“和二十三年前一样。”老妇倚靠在门框上,“明良爱干净,我每天都擦。”
杜成嗯了一声,转身打量着单人床。普通的蓝色格子床单,已经有些褪色。被子叠得方方正正,放在床头。床边的墙壁上贴着几张海报,有体育明星,也有泳装女郎。
“那个年龄的小伙子都看这个。”老妇捕捉到他的目光,“他是个好孩子。”
杜成没作声,扭头看向窗外。这里是一个老旧小区的最外围,临街,时至下午四点左右,两侧那些色彩暗淡的楼房都恢复了些许生机。楼下是一个小型市场,大量熟食和街头小吃在此贩售,烟气蒸汽袅袅。
“过去,”杜成指指楼下,“不是这个样子吧?”
“嗯。二十多年前是热电厂。”老妇伸出双手,比画出一个圆柱体的形状,“我家对面是两个大烟囱。”
“窗外?”
“对,冒起烟来,什么都看不见。”老妇歪着头,盯着窗外铅灰色的天空,“明良常常坐在床边,对着那两个烟囱发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杜成点点头,绕过床尾,拉出椅子,坐在书桌前,静静地看着桌上的一个相框。
那是许明良和家里的厢式小货车的合影。许明良穿着墨绿色半袖衫,蓝色牛仔裤,一手扶在腰间,另一只手把住车门,脸上是既羞涩又兴奋的表情。
这辆厢式小货车就是许明良口供里的杀人分尸现场。他供称,以搭便车为由诱骗被害人上车,趁其不备用铁锤猛击被害人头部,将车开至僻静处后,强奸杀人并分尸。用黑色塑胶袋包裹尸块后,行车至本市各处抛散。
说得通。黑色塑胶袋与许家的肉摊上所用的相同。厢式货车平时被许明良用来运送猪肉,包裹尸块时混入猪毛也在情理之中。马健当年做出的判断是有道理的。
更何况,那个最致命的直接证据。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老妇抽出烟盒里最后一支烟,然后把烟盒揉作一团,转身扔在客厅的地上。
杜成想了想:“你认为你儿子没杀人?”
“对。”
杜成盯着她看了几秒钟:“我们在包裹尸块的塑胶袋上发现了他的指纹。”
“他是卖猪肉的!”老妇提高了声音,“每天他碰过的塑胶袋足有几十个!你们应该去查买过猪肉的人!”
“塑胶袋上只有他的指纹。”
“手套!”老妇的情绪终于失控,“凶手不会戴手套吗?”
“一个人在夏天戴着手套来买猪肉,”杜成平静地反问,“你不会觉得奇怪吗?”
老妇被问住了,只能怔怔地看着杜成,半晌,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我儿子没杀人。”
“我相信你说的话。”杜成点点头,“我现在不能对您承诺任何事情,但是我保证,无论真相是怎样的,我都会告诉您。”
临走的时候,杜成把包里的两盒烟都给老妇留下。老妇默默地接受,然后送他到门外。杜成刚要转身下楼,就听到她在身后叫住了他。
“杜警官。”
老妇手扶着房门,只露出半个身子,面容忽然显得更加苍老。似乎刚刚经过的不是几个小时,而是几十年。
“你,有没有打过他?”
“没有。”杜成脱口而出,“他不是我抓的。”
深深的皱纹中慢慢露出笑容。
“谢谢。”
说罢,老妇转身,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第十二章 新世界
骆少华抬起头看看乌云翻滚的天空,骂了一句,拆开香烟的包装。
空气闷热又潮湿。骆少华连打三次火才将香烟点燃。他吐出一口烟,费劲儿地活动着肩膀,汗湿的制服衬衫已经贴在了后背上。他揪起衬衫衣领,不住地扇动,同时摘下警帽,夹在腋下。
他用手捋了捋头发,立刻感到成绺的汗水已经顺着脖子淌进了衣服里,把手在裤子上马马虎虎地擦干,骆少华靠在电线杆上,闷闷地吸烟。
不知道是几点,只知道是最深沉的夜。此刻万籁俱寂,街面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即使是夜班的出租车,似乎也在这条路上消失了。骆少华觉得疑惑,他扔掉烟头,四处张望,看着那些沉默着伫立的楼房,黑洞洞的窗口。
没有风。没有声音。他倚靠的这盏孤零零的路灯,仿佛是整个世界中唯一的光源。
这是什么地方?骆少华突然意识到,他从何处来到这里,又是怎么来的—完全没有印象了。
他感到莫名的紧张,本能地把手伸向腰间。强光手电、伸缩式警棍、手铐…最后,他摸到了六四式手枪的握柄。
这让他略略心安。没什么怕的,我是警察。我要面对的,就是黑夜,以及从黑暗中猛然扑出的怪兽。
骆少华把香烟揣进裤袋,重新戴好警帽,抻抻身上的制服,准备继续巡逻。刚刚迈动脚步,他的脑海中又出现了一个问号。
巡逻?
是啊,我在巡逻。可是,我的搭档呢?
骆少华再次举目四望,然而,除了身边的路灯在地面上投射的光晕外,视力可及之处,仍然是浓墨一般的黑暗。
真是个奇怪的晚上。骆少华嘀咕道。不管了,先离开这里再说。
他向左右看看,最后决定朝右走。几步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已经看不到脚尖了。正在犹豫要不要打开手电,骆少华就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
“嗵!嗵!”
他立刻停下来,屏住呼吸,仔细倾听。
声响来自于前方右侧的某栋楼房里,似乎有人在砍砸着某种重物。
“嗵!嗵!”
用心分辨的话,那异响中还夹杂着劈裂、折断和撕扯的声音—他在试图把某样东西从一个更大的物体上分离出来。
骆少华的心跳开始加速,嘴巴也一下子变得很干。他迅速改变了巡逻路线,循着那奇怪的声音走去。
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是锐器切砍肉体的声音。
骆少华打开强光手电,那栋楼房在黑暗中浮现出模糊的轮廓。他盯着前方,加快了脚步。许多东西拂过他的裤脚,撞击他的小腿。也许是荒草,也许是垃圾桶,也许是水泥花坛…他无心去考证,也没时间去弄清楚。
那个人是谁?他在干吗?被砍切的是什么?
距离那栋楼只有十几米的时候,骆少华放缓步伐,眼睛越瞪越大。
那声音消失了。
骆少华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奇怪的夜晚。奇怪的寂静。奇怪的声音。发生一切都不奇怪。
骆少华抬手擦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顺势用手电筒扫视周围的环境。在强烈的白光下,几棵杨树、绿色罩顶的自行车棚、水泥长凳、公共洗手池、油漆斑驳的木质秋千架一一出现在视野中。
骆少华松了口气。这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居民小区,而且看上去风平浪静。
然而,这口气他只松了一半,就硬生生地憋在了喉咙里。
声音再次响起,就在他身后。
撞击声。沉闷。有规律。似乎有人拖曳着一个沉重的口袋,正一步步走下楼梯。
骆少华面对那栋楼,双眼急速在四个单元门之间来回扫视。最后,他把视线锁定在4单元上。
几乎是同时,一个黑影出现在门口。
“谁?”骆少华大声喝道,把手电光照射过去。
地狱就是这浓稠的黑暗。地狱就是这无语伫立的小楼。地狱就是他。地狱就是他手里拎着的东西。
你恐惧什么,他就是什么。
骆少华发出一声尖厉的啸叫,左手死死地抓住电筒,右手摸向腰间,眼前的黑夜,刹那间就铺天盖地。
“少华,少华!快醒醒!”
骆少华猛地睁开眼睛,右手兀自在腰间徒劳地摸索着,足足半分钟后,他才意识到面前俯身望向自己的,是老伴金凤。
是噩梦,又是那个噩梦。
骆少华重重地向后躺倒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金凤披衣下床,拿了一条毛巾,帮他擦去满头满脑的汗水。
擦到脖子的时候,骆少华一把抓住金凤的手腕,她那皱纹横生,已略显松弛的皮肤让骆少华心安许多。金凤没有动,顺从地让他握住,轻轻地摩挲,等到骆少华的呼吸渐渐平稳,她才轻声说道:“再睡会儿吧。”
骆少华点点头。金凤关掉台灯,脱衣躺下,片刻,就发出细微的鼾声。待她睡熟,骆少华重新睁开眼睛,一只手在金凤身上轻轻地拍着,侧着头,看窗外的天色一点点亮起来。
六点钟,闹铃如常响起。骆少华悄悄地爬起,穿好衣裤后,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刚走到客厅,就看到女儿骆莹坐在餐桌前。
“起这么早?”骆少华随口问道,径直向厨房走去,“早饭吃鸡蛋面条,行不行?”
“爸,”骆莹抬起一只手拦住他,“跟你聊几句?”
骆少华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向阳又找你了?”
向阳是骆莹的前夫,四年前因出轨和骆莹离婚。近半年来,向阳频繁联系骆莹,大有复婚之意。不过,看骆莹的态度,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
“不是。”骆莹示意他坐下,压低声音问道,“爸,你最近在忙什么?”
骆少华拿烟的动作做了一半,顿了顿,抽出一支烟点燃。
“没什么事。”
骆莹看了他一眼,抚弄着面前的杯子:“爸,昨天我去洗车,看了看里程表。”
“嗯。”
“在这大半个月里,你开了一千多公里。”
骆少华弹弹烟灰,不作声。
“爸,这么多年,我妈的身体一直不好。你要是觉得烦,或者心里有别人了,尽早说。”骆莹抬起头,直视父亲的眼睛,“我带着我妈过…”
“你说什么呢?”骆少华由惊到气,后来乐了,“你把你爸当什么人了?”
骆莹没有笑:“那你到底在做什么?”
骆少华嘴边的笑容也渐渐收敛:“你别问了。”
女儿皱起眉头,盯着骆少华,一脸不问清楚不罢休的表情。
他妈的这孩子的倔强劲儿还真挺像我。
“工作上的事。”骆少华低声说,“有点儿事要查清楚。”
“什么事?”骆莹立刻反问道,“你不是退休了吗?”
女儿不依不饶的样子顿时惹火了骆少华。他刚要发作,就听见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外孙向春晖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姥爷。”他先跟骆少华打了个招呼,随即面向骆莹,“妈,早上吃啥?”
骆莹看了看骆少华,一言不发地进厨房准备早餐。骆少华无奈地叹了口气,感到太阳穴在一跳一跳地疼。
全家人吃过早饭,骆莹准备送孩子上学。她把车钥匙拿在手里,站在门厅里看着骆少华。两人对视了几秒钟,骆少华移开目光,颇为恼火地挥了挥手。骆莹白了父亲一眼,带着向春晖出门。
家里只剩下骆少华和金凤。洗好碗筷,收拾完厨房之后,骆少华服侍金凤吃了药,又给她灌上热水袋,在床头放好保温杯和收音机。静静地陪她坐了一会儿,骆少华看金凤已经闭上眼睛,呼吸平稳而悠长,他调低收音机的音量,起身走出卧室。
房子里很静,骆少华在客厅里转了两圈,竟不知道做什么才好。想了想,他从卫生间里拿出工具,开始搞卫生。扫了一遍地,又仔细拖了两遍。擦家具,擦炉灶。给大大小小的花盆浇水。做完这一切,他吸了两支烟,开始琢磨接下来该如何打发时间。
准备午饭吧。骆少华无奈地拍拍手,扫了一眼挂钟—妈的,才九点。
他在干什么?
这个念头一下子跳进骆少华的脑海里。
在出院之后的这段日子里,林国栋的生活还算规律:上午基本待在家里,下午一点左右出门,在市区内闲逛,买一些报纸杂志,傍晚买菜回家,晚十点左右就寝。偶尔会在晚上去逛逛商场,消费很少。不过,他现在可以很熟练地使用自动售货机、ATM机之类的设备。而且,他的表情和姿态已经放松了很多,相较于刚刚出院时的僵硬和紧张,林国栋现在很像一个赋闲在家、与世无争的温顺老头。
骆少华有时也会怀疑自己的判断:他,真的“治愈”了吗?
在安康医院里与世隔绝的那些年里,他心里的那头怪兽,难道也被电击器和束缚衣杀死了吗?
骆少华苦笑着摇摇头。在确定他完全无害之前,自己绝对不能放松警惕。
正想着,卧室的门开了,金凤慢慢地走了出来。
“醒了?”骆少华马上站起来,迎过去。短短的几步路,金凤却仿佛耗尽全力一般,刚刚碰到骆少华的胳膊,就一头跌进他怀里。
骆少华要扶她坐下,金凤却张开双臂抱住他,低声说:“别动。”
他乖乖地照做,抱着妻子,一动不动。很快,骆少华就感到金凤额头沁出的汗水已经浸湿了自己的胸口。他抽出一只手,轻轻地在她的头发上抚摸着。金凤显然觉得很舒服,调整了一下头的位置,让脸颊更深地埋进他的怀里,同时发出一声类似呢喃的轻吟。
她心里清楚,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并不完全属于她,而是属于街头,属于黑夜,属于钢铁和鲜血,属于那些失常、扭曲的面孔。在他脱下制服以后的那段日子里,她一度以为终于可以彻底拥有他,直到那个早上。
金凤睁开眼睛,看着沙发背后那个黑色的帆布双肩包。她憎恨它,同时也明白,那是植根于男人的一部分。即使他老了,不再追赶和搏斗,乐于应付柴米油盐,然而,在他血液里的某种东西,还是会被轻易唤醒。
金凤扭过头,深吸了一口男人身上的味道。
“有事要做吧?”
良久,才听到男人闷闷地回应:“嗯。”
金凤从男人怀里抬起头,看着他那张写满歉疚的脸,笑了笑。
“去吧。”
半小时后,骆少华爬上绿竹苑22栋4单元的4楼缓台,略略平稳一下急促的呼吸,接着爬完余下的台阶。
走廊里静悄悄的。骆少华轻手轻脚地走到501室的门口,小心地把耳朵贴在门上—脑白金的广告—他正在看电视。
骆少华擦擦已经流到眉毛上的汗水,抬头望向墨绿色防盗门的右上角,那条粘连着门板与门框的透明胶带还在,看来这家伙昨晚没出去。
他稍稍安心,轻手轻脚地下楼。
来到园区里,他看着院子里光秃秃的树和枝叶落尽的花坛,有点儿犯难。没有了桑塔纳车的掩护,想在暗处监视林国栋实在是太难了。骆少华四处望望,只有自行车棚东侧的围挡还能暂时做个藏身之处。
他抬脚走过去,费力地穿过一排自行车,因为心急,跨越一辆童车的时候还被车把戳了一下腹股沟。一边小声骂着,一边揉着裤裆,骆少华躲到围挡后面,稍稍蹲低了身子。
蓝色塑料围挡的面积不足一平方米,并不能完全隐蔽自己,好在这个地方并不起眼,如果不是特别注意的话,应该不会被发现。
骆少华看着4单元的门口,抽出一支烟点燃。
渐渐地,在赶路与爬楼中升高的体温被寒风席卷殆尽,汗湿的后背开始变得冰凉。骆少华微微发起抖来。他小幅度地跺着脚,取下双肩包,拿出一个保温杯。
一口热乎乎的咖啡下肚,身上顿时暖和了不少。骆少华品咂着嘴里的滋味,一丝笑容浮上嘴角。那是他临走前,金凤给他冲好,又塞进包里的。她只是叮嘱他要照顾自己,早点儿回家,别的一概没问。
这女人。
骆少华又向小楼望去,心里生出隐隐的期待:这件事,快点儿结束吧。
只是,怎样才算“结束”呢?
十二点五分,林国栋下楼了。
和往常一样,他先把垃圾袋丢进路边的铁桶里,随后向两侧张望一下,整整围巾,抬脚向园区外走去。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楼后,骆少华才钻出围挡,磕磕绊绊地穿过成排的自行车,尾随而去。因为在寒风中站立的时间过长,双脚早已又麻又僵,最初的几步,骆少华走得踉踉跄跄。好在林国栋的步速并不快,走出园区后,骆少华轻易就盯上了他。
今天林国栋没有选择去坐公交车,而是沿着马路一直向西走。骆少华用街边的路牌和行人作为掩护,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半小时后,林国栋丝毫没有停步的意思。骆少华开始觉得奇怪:这家伙今天要去哪儿?又走了一刻钟左右,林国栋径直进了地铁二号线的红河街站,骆少华才明白他的意图。
这王八蛋,还挺赶时髦。
C市共有两条地铁线,全部竣工交付使用不过是近三年的事情。这对于林国栋而言,无疑是“新鲜事物”之一。
林国栋也的确对地铁充满兴趣。下了扶梯之后,他并没有急于进站,而是细细地打量着自动售票机和安检仪,最后站在地铁线路图前认真地看了许久。选定目的地后,他又回到自动售票机前,研究一番后,买票进站。
看着他消失在闸口后,骆少华在售票窗口买了全程票,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地铁站内的环境让林国栋更加好奇,不住地东张西望。电子显示屏、塑料护栏,甚至候车长椅都能让他饶有兴趣地看上半天。列车呼啸而至的时候,他显得有些紧张,最后笨拙地夹在上车的乘客中,登上了地铁。
虽然不是交通高峰期,车厢内仍然很拥挤。骆少华站在下一节车厢的连接处,透过人群的缝隙,静静地看着他。
林国栋则一直看着窗外,偶尔抬头看看车门上方的到站信息。骆少华暗自揣摩着他的目的地,却发现直至终点,林国栋依然没有出站的意思,而是转而乘坐了另一方向的地铁。
要原路返回?骆少华心里纳闷,也跟着他上了车。
两个人相隔十几米,林国栋始终没有向骆少华的方向看一眼,像个最普通的乘客一样,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随着列车的行进轻轻地摇晃着身体。
一路平安无事。林国栋又坐到二号线的起点,再次登上反方向的列车。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坐完全程,而是在转乘站人民广场站换乘了一号线。
接下来的行程和之前一样,林国栋完完整整地坐完一号线全程,下午三点左右,在医科大学站下车出站。
骆少华已经大致猜出林国栋的想法:他仍然在熟悉这全新的城市生活,努力地拉近自己和这个时代的差距,并试图彻底融入普通的人群中。
而且,林国栋接下来的行程,验证了他的推断。
医科大学毗邻本市最大的电子产品市场。林国栋在这条充满现代科技气息的街上来回走了一圈,最后走进了一座专营各品牌电子产品的商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