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飞速流逝,铁东分局的会议室里,每个人都像开足马力的机器一般高速运转着。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每张办公桌前都有忙碌的身影。同时,各种思路和剖析在空气中无声地对撞,火花隐隐。
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
天边渐渐泛起一丝亮色,犯罪嫌疑人的轮廓已经越来越清晰:男性,年龄在25—35岁,外貌斯文,谈吐得体,从事生猪屠宰或销售,驾驶白色汽车(非轿车),居住地为C市铁东区。
“这下有事做了。”马健俯身凝视着桌上的铁东区地图,“本区屠宰点和农贸市场就那么几个,另外,这小子斯斯文文,还是个屠夫,特征算比较明显了。”
“那就开干吧。”杜成丢掉烟头,拿起外套,“什么时候出发?”
“不急。天亮以后再说,现在去农贸市场没法查。”马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手指着杜成,“你小子现在的任务是回家!”
“快四点了。”杜成看看手表,“算了,不回了,免得吵醒他们娘俩。”
“还是回去瞧瞧。”马健拿起车钥匙,“亮亮不是发烧了吗?”
杜成有些犹豫了,想了想,试试探探地问道:“那我…回家看看?”
“废什么话啊?”马健已经迈开步子,向门口走去,“我送你。”
半小时后,黑色桑塔纳轿车停在杜成家楼下。马健挂好空挡,推推在身边低着头打瞌睡的杜成。后者茫然抬头,揉揉眼睛。
“到了?”
“赶快上去睡觉,孩子没事的话,明天我来接你。”马健把头探出车窗,笑了笑,“弟妹真够意思,没睡呢。”
杜成看看那扇还亮着灯的窗子,也笑了:“这傻娘们,这么晚还熬着。”
马健看着杜成一摇三晃地走进楼道,抬手发动了汽车,向分局的方向疾驰而去。也许是受到杜成那浓浓的睡意的感染,马健很快就觉得眼皮发沉。他勉强睁大眼睛,盯着前方空无一人的街道,然而,在等待一个红灯的路口,他还是伏在方向盘上睡着了。
几分钟的光景,马健却似乎睡了整整一夜,其间还做了一个模糊不清的梦,直到一辆装满渣土的卡车从身边鸣笛驶过,他才惊醒过来。
后怕不已。马健骂了一声,同时发现冷汗已经从脖子上流到了胸口。他脱掉外套,扔在后座上,打开车载收音机,调至最大音量,重新发动汽车。
他没有听到,外套口袋里的BP机,正不断地发出尖锐的鸣叫。
1991年8月8日,星期四,农历六月二十八,立秋,暴雨。
C市居民彭娟和其子杜佳亮因煤气中毒死于家中。经现场勘查,肇事原因是煤气灶上的一锅甲鱼汤,因汤水溢出致炉火熄灭。加之当晚本市出现大风暴雨天气,死者为防雨水进入室内,将门窗紧闭。排除他杀可能。
对于其他C市居民而言,这对母子的死,是晚间新闻中不足五分钟的报道,是闲聊时的谈资,是临睡前关掉煤气阀的警钟。
对于杜成而言,通往人间的大门关闭了。
销户口。整理遗物。筹备葬礼。安抚岳父母情绪。接受同事和朋友的慰问。最后,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被推进火化炉。
一切似乎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一切似乎短暂得像眨眼一瞬。
只是,那套曾经拥挤不堪的一室一厅住宅,变得空空荡荡。
二十多年后,杜成对那段日子的回忆总是模模糊糊,仿佛自己从里到外都被掏空,眼睛不在了,嘴巴不在了,脑子不在了,心也不在了。任何细节都没有留下来,好像那两个人从未出现过,更无从谈起自何时消失。他从来就是一个人,始终是一个人。
唯一清晰的记忆是,马健在葬礼上抓着他的肩膀,泥塑木雕的杜成茫然地看着他。马健瞪着血红的眼睛,嘶声说道:“成子,成子…他妈的,老子抓住他了!”
犯罪嫌疑人许明良,男,24岁,汉族,未婚,C市户籍,家住铁东区四纬路87—311号,个体从业者,在春阳农贸市场632号摊床以贩售生猪为生。
经查,许明良早年丧父,中专学历,在C市职业技术学院毕业后一直在家待业。从1991年1月始,跟随其母在春阳农贸市场贩售生猪。许家有自用白色解放牌小货车一辆,而许明良自1990年6月取得驾驶资格。
经过鉴定,许明良左手指印与“8.7杀人碎尸抛尸”案中所提取到的指印可作同一认定,许明良的左手食指上确有一道锐器切割痕。
许明良到案后,拒不承认自己曾犯有多起杀人案。经过审讯,许犯最终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本案已移送至C市人民检察院,不日将诉至C市中级人民法院。
1991年8月22日,C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
尽管许明良杀人案9点才开庭,8点刚过,审判庭门口就被围得水泄不通。除了前来采访的媒体,还有很多闻风而来的旁听群众。然而,因为本案涉及强奸犯罪,所以,只有被害人家属及其他少数人员允许入庭旁听。
上午8点40分,在法警的严格盘查下,旁听人员持证进入法庭。马健和骆少华刚刚落座,就听见法庭的大门沉重地关闭。马健看了看坐在法庭另一侧的被害人家属,几乎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极度的愤恨和大仇即将得报的渴望。马健收回视线,余光却瞥到后排座上的一个人。
是杜成。
他瘦了很多,颧骨可怕地凸起,粗硬的胡茬爬满脸颊。如果不是那熟悉的表情和目光,马健几乎认不出他来。
马健起身,沿着长排座椅走到杜成身边。
“你怎么来了?”他上下打量着杜成,“局里不是给你放假了吗?”
杜成看看他,重新扭头望向空无一人的被告人席。
“我得来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9点整,法官入庭,宣布开庭。被告人被押入法庭。
许明良出现在法庭大门口时,身后是一片叫骂及按动快门的声音。在炫目的闪光灯中,身着囚服,戴着手铐和脚镣的许明良被两名法警带入法庭。
几乎是同时,旁听席上爆发出一阵哭喊和骂声,几乎所有的被害人家属都离座而起,扑向低着头蹒跚前行的许明良。尽管负责维持法庭秩序的法警们早有准备,仍然费了好大一番气力才勉强让庭内恢复安静。
马健注意到,整个庭内,除了他和骆少华之外,只有两个人始终没有动。
一个是杜成,另一个是纪乾坤。
庭审过程并不顺利,在检察官宣读起诉书的时候,许明良就开始大声哭号,不停地喊冤。在质证阶段,许明良更是挣脱开两名法警的阻拦,脱掉囚服,声称自己遭到了警方的刑讯逼供。
瘦骨嶙峋的躯体上,遍布大大小小的瘀痕。
主审法官把视线投向马健,后者只是微微扬起下巴,盯着被告席上的许明良,面无表情。
庭审共持续了四个多小时,许明良始终在哭泣,对所有指控矢口否认。然而在场的人都清楚,虽然直接证据很少,但是有了他的口供,在那个时代,定罪毫无阻碍。
当庭没有宣判。书记员宣布休庭后,马健第一个起身离开了法庭。走到门口的时候,马健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喧闹。他下意识地回过头,看见一直泥雕木塑般的纪乾坤飞快地翻过座椅,径直跳到过道上。他的动作之快,令在场的法警都来不及反应。
打吧,狠狠地揍他!
马健默默地注视着他,并没有半点儿上前阻拦他的意思。
然而,纪乾坤只是扳过许明良的肩膀,直直地看着他那张满是鼻涕和泪水的脸。
第十一章 杀人犯
魏炯托着腮,无精打采地看着讲台上的“土地奶奶”,感觉自己随时都能睡过去。正在意识恍惚的时候,他忽然感到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魏炯笑笑。不用看,肯定是老纪。
老纪学会了用手机拍照之后,岳筱慧又教他如何使用微信。老头玩得那叫一个high,每天都会接到他发过来的十几张照片。有静物,有景色,还有老纪的自拍。不过,大多数照片的水平都不怎么样,不是没对准焦距,就是漆黑一团。魏炯不忍拂了老头的兴致,对他鼓励有加—就当陪他玩了。
正想着,魏炯的余光扫到了坐在斜前方的岳筱慧。她正偷偷地冲他摆手,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魏炯扬扬眉毛,不出声地问她:“怎么了?”
岳筱慧不回答,指指自己手里的电话。
魏炯打开手机,看到岳筱慧刚刚发来一条微信:快看老纪的微信,哈哈,老头长本事了。
魏炯好奇心起,打开老纪的微信,发现他这次发来的不是照片,而是一段视频。
手机又震动一下,是岳筱慧发来的:用耳机。
魏炯回复了一个“OK”,抬头看看“土地奶奶”,偷偷地从衣袋里拿出耳机。
这是一段只有二十几秒的视频,老纪当时应该在院子里,拍摄对象是一群在甬路上散步的老人。画面还算稳定,声音也挺清晰。魏炯看了两遍,看不出这段视频有什么特殊之处,就给老纪发送了一个“?”。
老纪很快回复:“怎么样拍得还算清楚吧”。
魏炯暗笑,这老头还是没学会怎么用标点符号。
魏炯:“不错不错,纪导演。”
老纪:“哈哈哈练手之作”。
魏炯正要回复他,就感到同桌推了推他的手臂。魏炯下意识地转头,发现同桌一只手指着讲台,另一只手指着他的耳朵。
魏炯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急忙伸手拽下耳机。几乎是同时,他听到了“土地奶奶”的声音:“那个男同学,你说说我刚才讲到哪里了?”
下课后,魏炯闷闷不乐地收拾着书包,心想着去网上下载一个书面检查的范文。
“不少于一千字!”
这老太太,够狠。魏炯嘀咕着,起身离开了教室。刚出门,就看到岳筱慧靠在走廊的暖气上,一脸笑容地看着他。
“干吗,幸灾乐祸啊?”
“不能够。”岳筱慧越笑越开心,“我是特别幸灾乐祸。”
魏炯也乐了:“都是老纪害的。”
“别怪人家,你也太笨了。”岳筱慧和他并排向食堂走去,“一点儿反侦查意识都没有。”
“就为了看那个破视频,一千字检查。”
“那个好弄,随便抄一个就成了。”岳筱慧转过身,倒退着走,“大不了我帮你—我有经验。”
“行,你承担连带责任。”魏炯笑道。他心里是不怨恨老纪的。一个行走不便却对世界充满好奇心的老头,对新生事物有着浓厚的兴趣。手机对他而言,是一个新奇的玩具,也是打发时间、排遣寂寞的好办法。他理解老纪,更多的是同情,就像尽力去保护一点即将熄灭的烛火。
“回头教教老纪上网。”魏炯加快脚步,跟上岳筱慧,“他肯定喜欢。”
门开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探出头来,上下打量着杜成:“你找谁?”
“您是杨桂琴吧?”杜成从衣袋里掏出警官证,“我是警察。”
老妇丝毫没有开门的意思,依旧一脸狐疑:“你有事吗?”
“许明良是您儿子吧?”杜成笑笑,“案件回访。”
老妇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变化,却已经打算关门。杜成向前踏出一步,用鞋尖顶住门板。
“还有—给失独家庭送温暖。”
杜成把手从身后拿出来,一桶大豆油。
老妇看看油桶,又看看杜成,默默地让开身子。
房间不大,室内物品简单、陈旧。一股令人不悦的味道飘浮在空气中。杜成吸吸鼻子,发现这股味道来自于墙角的一台巨大的冰柜中。
“政府终于想起我们这种家庭了?”老妇正把油桶拎进厨房,“罪犯家属也送吗?”
“是啊。”杜成随口敷衍道,悄悄地走向墙角。冰柜是老款式,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柜体上布满暗红色的污渍,透过玻璃柜门,能看到里面塞满了猪肠、猪肝之类的下货。有些肉块已经变质,呈现出暗绿色。
“能吃。”老妇回到客厅,看见杜成正在打量冰柜,“煮一煮,没事的。”
“您…还在卖猪肉?”杜成掏出香烟,点燃了一支,暂时驱散鼻腔里的异味。
“早不干了,摊床转给我外甥了。”老妇目不转睛地盯着杜成嘴边的香烟,“卖不掉的就给我送来—我也得活。”
杜成注意到老妇的目光,把香烟和打火机都递过去。老妇接在手里,熟练地抽出一支,打火点燃。
“您一个人?”
“一个卖肉的,还生了个杀人犯儿子,谁会要我?”老妇吐出烟圈,看看烟盒,“到底是公家人抽的,好烟。”
两个人站在客厅里,沉默着吸烟。老妇的白发蓬乱,用橡皮筋随便扎在脑后,上身穿着一件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绒线衣,下身是一条同样黑污发亮的棉裤。她的脸上布满老年斑,眼睛浑浊、冷漠,只有在用力嘬烟头的时候,才能看到一丝心满意足的神色。
“说吧,要回访什么?”老妇点燃第二支烟,缓缓开口,“是明良的事儿吧?”
杜成看看她:“对。”
他心里很清楚,这将是最艰难的一次访问,也是最不容回避的一次。尽管会揭开杨桂琴的伤疤,同时可能会面对她最深重的敌意,但是他必须这么做,因为要证明自己是对的,还有一个很大的谜团要解开。
听到他的回答,老妇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客厅北侧一扇紧闭的房门,随后转过头面向杜成:“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访的?”
杜成在室内环视一圈,问道:“坐下聊,可以吗?”
老妇想了想,点点头,走向墙角的一张旧木桌,拉出椅子坐下。
杜成坐在她对面,掏出笔记本和笔放在桌上,手指触及桌面,立刻感到经年累积的灰尘和油垢。
“说说许明良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妇一手托腮,一手夹着香烟,吞云吐雾,眼光始终盯在某个角落里。片刻,她低声说道:“我儿子没杀人。”
杜成垂下眼皮,手抚额角,在笔记本上写下“许明良”三个字。
老妇微侧过头,看着黑色签字笔在纸上慢慢勾勒出儿子的名字,突然开口问道:“一个连猪都没杀过的孩子,会去杀人吗?”
“这正是我想知道的事情。”杜成抬起头,直视老妇的眼睛,“我不能保证会为许明良翻案,但是我需要真相。”
“翻案?我没指望这个。”老妇轻笑一声,弹掉长长的烟灰,“人都死了,翻案有什么用呢?我儿子回不来了。我不要补偿,吃什么我都能活。”
一时无话。老妇吸着烟,一手揉搓着蓬乱的白发。渐渐地,她的头越来越低,最后,完全埋首于臂弯中,肩膀开始微微颤抖。
杜成默默地看着她,听那从白发中传出的压抑的抽泣声。
几分钟后,老妇抬起头,擦擦眼睛,又抽出一支烟点燃。
“问吧。”她平静地说道,“你想知道什么?”
小时候的许明良算是个普普通通的孩子,读小学和初中时,既没做过班级干部,也没有劣行和不良记录。九岁的时候,许父因病去世,生活重担完全落在许母杨桂琴身上。全家的经济收入都来自于在肉联厂工作的杨桂琴。为了减轻家庭负担,许明良在初中毕业后没有考取高中,而是进入本市的职业技术学院,学习厨师专业。1986年,许明良从学院毕业,取得中专学历,但由于慢性筛窦炎导致的嗅敏觉减退,许明良的求职之路屡屡碰壁,只能在饭店里做小工。1988年,许明良干脆从饭店辞职,在家里待业。同年,杨桂琴在肉联厂办理了停薪留职手续,在铁东区春阳农贸市场租赁了一处摊床,开始做个体生意。自此,许明良家里的经济状况大有改观,并于1990年初购置了一辆白色解放牌小货车。在杨桂琴的劝说下,许明良跟随其母一同经营肉摊,并于同年6月取得驾驶资格。
无论在杨桂琴,还是邻居及周围摊贩的眼中,许明良都是一个听话、内向、乐于助人,也挺勤快的小伙子。从业期间,没有与顾客及其他摊贩发生冲突的情况。被捕时,没有人相信他是犯下多起强奸杀人案的凶手。
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杜成心里想,有相当多的一部分杀人犯,在罪行被揭露之前,和普通人并无二致,甚至更温顺,更有礼貌。
“他有恋爱史吗?”
“什么?”老妇瞪大眼睛看着他。
“就是,有女朋友吗—案发前。”
“应该没有—不知道。”老妇想了想,盯着桌面,手指在上面轻轻划动,“那会儿太忙了,去收猪的时候,常常几天都不回家。”
“二十多岁了还没有女朋友,这不正常吧。”
“他在技校的时候也许有对象,但是我没听他说起过。”老妇撇撇嘴,“帮我卖肉之后,生活圈子太小了,没机会认识姑娘。”
“那他的性问题怎么解决?”
“我怎么会知道?”老妇苦笑,“我是当妈的,怎么问?”
“异性朋友多吗?”
“别说异性,同性朋友都没几个。”大概是久坐的缘故,老妇开始揉搓肩膀,“那孩子听话,不爱出去玩,收摊了就回家。我知道,他不爱干这个,但是没办法。”
老妇轻叹一声,直起身子:“我曾经想过,攒几年钱,就不让他干这个了,去学点儿别的,再找个姑娘成家。”
“学点儿别的?”
“那叫什么来着?”老妇用手指轻叩额头,“对了,成人高考。考了一次,没考上,后来我还给他请了家教。”
老妇突然意味深长地笑笑:“他最想当警察,从小就想。”
警方当时在许明良家中搜出大量报刊,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刑侦探案类的小说或纪实作品。这也成为认定许明良“较强的反侦查能力”的来源。
“您丈夫去世那年,您多大?”
“我想想…三十五岁。”
杜成默默地看了她几秒钟:“能问您个相对隐私的问题吗?”
老妇愣住了,怔怔地回望着他:“你问吧。”
“在他去世之后,您有没有…”杜成斟酌着词句,“和其他男性…”
老妇转过头,望着窗外:“有过。”
“许明良知道这件事,对吧?”
“嗯。”老妇收回目光,看着地面,“明良上技校第一年,我和那男的…那天孩子突然回家来了。”
“后来呢?”
“他直接回学校了。”老妇笑笑,“我没解释,也没法解释。好在孩子没问过我,我也和那个人断了。”
“那件事之后,他对你的态度有没有什么变化?”
“没有吧。他从小就不爱说话,跟我也没什么聊的。”
杜成点点头,伸手去拿烟盒,发现里面的香烟已经所剩无几,想了想,又把手收了回来。
“能去他的房间看看吗?”杜成手指客厅北侧那扇紧闭的房门。
“随便。”老妇起身走到门旁,伸手推开。
房间不大,十平方米左右。左面靠墙摆放着五斗厨和衣柜,右侧窗下是一张单人床,对面是一张书桌。杜成看了看桌上的木质书架,里面整齐地插着几本英语及数学教材。他伸手擦拭了一下桌面,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