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翻一个斤斗十万八千里,以为早已逃之夭夭,却原来仍在如来的五指山里。

“那么他们很可能就在某处看着我们,随时可以把我们抓回去?”舌头仍是痛,我却管不了这么多,心里很是泄气。

我忽然有种想法,这里就像是楚门的世界,我们在垂死挣扎,外面的人却在笑着看,等着我们求挠。

舒沐雪沉默半晌,道:“婉昭,若让你随我顺着那急流一起跳下去,你敢不敢?”

我一时被他的问题吓住,好不容易上岸还要回去并顺着那急流跳下去?我是不是听错了。

看我发愣,他继续道:“这里设置了两处天然屏障,三面环住的峭壁是一处,那急流是一处,让进来的人只能困在被天然屏障围住的空间里出不去。现下,翻过峭壁我们不可能办到,设置机关的人算准了以人的胆量也不可能敢顺流而下,所以那处急流很可能便是这个机关最大的生机。”

很可能?并不是肯定,这就是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婉昭,你信我吗?”

我愣住,抬眼看他,他的眼神远比他的话坚定很多。

“信吗?”他又问了一遍。

“信。”我终于点头,最多是一死,总比等着求饶好,而且事到如今,我还真是信他。

他紧皱的眉结舒展开,没再多言,只是拉住我的手,往河边走。

沿河走,果然没有再绕圈子,就如舒沐雪估计的,设置机关的人的确算准了我们不敢顺流跳下。

直到尽头,再无路,眼前的水流更凶,溅起的巨大水花像无数伸向我的巨手,要将我拉下去,我心里怕极,紧紧握住舒沐雪的手。

“别怕,有我在。”他凑近我的耳道,脸上居然是安慰的笑。

我盯着他的笑容,愣住,他极少笑,却在这个时候冲我微笑,听着耳边波涛澎湃,眼前是充满温暖的笑,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他也握紧我的手,道:“待会儿无论如何都不要松开我的手。”

我只是点头。

我觉得现在的我们两个人,像极了一起徇情的男女,只是我们跳下去是为了求生不是寻死。

是否真有必要这么做?还是回去?万一跳下去是粉身碎骨怎么办?心里有个声音不断的问自己,我甩甩头不想理会,身旁的舒沐雪看出我的犹豫,道:“若你怕,我们便不跳,等他们把我们带回去。”

再一起做介下囚?现在的情况舒沐雪绝不会把我单独留下,要活一起活,被抓回去仍是一起,我看着眼前的汹涌河水,心随着一起震动,仍是心惊胆战,现在的恐惧并不是之前说再多次不怕或是做再多心理建设便可以战胜的,然而我却又握紧他的手,道:“一起跳吧。”

他无声点头,忽又将我拥紧,道:“若你怕,就闭上眼。”

我闭上眼。

“放心,我们会逃出去的。”他的语气带着十分的所握,让我跟着安定不少。

他再不多言,我只觉身体一偏,人在他怀中,随他一起跌入汹涌的河水中。

我想我跳下去后便被水流拍晕了,晕了好,什么感觉也没有。

醒来,我半个人在岸上,下半身仍在水中,我花了很久的时间才让自己爬出水面,又花了一段时间才站起来,头依然晕得很。

不过脑子渐渐清楚起来,我记起了跳下来之前的事,然后发现,舒沐雪并不在我旁边。

我摸着晕眩的头四处寻找,哪里都没有?

是他根本没跳下来?还是刚才被水打散了?找了很久,我终于体力不支放弃。

坐在石头上,这才注意起周围的环境。

飞流直下的瀑布就在我身后,乱石已被满眼的植被代替,而我现在最关心并不是眼前的变化,而是:我到底身在何处?舒沐雪到底在哪里?

又坐了一会儿,疲累没有退去,饥饿又涌上来,我有种感觉,自瀑布顶跳下到现在至少已隔了一天了,不然刚吃的东西怎么又开始饿?

我终究没有找到舒沐雪,可能他也在找我,找不到,已经不在此处了,便不再等,站起身,凭着感觉往一个方向去。

居然就这么走下山。

其实下山的路并不长,却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山下竟然就是一个集市,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我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繁华,看着有人说笑着走过我身旁,有人在和路上的摊贩讨价还价,我却全部听不到,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的人来人往渐渐成了两个影子,我觉得晕眩,下意识的想扶地坐下,然而坐下后却再也站不起来,我眼前发黑,之后便完全没有知觉。

再次醒来,眼前一片昏暗,有什么东西在摸我的身体,我一惊,下意识的抓住,是一个人的手,我看向那人却是个满脸雀斑的女人,她朝我啐了一口,骂道:“什么东西也没有,这穷骚货。”

她是在骂我吗?看来是想趁我昏倒看我身上有什么值钱东西,可惜,我穷得只剩下一条命。

我看她抖开一件花花绿绿的衣服,扔到我脸上:“喏,换上。”

为什么要换衣服?是看我衣衫褴褛吗?如果这么好心,她刚才骂我又是为什么?

“贱货,快换上,听到没?”见我不动,那女人冲上来便在我手臂上拧了一下,生痛,同时伸手扯我的衣服。

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没有力气跟她纠缠,便只好换上,她同时去拉我的头发,三下两下将我凌乱的发理整齐,力道却极重,扯得我生痛。

我换好衣服,头发也整理妥当,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正想问,却见那女人盯着我的脸打量着,自言自语道:“没想到是个上等货色,定能卖个好价钱。”

卖?一听这个字,我马上知道是怎么回事,转头看四周,看到昏暗的房间里竟还有几个与我一样的人,有男有女,还有孩子,看来这里是个人贩子窝了。

不由苦笑起来,我运气还不是一般的好。

门口的门帘被掀开,一个满脸落腮胡的男人伸进头来吼到:“死老婆子,好了没,快把人带出来了。”

“来了,来了。”那女人应着,把我们往外推,我身不由已,随着跟我一起的几个人被推了出去。

屋外似一个市场,高起的台子周围居然围满了人,我们被推上台,台下的人便伸长了脖子看。

“老规矩,我们一个个来,台下各位,出价,价高者得。”落腮胡手拿一面锣,边敲边道。

可能是故意的,我被排在最后,但我明显的觉得台下已有人对我指指点点了,我看过去,尽是些男人,居然还有老头,心中觉得厌恶,便朝他们瞪回去,那些人却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这个时代居然还有当街买卖人口的,以前只是电视里看过,此时却真的发生在我眼前,我还是被拍卖的人之一。

我再次哀叹自己的运气。

一轮接一轮,成交的价格也有高有低,其中有人似被卖过好几次,认命接受,有人则是哭天喊地,便生生挨了几鞭子。

我不声不响,在旁边沉默看着。

总算轮到我,我被推到台中央,台下顿时兴奋起来。

我心里早有打算,还未等开始,便一屁股坐在台上,开始我的老本行,装傻。

我胡乱的唱歌,流口水,挖鼻孔,最后干脆躺在台上傻笑,傻叫。

台下的兴奋顿时冷却,毕竟谁会出钱买个傻子?我看到落腮胡手中的鞭子不断被捏紧放松,看来我的免不了皮肉之苦

“我出三两银子。”竟然有人喊价。

我看过去竟是个干瘪老头。

“傻是傻了点,不过漂亮的紧。”那老头牙都掉光了,说话漏风。

我就值三两吗?我心里不甘。

“我出五两。”又有人喊价。

“八两。”

糟了,我竟忘了,男人毕竟好色,我此时这副皮囊的容貌不是一个傻字就能让男人退却的。

“我出一百两。”有人喊价,人群顿时哑雀无声,竟有人出一百两买个傻子?

我一惊,顾不得再装傻,看过去。

人群人一个年轻人,玄色衣衫,微笑看着我。

我一身血液顿时就要凝固。

小丁?

如此的妖异笑容,不是小丁是谁?

(先发这点,今天可能还会再发一些)

倦心

周围的声音再也听不到,我只是很不甘心的看着小丁。

“怎么是你?”我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他双臂环胸,吊尔郎当道。

晕眩的感觉又上来,我定了定神,心中激愤,却忽然又觉得无力,望了眼不远处冒着热气的包子铺没头没脑的说道,“我饿的慌,你请我吃饭。”

结果他请我吃馄饨。

自己要了两碗,替我也要了两碗,我实在饿的不行,本来也没什么淑女风度,又想乱吃一通,又要顾忌舌头的伤,吃相着实吓人,吓傻了旁边一堆人。

小丁吃得悠闲,满脸带着笑意看我的吃相。

感情我之前是饿晕过去的,吃完两碗我终于得出结论,看小丁早已吃完,笑着看我,见我脸上沾到的葱花,伸手便替我擦,我下意识的避开,他眼神沉了沉,缩回手。

“你一直都知道我在哪里?”我自己擦去脸上的葱花道。

“你被我那蠢弟弟带入地道我事先不知,从崖上跳下后我也费了番功夫找你,不过你的运气没有舒沐雪好就是了。”

这就是说他还没有找到舒沐雪?

“小昭,”他唤我,我抬起头,“在我身边与在舒沐雪身边有何区别,何苦如此?”他扯扯我红绿衣服下破烂不堪的衣袖,眼中透着心痛。

我愣了愣,沉默了半晌道:“我只是不喜欢被你利用。”

“哼,”他冷哼,“慕容家的人不是一样在利用你?”

“对,他们也是在利用,但是耿千柔,”我盯住他,“你知道我曾经很喜欢你吗?被喜欢的人骗是什么感觉你知道吗?”他明白的,为什么一定要我说出来。

我看着他妖魅的眼因为我的话由淡转深,胸口忽然涌起一股浓浓的悲哀和疲惫感,冷然道:“你利用了我的情念,利用了我对慕容珏的关心,你口口声声说多在意我,这不是在意,耿千柔,你现在让我害怕的很。”

空气中有栀子花的香味,四周有人来人往的喧嚣,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要和他说这种话,我只是觉得好累,难道我这一生都逃不出这个人的魔掌吗?与他一直纠缠下去?

小丁细长的眼迷起来,好久都不说话,然后不知为何,他居然轻轻的笑起来,却又不像是在笑,因为笑容太苦,太涩,我盯着他,看他笑了好久,终于他似乎累了,长吁了口气道:“好吧,既然你这么困扰,回去后我把你交给月姑,你的事,我再不插手。”

我心里一紧,那个女人?

不过也好,随他便吧。

可能是看我太累,他没有马上带我走,而是先找了个旅馆让我休息到第二天。

第二天.

他倚在门上看我折腾我的头发,脸色一径的苍白,见我弄了半天依然是一头乱发,便站直身体,我以为他想帮忙,他却只是道:“收拾好就走吧。”说完便往外走。

一路上,他很少说话,只是与我并排走着,心里觉得他别扭的很,却也不多言,想到慕容珑和珏儿,便问道:“慕容珑他们怎样了?耿修有没有对他们……?”

他哼了一声道:“耿修现在自身难保,哪有空管他们?”语气任的阴阳怪气。

然而我心里毕竟因为他的话安心很多,

两人已离了集市,行人渐少,没走多久竟走到了一处乱坟岗,虽然不似我小说里看到的那样鬼哭狼嚎白骨森森,却也阴气逼人,说不出的骇人。

有时人往往就是这么矛盾,我平时最怕这些东西,却又最好奇这些,所以我一边是满心恐惧,一边又忍不住的多看几眼。

我看到有几个人在你一铲我一铲的挖土,旁边躲着一具尸体,估计又是哪个客死异乡的无名氏,不然为何会葬身于这乱坟岗?

也不知是为什么?我下意识的多看了那尸体几眼,而本来盖住尸身的白巾被风一吹竟掀了起来,我出于害怕,反射性的别开眼,不敢看。

“舒沐雪?”旁边的小丁忽然叫道。

我一惊,看向他,而他的眼睛正盯着那具尸体,一股不祥的感觉涌上来,我慢慢的回头再去看那具尸体。

是舒沐雪!

脑中一片空白,我不敢相信,顿时愣在那里。

虽然那尸体苍白肮脏,但是舒沐雪没错,我一下子站不住,差点跌坐在地上。

小丁对此显然也是完全出乎意料,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近舒沐雪的尸身,蹲下细看,甚至在他脸上拉了几下看是否易容,最后他似确信了,伸手去搭舒沐雪的脉,然后转向我道:“无脉相,看来真死了。”

我不发一言,眼泪忽然不受控制的流下来,怎么会这样?他不是大英雄,大豪杰?怎么会死?怎么会死?

看我流泪,小丁似极不耐烦,转头问挖坟的几个人道:“你们哪里发现他的?”

“瀑布口,发现时就死了,这位公子你认识他?”

小丁脸上露出冷冷地笑,也不答话,盯着舒沐雪的尸体绕着他转了一圈,忽然拔出身上带的匕首,对准舒沐雪便要刺上去。

我一惊,大叫道:“你都死了,你还想干什么?”

他停住,转头看着我道:“我仍是不信他死了,若我亲手再给他一刀便信了。”

我气极,几乎咬牙切的叫道:“你若刺上去,我便与你拼命。”

他果然停住,看我很久,终于把匕首收了回去,这倒不是他真怕我与他拼命,而是我这么说已是不计后果,若真与他拼命,伤到的必定是我自己,他当然怕。

他拍拍手站起来,从怀中摸出一锭子扔给其中一个挖坟的人道:“去,买最好的棺材葬他,记得用铜钉钉死,不要露任何缝隙,余下的钱就赏给你们了。”

那锭银子至少有五十俩,那几人欣喜若狂,拿了银子便去买棺材,把舒沐雪的尸体扔在那边,我看着极度不忍,想到一代大侠竟客死他乡,如此狼狈脏乱的葬在乱坟岗,若珑和珏儿知道不知会多么难过?便大哭起来。

小丁见我大哭也不阻止,只是望着眼前一个个坟堆,忽然怅然道:“哪天若我死了,有你这般一哭也知足了。”

我仍是哭,只当未听到。

等棺材买回来,小丁亲眼看着舒沐雪下葬,看着棺材板用铜钉个个钉死,看着棺材被泥土掩埋,我只是木然的看着。

等一切结束,已近中午。

“走吧。”小丁眯眼看着眼前新立的坟堆道。

我站起身,心中悲凄,却不发一语,随小丁出了坟地。

离开时再回头看一眼,荒草凄凄,孤坟茔茔,舒沐雪,你走好了。

我又回来了,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而我已疲惫透顶,人再无任何生气。

“我要见慕容珑。”一回到原来的房间,我便要求。

小丁并没有多说什么,叫人去安排。

不一会儿慕容珑便到,人很是憔悴,看到我眼里闪过吃惊,又马上黯下来,道:“没想到还是逃不掉。”

我不作声,又听他道:“大哥也被抓回来了吗?”

心被用力纠了一下,我犹豫了半晌,还是直接道:“他死了。”

慕容珑身体猛地一震,盯着我道:“大嫂说什么?”

“他死了,我看着他下葬的。”我又重复一遍,看他盯着我的眼中似要滴出血来。

“这不可能,不可能。”他慌乱的摇头。

我知他难以接受,却到底是事实,想安慰,又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道:“节哀顺变。”

他跌坐在椅子上,脸色白的吓人,我被他的样子吓到,低低唤他名字,他只当未听到,我再叫他,他这才反应过来,轻声道:“大哥是怎么死的?”

我摇头道:“我不确定,我与他走散,再见到他时便已死了,大概是伤重。”

“伤重?大哥离开这里时的确伤重,但不至死啊?”

但若经过暗道之后的众多机关便不止是伤重这么简单,我犹豫了下,本不想说这段遭遇,但见他一定要问出个究竟的样子,便将那段经历粗略的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