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修似生气,冷冷道:“你不要得寸近尺,我现在杀了他们又如何。”

“那就一起死。”

我第一次听到慕容珑用这么绝决的语气说话,回荡在阴森的地道中,说不出的感觉,我觉得眼泪又要淌下来,让我和舒沐雪走,他自己肯定没想过要活着吧?这是何苦?何苦?

地道内很久没有声音。

好一会儿。

“好吧,”耿修妥协,“你和我一起坐竹筏,让你亲眼看着他们离开。”

竹筏载着我们四人的重量,随着水流往一个方向去。

我睁着眼,看站在我面前的慕容珑,一身白衣,清雅出尘,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只有一双眼分外的晶亮,他也看着我,就这么与我对视,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微笑的,认真的看着我,这不像是慕容珑,因为他看我眼神从未如此深清,却绝对是慕容珑,因为只有他的眼才是这般温柔,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我身后,眼前只有他的这双眼。

然而,终于,他轻轻叹了口气,别过脸,不再看我。

眼泪无声的顺着我的脸淌下来,流入身旁的水中,我觉得心被用力的纠着,疼痛漫延开,越来越痛。

木筏顺水走的极快,当我看到头顶的那轮满月时,我知道我们出了那地道,河不再是地下河,而是一湾湖水。

“只能到这里了,我的耐心也只能到这里。”耿修的声音已极不耐烦。

慕容珑不答,知道已到了耿修的极限,好一会儿才终于点点头:“好吧。”

他话音刚落,我只觉眼前人影一花,耿修已抓着慕容珑飞跃到跟在我们身后的那个竹筏上,同时两个竹筏之间的绳索被剪断,身后有划水的声音,该是身后的竹筏载着慕容珑他们往回走了。

我完全措手不及,慕容珑转眼就不见,我还想看他一眼都来不及,就这样吗?是不是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还有珏儿?我似刚意识到这样的事实,拼命的想动一下,哪怕回头再看他一眼,却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慕容珑,你可恶!你该死!眼泪狂流,我却完全束手无策。

注意力全部在离去的慕容珑身上,没有发觉竹筏被剪断与身后竹筏的连接后走得更快,水流似更急,远处有巨大的水声传来,刚出地道时还听不到,现在却已很清楚,当竹筏撞上前方的一块小礁石时,我才回过神,整个人警觉起来。

这不是什么湖,湖面平静如镜,哪会有如此急的水流,前方又有水声,似翻江倒海般,一股恐惧涌上来,前面该不会是……?

早知道耿修没有这么好心,他根本不会放过我们,只是骗过慕容珑,再制我和舒沐雪于死地,眼睛拼命的眨着,只是这对我一点帮助也没有,怎么办?怎么办?难道真的等死吗?

竹筏又撞到了一块礁石,巨上的震动几乎将我震下水去,我不会游泳,就算会也动不了,若是掉下水去,我必死无疑。身旁的舒沐雪毫无动静,他昏倒了事,无惊无惧,就算待会掉下去淹死,也死得毫无感觉,但他是大侠,是慕容山庄的大当家,不可以死得如此窝囊,所以快醒过来,快醒,我们要死了啊!

水流得更急,竹筏的速度快的惊人,一块巨大的礁石近在眼前,我大惊失色,若是竹筏撞上它,必定撞得粉碎,我们两人哪还有命在?老天要我穿越过来就是撞死在这块礁石上吗?我在之前的时代已经被车撞过了,干嘛这里还要被撞一次?我不要!

筏毁人亡就在转眼之间,我闭上眼。

一个力量猛的把我往旁边一带,我还没反应过来,人便滚下竹筏掉入冰冷的水中,水借着水压劈头盖脑的往我的鼻中,口中,耳里灌,好难受,而心的中恐惧更大,手脚在水中本能的乱抓乱踢起来。

还是那个力量将我紧紧的搂住,带我往水面游去,我想我已经失了理智,当作是救命稻草,本能的死命抱住。

人越往上,水越急,人在拼命往水面游去,同时也在被无法控制的前带,像一颗浮尘无可奈何的随波逐流。

在水中的时间已大大超过我的极限,我渐渐地失去意识,人处在一种混沌状态,呼吸忽然不再重要,肺里的胀痛也消失了,眼前似有光晕在晃动,我想抓住它,却始终只差一步,然后那光晕越来越暗,就要消失,什么也看不见了。

“婉昭,婉昭。”似有人的声音,在叫我吗?我叫婉昭吗?

“婉昭,婉昭,快醒醒。”还在叫,可我不是婉昭,我得告诉他,得告诉他。

人用力的撞上某样东西,被拉回来,又撞上去,好难受,想要呼吸的感觉又急迫起来,一股自腹间涌起的力量将我猛的往上推,不行,我要呼吸,我好难受,而那股力量已冲到了我的口舌之间,我张开嘴。

“啊!”意识猛的回笼,一口水从我口水喷出,然后我用力的咳嗽。

“你终于醒了。”

我睁开眼,眼前是舒沐雪。

故事

“我们回去。”觉得人能动了,我顾不得舌间的疼痛叫道,站起来便想往回走。

然而还未跨出一步,却见眼前就是湍急河水,我和舒沐雪就停在一块礁石上,一个浪拍来,我吓了一跳,脚一软跪坐在地上。

“我们现在最多只能保住命,暂时回不去,”舒沐雪坐在石头上,喘着气,看到我的脸时眼神黯了黯,轻道,“你过来。”

我不明所以,坐近他。

他伸手朝我身上急点,我只觉之前被改变容貌时的胀痛感觉又来,忙摸着脸,道:“这是干什么?”

“帮你恢复原貌,变化时间越长,恢复时越痛,”说完,转头看着身侧湍急的河水眉头深皱。

“你知道我被珑改变了容貌?”

“珑趁我不注意封了我的穴道后,对我说了他的计划,他分明是想制自己和珏儿于死地。”说话间,他一拳重重打在石头上。

我看得心惊,这石头是多坚硬的东西,这样打上去骨头不断了才怪,果然,他抬起手时,手上已血肉模糊。

是不是这里的人都是没有痛觉的?看他面不改色,眼神却带着绝望,我的心不由一痛,想安慰几句,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我们两人此时衣衫尽湿,虽已开春我仍是冷得发抖,再看舒沐雪却犹如未觉,只是一身衣服破烂不堪,刚才没仔细瞧,现在才发现,他脸上竟有好几处伤痕,左胸一处竟在流血,染红了大片衣衫。

“你……”我看得心惊,也顾不了许多,伸手去拉他的衣领,他提手想拦,但可能左手行动不便,还是晚了一步,衣领被扯开,月光下,现出触目惊心的伤口,不止是这一处伤口而是整个裸露的部分布满了鞭伤,刀伤,被打后的瘀伤,可想而知他在牢中经受了怎样的折磨,我忽然明白慕容珑为什么想出如此疯狂的主意,我差点咬断了舌,这当然纯属自找,但每天对着自己的兄长,看他一天天的受尽折磨,若换作我,只要有一线希望也会试一下。

我忽然紧张起来,若珑和珏儿也是这般满身是伤,定是受不住?之前只是想到他们命运堪忧,此时却有实例在我面前,我盯着他身上的伤说不出话,人索索发抖,舒沐雪拉好衣领,轻道:“所以你应该知道珑和珏儿留下会怎样的下场。”

“别说了!”他说的我怎会想不到,舌头上的伤因我这句话又爆开,我却全不在乎,捂住耳朵大哭起来,“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他们,我若不在慕容山庄,若根本就不认识你们,我……我……”我被口中的血呛到,说不出话来,血又顺着嘴角淌下,滴在石头上。

“全是我错,你不要再说了,”见我口中有血流出,舒沐雪慌忙阻止我再说下去,我却仍是哭叫,他想是急了,猛的将我拉进怀中,用力抱住,同时将我整个脸压在他的肩颈处,口中道,“别哭了,别再哭。”

我哪能不哭?珑和珏儿是在这个时代里对我最好的人,我哪能不哭?但终于找回理智,尽力的止住哭泣,想离开舒沐雪的的怀抱,而他却没有松开的意思,手上的力道稍稍放松,道:“就这样子,不然你会冻死的。”

我这才惊觉自己整个人被抱贴在他的身上,单薄的衣服被浸湿后犹如未穿,他身上的暖意因为这如此亲密动作传递到我的身上,我竟已不再发抖了。

我是现代人,但终是没有这么开放,脸一下子红起来,而他又说的没错,若放我一个人,我定会冻死,所以竟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尴尬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有动。

“你不在他们手里,他们暂时不会要珑和珏儿的命,你放心。”他的下巴顶在我的头顶,难得的轻声安慰。

“我担心珑,那个耿修对他……”我没有往下说。

他已明白,深吸了口气道:“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我抬起头看他,忽然想到一个成语:宁为玉碎,无为瓦全,心一下子惊慌起来。

他看出的我心思,伸手擦去我犹在嘴角的血迹道:“不要乱想,我说过他们暂时不会有事,便不会有事。”

我仍是将信将疑,却不知为何,他的话让我莫名心安,我也只有暂时让自己的心定下来,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

“等天亮,天亮后我们先想办法离开这处急流,”他眼望眼前湍急的河水道,“眼下,此处也是最安全的,就算有人追来,也没有办法追到这里,你累了,就这样睡一会儿吧。”

我哪还睡得不着?却没再说话,舌头的伤口,让我不得不尽量少说话,然而在他怀中我仍是不自在,他大概感觉到,可能是想让我分神,便道:“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我一愣,他会讲故事?如此冷情的人会讲故事?不过却很好奇,他能讲出什么故事来,便点点头。

“从前有一个女孩子,自小受尽家人爱护,被父母当作珍宝般的养大,长大后,她的美貌名动一方,无数皇孙公子慕名而来,只为一睹她的芳容,她甚至成了皇帝的座上宾,然而那女孩子始终不曾为任何男子动心,直到有一天,她在皇宫里遇到了替他治风寒的年青太医,两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之后生下了一个男孩。本以为事情到此得到圆满,却不想皇帝早已钟情于那女孩子,怎容小小一个太医夺走自己的最爱,他以女孩子家族上百条的人命来要挟,逼女孩子嫁给他,女孩子无耐终于妥协,她忍痛离开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嫁给皇帝成了他的妃子。”

“那女孩子在宫中日夜思念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整天郁郁寡欢,渐渐身染重病,不久便离开人世,而那太医,得知自己的妻子病死后,急火攻心,吐血而亡,只留下他们的儿子,一个人。”

我再笨也能听出,他是在讲自己的身世,可惜他并不是擅讲故事的人,即使如此,我却仍是听得感动,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有歌词是这样写的吧?而这就发生在他的父母身上,他恨宫里的人,而我的身份是皇帝的女儿,他该恨的。

他讲完不再说话,似沉在这段记忆中无法自拔,我动了动,终于忍着舌头的疼痛,轻声道:“那你现在还恨我吗?”

他人一怔,并没有多想,便道:“不恨了。”

我没有接话,只是回味着他那句“不恨了”,却听他又道:“我在牢中听珏儿和珑说你的一些事,我忽然明白原来我还没有他们来得了解你这个妻子,也许我不该向皇帝要了你,也许你做个傻子会更好。”

我若还是傻子便不是我,他不会明白,我也不打算说,但此时的舒沐雪太不像舒沐雪,慕容珑说我该试着了解他,难道这才是他的样子,我想我其实和舒沐雪一样,从来没有想过去了解对方。

只是我现在没有心思了解他,我更担心珑和珏儿,眼皮开始变得沉重,我知道这是极端惊吓和疲劳后的虚脱,可能是靠得久了,渐渐习惯了他的怀抱和他身上的味道,我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着,决定先睡一会儿再说,这样等天亮了才有力气回去救珑和珏儿。

他顺着我的姿势动了动,让我靠得更舒服些,并不再出言打扰,渐渐地我的思绪坠入混沌,只在耳畔的水声,提醒我身在何处,我还想到了他左胸的伤口还在流血,却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也没有,然后水声也听不到,失了意识。

醒来,天已大亮,看来我真是累了。揉揉眼,发现自己倚在高起的石头上,身上盖着一件单衣,我坐起身,看到舒沐雪裸着上身,在不远处的另一块礁石上,一跃而起,转眼又到了更前面的礁石上。

他在试路线,每跃上一块礁石就计算着是否可以承载两个人的重量,礁石距离较远时,他停顿很久,等跃上去了又用脚仔细的磨去上面的青苔,有时在三块礁石间来回跳跃好几次,分析走哪条路线更容易些,只他一个人,应该不用如此大废周折,但若带着我,即使定好了路线估计也很难吧?这不是武侠小说,可以腾云驾雾,这是在较真,稍有差池便会像昨日那样坠入河中。

等他回来时,额头,身上已渗出汗来,布满伤痕的裸身染着一层晶亮,那处胸口的伤痕又在渗血。

“你把我留在这里便行,不用带上我。”舌头已不流血,却满口血腥,我口齿不清的说道。

他拿过盖在我身上的单衣,披上,道:“别说傻话,来,我背你。”他弓下身。

“救珑和珏儿要紧,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我动也不动。

他微叹气,站直身体看着我道:“若是这样,等救回他们你已饿死冻死,或是被水卷走。”

我一惊,却仍是没动道:“他们毕竟是你的家人,比我重要的多,你快去吧。”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抬,即使出了这急流仍是会拖累他。

见我打定主意不走,他干脆蹲下身,将我扶起,道:“他们是家人,你也是,若救了他们而让你涉险,那便没有意思了。”

我怔住,我是他的家人?他是这样说的吗?若在慕容山庄时听到这句话我只会觉得虚伪,此时听来却觉得心里暖暖地。

我愣住不动,尤自想着这句话,他见我不动,也不等我自觉自愿,手一用力,将我扛在肩上,我失声尖叫,只觉汹涌的河水就在我的头顶,便一阵晕眩。

“闭上眼,我让你睁开时才睁开。” 他语气从容,似待会要做的并不是极冒险的事情,我只是点头,不用他说便早已把眼睛闭起来,开玩笑,这样被他扛着在石头上跃,我若睁着眼,不吓出心脏病才怪。

他没再多言,我只觉,腰腹间一紧,一股向上的冲力把我往上托,却马上又猛的下沉,我咬住牙,不让被顶得难受的腹部逼我叫出声,同时我知道他已经成功的跃到了前面的礁石上。

这样的起伏来回了几次,我已完全的搞不清状况,胃被顶的难受,却不敢叫出声,只是努力的闭上眼,听近在耳边的湍急水声。

跃到某处时,他停了停,我想,该是到了那处两块礁石相距较远的地方,他的喘气声极重,看来已是用了大半的力气,我本想让他停下歇一会儿,但终是忍住,此时应该一鼓作气才行。

若掉下去,就一起吧,情豆毒都能挺过去,还怕被淹死,我心里打定主意,便橫下一条心,而扛着我的舒沐雪也似下定决心,猛吸一口气,没再犹豫,一跃而起。

其实不过几秒,心却提到了嗓子眼,我闭紧眼,打定主意不睁眼看,耳边有风声,我能感到舒沐雪全身的肌内纠结,将我整个人托起,然后跃到某一点高度时便如之前几次那样开始下沉。

着陆点极小,我记得,那只是刚露出水面的一小块礁石,就算能够跃上去,两人的冲力足可以将我们带下水去,我胆战心惊,甚至已准备好全身浸入水中,然而舒沐雪反应快得惊人,一着陆,人像个陀螺般,即使上身已往前倾仍生生地反转过身,那股冲力被改了方向,力道顿时减了大半,人勉强站稳,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人又跃起,向着前方的礁石。

最难的地方已经跃过,后面的几次跳跃便容易很多,即使闭着眼,我也知离岸已很近,提着的心渐渐放松起来。

最后一跃,终于到了岸上,可能已力竭,人一着地,他便已站不住,跌在地上,却仍记得要保护我,将我抱住,让我跌在他怀中。

我已被折腾的七荤八素,只是听到头顶粗重的喘气声,动弹不得,直到鼻端有浓重的血腥,才猛地弹坐起身,入眼是他胸口的伤,已全部崩裂,衣衫上尽是鲜血。

我脑中“嗡”的一下,手忙脚乱的拉开他的衣服,他只是闷哼几声,根本没力气阻止我徒劳的止血。

“怎么办?止不住。”我撕下里衣,去包扎他的伤口,然而裂开的伤口极大,根本就是图劳无功。

舒沐雪伸手点了自己的几处穴道,血稍稍控制住却仍在不住往外流,我见他脸色苍白,自己完全束手无策,急得快哭出来,却拼命的让自己镇定,脑中想着各种止血的方法,然而一片混乱。

忽然,眼睛瞥见不远处的一株矮树,人愣了愣。

“这叫侧柏叶,止血效果不如田七,却能缩短出血,凝血时间,也算止血佳品。”

“不就是柏树叶子,气味难闻,谁会用它?”

我想起某次与慕容珑的这段对话,人快速的站起身走到那株树前,有些慌乱的从矮树上撕下几片叶子,直接就往嘴里嚼,舌头狠狠的疼痛起来,那味道既苦又涩,伴着难闻的气味直冲鼻腔,却顾不了这么多,用力嚼了几下便吐出来涂在舒沐雪的伤口上,太少止不住,便又塞了点往嘴里。

我舌头受伤,舒沐雪哪会不知,他终是不忍,阻止道:“侧柏叶止血也算佳品,这点够了,不要再嚼。”

我又在他的伤口上敷了一些,盖住整个伤口才算数,口中也在出血,我便干脆又塞了些含在嘴里。

也不知是那侧柏叶真的起效还是慕容珑点住穴道的缘故,伤口的血终于不再流了,我稍稍松了口气,靠在旁边的石头上喘气。

一场水中脱险已让两人筋疲力尽,若回去救人又当如何?我忽然自问。

“得先治好你的伤才行。”我作了决定,忍着舌头的疼痛道。

舒沐雪没有答话,我转头看他,他闭着眼,是在考虑着什么。

“我的伤无碍,”好一会儿他才道,“待会儿我们往外走,看是不是有村庄或城镇?这样便可联系到三弟,珑和珏儿要救,但不是现在。”

我想了想,他说的没错,虽然珑和珏儿危在旦夕,但现在就凭我们两个重伤在身的人,别说是救人,可能根本就找不到回去的路。我想他也定是心急如焚,却也只能按下担忧,冷静下来。

“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沙漠毒狼的人很可能还在周围找我们。”他不等我回答,人已站起来,我忙跟着站起来,有些担忧的看着刚刚包扎好的伤口。

“已经没事了,”他看出我的担忧,轻声安慰,道,“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我只有点头,看他往前走,便跟在后面。

山路极不好走,我以前住的城市是个平原,何时走过这么难走的山路,却不发一言,咬牙紧紧跟着,又一会儿,舒沐雪停下来,转身拉住我的手,却并不说话,只是拉着我放慢脚步往前走。

其实这人体贴的很,我边走边想,而山路忽然也不那么难走了,我下意识的回握了下他的手,他感觉到,转头看我,我想也许该冲他笑笑,哪怕只是疲倦的笑,却笑不出来,兀自低下头去不看他,专心走路。

他看了我一会儿,终于也回过头去,专心走路。

急流

走了好久没有人烟,人已疲惫不堪,四周都是乱石,杂草,我已失了方向,不知何去何从,只是跟着舒沐雪。

又走了一会儿,舒沐雪停下来,看了下周围的环境,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们在绕圈子。”

“什么?”我吃了一惊,忙也看向周围。

都是乱石我分辩不清楚。

“你看那株歪脖子老松,我们半个多时辰前看到过。”他手指着前方的一棵松树道。

我望过去,果然有一棵长得怪异的松树。

“我们歇一会儿吧,”他拉我坐下来,看着我额上的汗道,“很累吧?”

我点头,不否认,肚子同时不甘寂寞的叫了起来,我这才想起,从昨天开始我们便没有吃过东西。

若再不走出去,我们看来得饿死。

“你等我一会儿。”舒沐雪看在眼里,想了想,站起身往一个方向去。

十几分钟后他回来,手里已经多了几条杀好,洗净的鱼。

他不知又怎么变出几个洗净的野果,仍进我怀中,然后沉默的捡来干柴,再用两块石头碰撞出的火星点燃干柴,这其实并不简单,试了很久才总算有火苗燃起,我边啃着野果,边看他动作,心里想,他定是学过野外求生,似乎什么事都难不倒他。

喷香的鱼肉香味飘散开,他把最先烤好的一条递给我,我也不客气,接过咬了一口,没有任何味道,舌头也被烫痛,但仍是相当美味,我小心的避开舌上的伤口细嚼,看他专心烤鱼,很自然的把手里的鱼递到他唇边。

他微怔,看我一眼道:“后面马上好了,自己吃吧。”

我看着那条鱼上被咬过的地方留下我了口中的血,由雪白的鱼肉衬着分外明显,便随口咕哝道:“是嫌我脏吧。”其实也并未放在心上。

他应是没听到,只是专心烤鱼,等手中稍大的鱼烤完,他又递给我,同时拿过我手中已啃了几口的鱼,并不忌讳那几处我咬过的地方,咬下去。

我有点懵,脸莫名的红起来,难道他听到了?

他脸色如常,吃完手中的鱼,又开始烤下一条,见我吃得慢,便道:“这鱼刺多,你舌上伤还未好,小心些。”

我只顾点头,用心的吃。

两人无话。

吃完,休息了一会儿,又开始走,这次舒沐雪每走一点便留意起四周的环境,越走到后面走的越慢,而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却并不肯定,又走了一段路,他忽然停下来,看着某一处陷入沉思。

我知道我们仍在绕路,之前他说我们绕回来了,我便也开始注意周围景物,这里的景物我已经看到过三次了,他似乎早就发现,可仍是不死心的绕回来三次后才停下来。

“婉昭,我们不是迷路,是陷在阵里了。”好久,他才说道。

“阵?”虽是早听过的名词,却是来这里后第一次遇到。

“对,而且我们其实并没有逃出来。”

“什么?”我几乎跳起来。

“你看。”他指着刚才他看着的那处地方道。

我看过去,他同时拨开杂草,里面的石头上赫然刻着个狼头,让我马上想到沙漠毒狼,因为我之前住的房间,每个角落都有这个标志。

“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怎么走身旁的河总是离我们这么近,其实我们一直困在阵里,如果我猜的没错,地道,急流,还有这石头阵是属于一体的,我们仍在狼窝里,并没有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