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装修成果也夸张了些,三四天时间,连同四叔手底下一二十号人,也不过是将屋子给彻底整理出来,里面还留着些以前的家俱,袁漠师徒出品的东西看上去工艺就不差,只是被牛大姐一家用了几年堆积了厚厚的一层污垢,正放在院子中间的空地上等待清洗晾晒。

从两个铺子的后门进去就是一面足有一丈二长、六尺高的石板影壁,影壁前放着同等长度的石槽,石槽装着清水,是家家户户防火的必备。左手边有两间厢房,右边是和邻居共用的墙壁,也有上店铺门面二楼的楼梯。

绕过影壁上两级台阶就是宅院的正房,共有三间,中间堂屋,左右是寝室。粉饰一新后整个宅子的布局一目了然,正是冯初晴前世今生都很向往的四合院类型。

看来看去,只有放在影壁前后那些看不出原色的家俱太美中不足了。

袁漠见冯初晴看来看去都挺满意的,就是见着影壁前那堆家俱时表情有些不对劲,立马就开始心虚,挠着脑袋紧张地解释道:“四叔家的那些工匠都是泥瓦匠,他们帮着把后面的茅厕都掏干净了,就不好意思再让他们帮着洗家俱了;还以为这两天你不会出来,我还想着趁今天好好淘洗淘洗,你来看着也干净些。”

要不要这么贤惠啊!冯初晴真是服了袁漠了。谁说大个子就心粗,她看袁漠就比她这个女人细心多了。挽起了袖子,“事情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全做了呢?我们一起动手总要快些吧。”

家俱也不知道牛大姐一家怎么用的,据袁漠说,之前正屋三间和铺子上头两间客房都是放了家俱的,可无论清洗时怎么看,家俱也只够两间屋子的。

冯初晴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穗儿现在年纪小不敢一个人睡觉,晚上要么挨着她睡,要么挨着余三妹和四妹睡。在袁家为了掩人耳目这几天晚上两人都是一个卧室的,可是袁漠那么大个子每天就在chuang边上蜷缩成一团看着也怪可怜的,要是条件允许,还是分房让他安心睡觉的好。

“阿漠,绣铺开张后三妹和四妹要住进来,家俱好像不够了…”

“那我再打两套。”袁漠算了算时间,大不了他的那什么木器店暂时不开便是。

冯初晴可没打算再花那钱和耽搁袁漠功夫,忙不迭摆手道:“不成,你那木器店还开不开了,光给我打家俱去了。这边不是有一张大chuang吗,我带着穗儿和三妹四妹睡,你一人睡一张。”

袁漠顿时就有些懵了,难道这就分开了?五个晚上!虽然每天晚上嗅着她身上的芳香、感觉到她的呼吸有些难以入眠,早上也会尴尬地那什么,但这五个晚上却是他感觉最为幸福的时刻。

“呃,不行;三妹四妹在这儿,德禄嫂子肯定会来,要是问起来要怎么说?”

不用袁漠想法子,冯初晴先自己否定了自己;袁漠只觉得那颗被提到半空的心脏猛地又落了下来,可还没等安稳当,冯初晴又来了!

“雨季要到了,德禄嫂子想必不会随意离开止马坝,三妹和四妹也不是那等碎嘴的人,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吧。”

要是袁漠知道什么是过山车的话,他指定会觉得现在的感觉和坐过山车没两样。忽上忽下的被荡得难受。要是换了别人,他不善于开口理论转身避开便是,然到了冯初晴这里,冯初晴说什么,他就得听什么,末了还全都是心甘情愿。

就这样,袁漠就心甘情愿坐了一把上上下下许多遍的过山车,最后冯初晴的决定是家俱暂时先不打,等余家两姐妹住进来再来研究怎么个分法。

得,弄到最后袁漠的心还是被悬在了半空!

“有人吗?”

两人齐心协力弄完了家俱,正在关上铺门的门脸里商量着铺子里面要添置些什么东西时,门外传来了清脆的女声。

袁漠耳朵一动,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起来,似乎有些困惑外面那人怎么会来。冯初晴也觉得这声音像是在哪听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妹子是要找阿漠和他媳妇吗?在呢!刚才我还见着在后面倒水,要不我从围墙那帮你叫一声。”这是隔壁卖油盐酱醋的花姐,这一向房子的后面有一条河,打水和倒水都在河边,之前袁漠和冯初晴去后面倒脏水的时候才和她打了招呼。

“我找的人叫冯初晴,要在这边开绣铺的,我要找她做点绣活儿。就是不知道她男人是不是叫阿漠。”来人穿着艳丽,擦脂抹粉的还戴着不便宜的首饰,一看就是个兜里有钱的。

花姐为人挺仁义,之前和牛大姐闹得不可开交,牛大姐被冯初晴赶走正合了她的意,话里话外都透着亲热;听了袁漠说两个铺子收回来都是要做生意,生怕被他们小两口错过了买主,当即便热情地帮着留了客人不说,还当真使唤她家女儿从围墙那儿去叫人。

“花姐,不用让小花去那边叫了,我们在呢。”冯初晴取开铺板门,高兴地招呼来人:“彩虹姐,你怎么会找到这儿来?快进来再说。”

“真是多谢花姐姐仗义啦我要找的初晴妹子就是她啦。”景彩虹冲着花姐妖娆地一笑,扭着腰伸手揽着冯初晴手腕就往屋内走,“初晴妹子,你也真是让姐姐好找哇!前些日子扯红布的时候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是你自己成亲要用的?你看不上我不请我来凑热闹,好歹那布料我要给你多些折扣啊!”

景彩虹这人惯会看人眼色拉关系。冯初晴的绣艺和做玩具那点奇巧心思并没让她放在心上。放在心上的是冯初晴竟然真的是蜀郡王妃期待几年的“贵人”,不到一个月时间,竟然就让身染怪病的钱俊小少爷基本恢复正常。她送钱俊回蜀郡王府时可是看到,不止是蜀郡王妃欣喜若狂,连蜀郡王本人都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她不过是送人回去而已,被蜀郡王夫妻亲自接待,还得了不少蜀郡这地方难见的布料和首饰。

在她看来,冯初晴不但是钱俊的贵人,还是她景彩虹的贵人。这不,从蜀郡回来到益州城,她一眼就认出来那家叫“逗趣堂”的店铺里的东西都出自冯初晴的手,别人都捧着银两去找逗趣堂老板高言娘求合作求货源的时候,她急匆匆赶到了止马坝。

然到了止马坝才知道冯初晴如今已经是嫁为人妇,住在夫家的。倒是不难找,止马坝的里长媳妇挺热情,直接就给她说了这个丁字路口,还真的找着人了。

“彩虹姐你也知道我是再嫁,怎么好意思大张旗鼓的,今天你能来就很好了,我请你吃景山凉粉去。”冯初晴也欣赏心直口快的景彩虹。自己开的是绣铺,景彩虹是卖布和线,两人的关系是具有可持续发展性的。

“凉粉就想把我给打发了?我今天给你带来的消息你至少要请我吃一顿益州一品楼!”景彩虹说着话,两人正好绕过影壁,袁漠端一根板凳正要从正屋往后面河边走的身影被瞧个正着。

“袁漠!你是知道姐姐要来这儿特地等着的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自从正月后,姐姐都多久没见着你了,你看你都瘦了!三月三那天从门前过都不进来,真是愁煞人了。”一个没注意,景彩虹竟然以和她打扮不符合的速度扑到了袁漠身边,就要伸手去拉。

“景大姐,你别…”袁漠慌忙避开,心虚地往冯初晴这边瞄。

冯初晴已经被吓坏了好不好!景彩虹那眼神太饥渴了吧!对,就是饥渴!红果果像是要把袁漠整个给吞下。莫名的,让冯初晴觉得很不爽!古代男女不是都该授受不亲的吗?袁漠怎么都不知道躲远一些的。

“唉哟,袁漠你人倒是瘦了,这肉还是那么结实…”再一个不注意,景彩虹竟然揪着袁漠的袖子,整个人都巴了上去,“你摸摸,我见着你之后心跳是不是快了很多…”

冯初晴实在是看不过眼了,这人原本都只是觉着有些放浪形骸罢了,仔细一看怎么成了**!再看袁漠,偌大个人,缩在墙边上,一只手拎着板凳,一只手伸在半空你倒是推啊!不过景彩虹也真够不要脸的,起码D的大胸就凑在那等着袁漠上手呢。冯初晴又觉得袁漠还是不推的好。

袁漠高大,景彩虹美艳,其实要是换个角度看,还是挺养眼的。眼见着袁漠就要被逼得避无可避,再养眼冯初晴也是顾不得看的。行动快过思绪,两个大步上前拉着景彩虹就往边上一甩;当然,她那点力气肯定是对景彩虹造不成什么具体伤害的,只是能够让她别贴袁漠那么紧,好方便她卡进去而已!

第三卷 绣艺养家糊口挣声名101 暗生闷气

景彩虹一方面是逗袁漠好玩,另一方面当然也有些真心实意在里面。

当年她嫁了个病痨鬼,除了新婚那一年领略了什么是**女爱之后基本就只有白想的份。说实话,这有时候想多了难免会臆想点别的,袁漠这样的身材绝对是最佳臆想的那种。

冯初晴这突如其来的一拉差点把景彩虹给拉得摔倒在地上,正当她头晕脑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时,冯初晴清脆中带着薄怒。

“阿漠,你说,你和彩虹姐是什么关系?”

“没有,没有!我和她没关系。”袁漠被吓得连板凳都丢了,两只手在面前使劲摆动。

“真的没关系吗?”冯初晴自然是相信袁漠的,只是刚才景彩虹来得太生猛,她一时乱了方寸。

“你们?”景彩虹刚刚站稳,就被冯初晴和袁漠的样子惊呆了,手指头在两人之间点过来点过去,红红的蔻丹几乎戳到冯初晴脸上,“你不是嫁人了吗?”

“对啊,我不就是嫁给阿漠了吗?”冯初晴斩钉截铁答道。

“你是和袁漠成亲?!”景彩虹像是一下子被水烫着,直直往后一跳,面色一整,“初晴妹子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袁漠是你家相公姐姐说什么也不会眼馋的。”

“啊?”冯初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啊什么啊?姐姐来是找你有正事的,可不是调戏你男人来的,还不赶快让他闪开。”景彩虹一本正经拿了帕子在脸颊边上扇风,嫌弃袁漠的样子和刚才截然不同,一不小心还以为是换了个人来。

“我出去找一找有没有合适的货架能用,你们聊。”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反正袁漠正害怕景彩虹,借此机会逃开了再说。

袁漠都走了老远,在刚刚收拾好的堂屋坐定的景彩虹才重重叹了一口,“初晴妹子,说真的,袁漠这人忠厚老实是个可靠的;身强体壮你也不怕他会死得早半途抛下你不顾;嫁了绝对不亏。”

“嗯,我也这么觉得呢。”冯初晴也是跟着点了点头,要是不这么说,待会儿景彩虹一个脑筋短路再来个“横刀夺爱”怎办?依着景彩虹的强势,说不定比她还能保住袁漠这房子呢,她又到哪去找个“丈夫”好得回三千两嫁妆银子。

话到此处,景彩虹那厢画风再次一变,猥琐地凑到冯初晴耳朵边上飞快低语道:“怎么样,袁漠人那么高壮,活肯定好吧?你真是有福!”

“…”什么意思?冯初晴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景彩虹说的什么,一张脸都快成红布了,推了景彩虹一把,“说什么啊?不说正事就算了啊。”

“真是的,用不上让我过过干瘾也成啊。算了不逗你了,待会儿真的生气了吃亏的还不是我。”景彩虹甩了甩手,这才说起了正事,“初晴妹子有没有兴趣去参加刺绣比赛的?”

景彩虹这么大张旗鼓来说的刺绣比赛肯定不是几个会刺绣的女子在那儿你一针我一针就算了的比了就算的,而是整个蜀郡地区的大比。参加的人也并非全是蜀郡地区,连周边几个郡也都有高手闻风而来。

能令如此多高手济济一堂,奖励自然不凡。前面十名的绣品都会以蜀郡王府的名义作为贡品呈入京城作为八月二十太后的寿辰礼物,得来的赏赐尽数交给绣娘;在这之前,前面十名还会有金额不等的奖金,从第一名的一千两到第十名的一百两,对普通绣娘来说,诱/惑还是挺大的。

“八月二十的寿辰?能赶上吗?”这倒是个得名得利的好机会,但从时间上来算,一个月怕是有些紧凑了。

“这比赛五月底就开始了,别人自然赶不上了,可你不同,有蜀郡…。”景彩虹险险捂着嘴才没说漏:“之前你不是拿过三件绣品给我送人吗?就凭你那手艺,姐姐怎么也帮你挣到了一个名额,不用走前面那些杂乱的过场了,只专心准备一副精品就成。”

这还差不多,冯初晴想了想,现成的就有一副大挂屏构好了图,抓紧点一个月时间还能做点别的,也便爽快地应了下来。

说完了这事情,景彩虹又问起了逗趣堂那边布偶和玩具的来路,这事情冯初晴和高言娘之间早有协定。要是景彩虹想卖普通的布偶只需要买样品回去请人照着做就好,但若是要带着蜀绣的布偶就必须要以批发价进货,还要打上逗趣堂的标志;袁漠出品的玩具亦同。

最后还是冯初晴建议她再去一趟益州城找高言娘,签合同要一部分的精品,别的就自己做普通品种了,毕竟精品的产量暂时还提不上来。

袁漠估摸着景彩虹已经离开才做贼似的回了铺子,见着冯初晴后还不忘小声问了句:“她走了吗?”

“走了。”冯初晴一边收拾算账的纸笔,一边好笑地打量上下打量袁漠,“没看出来你还挺招桃花的嘛,我就奇怪你怎么没找彩虹姐合作,对付牛大姐那样的人她肯定要比我厉害得多。”、

“我不喜欢她。”袁漠闷闷地来了一句,低着头自动自发拿着水桶去后院挑水。

回转时,冯初晴托着腮,眨巴着杏眼,“那你又怎么同意和我合作的?”

袁漠挑水的脚步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上,好不容易挣扎着站直了身子,那颈脖、那耳根,又全都红得发紫。

冯初晴突然能够理解景彩虹追着袁漠逗他的行为了,实在是太好玩了。干脆,起身来到他身边,倚在水槽上,仰头望着他:“难道你喜欢我?”

“我…我…”袁漠匆匆转开脸,根本就不敢看冯初晴的眼睛。

“是不是啊?”冯初晴往前一步走,伸手放在了袁漠的手腕上,感觉他瞬间的僵直,“难道真的是因为喜欢才答应的?”

袁漠嗖的一下往后急退两步,手里的木桶掉在地上咚咚响着滚到了一边,“对不起。”

这次轮到冯初晴愣住了:“你干嘛要给我说对不起?”本来她是想逗袁漠来着,可袁漠这表现,她就是再不解风情那也看出了不一样来,零经验的她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脸颊热度开始上升。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觉得为难的,你就当不知道这回事就成。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痴心妄想。”袁漠慌忙摆手,站在原地就像是犯了错的小朋友,偏偏这个小朋友还要冯初晴仰望的那种。

为难,冯初晴倒是没觉得什么为难,心里反倒是有一丝丝甜,再看袁漠那自怨自艾的小模样,她突然就觉得被这么一个人喜欢着其实是一种很棒的感觉。

仔细想想,袁漠一直对她很好很好,只要是她张口的,就从来没有落空过;还有上次,他帮她洗衣裳,给她送药,带她去景山看牡丹…

太多的事情一下子涌上心头,冯初晴也嗅到了一丝不平常,“老实说,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啊?”冯初晴没正面回应袁漠的话,反倒是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袁漠现在真的如同犯错的小孩子被逮住,一只手扯住衣角拧啊拧的,老老实实回答道:“你和商三公子成亲的那天,你坐在轿子里。”

“就那样?”虽然知道人的感情很奇怪,但冯初晴觉着袁漠也未免太搞了吧,就那样一眼?

当然不是,袁漠紧接着将后面在商家干活看她对商洛那么痴心等一系列的事情老老实实交代了出来,并在最后补充道:“那时候我就想,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好的姑娘了,要是能娶到你真是我一辈子的福气。”

就这样?冯初晴未免有些泄气。袁漠说的,好像是原身吧,他喜欢的也是原身的那股痴情劲,两人倒是天造地设差不多的一对,都是那么痴情,她冯初晴可没那么好。

“行了,行了,我不想听。”冯初晴突然就一巴掌拍在水槽上,生气地转身走开。

“诶,你的手疼吗?”冯初晴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烦躁不堪,袁漠就更不知道了。追在后头像个傻瓜似的跟了一路,可惜冯初晴连身都没转一个。

认为冯初晴是被自己“亵渎”了在生气,袁漠连大气都不敢出,一整天就只知道闷头干活,倒是让他把先前冯初晴吩咐的铺面装修给弄得七七八八,到了傍晚回家时看着竟然都能够择日开张了。

“那个,天色晚了,我们回吧。”冯初晴也买了锅碗瓢盆把厨房给整治好了,袁漠挠着头站在她身后远远的地方期期艾艾唤道。

冯初晴一句话都没说,但也好歹站起身,洗了手就出门往景山村方向走。

景山镇到景山村走路也就大概三十分钟样子,冯初晴出门后脚步未停,袁漠在身后小心跟着,有心想说两句都被她孤独的背影给吓得吞了回去。

“走错了…”可向来跟在袁漠身后一步的冯初晴走着走着就错了道。袁漠只好出声叫人。

102 看清心意

虽然冯初晴既没有大吼大叫,也没有伤心哭泣,可袁漠就是知道她在生气,这气性还不小。

眼见着冯初晴走错了路,他只有在后面弱弱提醒一句。

冯初晴这一路正心烧火燎的,袁漠这弱弱的一句对她来说没有丝毫影响,听在耳朵里还觉着刺耳,用力将小路旁边的树枝折断在手里,“我随便走走不行啊!我暂时不想听你说话。”明知道这是迁怒,可冯初晴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快嘴。

行,当然行!只要冯初晴自个儿愿意,哪怕是天涯海角袁漠也会跟着;冯初晴说暂时不想听他说话,那他就紧紧闭着嘴巴,在冯初晴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不管不顾冲了足有半小时,冯初晴悲催地发现路窄小得仅容一个人通过,地面也不如之前那样光亮,多了许多杂草;两侧的芦苇丛又高又深,晚霞那点光芒根本就照不进来。

冯初晴在前面停下,袁漠也在后面跟着站住了脚,也不说话。

“哼。”冯初晴咬了咬牙干脆赌气继续往前走,反正也是笃定袁漠是不会不管她的。

这周遭的环境袁漠是了熟于心,往前面继续走也不是回不了景山村,只是没有路罢了,而且好像前面不远处还有一条壕沟,这个季节也不知道有没有水。

正想着,前面的冯初晴突然惊叫了一声,人也很快矮了半截…

“初晴。”袁漠刚才还懒懒的眼神猛地锐利起来,飞快冲到了冯初晴身边,伸手就捉住了她的手腕。

“啊,蛇——”冯初晴刚被袁漠抓着手又再次尖叫起来。

刚才两人动静不小,正是蛇虫鼠蚁出没最盛的季节。这儿又有壕沟又有茂盛的草丛,正是蛇类最佳的聚居地,白天晒完了太阳,蛇儿们正在草丛里悠闲歇息。冯初晴滑下壕沟的动静却是打扰了它们的悠闲,自然是龇牙咧嘴就钻了出来。

冯初晴抬头就对上旁边的一条,低头身边又多了几条,还有一条竟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掉在了她的身上。昂着头吐信子的模样吓得她花容失色。尖叫不断。

在她高分贝的尖叫和挣扎中,袁漠连眉头都不曾皱一皱,反倒是抓紧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护在了她边上挡住急速游拢的蛇,往上使力,“来,我拉你上来。”

“小心。”冯初晴都后悔死了。袁漠身后有蛇,身边也有蛇。他却是不管不顾只专心护着她,她又不是没眼睛看不到,担心得都快哭了。

“闭上眼睛别看。”袁漠又是一声低呼,直接将冯初晴揽进怀里。也没让她双腿着地。先帮她把身上那条蛇给拿下来扔得远远的。

接着在原地跳了几跳,把身上蠕动的蛇给抖掉,这才抱着冯初晴往来路一阵狂奔。

“行了。”冯初晴耳边响起袁漠那低沉的男低音。感觉身体被放在地上,刚才那种身在社群的紧张感让她双腿发软。哪里站得住?可睁开眼睛见着袁漠脸上满是晶亮的汗珠,她又觉得心里头愧疚,只得双脚着地,双手扶着袁漠劲瘦的腰身,颤颤巍巍立在原地,这才有余力查看袁漠的手臂。

刚才袁漠让她闭眼的那瞬间,她分明就见着了那条原本扑向她的黑蛇一口咬在了袁漠手臂上,他身后还有两条,也不知道被咬到了没有?

“无事,没毒。”袁漠将手臂背到身后,这些蛇叫乌梢蛇,是益州山区常见的蛇类,本身无毒也不擅于攻击,估计是两人动静太大才逼得这蛇暴起袭击,他痛下留个疤无所谓,就是不能让冯初晴受一点伤害。

他越是这样,冯初晴越是不安,好说歹说才抢了手臂过来,看一眼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蛇怎么它也是蛇,再无毒那也不是青蛙;袁漠的手肘外侧多了两个往外喷血的血洞,正顺着手肘往下滴着鲜血。

“怎么这么严重?”冯初晴想起那条蛇分明就是奔着她脸上来的,要是没他手肘挡那么一下,现在血流如注的指定是她脸颊。这下子顾不上脚软不脚软了,扯了衬裙撕成条状给他包上。又找了后腰两处被咬的伤口,还好袁漠皮粗肉厚、又有衣裳遮挡,并不像手肘上这处伤这么严重。

“没事的,没事的,你不用哭…”袁漠用另外一只完好的手笨拙地想要帮冯初晴抹去脸上的泪水,却发现粗糙的手摸在冯初晴细瓷般的肌肤上区别是那么明显,匆匆收了回来又换上汗巾。

袁漠的汗巾其实还没他的手干净,做一天的活儿不知道擦了多少把汗;冯初晴是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抢了汗巾再帮他把伤口绑了一层,“我哭又不是因为你受伤了,我脚疼…”

冯初晴可怜兮兮摁着膝盖蹲了下去,她是真被脚腕传来的剧痛给打败了。

顾不上失落,袁漠又跟着蹲下来查看她的脚腕,发现已经肿成了馒头;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袁漠急得团团转。

“你就不会背我回去吗?又不是没背过。”冯初晴看得牙痒痒的,恨恨憋出了一句。

“哦,那…那我得罪了。”袁漠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去想什么旖旎不旖旎的,扶着冯初晴站好背到了背上。

“你的手…”都在人家背上了,冯初晴才开始担心人家的伤口,明显马后炮;可惜袁漠就吃她这套,胸膛都挺得要直一些,“这点小伤,没事。”

袁漠的背很宽广,腿长而有力,每一步的距离都差不了多少,走得平稳踏实。在这样的背上趴着,冯初晴突然就觉得没什么比现在更安心的了。

穿越前的冯初晴从小被迫独立,每天虽然身在最喧闹的小朋友当中,但她还是更喜欢刺绣时那种来源于身心的宁静。炮仗一样的脾气是因为她缺乏安全感,希望能通过那样的方式来掩饰内心的不安。穿越后更是为了生活汲汲营营没一时安宁,然而此时,她的心空前的宁静,整个人放松下来,一路上莫名的怒火和烦躁也慢慢找到了答案。

伏在袁漠背上,微微偏着头枕在他肩上,冯初晴轻轻问道:“阿漠,你觉不觉得我和以前比起来变了好多?”

“嗯,你变得笑了。”还不那么执着于商洛。后面那句袁漠再怎么老实也说不出来的。

“还有呢?”冯初晴微微皱眉,一点都不满意得到的这个答案,势要弄清楚袁漠喜欢的究竟是哪个冯初晴。

“还有什么?以前你都不理我的,现在愿意和我说话,我就很高兴了。”袁漠下意识就想要伸手挠头,动动手指头才想起双手还搂着冯初晴臀部,刚刚一直忽略的感觉呼的一下全回来了,一个趔趄差点连着冯初晴一起栽倒在地上。

冯初晴倒是一点也没受惊吓,她笃定袁漠就是倒下去也会垫在底下。这样的好男人要是不抓住,那才是真的对不起自己了。想通了此节,之前种种不适都找到了答案。景彩虹奔放她不是不知道,之前不觉得有什么,在人家魔掌伸向袁漠时才知道,自己的所有物旁人通通不许动。

“阿漠啊,那你是觉得现在穿着布衣钗裙的我好,还是以前那个好?”冯初晴的话问得很温柔很温柔,但袁漠就是在里面听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不过,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倒是根本不用思考就脱口而出:“自然是现在的你!以前的你看起来像是你做的布偶娃娃…呃,我不是说不好,只要你自己好就什么都好。”

“嘻嘻,”这样的答案冯初晴很满意,双手在袁漠脖子处交叠,勒得袁漠不得不往后仰着头,冯初晴别有深意地在袁漠耳边道:“我觉得现在就很开心快乐还自在。”

袁漠的心又不争气跳了起来:她这话什么意思?

可惜,冯初晴才不会那么好心地告诉他这个话是什么意思,直接趴在他背上闭上眼睛享受这人力摇篮的舒适感了。

路上舒适,到了袁家可就不怎么舒适了。冷锅冷灶的,连口热饭都没人给他们留。袁漠望了眼主屋,将冯初晴背到了房里放下,“你吃荷包蛋还是面?我去给你做。”

“面要现和,还是煮荷包蛋吧,你也吃一样的,可别待会儿又去弄一遍。”冯初晴揉着脚腕,拿袁漠递过来的棉布巾子擦了擦脸,抬手顺道也帮袁漠擦了擦下巴沾上的血迹,看他愣着耳根发紫的模样就想笑,好不容易才忍下来赶人:“行了,赶紧填饱肚子我重新帮你处理下伤口。”

“哦,好。”袁漠转身同手同脚走了出去,留下冯初晴在屋里捂着脸趴在桌上闷笑不已,这个袁老实真的太有趣了。

还没笑完,外间就传来袁漠疑惑的询问:“小月,灶房篮子里的鸡蛋哪去了?”之前家里根本没鸡蛋,还是前天冯初晴在红岩镇时买了五十个,除了孝敬瘫在chuang上的袁久方,其余的是给穗儿备着的,她最喜欢吃嫩嫩的鸡蛋羹了。

103 姑嫂赌约

袁漠手里拿着空空的鸡蛋篮子站在袁久方门前,面色沉郁,从冯初晴进门到现在也不过五日时间,敬茶那日送出不少的礼物、又花了银钱贴补家中生活,可在他看来,吃食方面袁月反倒更苛刻了,好东西不拿出来倒也罢了,现在更过分,昧起了冯初晴出银钱买的鸡蛋来,让他的脸往哪搁?老实人也得生气。

“大哥,你做出那个样子干什么?芬姐又生病了,大夫说要好好补补,咱们家又没什么好东西,送几个鸡蛋又怎么了?”袁月手里照常是拿了个鞋垫从袁久方屋里走了出来,倚在门框上,满脸的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