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笨蛋顿了顿,又道:“他如此这样,一来是陈皇后娘家权倾朝野,陈皇后一句话惹得朝廷纷纷倒戈,洛鸢帝压力颇大不得不答应这门亲事;二来,他怕也是想用你这位公主炸炸我是真傻假傻,也好做些决定。”
我睁大眼睛,“那你现在暴露,岂不是很危险?”
安陵然淡淡勾了勾嘴角,说得云淡风轻:“所以,这个反,必须造!”
话说到这份上,我很彷徨,也就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在密室里,掉毛老鸟如此坚决地不肯离开。我和月儿破墙而入之时,安陵霄正苦口婆心劝着掉毛老鸟早日离开洛云国,与王婉容会合。因为整出戏里,她才是洛鸢帝的眼中刺、肉中钉。谁料掉毛老鸟说什么就是不肯离开,两人这才大吵特吵起来。
他们以为,这密室隐蔽得紧,就算闹翻天也不会有第三人听见。谁知道,不仅出现了第三个人,还有第四个人。
我有些激动地从后面搂住小笨蛋的腰,说了这辈子最煽情、最肉麻的话,我道:“相公,不要送我走,我要一直陪着你。生亦好,死亦好,都要在一起。”话说完,我先自己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硌着衣服甚不舒服。
小笨蛋的第一个反映也不是柔情蜜意地抚摸环在他腰间的纤手,而是紧张地拉住我,又是摸头又是看脸色。
“病了?发烧了?”
我脸色黑黑,瞪住小笨蛋。我承认,以前看言情小说,一直很鄙视生离死别时,女人拖着男人的衣角哭着喊道:“我不走,不求今世同年同月生,只盼同月同日死。”对于王婉容一事,我后来的评价也是:她留下没有丝毫用处,走了李庭正反倒清闲,可无后顾之忧地大干一番。
所以,当小笨蛋提出要我先跟着张世仁、掉毛老鸟他们出去避一避时,我爽快地答应了。妇孺(淇儿这种彪悍的女人除外)在这场战争中只会成为弱点、是拖油瓶,离开避风是最好的选择。
可到这一刻,我这个拖油瓶后悔了。这才真应了那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情真到自己身上,就不行了。
我耍横道:“我不走,坚决不走。”小笨蛋一直不肯告诉我他的身世,恐就是猜到我知晓真情后不会再离开。这次造反,哪里是玄玥为首,明明是小笨蛋为首。安陵霄有句话也说错了,洛鸢帝最大的眼中刺不是夙凤,是我家小笨蛋!就算真的举事成功,玄玥黄袍加身之日,又会不会对安陵然不利?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小笨蛋很危险!如果我这时候离开了,我很害怕像敏达王子一样,这一别,就是永久。
小笨蛋吻吻我的额头,满脸柔情。
“傻瓜,不会,你想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更何况,如果你不走,麒麟那孩子怎么办?也要跟着你受险吗?别人敏达王子临行前可是一再嘱咐你照顾儿子啊~”
小笨蛋故意拖长音调,我也就随之怔了怔。小粽子的话…
打断我的思绪,小笨蛋挥挥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好了,以前的身世都跟你讲清楚了,是不是也该你给我讲讲清楚了?”
望着小笨蛋手中晃悠的纸,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鉴于前车之鉴,我明白夫妻无论何事都需要商量,不然就会造成上次我差点被当做淫妇被杀掉的乌龙事件,所以,这次助月儿私奔,我很乖地在桌上留了条,来了个先斩后奏。这也就是为什么安陵然会如此迅速赶来密室的原因。
我扯了扯面皮,脚却已抵在了床边,无路可退。
“小笨蛋,呵呵,你…听我解释。”
事实证明,“听我解释”这句话不管是放在言情小说里还是放在电视剧里,都只有一个效果——无用。安陵然一步步逼近,“现在劝解月儿离开的工作难度加大,爹娘没办法还要双管齐下,最坏的打算还要带上那个姓周的臭小子一起逃亡,廉儿,你觉得这笔账我们该如何算?”
我脸已经笑得有些发僵,“我…我也是——”
嘭!
我被华丽地扑倒了,虽然床很软很宽,但被小笨蛋这样的体重压住,绝对不是件什么舒服的事。
小笨蛋忒暴躁地扯我的衣服,喘息道:“廉儿,记得我娘怎么说的吗?”
“…记得。”
安陵然从密室接走我时,夙凤面无表情地拍了拍儿子的肩,半讥讽半警告道:“回去好好管管,不论滴蜡也好、上辣椒水也罢,明天,我只想看到个乖巧、惟命是从的儿媳妇。”
小笨蛋道:“廉儿,鞭子和催-情-药你选一样吧?”
“…还是后者吧。”
这悲催的夜晚。
……………………………………………………
翌日,迎接我和安陵然起床的,是一声尖锐的叫声。
昨晚和小笨蛋玩得疯了些,几乎天亮才睡,这样被吵醒自然很让人不爽,于是我顶着一团乱发坐起来,哈哈打了两个哈欠:“王妈妈,我说你叫什么?虽然我半夜回来是突然了点,但是你又…咦咦!”话说到一半,我看清了来者,又有点不相信,使劲揉了揉眼睛,又再看了遍。站在玄关口的人没变,只是嘴巴张得更大了些。
赛月一袭碧绿华衣,头顶高贵云髻,双掌挠耳,依旧目瞪口呆地凝视着我。我吞了吞口水,才用手狗刨了刨身边的人。
“小笨蛋,小笨蛋。”
“唔——”
“快起来,小笨蛋!”
小笨蛋昨晚虽欢乐,但毕竟在上面的那位比较耗体力,此刻正睡得香甜,被我又拍又打却不好发作,只得坐起来就对着赛月大吼:“给我滚出去!”
语毕,我们在场的三个人都傻眼了。
小笨蛋懵了懵,也揉了番眼睛再去看赛月,继而望我,我给了他一个“的确是赛月,你没眼花”的眼神。这边赛月被小笨蛋一吼,也终于回了魂。
全身战栗道:“你叫我什么?”
小笨蛋躲在我身后,用被子遮住□的上半身,一副羞答答的小女儿样:“我,我…”
“你居然叫我滚?”赛月两眼鼓如铜铃,一步一步向我们走过来。
“你不要过来!” 我已无法制止,赛月已经踏上床榻,绕过我使劲去扯小笨蛋,那模样,活脱脱像远归的妻子逮住了丈夫在偷情。
“你居然叫我滚?!”其实我很想说你误会了,他是叫王嬷嬷滚。
“太子哥哥说你这几天病了,一直没上朝,我好心好意来看你,你竟如此待我?” 我相公身体忒好,才没有病,昨晚还生龙活虎!
“你居然还和这些野狐狸精勾搭在一起,你怎么对得起我?呜呜!”赛月的一双小手劈里啪啦地打下来,却全部挥在了我的脸上,我有些不大高兴了。
“喂喂,你搞清楚,谁才是狐狸精?我可是正大光明——”
说了一半,我自动噤声,赛月也给我一个虎视眈眈的眼神:“正大光明什么?正大光明被休吧?我告诉你,安陵小子是我的!我的!”
我气煞,也不管现在身上只挂件肚兜,噌地站起来,叉腰驳回去。
“你的?你哪只耳朵听见小笨蛋说要你了?我不怕告诉你,小笨蛋马上就要娶我回来!”
“哈哈,笑话!我也不怕告诉你,父皇已经答应我,马上替我赐婚给安陵小子,我今天就是来告诉相公这个好消息的。”
“你胡说!”
“你胡说!”
……
“不信你问问小笨蛋。”
“好啊,问就问。”
“相公——”
??当我和赛月异口同声回头去唤小笨蛋时,才发现某人已经穿了内衣,没骨气地溜出房去了。
安陵然,你从没告诉过你你竟还和赛月有联系,现在还敢落跑,你死定了!
第五十二章
顷刻,掉毛老鸟就带着丫头、老妈子浩浩荡荡地来了。姜还是老的辣,不过三言两语,赛月就点头答应暂时先回宫。这边王妈妈、李嬷嬷也伺候着我穿衣,可不知是刚才夙凤进来时着了风,还是因我挂个肚兜吵架受了凉,霎间,我只觉头晕目眩,一时受不住,双眼一黑竟就给栽了过去。
再醒的时候,只见李嬷嬷一张褶子脸蹙成了一团,哎哟哟地嚷个不停。
“这可怎么得了?是不是染了什么祸患?”
我脸色黑了黑,突然记起上次小笨蛋发高烧,也是这位传了“祸患”的谣言。王妈妈听了这话,啐道: “李嬷嬷,你又犯毛病了是不?少夫人身子一向爽朗,我看不过是给气的。”说罢,王妈妈便端了毛巾过来给我擦汗,见我微微虚着眼,这才道:“少夫人,你醒了?”
李嬷嬷见状,赶紧脚底抹油溜了:“我这就去请王妃过来。”
没一会儿,掉毛老鸟果然来了,小笨蛋拉着张世仁也来了。张世仁背着药箱,全然不像小笨蛋般着急,只一个劲儿摸胡子道: “不着急,不着急,这廉枝往日在我家吃得比旺宅还多,定没事的。”
我一口银牙咬碎,要不是因为全身无力定爬起来掐死张世仁。
夙凤转身,冷哼:“张大夫莫担心,廉枝在您府上吃的用的银子我待会儿就差李嬷嬷送去,现在可以开始把脉了吗?”
张世仁一张嘴脸笑烂,又作了揖才开始把脉。我闭眼本想养会儿神,偏偏有些不想听,却又非听不可的声音传入耳里。
“然哥哥,她该不会是装的吧?先说好,我既没推她,也没打她。”
“公主明鉴,廉儿脸色不好看,兴是…受了风,不值得一提,不如这样,我先差人把公主送回宫?”
“不要!我走了就跟畏罪潜逃似的,我要看看她到底是什么病?”
张世仁搁在我脉上的手指跳了跳,我颇不得意地睁眼瞥他,却见对方神采飞扬。他这哪是在看诊,明明是唯恐天下不乱,看大戏来了。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和文墨玉都真是堪称人才!
这个赛月,我也真不知晓该说些什么好。别说是我当着夙凤的面自己倒下去的,就算她真打了我,堂堂一个公主谁敢说她半句不是?现在赛月还留在这,倒真不知安了什么心。
张世仁收了手,小笨蛋见状,也再无心思应付赛月,忙过来问:“怎么样?她最近一直喊腰酸背痛,脸色也不大好。”
夙凤也站起身,幽幽看张世仁。
“莫不是身子失调?”
张世仁默了默,最后将目光扫向我,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唱诺道:“恭喜王妃、恭喜小世子,少夫人有喜了。”
劈里啪啦。
有雷劈中了床,把我打得外焦里嫩。
夙凤柳眉倒竖,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
张世仁当仁不让地回视,也一字一句道:“有——喜——了——”
“……”我说大哥啊,你还能不能编个像样点的理由?素心的身子不孕,你不知道?想讹银子也不带这样的,到时候再过几个月,我的肚子不鼓,你就不怕被安陵霄和夙凤打死?
安陵然扯扯面皮,显然也不大相信。
“张大夫你说真的?”
“真的!”张世仁异常坚定。
夙凤看看安陵然,又再看看我,眼珠转过来转过去,不言语了。
张世仁看众人不动,自行坐下来取了纸笔开方子:“这几月夫妻分房而睡,忌生冷、忌辛辣,举事行事都小心些,因是头胎怕不大好保。”一边说,他老人家一边在纸上哗哗行云流水地写。
一屋子下人不明就里,皆大欢喜地叫嚷起来。
“老天爷保佑,安陵府有后了,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我去通知老爷!”
“我去找产娘!”
“我去寻奶妈!”
“……”等等,有没有谁还记得我,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张世仁开完方子,只管将东西往安陵然怀里塞,“小世子去吩咐下人抓保胎药吧?”
安陵然精致的眉毛打了结,丝毫不看怀里的东西,“张大夫,你可…开不得玩笑。”
闻言,张世仁大怒,吹胡子瞪眼道:“小世子什么意思?怀疑老夫医术吗?”
“不是,我…廉儿的身子,你,你不是——”
张世仁晃晃身子,突然沉声道:“小世子,你可别怪老夫说话难听。难道前些日子你天天来爬我家的墙爬得不够?不记得这种是谁下得了?”
“咳咳!” 我羞红双颊,在床上大咳起来,王妈妈见了,忙过来给我拍背,又差了小丫头取了温水来。嘴上还喃喃道:“少夫人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哎呀!小心这点咳,这孩子娇贵,您身子又不大好,若一个不小心把孩子咳掉了怎么办?”
我脸挂三条黑线,彻底无语了。
夙凤道:“张大夫见谅,小儿顽劣。”顿了顿,又才换了管家来,道:“再多送三十两银子到张大夫府里补墙。”
安陵然一张俊脸也好看不到哪去,红煞天边道:“那我这就去叫人抓药。”
张世仁拍拍他的肩膀,“小世子若不相信,也可多找几个大夫来给少夫人看看。
另外少夫人现在就醒着,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不过,小世子不信也大可问问。”
语毕,众人又全全来看我,我半躺在床上,登时傻眼,我?撤头去看张世仁,老狐狸笑得没了眼,这老东西到底搞什么?蹙眉忆起刚才把脉时,老狐狸对我眉飞色舞的那么一笑,我当即悟了。
赛月在场,若我说我有了,她还有抢小笨蛋的机会吗?而且,小笨蛋这些时日一直劝着我早日离开洛云国去避难,若我说有孕,舟车不便,再讹上一讹,硬逼着他娶了我,生米煮成熟饭,不是一石二鸟。
灵光一闪,我感激地看张世仁一眼,当即点头,语气铮铮。
“的确有了。”说罢,又觉这语气实在不像柔弱孕妇该有了,便装出羞答答的模样道:“咳,我…个把月红娘娘未来了。”
娇羞地一低头,再颔首,小笨蛋已到床边,握着我的手激动不已。
“廉儿,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眨眼,再眨眼,虽然这种时候骗你有点…不过为了能留下来,和小笨蛋同生共死我已顾不得这么多了。“刚开始我也不太确定。”
夙凤登时也容光焕发,“祥兆啊祥兆,王妈妈李妈妈,张管家李先生,还不快去准备,我和老爷要去祭祖,老身要立刻动身去寺庙还愿。”
一屋子喜气洋洋,除了角落突如其来的呜咽声。
“呜呜,安陵然你个王八蛋,你竟然是爬墙采花的无耻之徒,我看错你了!唔唔唔——”望着赛月大嚎着出了屋,我心里的一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阿弥陀佛,情敌落败,危情解除。
小笨蛋半拥着我吻了吻额头,屋子里长眼的、没长眼的顿时走了个干净。他道:“廉儿对不起,赛月的性子我是领教过的,知争辩无果,这才去寻了娘亲,撇下你。”
闻言,我瞪,解释等于掩饰,他不说我还快忘了这事。
咳嗽声,他又道:“我和赛月一直有联系…没告诉你是怕你多心,我和她都只是在宫里见面。”
继续瞪,先斩后奏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原谅你?
清了清声,我佯装无助。“现在还提什么赛月,张大夫也说有了,那就是真的了。该怎么办?”
小笨蛋蹙眉,未语。
我手心微微有些出汗,“我想,大概是当初阖赫大汗只想试试素心的真心,所以才骗她喝了药,但却并不真是藏红花,所以我今天才…”
小笨蛋仍旧不搭腔,嘴唇紧抿不知道再想什么。我趁胜追击,扑进他怀里道:“相公,不要赶我走。我和孩子要和你在一起,既然这事赛月也知道了,不出半日,整个皇宫也都知晓了,你如果现在送我出去,反倒危险。”
析以利弊,我见安陵然身形晃了晃,知他已有些动摇。
“所以说,现在——我留在你身边,你一直保护这我和孩子才是最好的,嗯?”
“…好,两日后,我们奉子成婚。”
忽略掉“奉子”两个刺耳的字眼,我笑嘻嘻道:“好。”
不管了,先骗到手,留下来再说。
……………………………………………………
两日后,我心满意足地上了花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