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文墨玉逃婚这事与玄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他聪明的话,就会找我这个当事人聊聊。
其二、掉毛老鸟。
这些时日夙凤不知道晃到哪去了,一丝丝音讯都没。自我入府,她对我的态度从不欢喜、不理不睬到今时今日的提拔,全与我和小笨蛋的关系好坏有着直接影响。现在我让他儿子戴了顶大绿帽子,他儿子不查,她也是要上门讨个说法的,不过这老鸟奸得很,若真是她,我需小心应付别又被套了陷。
其三、玄翼。
往往越是最不容易想到的人最容易成真,太子玄翼会不会趁着我和穆王府闹矛盾,干脆直接将我接进宫?
……
我在晴柔阁左思右想,什么可能性都预料到了,可当真真见到来者时,还是目瞪口呆了。
来者笑吟吟地晃了晃身子,头上金光闪闪的凤凰髻也随之笑靥闪动。
我闻她高傲道:“怎么,不过几日就不认识本宫了?”
人还是当日见的赛月公主,可语气、神情却全全变了个人,我对此实在费解,只得示眼看赛月身后的淇儿。
淇儿张口正欲言,就被赛月神气地举手止住了。
赛月拨了拨自己的发髻,才道:“本宫直言爽语,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那日你所闻所见全是我七哥和安陵小子安排的,本宫在宫里实在无聊,七哥说有个好玩的事情叫我帮忙,我就答应了。哈哈!那日我装出羞答答、欲拒还迎的模样可还像?”
我抖了抖,还是鼓足勇气地扯了个笑容。
“演得…甚好!甚好!”
我就说过,公主都是任性、刁蛮的,果不其然…小笨蛋当日居然串通玄玥来推我的醋坛子。
赛月笑煞,勾勾手指道:“不过嘛——后来我就假戏真做了。”
我本陪着笑在点头,赛月一言没反应过来,还乐呵呵地在颔首,良久才诧异地歪着脖子道: “啥,啥玩意儿?!”
赛月啐了口,道:“笨死了!当然是…我看上安陵然了。”
说罢,赛月小脸红了红,娇憨之余我竟悲催地觉得她比我青春可爱。
赛月撅着小嘴道:“那个安陵小子——看着弱不禁风,打起猎来居然那么好看,舞剑的时候袖子哗哗被风掀起…好威风!而且,而且他是第一个敢拒绝本宫的人。”
咔嚓一声,我突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碎了。
拒绝?这么说,赛月的确如自己所言,是个爽朗率真的人,都…表过自己心意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一切,我居然不知道!!
赛月幽幽转眼看我呆若木鸡的模样,奇怪道: “你站在那做什么?坐下,本宫有话和你说。”
我脸黑了黑,还是无声无息地坐下了,我在想,这会不会是小笨蛋故伎重演?
赛月依旧一脸无辜,“呐,以前我跟安陵小子说要嫁来穆王府,他说和你情深意重不可以。既然现在你都红杏出墙了,那我就可以趁虚而入了。本宫今天来就是告诉你,本宫可以在父皇面前替你求情,让你回阖赫老家去,不过你也要答应我,我救你出去后,如果你的奸夫不要你了,你不许再回来找我家安陵小子!”
言到情动处,赛月竟没形没态地一只腿踩在凳子上,双手叉腰瞪眼唬我。
从来都只闻人生四幸事,却没人知人生四大不幸事。
一不幸:假扮出墙真陪了相公;二不幸:人未被休情敌已上门挑衅;三不幸:落井下石居然被咒连奸夫都不要我;四不幸:不过几日,怎么我家小笨蛋就成赛月家的安陵小子了?!她居然还正大光明地跟本公主讲如何骗小笨蛋入怀的计划!
我气煞。
缓缓站起来,对着赛月那张理所应当的脸,舌头已经卷不转了。
赛月见状,蹙眉道:“你也真是的,不过救你出去而已,至于激动成这样吗?本宫最恨别人拍马屁了,得了,反正你记得,以后不许纠缠我家小子就好。”
顿了顿,赛月还一副“咱姐们好”地义气拍拍本公主的肩道:“说来呢,你也不算欠我人情,我还要感谢你和安陵小子吵架他才来找本宫演戏,若不是这样,我也不知道安陵小子这么好。而且等你和奸夫走了,我也可以借着你的背叛,去安抚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哈哈!我七哥说了,这就叫趁其不备,百战百胜的!”
我肩上又狠狠挨了两拍,赛月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只剩下我和淇儿静静愣在房里,良久,我才颤抖着嘴唇道:“淇儿,你——”
淇儿缩着脑袋,委屈非常。
“公主若生气就骂我吧,之前…我有问过您可以不见得。”
我缓了口气,“你这样讲,难道赛月刚才不是在演戏?”
淇儿咬住下唇,为难道:“公主,您既然求休书的心愿就要达成了,就,就别管这些了罢!”
淇儿如此一言,如何让我不心紧。
“淇儿,告诉我,我要知道真相。”
淇儿搭了搭眼皮,语气无奈至极。
“公主,真相就是当初咱们一个不小心,引了枝霸王花进穆王府,现在这只霸王花要把您这个红杏赶走生根。”
“……”
淇儿知我不甘心,又加了句。
“我买通了宫里的小太监,他们说,前些时日御花园中,赛月公主月下撒花,举剑逼婚很多人都看见了。”
我身子僵了僵,突然忆起,小笨蛋前不久胸口有条浅浅伤痕。彼时我问他,他只一脸暧昧笑着道,让花枝给划着了。
现在看来,这花枝倒不假,还是枝野花!
第四十三章
翌日,洛云国下了场雨。
前晚,我因赛月的事搅得不胜其烦,在床上翻来覆去、左踢右滚。
一会儿自言自语警惕这一切都是阴谋,是安陵然故意安排赛月来刺激本公主的;一会儿又捶胸气结小笨蛋居然背着我采野花,反反复复,直至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
可歇下没片刻,我就闻耳畔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膝盖又忍不住泛起疼来。
时至冬季,这晴柔楼虽独立湖央,高出水面许多,但本公主依旧寒不胜体,每日都饱受水汽冷潮的侵袭,楼里的被子也永远湿湿嗒嗒地晒不干,于是,我就成了名副其实的落难公主——天天晚上都心怀温暖阳光地在被子底下打抖。
几日下来,居然惹了风湿的毛病,现在膝盖又隐隐作痛,我也没多大在意,翻了个身接着睡,可耳畔恍恍惚惚的水声越来越大,我睁眼一瞅,登时没了主意。
与我眼角几乎平行的水面飘着几根水草,哗啦哗啦如冲浪般一阵接一阵地微微荡漾着,我起身一摸,才发现被子已打湿了一大半,外面淅淅沥沥似乎还下着雨。
我翻了个白眼,原来昨儿个晚上只顾纠结,居然没注意一直在下雨,经过一夜的积累,这雨水混着湖水直接进了晴柔楼,攀上了本公主的床,呜呼哀哉,这才真真叫落井下石、入水牢下雨。
我一面哀叹,一面儿取了茶壶往外舀水,不过也是徒劳,这楼内楼外湖面都一般高,往日在岸对边看守我的家卫们也因瓢泼大雨不知躲哪喝酒去了,本公主呼天不应、叫地不灵,再加之双腿泡在水里越发地隐痛起来,于是只得复坐回和湖面差不多高的床上,抱着膝祈求老天怜悯,能快点有个人起夜想起水牢里还有个红杏出墙的阖赫公主,不然,我恐怕到了明日早上,他们来望我时,我的尸体已经漂到对岸去了。
事实证明,老天爷虽然爱打瞌睡,不过总能在最为紧急的时刻醒过来。
约莫湖水攀上了床、没过了本公主的小腿肚子,终于有人出现了。
彼时我正抱着肩膀牙齿挨牙齿打架,眼睛已有些模糊,只耳朵还敏锐地监视着外面的动静,霎时就听外面有噌噌蜻蜓点水的声音,正欲推窗呼救,那点水声就傳进了屋,化作重物入水的响动声、哗啦啦逆着水往我这个方向奔跑的急促声。的
以及,上帝的天籁之音。
那人着急地唤着:“廉儿、廉儿!”
我喜出望外,将储存了一晚上的力量拿出来,虚弱道:“耶稣、耶稣,我在这!”
说罢,终于体力不支地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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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龙、暖炉、香床、软被。
这就是我醒来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是淇儿和王妈妈,并一群丫头片子伸了头来看我。
“呀,少夫人醒了!”
“真醒了,真醒了!”
“阿弥陀佛,我这就去告诉翔哥们,他们因为当晚擅离职守,现在还在后院跪着呢!”
“快去禀告王妃。”
“我去请张大夫。”
“我去把热汤端来。”
……
本公主突然有了种否极泰来的切实感受,看着下人们为我奔走,淇儿揪了热毛巾给我擦脸,我眼眶有点热。
淇儿道:“公主可好些?”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我觉着淇儿这话问得相当公式化,语气不大好,一张脸也是如马般长,见我醒了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这是…在生我的气?
我被淇儿扶着喝了几口热茶,才找回自己声音道:“淇儿,你怎么不高兴?”
淇儿闻言,四下看了看见屋里只有我二人,才道:“公主,昨儿个我走了,是不是还有人去过?”
我眨眼,昨天赛月、淇儿走后,的确还来了位贵客——宫里的蓝公公。
蓝公公我是认识的,别看他是个不男不女、打扮比娘们还花哨光亮的太监,他可是洛鸢帝身边的大红人。公公来得低调,只穿了件镶银边的大红外衫,上面绣着无数金的、黄的、绿的、蓝的小蝴蝶,以及枝和公公一般儿娇艳无比的海棠花,再没象往日带些花哨的镯子、玉佩。
蓝公公道,他是奉圣上之命来调查红杏越墙事件的,怕其中有说不得的冤情,因此专派心腹前来打探。
“乌布拉托公主莫怕,吾皇英明,已下密令于我,若真是穆王府从中作梗,泼了‘偷汉子’的脏水在您身上,您只管告诉老奴,老奴定一五一十禀告皇上,为公主您做主。”
我愕然,以前只觉洛鸢帝是个昏君,看来说不定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老王八。三方势均,他早心明,月儿和墨玉的婚事就算没有我从中作梗,说不定这老狐狸也有后招。
不过现在更好,鹬蚌相争,他这个渔翁居然懂得趁胜追击。若是旁人,真的偷了汉子,遇到现在洛鸢帝撑腰,肯定黑白颠倒,硬说是穆王府逼着自己如此,这样,洛鸢帝就可不费一兵一卒断掉安陵霄这个老窝。
可惜,他想错了。
我除了想要自己,也并无半点伤害穆王府的意思。
我道:“公公多虑了,没无此事。”
蓝公公扬眉,看我的神情有点鄙视,估计心里琢磨我这个女人怎这么笨,连反咬一口都不会。
“公主你再仔细想想?若真背上淫-妇的名号可不好听咯。”
“真的没有,的确是本宫红杏出墙,公公请回吧。”
后话不提。
我望着淇儿一汪盈盈眉眼,“蓝公公有什么问题?”
淇儿气极,丢了手上的毛巾直摇头。
“公主您老实说,是不是信不过淇儿?”
我愕然,此话从何说起?
自我穿越过来,一直都是淇儿在照顾、在帮我,如果没有她,我早死翘翘了。这这…我赶紧表明心意:“淇儿你不要胡思乱想,是不是谁趁着我这段时间被软禁乱嚼了舌根子?难道我对你的心你还不知道吗?”
闻言,淇儿突然大震,有些失控地起身对我吼道:“那淇儿对公主的心,您也不知道吗?”
“既然你真心对我,为什么要背着我和那个文墨玉策划这出戏啊?”
“这也就算了,为什么你昨天晚上要把所有的脏水都往自己身上泼?”
“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个事情已经传到了洛鸢帝耳朵里,整个皇宫、整个洛云国谣言满天飞!”
我默了默,任由淇儿发着火。
其实那日淇儿来晴柔楼望我,我就隐隐觉出她有些不快。只是当日船夫、丫鬟小厮一大堆,我们眉目达意,并不能多言什么。
此刻,淇儿终于怒了。
真是怒得理所应当,这件事,的确是我不是。
当时和文墨玉策划演红杏出墙这出戏,我就没想过让淇儿知晓。淇儿既然能帮着夙凤哄我和小笨蛋同床,就说明她已融入穆王府的生活,其实也是盼着我安生下来。
可惜之可惜,我还是选择了求休书这条路。
淇儿见我不语,大概也知火得不大时候,又扑到我床边悄语道:“公主,您冒这么大险,就是为了求休书,你知不知自己随时可能人头落地?!”
我心软了软,看淇儿眼眸微微泛红,有些心疼,这几日我病了,她心中不快还要强忍怒火照顾我。
我拍拍她头笑道:“机由险中生,这不都过了吗?没事。”
“没事?”淇儿怪叫,又毛毛躁躁地冲起来,摇头道,“你,你…”指了半天她才伸直舌头道:“公主啊公主,你千错万错就错在这次居然瞒着我。你知不知道,现在阖赫大汗已知晓此事;你又知不知道,大汗也快马加鞭写信告诉洛鸢帝,要砍头杀你!”
“……”我怔了怔,一时没回过神来。
“啊?”
淇儿着急道:“文墨玉是洛云人,他不知道虽然阖赫国女子地位很高,可是有一项却绝对绝对不可以犯。在阖赫,女子可以任意选择自己心爱的男人,但是只要认定了,就终生不可再改,不管这个男人是死是活,你都必须遵守承诺,守着这个男人一辈子。公主你虽为大汗的女儿,但犯了阖赫的禁忌,就算大汗放了你,阖赫的那些巫婆宗师也会派人天涯海角地来暗杀你,灭掉这个阖赫的耻辱。你这是在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我睁大眼睛,一时无语。
躺在床上,虽觉不出腿是不是有点发软,但我额头已经冒出密密的一层汗。
这么说,我死定了?
古人曾有教导,死有重于泰山,亦有轻于鸿毛。
我因红杏出墙而死,这要是到了阎王庙,岂不是冤死?
淇儿见我无措,叹了口凉气,复凑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
“公主,我想过了,现在只有一法。”
我抬眼看她,有些惊慌失措。
“供出安陵然。告诉所有人,其实个奸夫就是安陵然。”
我垂目,眼中唯一一丝光芒渐渐敛去。
如果如此,和蓝公公诱导我说出“穆王府逼我红杏出墙”有什么两样?纸包不住火,这么多年,两个文墨玉在两个地方出现的事情时有发生,不可能没人发现,若我真供出小笨蛋,洛鸢帝随便安个“欺君之罪”就可以踩垮穆王府,而且如此,洛鸢帝或者太子玄翼都会开始警惕觉醒,那时候,安陵霄幕后的那些兵力、财物,还有李庭正、张世仁、文墨玉…都可能被挖出来。
为了我一条命,要牺牲那么多人,这罪名不是比“红杏出墙”大了许多?
真的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