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华笑然就委屈地哭了:“可父亲的话姐姐都听到了,已经没有转寰的余地,他是一定要休了母亲的,毕竟,母亲做了那样的错事。”
不以为然地一哼,华笑语阴侧侧地道:“哭什么?不还有另一条路可走么?”
“什么路?”话一问出口,华笑然便意识到了什么中,顿时便张大了眼睛:“姐姐是说…可,可那是我们的母亲啊…”
“若是真的被休弃了,母亲回到杜府也只有那条路可走,反正都是一个结果,与其让母亲走到最差的那一步,还不如…”若不是母亲急功近利做了那样的蠢事,又怎么会被人抓住把柄?她早劝过母亲做事要狠要干净,可母亲偏偏不听,如今自身难保不说还要连累她们姐妹,华笑语越想便越觉得心中有怨,口气也不由得变得生硬了起来。
华笑然虽不愿意自己声名有污以后寻不到好人家,可让她弒母杀亲她还是不敢:“可是姐姐,我,我…”
“笑然,姐姐也不愿意的,可是…咱们先问问母亲可好?”
听到姐姐的口气已有几分松动,华笑然立刻点了点头,点罢,似又觉得不妥,又犹犹豫豫道:“可是,可是…万一母亲不答应呢?”
杀人需要勇气,可自杀更需要勇气,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
“那就只能咱们姐妹帮母亲做选择了。”
闻声,华笑然的双眸蓦地大张,哆嗦道:“姐姐,我不敢,我怕…”
“我也怕,可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冷森森的几个字,华笑语咬着牙根儿吐出。
她洁净如瓷的小脸上,那双黑得像葡萄的眼珠儿此刻睁得圆圆的,闪出一种难以形容的邪恶光芒。在别人死和她死之间,若是一定要让她做个选择的话,那么,她的答案从来只有一个,她活,别人死,哪怕,那个人是她的生身母亲。
汀兰阁的花厅里,快天明还未熄灯。
摄政王神情肃然地坐在首位上,垂眸看着王妃对华管家交待着今夜余下的锁事:“赵婆子的尸身扔去乱葬岗,杜氏的身边的花妈妈和侧妃身边的荣妈妈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个个见着主子犯糊涂不拦,还要帮着出那些腌臜主意,各打六十大板,挺不过去就让家人来收尸,挺得过去就赶出王府以儆效尤。泌竹和泌菊那两个丫头构陷主子,直接让人牙子上门领去发卖了,至于那春红,就留给大爷自己处置了。”
华管家一一应下,又问了一些其它的细节,这才领命退去。
屋子里很静,只乎能听到人浊重的呼吸声,王妃静静地坐在那里,似是在等着王爷先说话,又似在犹豫着自己怎么先开口,终于,她低低一叹,道:“笑语和笑然马上要议亲了,偏在这个时候出了这样的事,若是杜氏成了弃妇,那两个孩子也就不再是嫡女,想要议门好亲事怕也是难了。”
“这不正是王妃想要的?”
闻声,王妃眉梢微挑,疑惑地看了一眼摄政王:“王爷?”
“本王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本王不怪你,因为如烟真的做错了很多事,只是有一点本王很奇怪,为何你忍了她那么多年,现在却又不愿意忍了?”
听到这样的话,王妃莫名想笑,什么叫忍了那么多年,现在为什么不愿意忍了?难道她就合该要忍受这一切?凭什么?
眼一眸,递了个眼色给林妈妈,林妈妈识趣地退了出去,王妃这才又慢声而语:“王爷,您就那么不相信妾身么?”
“是王妃你不愿相信本王,否则,这样大的事只要你亲口跟本王说,本王又岂会包庇她?”说到此处,摄政王又恼又恨:“你非要在母亲的面前做上这一出,明知母亲的身体不好,听了这些只怕是要气坏的,可你…兰澜,你变了。”
挑眉一笑,王妃的面上不再是云淡风轻,而冷若冰霜:“王爷,妾身不是现在才变的,不是吗?”
那样轻的一句话,却如冰刀子剜进了摄政王的心:“兰澜,你真的不能原谅本王?”
“如果有一日,阿弦可以原谅王爷,妾身也可以。”有些帐,她一直不想去算是因为觉得没必要,可现在,她突然发现拥有权力的感觉非常好。如果若早早将这样的权力抓在手心,华青弦的亲事,也就轮不到柳侧妃来插手,而她最想留在身边的两个孩子,也就不用再离开王府。她颓废了太多年,早已忘记了该要怎么去争,今日,是华青弦用事实教会了她,只有争到最后,才能好好活下去。否则,柳侧妃现在的下场,就是她未来最终的结局。
“你明知道当初本王是逼不得已,阿弦闹出了那样的丑事,王府的颜面何存?”思及当年所为,摄政王并不后悔,华氏一门百年来的荣辱共存,到了他的手上终于走向了颠峰。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又有多少人在等着看他的笑话?他怎么能为了一个女儿,便不顾华氏百年的基业?
“所以,为了王府的颜面,为了您的官途,您便要杀女保族,宠妾灭妻?”冷笑着道出这残忍的真相,王妃的眼中有淡淡的华光在流转,看不清是因为仇恨,还是因为庆幸,或者,两者兼之。
对于王妃,摄政王始终有愧,口气不由又放软了许多:“兰澜…本王不知道那碗汤不能喝,如若不然,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如烟拿给你…”
“能不能喝都一样,阿弦被绑手绑脚扔进河里的那一刻起,妾身便已经死了,王爷,现在站在您面前的不是兰澜,而是摄政王妃,仅此而已。”无心多说,王妃说完便缓缓起了身,原本冰霜的脸上又换上一幅微笑的假面,盈盈一福:“很晚了,王爷也早点休息,妾身告退。”
说罢,再不看王爷一眼,就那么浅笑淡然地离去,只留下一脸后悔的摄政王,独坐室内,黯然神伤…
隐在阴暗的角落,华青弦的双手紧握成拳,却仍旧止不住愤怒的颤意。
方才,她听到了什么?这该不会是全天下最可笑的笑话吧?杀女保族,宠妾灭妻?怪不得摄政王看自己的眼光总是又闪又躲,怪不得老夫人面对自己时总是欲言又止,一幅想亲近又不敢亲近的样子。怪不得王妃这五年来从不曾找过自己,怪不得,怪不得…原来,原来还有这样不争的事实。很想笑,但华青弦的眸光却渐渐泛起了寒意。所以,当年她根本就不是自杀的,而是亲生父亲下了毒手。
本是有话要跟王妃讲,所以才在回去后又折来了王妃这里,没想到,竟能会听到这样的真相。老天爷总算待她不算薄,至少在她重生到笙华郡主的身体里后,又给了她洞悉真相的时机。所以,她还有机会,她还能扒本…
“郡主,现在怎么办?”
泌兰的眼中有泪,似是比华青弦还要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当年华青弦投河之后,她偷偷在房中哭了半个月,头七的时候还给她烧了纸钱,没想到,当年之事竟是另有隐情,还是这么伤人的隐情。
冷冷一笑,华青弦的眸光寒意森林:“去老夫人那里。”
一听这话,泌兰吓了一大跳,赶紧拦在了华青弦的身前:“郡主,您还是不要了去了吧!就算老夫人知情也一定不会说实话的,毕竟…母子连心。”
抬眸,华青弦淡淡看一眼泌兰:“谁说我要去问老夫人这件事的?”
她再尊贵也不过是个孙女儿,还是个失了名洁的孙女儿,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老夫人为了自己的儿子什么事不能做?再说了,当年的事情老夫人不可能不知道,说不定连老夫人都有份能加,她又怎么会傻到还要去问老夫人真相是什么?
“那郡主去找老夫人干什么?”
“坦白。”
不止是坦白,她还要跟老夫人请罪,告诉她这一切不是王妃的本意,而是自己的杰作。她要让老夫人知道,当年的笙华郡主真的回来了,是回来讨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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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谋啊阴谋,秘密啊秘密,报应啊报应这一章大家看得可爽否?
爽了就得吱声嘛!大家不要都只顾前潜水呀!
第七十六章: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黎明,天渐破晓。
淡青色的天空偶有几颗残星闪烁,大地朦朦胧胧如同笼罩着一层银灰色的薄纱。此时的天际已露出鱼肚白,云彩都赶集似的聚集在天边,如同浸了血,显出刺目的红色。清晨的空气里,沁着微微的芳馨,随着风儿飘散,钻入每一个呼吸的躯体。
润安居的正堂中,华青弦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
老夫人早就歇下了,所以,华青弦去的时候,只有香妈妈出来迎她,香妈妈说老夫人气的不轻谁也不想见,所以让华青弦先回去,可她不听,执着地跪了下来,一直等着老夫的传唤。越到这样的时候,她的脑子反倒越清明,老夫人越是不想见她,越代表她在自己和王妃的气。毕竟是成了精的人物,哪可能算不出她心里的小九九,昨日的一切,恐怕老夫人只要回来稍稍在心头理一理,便能猜到个大概。所以才会故意不见自己,打算给自己一个软硬适中的苦头吃吃。只是,这一次,老夫人显然是要失望了,因为,她已洞察了先机,打算杀得老夫人一个措手不及。
“郡主,老夫人睡得很沉,我看…您还是先回去吧!这天儿虽然还热着,可毕竟已入秋,您这样跪着…受了凉可怎么好?”香妈妈总是很体贴,时不时就会出来看看她,见她一脸执着总是摇头不止。
“老夫人不见我,我就不起来。”在香妈妈的面前,华青弦总是很温和的,毕竟是府里难得对自己好的几个人之一,她也不愿意去摆那个郡主的架子。
香妈妈很为难:“可是,奴婢也不知老夫人几时能起啊!”
“没关系,我等得。”
“郡主,您怎么这么倔呀?”
华青弦微微一笑,只催促着香妈妈道:“进去侍候着吧!万一老夫人醒了,也好替我讨个人情,让老夫人早些见我。”
“这,这…”
“去吧!”
“那奴婢先进去了…”刚转身不久,香妈妈又折了回来,小声地问:“要不要,给您送个垫子?”
“不用了,那样多没诚意。”
不知为何,香妈妈觉得今日的华青弦有些不一样了,但,想到老夫人明明醒着却始终不肯见她,心里多少也有些理解老夫人的用意,也不好再劝,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屋,只留下华青弦和泌兰继续跪在那里,潜心等候。
内室中,华老夫人歪在床上,满头银发随意地松散在床上,让她看上去愈显苍老。
“什么时候了?”
闻声,庄觅珠拿着美人拳的手微微一滞,温顺道:“姑祖母,卯时了。”
老夫人慈爱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侄孙女儿,眼中满是温柔的关切:“好孩子,你又在姑祖母的床前守了一夜么?累了吧?下去睡一会儿!这里让香妈妈侍候着就好。”
“觅珠不累。”
“哪有不累的,让你休息就去休息,去吧!”
庄觅珠还是没有动身,只为难地看了老夫人一眼,试探道:“姑祖母,郡主在外都跪了两个时辰了…”
“哼!”
老夫人的脸色几乎当时便垮了下来,冷哼着就是不肯说话,庄觅珠一见,又劝道:“姑祖母,郡主过来后,二话不说便跪在了堂中,任是香妈妈如何劝也不回去,显是已知道错了,您就别怪她了,毕竟,郡主也是被侧妃逼急了,才会…”
一句话,进退得宜,似是在替华青弦求情,但却也一语定了她的错,更将柳侧妃也拖入其中,让老夫人明白王府内宅间的争斗早已从暗处抬到了明面。
怪嗔地看了她一眼,老夫人数落道:“知道你素来跟她要好,可这时候了,你还要替她说话么?”
“姑祖母,觅珠不是想替郡主说话,只是这些年来郡主吃了那么多的苦,好容易回来了,又摊上那样的亲事,郡主心中难免有些不服…这才,糊涂了一些。”
老夫人听了又是冷哼:“她才不糊涂,她就是太过精明了,才会跑来我这里跪。哼!她想跪就让她跪着好了,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连我老太婆也要算计进去才罢手。”
不提这也罢,一提就让老夫人又想到了五年前,若不是华青弦自己做下那样的丑事,也不会有后来的苦头吃,更不会有今天这门不让她满意的亲事。说来说去,都是自己做的孽,怪不得别人。可她回来就回来了,还偏要与那柳侧妃争的你死我活,王妃都不介意的事情,她一个即将出阁的女儿竟然插手这么多,老夫人就是再疼她,也不会容忍。若不是家丑不可外扬,也不想在议亲之时多生事端,这事件,老夫人是怎么样也不会任她就这么揭过去的。
小惩大戒,只罚她的跪已是格外开恩,若她以后再不安份,那也就不是今日这般容易揭过去的了。
“姑祖母…”
不想再听,老夫人只是疲惫地摆了摆手:“别说了,你下去睡会儿吧!让香妈妈过来侍候就行了。”
知道再劝无益,庄觅珠犹豫了一阵,还是放下了手里的美人拳:“那,觅珠先下去了。”
说罢,盈盈一拜,起身离去之时,香妈妈正好从外屋进来,庄觅珠的眸光在半空中与香妈妈的稍稍一撞,互相在对方的眼底看到了几分落井下石后的冷光。
一步一摇地出了老夫人的内室,庄觅珠款款走向华青弦,半蹲下身子,为难道:“郡主,老夫人她…”
“醒了么?”
似是犹豫,但庄觅珠还是‘勉强’点了点头:“府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其实,老夫人一直就没有睡着。”
闻声,华青弦眉梢微挑,有些意外地看了庄觅珠一眼:“祖母没有睡着?为何香妈妈说的和你不一样?”
老夫人睡没睡着,从香妈妈的表情中华青弦便早已猜出了,可是,香妈妈毕竟是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人,如果老夫人特意吩咐了她也不敢说什么‘实话’,可庄觅珠就不同了,她是老夫人的侄孙女,算起来也是自己的亲表妹,她这位表妹素来最讨老夫人喜欢,也懂得察言观色,老夫人不想见自己她肯定是知道的,可她…故意告诉自己这些又是何用意?让自己知难而退?还是在心中对老夫人生些嫌隙?
“老夫人不让香妈妈说。”
这是在跟自己示好?老夫人不让香妈妈说,自然也不会让她说,可香妈妈不敢说的,她却主动告诉自己了?足以她对自己有多么的真心实意…笙华郡主以前真是太单纯了,竟然会以为眼前这个长得清秀可人的表妹,是一心一意为自己好的。不过,她可不是从前的笙华郡主,谁是真心,谁是演戏,她分得很清楚。
“所以,祖母是故意不见我的?”
一听这话,庄觅珠似是吓了一大跳,掩了口,半晌才紧张地替老夫人解释道:“郡主,老夫人她是太伤心了…所以,您多担待点儿。”
听庄觅珠这么一说,华青弦一脸懊恼:“我都已经过来请罪了,祖母怎么还是不肯原谅我?柳侧妃和大嫂陷害我是真,我就算把她们的事捅了出来,那也是为了自保,祖母怎么就不明白呢?许是年纪大了,人也糊涂多了,竟是和五年前大不一样了。”
“郡主,这话怎么敢胡说,万一让老夫人知道了。”
庄觅珠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但眸底的得色却更明显,心道:果然还是和五年前一样蠢,明明是来讨好老夫人的,竟然听了几句话后就公然在老夫人的屋子里说老夫人的坏话。要知道,这里到处都是老夫人的人,这些话不用她传老夫人就能知道,到时候,只怕是对她会更加不满意。
经她这么一提醒,华青弦似也有些害怕,忙紧张地扯了庄觅珠的手:“阿珠,你不会跟祖母讲的吧?你可是我最好的姐妹,对不对?”
点点头,庄觅珠一脸诚挚:“我自是不会讲的,只是,隔墙有耳…万一让有心人听到就不好了。”
华青弦吓得捂紧了嘴,好半天才又压低了声音对她道:“那我不再说了。”
“嗯!”
“你又在祖母床前侍候了一夜么?怎么现在倒出来了?”
面上一红,庄觅珠一脸幸福道:“老夫人要我回去休息一下,所以让香妈妈替了我。”
言外之意就是,老夫人最喜欢的就是她了,最疼的也是她了,最关心的也是她了,别的人统统只有眼红的份,包括她这个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嫡郡主。
听完,华青弦果然面上一冷,看着庄觅珠的眼中也露出几分羡慕之色,语气略酸:“那你回去休息吧!我再求求祖母,说不定,一会儿祖母就气消了就肯见我了呢?”
“只是担心郡主的腿…别伤着了才好。”
华青弦不以为意,没心没肺地道:“没事儿,我儿子师从骆惜玦,就算是我腿断了他也一样能给我接上,你说是不是?”
“是啊!我差点忘了这个。”显是没料到华青弦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庄觅珠有些悻悻然,但还是挂着得体的笑:“那,我先回去了。”
“嗯!”
笑着点头,只是华青弦那笑意看在庄觅珠的眼中略有些勉强,她满意地起了身,居高临下地看了华青弦一眼,这才缓缓转身,朝着自己的闺房迤逦而去…
她一走,泌兰就哼哼地啐了一口:“不要脸。”
“泌兰…”
自己这个丫头是个率性的她早就知道,只是,她对庄觅珠的态度,似乎有点太过了:“郡主,您对觅珠小姐那样好,可您听听她说的话,哪一句不是拿刀子捅您的心。别人或许听不出来,奴婢可看出来了,她就是故意让你堵心的。”
“泌兰,你就那么不喜欢觅珠小姐么?”
“当年,说不定是她…”泌兰恨恨地开口,说到一半又强咽了回去,改口道:“奴婢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又怎么可能喜欢她?她根本不像外表上看着那么善良柔顺。”
“当年怎么了?”
泌兰似是有些不敢多说,只凑了过来,贴着华青弦咬了一句耳朵:“奴婢在您出事儿的那天晚上,好像看见过觅珠小姐,这里不方便,回去后奴婢再给您仔细说。”
闻声,华青弦眸色深沉地看了泌兰一眼,许久,方才冷冷地点了点头。
庄觅珠回到自己的房间,随意梳洗了一下便上了床,刚眯了一小会儿,锦瑟便过来小声地唤她:“小姐,笑然小姐过来找您,一定要我把您叫起来。”对于华笑语,锦瑟素来是不喜的,每每她来,只是想让小姐在老夫人面前替她们一家子说好话,以前也就罢了,现在,大房都成那样了,还要她们小姐去,不是让她们小姐为难吗?
虽只是眯了一小会儿,但庄觅珠的精神尚好,倒也没多说什么,只道:“替我更衣吧!”
华笑然在屋里子坐了一小会儿,刚才丫鬟捧了茶过来,庄觅珠便一身端庄地出来了:“笑然,你怎么来了?”
抬眸,但看向来人,庄觅珠纤腰折折以微步,皓腕约着淡淡轻纱,飘逸生风,双眸含春,如水似波似地流转,头上堕髻斜插着一支碧玉凤钗,香娇玉嫩秀靥艳似花,一颦一笑皆是动人心魂。华笑语一怔,心头略略浮起一阵酸意,瞬间便又想到了那日的荷花宴。那日,祖母本是想让她和笑然在那些千金小姐面前露两手的,没想到,竟是让这庄觅珠夺了头筹,她本是心生怨恨再不想理这女人的,岂料,纵然她闹出了那样大的‘动静’却依然没有人过府来向她提亲。
华笑语对她的恨意也就渐渐淡了,没想到,今日一见,她又是一幅弱柳扶风,娇态可媚的模样,不由又有些不爽。不过,她今日是有求于她,自然也不会表现得太明显,只笑笑地起了身:“表姑姑今日这身衣裳可真漂亮。”
“哪能和你比,你这个年纪啊!穿什么都好看。”
一句话,说得华笑语心花怒放,不过,想一想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华笑语又长长一叹:“好看有什么用,都这个样了…还不如…”说着,她突然嘤嘤地哭了起来,庄觅珠自是一通好劝,好容易劝住了,却听华笑语又拉着她的手道:“表姑姑,您素来最有主意了,快帮我想想办法吧!”
“这是怎么了?”
华笑语红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还不是我母亲的事,父亲是一定要休了母亲的,万一她真的那么做了,我和笑然可怎么办?哪还有脸在世上活着?”
“别胡说,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怎么没有?现在下人们都传开了,说万一母亲真的被休,我和笑然就是送给人做妾的命了。”
她说的这些,是庄觅珠早就预料到的,不过,以她对华老太太的了解,必然是不会让两个孙女儿落到那样惨的地步的,反正是顺水人情,她卖一个也没什么。只是,毕竟涉及到华青弦和王妃那一关,她不敢打包票的事,自然也不会将话说得太满:“这件事,我会在姑祖母面前替大嫂求求情的,只不过,谁也不敢保证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毕竟…姑祖母很生气,还有王爷…也很生气。”
“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才来想来找表姑姑商量一下,看看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办法从旁迂回一下。”
华笑语意有所指,庄觅珠又怎么听不出来:“你可是有什么主意了?”
“只是还请表姑姑替我在曾祖母面前美言几句。”说着,华笑语低下了头,一脸委屈的模样。庄觅珠素来喜欢做好人,自然又亲热地拉了她的手,善解人意道:“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我说什么都是应该的。”
“这么说,表姑姑是答应了?”
点了点头,庄觅珠盯着她的眼睛问:“不过,你想让替你说些什么?”
“威北侯府的那个婚约,反正郡主姑姑也是不乐意的,我想,还是我替郡主姑姑去履了吧!这样一来,郡主姑姑心里的气儿一顺,说不定就能放我母亲一马。”说得无比委屈的样子,好像她这么全然是为了孝顺母亲,可庄觅珠心里却很清楚,以华笑语现在的身份和地位,若是能嫁入威北侯府,就已经是捡到宝了。毕竟,那个二傻子再傻也是威北侯夫人的亲儿子,日后,只要威北侯夫人有心,掌家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啊?那薛二爷可是个…是个…”
华笑语一叹,眼睛又红了:“是个傻子对不对?我早就知道了,可是,有什么办法?母亲都这样了,我若还不替她打算打算,只怕真的被休了回去,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说着,又是哭,庄觅珠心底在冷笑,面上却表现得十分的担心:“这…你可想好了?”
点了点头,华笑语擦干了眼泪,一脸坚毅:“我想了一夜,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表姑姑,您可一定要帮帮我,全了我这孝母之心。”
“我,我…尽力而为。”
“那就谢谢表姑姑,就知道你最心善了,这时候,也只有你肯帮我们姐妹了。”说着,又是哭,只是眼中的泪水已不若方才丰沛。庄觅珠也不拆穿她,只拍着她的手,宽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总能过去的。”
听了她的话,华笑语的眼泪收了许多,又坐了一小会儿,和庄觅珠聊了一下其它的锁事,这才带着自己的丫头离开。她一走,庄觅珠身边的锦瑟就撅起了嘴:“笑语小姐可真是,以前看不上人家的时候,一百个不愿意,还让小姐在老夫人面前好一通游说,可算是把亲事推给郡主了,现在看情势对自己不利又想掉过头来吃回头草,这样的势利,真是和大奶奶一模一样。”
闻声,庄觅珠撇了撇嘴,淡淡道:“是啊!一样的蠢。”
听自家小姐这么说,锦瑟便知她心里也是看不起那华笑语的,不过,不管华笑语怎么小家子气,可她毕竟是王府里正经的小姐。不像她们家小姐,寄人篱下所以什么也不得自由:“可是小姐,她现在又把主意打到了威北侯家的二爷身上,这可如何是好?”
“她喜欢,那就让她去争好了。”
一听这话,锦瑟却不理解了:“这可是您先选好的,万一让她给抢了去…”她明明记得之前小姐不是这么说的,说那薛仲清虽然是个傻子,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毕竟是侯府的二爷,从前虽然是庶出的,可后来她母亲扶了正,他也算是正正经经的嫡子,一辈子衣食无忧也是有所保障的。只要郡主那边不乐意,她就能说服老夫人让她顶了那门亲事嫁去做二奶奶,到时候郡主会感激小姐,老夫人也会认为她孝心可嘉。可现在,怎么她家小姐好似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没关系,我改主意了。”
她是庄家嫡出的孙小姐,却因为母亲无子又恐被弃便硬生生将她当儿子养了十三年。最终,因为华青弦的‘痴恋’,她的身份被无情拆穿,庄家不容她,所以她只能到姑祖母的身边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从小她就会学了要为自己算计,要为自己谋划,只是,纵然她想方设法留在了姑祖母的身边,可姑祖母的眼中却始终嫡外有别。为此,她曾是偷偷为自己谋划了几次,可每一次都被华青弦‘有意无意’地破坏了,为此,她假意做了她的闺中蜜友,一心一意想要借她一点点的光,直到后来,华青弦终于出了事。
她咸鱼翻身,一跃成为老夫人身边最红的‘孙女儿’,可在亲事上面,老夫人却从未替她好好打算。甚至,生生将自己耽误了五年,她本以为,只要自己一心一意侍候好了老夫人,总有一日老夫人会念着自己的好,给她择一门好的归宿,可渐渐的,她才发现老太太的心深似海,竟是要将自己留在她身边一辈子。她急了,才会想到要嫁给那样的傻子,离开王府。没想到,华青弦一回来,王府里的天竟是变成了另一个颜色,而这个颜色,却洽如她的意。算起来,她还真的好好感谢华青弦,要不是她还活着,她或许就真的只能守着那样的傻子过一辈子了。
“啊?”
未料到她家小姐这么坦白,锦瑟吃了一惊,庄觅珠回她一记白眼,道:“府里最近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大家的心思都变了,就不许你家小姐变一变?”
“那小姐的意思是,要放弃威北侯府?”
庄觅珠轻轻一笑,淡然道:“威北侯府是好,可又怎么好得过摄政王府?”
“小姐,您该不会…”想到某些可能,锦瑟的双眼也瞬间闪亮了,她是庄觅珠的贴身丫鬟,如果小姐要嫁人她们自然也是要跟着陪嫁过去的,一般到了大户人家,陪房的丫鬟都是要做通房的,日后抬姨娘也指日可待的事。但,如果小姐嫁的是那个傻子,别说姨娘了,恐怕通房都不会设,她日后也只能落得个配小厮的命。虽说不甘,可想到小姐的处境,锦瑟几个也曾是认命了的,没想到如今竟有柳暗花明的一天,她又怎么能不惊喜?
“就算是继室,也好过一个傻子。”
这话一出,锦瑟的心竟是怦怦怦地乱跳起来:“小姐您指的人,难道是…”
庄觅珠抿唇,脑中不由自主便浮现出一个温朗如玉的身影,那个人从小就是一表人才,看她的时候也总是很温柔,若是能嫁给那个人,自然是比那傻子强了一百一千倍。
她,会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主仆俩正说着话,屋外突然走进来一个人,见到她也不行礼,只冷言淡语地说了一句:“如小姐所料,老太太还是让郡主进去了,正在问话。”
庄觅珠点了点头,看着香妈妈一笑:“自然是要见的。”
要不然,华青弦会一直跪在那里,到时候,就是老夫人偏向柳侧妃而不给王妃面子了。老夫人是何等精明的人,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让她跪着,只是给她个迟来的下马威。
“小姐,你不担心?”
神色未动,她只是优雅地喝了一小口茶:“没什么可担心的,妈妈您静观其变就好。”
“那奴婢就先去了,怕老夫人一会儿要找。”
她笑着点了点头,神情很是温柔:“有劳妈妈了。”
“应该的。”
言罢,香妈妈很快便转身出了屋,而庄觅珠看着香妈妈的背景,竟是不自由主地笑了许久。
就连老夫人也不会想到,忠心耿耿的香妈妈,其实是她的人。
华青弦跪了三个时辰后,老夫人终于召见了她。
她拖着已要发麻的双腿,一拐一拐地进了内室,见到老夫人自是又要跪,却被老夫人及时叫住了:“你这孩子,都走不了路了还跪什么?坐吧!”
“祖母,孙女儿是来认错的,自然要跪。”说着,不理老夫人的一片‘体恤’之情,她又一次跪到了冰冷的地砖上。
老夫人显是不悦,眉头不自觉地高高一扬:“这是怎么了?”
“春红的事儿,孙女儿不该隐瞒祖母。”
未料到华青弦这么坦白,老夫人稳了稳心神,这才问道:“这又关那丫头什么事儿?”
“其实,春红一直就藏在孙女儿的院子里,孙女儿虽然知道大嫂在找她,却一直没有声张。”
说完这话,华青弦又偷偷地观察了老夫人一阵,见她并未打算说什么,她这才继续道:“那时候,花妈妈她们来孙女儿的院子里拿人,被孙女儿拦了下来,但当时孙女儿确实不知春红真的在院子里。后来,老夫人找孙女儿过来问话,说要搜院子的时候,春红才被人发现的,而发现她的人,就是泌竹和泌菊。她们想将东珠偷偷放到孙女儿的枕下,却无意中发现了春红躲在屋里,然后就变成了栽脏不成反被抓,春红被抓的时候便已经有些神智不清,孙女儿房里的云妈妈就打算将人先关起来再说,没想到春红说出了烟姨娘遇害之事。云妈妈觉得事态严重,便赶紧将人带了过来,没想到半道上春红跑了,又撞到了管家他们捞出了赵婆子的尸身。再后来的事,祖母就都知道了。”
这些话半真半假,听上去倒也合情合理,只是老夫人相不相信那就另说了。果然,老夫人并不相信,只是冷着一张脸质问道:“所以你和兰澜就利用烟姨娘和春红,在王爷和我面前演了这一出好戏?”
华青弦没有否认这一次,只道:“一切都和母亲无关,全是孙女儿的主意。”
“都是你的主意?”
老夫人的口气更冷了,一双眼更似两把尖刀一般,冷森森地戳着华青弦的胸膛。她没有逃避,反而高高地昂起了头,斩钉截铁地说了一个字:“是。”
如果华青弦说是王妃所为,老夫人便会顺着她的意思指责她几句,说她为女不孝明知道母亲不对却不劝阻,顺便再给她一顿排头吃,让她长长记性。可她偏偏什么都认了,还一幅理直气壮的样子,反倒让老夫人有些无法下手,只老脸震颤道:“你为何要这么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