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宫少宸,还是打着人人得诛之,又被废了名号的秋玉之后裔的名号,岂不是更不可能。

金大姑姑神色深沉地拨了下自己手腕上的佛珠:“话是这么说,但时移世易,现在皇室子嗣艰难,唯一正统的太子已经没了,皇室自己内部都是后继无人的状况,嫡系已经十不存一个,只要打着有着血统的后裔,就算是一面师出有名的‘大旗’,兴风作浪,无所不能。”

“只是如今皇帝陛下和南太后都在,他们才没有直接打出这大旗来。”老金摸着胡子补充了一句,眼神有些阴翳。

南太后虽然有些老糊涂了,但是她确是一根筋的人,对血统正统看得极重,也不是那种有兴趣登上大位兴风作浪的人,否则当年她完全可以不必让兴平帝亲政。

“可若是南太后和皇帝陛下都没了”楚瑜幽幽地吐出几个字。

所有人都顿住了,堂上一片死寂和窒息。

谁都知道,若是皇帝和太后再暴毙,不,只要皇帝暴毙,南国公若与东瀛人合作那中原大地就会陷入巨大的危机之中,沦落如东瀛人的虎狼口中。

长久以来,一直陷入迷雾中的阴谋,忽然渐渐浮现在水面上之后,几乎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悚然。

好一会,楚瑜才率先出声,安慰众人:“好了,现在先不必操这个心,南国公想要做什么,也得他还有这个精力,他首先要对付的是三爷,而南太后虽然糊涂,可也不至于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她顿了顿,又认真地道:“何况海上有三爷,宫中还有逸哥儿,他们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咱们现在还是要应付眼前的紧急状况!”

“嗯。”金大姑姑等人神色一正,立刻收殓神思,开始议论起守城之事来。

不管东瀛人打着什么鬼主意,最要紧的还是怎么应付面前的危局。

“咱们就这么撑到南国公的人马来也不是不行,但是现在云州城内局势复杂,虽然这里是咱们的地盘,可是宫少宸和他手里的人一定会在城内兴风作浪。”老金摸着胡子,蹙眉道。

云州城是曜司经营多年的地盘不假,但三爷此行已经将大部分的人马都带出了海上,肃清海道小鬼。

留下的力量也都是为了护卫楚瑜安全脱离的,不少曜司之人还在云州城上参战,所以维护城内治安的人手上就略显不足。

何况东瀛人既然能暗中布线长达二十余年,甚至连曜司里都被他们混进了人,说明对方在云州潜伏的人马一定不少。

这种战乱时分,这些人马甚至不需要像今天这样随意地烧杀掳掠,只要从内部做点手脚,做点破坏城墙,传递消息甚至传播谣言的事情,就能引起大动乱。

“云州开埠多年,什么人都有,此刻就更显得鱼龙混杂。”金大姑姑眉心微拧。

攘外必先安内,是众人都知道的道理,可是众人一时间倒是想不出什么太好的法子。

楚瑜则是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冒出一个词儿来:“群防群治。”

众人都愣住了,红袖率先一脸疑惑地问:“什么裙房裙制,制裙子?”

楚瑜大眼被窗外的天光映照得亮晶晶,笑得有点诡异:“不是要制裙子,而是有一支神秘而庞大的精英力量一直都隐藏在我们云州城,是时候启动他们的力量了!”

云州城的神秘而庞大的力量?

金大姑姑、老金、连同红袖等曜司中人瞬见‘虎躯一震’,齐齐脸上露出诧异而凝重的神色,对楚瑜露出疑惑的目光。

居然还有比曜司隐藏得还深的神秘力量?!

不过两个时辰之后。

琴家绣坊的大院子里坐满了一堆花白胡子头发的老头儿和老太太们,还有许多中年大叔和大婶。

一人一把小马扎坐着,翘首看着前方站在一张矮桌上的俏丽女子,脸色泛红地带着一种诡异的激动。

楚瑜此刻仍旧是一身短打,只是手臂上多了一个红色的——臂章,上面绣着四个大字——朝阳群众。

她一边举着手里同样红色臂章,一边运足内力,中气十足地大声道:“诸位大爷大妈,叔叔伯伯,婶婶大妈,你们就是咱们云州城的中坚力量,是咱们云州城土生土长的根儿,今儿小日本啊,不倭寇在咱们云州城烧杀掳掠,杀咱们的人,抢咱们的东西,你们能应么!”

“不能!”大妈、大爷们中气十足地齐齐大吼。

楚瑜非常满意地继续挥舞着手臂,让大伙看清楚自己手上的大锣:“所以,咱们年轻力壮的男儿上城墙揍倭寇,咱们城内大后方更不能乱!”

“诸位都是云州城各条街的扛把子,都是各条街德高望重的长辈,就得带起头来,组织民众巡逻队,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坚决打击奸细贼子兴风作浪的意图,坚决打击细作试图扰乱民心军心的行为,坚决打击一切试图戕害咱们的家园的叛国贼行为。”

简称——一个意图,两个行为的讲话,明显得到了无数大爷和大妈的响应,尤其是楚瑜将他们抬到了这等——‘德高望重’‘扛把子’的地位,更是振奋人心。

毕竟,坐了一个大院子里的大爷和大妈们不少人这辈子连个里长都没当过,见了地保还得恭敬地说话,这下子成了云州城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安能不热血沸腾?!

“云州城的未来,云州城的安宁就要靠你们了,绝不叫一个倭寇奸细跑出咱们的眼皮子下,云州城万岁!”楚瑜晃动着手里的臂章,小脸上都是尊敬和认真之色。

“绝不叫倭寇奸细跑出咱们眼皮子下,万岁!万岁!”楚瑜的演说让大爷大娘和大叔大婶们都激动异常,吼着,挥动着他们粗糙的手腕子,大冷天,可每个人的脸色都涨得通红。

其声震得整个院落都抖了抖,树叶下落,几只躲在窝里的乌鸦受不住这激动,尖叫着扑棱棱地飞走。

楚瑜很满意地一挥手:“好了,诸位,大爷、大妈、大叔、大婶,每个人排队上来领臂章,这是咱们保卫云州的荣耀见证,一定要保管好,朝阳的群众,向朝阳,明天的太阳是属于我们的!”

“明天的太阳是属于我们!是我们的!是我们的!”满院子年过半百的人们咆哮着,每个人的眼睛都充满了亮晶晶而坚定的光。

一番兴奋的大口号子吆喝呼喊完毕,楚瑜很是满意地从台上跳了下来,示意一边满脸古怪到尴尬的红袖带着曜司诸人和婢女们去给认真而兴奋排队的大爷大妈,大叔大婶发臂章。

“呃小鱼,这就是你叫你的捕快兄弟们从云州各街道搜罗来的神秘力量?”霍二娘看了一眼神色各异,但满脸无语的曜司众人,见众人都顾忌着楚瑜的身份不好问,她干脆就自己问了。

尤其是楚瑜刚刚说的那种要求——最好是各街各项的老头老太太大叔大婶,闲着没事儿就喜欢街头巷尾唠嗑,聚众说闲话的那种最好了。

楚瑜擦了下自己鼻尖的汗水,眼里都是慧黠的光:“那是,你们可别小看了‘朝阳群众’的力量,群防群治,指的就是本地民众自我防治,提高安保力量!”

都土生土长的老人儿,谁是陌生人,谁家有点鸡毛蒜皮的打架吵架的事儿,都能马上知道,对于陌生人的出现,或者熟人出现陌生行为都能发现,马上报告给他们片区的曜司之人。

“都是年近半百的人了,又是本地人,倭寇再派人潜伏,这二三十年也不可能潜伏到他们里头去,这就是朝阳群众的力量,第一神秘细作机构其实真是他们,不信,咱们走着瞧。”楚瑜嘿嘿一笑。

她这都是剽窃了上辈子时候的见闻,活学活用一回。

“好罢,希望小夫人的法子奏效。”金大姑姑苦笑了一回,不管如何,她只知道楚瑜这脑瓜子里总是能蹦出许多稀奇古怪的主意,既然没有更好的法子,姑且试试。

曜司众人虽然还是很怀疑楚瑜这法子,可如今也都觉得还是死马当活马医一回罢。

不过很快,众人就立刻见识了‘朝阳群众’的厉害之处。

大爷大妈大婶大叔们各自回到自己住的街道上,立刻按照楚瑜的吩咐和捕快衙役们的安排,组织了自己街道上不少同年的爷叔奶婶戴上精致的‘朝阳群众’臂章,分成三班倒地在自己附近的街区巡逻,每个人手上都提着锣鼓,一遇到异样就狂敲锣鼓。

而家家户户院落里都备着锄头铲子还有扫把木棍甚至渔网,鱼叉,遇到锣鼓响,所有人如听到战场战鼓擂动,齐齐操着菜刀、棍子、鱼叉等等东西一窝蜂地冲出来。

而楚瑜也将曜司的武卫们分成四部分,与捕快一起镇守城内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以备不时之需。

毕竟忍者们的手上功夫确实也不是平民们能应付的。

但是

楚瑜很快发现,自己这安排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因为‘朝阳群众’比她预估的还要牛逼太多。

这夜,墙外的倭寇们和城墙上的士兵们厮杀了一日,正退兵而去,四处都安宁了下来。

城南流花街的‘朝阳群众’大妈大爷们提着灯笼雄赳赳而警惕地与上一班人马交接班,又在各街道签到处的巡逻签到本上按了自己的手印,领过了琴家发的宵夜包子豆浆,一边吃,一边开始了深夜的巡视。

这支巡逻队领头的张大妈,今儿很是在自己识文认字的媳妇面前得脸,她当了半辈子杀鱼婆,性情彪悍,今儿终于当上了‘朝阳群众’流花街的三分队的小队长,那可就大小是个官儿,还有银子拿。

她的秀才儿子还没有考上举人,连她都不如。

她气昂昂地提着灯笼走在队伍前面,特意地将自己鲜红的‘朝阳群众’臂章拉扯到胳膊最上方,那样上面黄色丝线绣的精致的四个‘朝阳群众’大字会显得更耀眼。

要知道,这可是琴家绣坊出来的东西,料子还是绸的,那琴家绣坊的东西可是皇帝和大官用的额,随便一方帕子可就十两银子哪!

不过张大妈才走了几步,就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

“怎么了,老张家的?”她身后的竞争对手,流花街巡逻三分队副队长屠夫家的刘大娘一眼就看出了张大妈脸色不对,便立刻关心地道。

要是张大妈巡逻不力,她就可以将张大妈顶替下来,自己成为小分队队长,还能多领一吊钱!

张大妈很想说自己没啥事儿,但是肚子明显不太给她面子,一下子就剧痛了起来。

她在那咕噜噜的肠子蠕动的响声中忽然想起了今下午她在琴家铺子领了大肉包子掉牛粪边上了,她一下子没舍得,还是捡起来把沾染到的一点点牛粪扒拉掉,然后把包子吃了

她咬着牙,脸色阴沉地道:“老娘去一趟茅厕,你们在前面等我一会。”

她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更不愿意拉裤子上,那会被街坊嘲笑一辈子。

刘大娘看着她那样子,心里有点得意又有点担心,只点点头:“好,老姐姐,你早点回来,咱们巡逻可都是定点签到哪!”

张大妈绿着脸转身就走了。

她也没有耐性去寻茅厕,左右瞅瞅天黑无人,便摸到一处城墙下松了腰带,屁股一掀就蹲着开始排泄。

看着远处的灯火,刘大娘似乎在神气地对着那一队巡逻员说什么,仿佛她才是队长,张大妈心急如焚,只觉得自己差不多了,摸了手纸随便一擦,提着裤子就要往前奔。

只是她才走几步,忽然听得身后传来“吧唧”一声,仿佛有什么人踩在了自己的粪便上。

她一回头,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而那股子拉稀屎的臭味却忽近忽远地飘散在自己头上,阴冷冷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横过来。

张大妈顿时觉得背后一阴,一个激灵,顿时尖叫了起来,腿一软,就整个人倒在地上,顺便将自己手上的铜锣也一甩:“妈呀,鬼呀!”

那凄厉的音调还带着华丽的颤音,直破云霄,令她身后的武士刀一颤。

这样一来,非但她狗屎运地避开了那横抹过来的武士刀,也一下子报出了信。

这下,整个城南就炸了锅。

迅速地有人朝着张大妈的方向冲了过来。

率先冲杀在第一位的就是一贯号称因为身体太肥而走两步都喘的杀气腾腾的刘大娘。

她机敏地将手里的灯笼率先朝张大妈的方向扔了过去,照亮黑暗处对的情形同时亦声如洪钟地咆哮:“谁在那里!”

“咚咚咚!”

“锵锵锵!”

半夜时,城南一阵尖锐刺耳的锣鼓响声,伴随着五十多岁大妈们宛如洪钟的咆哮与及尖叫声响起。

“有贼要炸城墙!”

夜晚的安宁被打破了,城南附近一片街道不一会就亮起了许多盏灯。

而不少人家里迅速地冲出来不少手操菜刀、砍柴刀和鱼叉、渔网,踩着脱鞋,披着衣衫的民众们,鞋都掉了,也向那锣鼓响起的地方冲杀了过去。

“哪里!”

“哪里!”

“杀他们狗娘养的倭寇!”

一群着黑衣的忍者刚刚在城墙上好不容易掏出个洞来,就被一个胖乎乎上茅房的大妈发现了,而他们灭口打算因为踩着了大妈的屎而暴露了行踪,还来不及遁走,就迅速地被人包围了。

虽然他们的武艺非常高强,飞檐走壁。

可是若整片街区都是敌人灯火通明的时候,你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于是,数人倒霉地被用臭鸡蛋,石头,狗屎,飞出去的菜刀,等等不明物体砸了下来,再被渔网兜住!

然后被一涌而上的民众们逮了个正着,暴打一顿,送到了衙门。

是的,现在衙门里的主事人已经换了楚瑜。

她大半夜被红袖从床上拖起来的时候,看到那凄惨无比,不成人形的数名忍者,也呆了呆。

这是?!

而负责调动剩下曜司力量的土曜甚至没有来得及让武卫们去抓人。

“哈哈哈哈,好好,多谢诸位父老乡亲,诸位果然都是国之栋梁,云州的中流砥柱,杠把子!”楚瑜听完了过程,简直要笑得倒地不起。

她心情舒爽非常地让红袖给两位大妈都送上一面“巾帼英雄”的刺绣锦旗,又送上了赏金。

张大妈和刘大娘都如同英雄一般雄赳赳,气昂昂地被簇拥着离开,又羡煞了一群其他的城区的‘朝阳群众’巡逻队成员,诸位大爷大妈大婶大叔们都暗下了决心,下一个立功的一定是他们!

楚瑜也很愉快地弄了个流动锦旗制度,谁抓到的贼子,奸细最多,谁发现的线索多,甄别属实之后,这面锦旗就轮到谁家,赏金轮到谁。

于是四大城区的扛把子大爷大妈们展开了抓奸细竞赛,斗志昂扬,成果极高。

整个云州城,瞬见进入了琴笙在的时候都没有过的路不拾遗的治安佳境,不要说东瀛忍者们不敢随意出动,连小偷小摸都没了。

“真是你的脑子里,到底里面有什么!”霍三娘看向堂下被押走的几名狼狈的忍者,她忍不住看向楚瑜,一脸的敬佩。

楚瑜笑眯眯地翘着二郎腿喝茶:“没什么,治大城如烹小鲜已。”

呵呵,上辈子国家机构多年总结出的法子,用于这种小打小闹,自然有效。

“小鱼,你真是奇才。”金大姑姑看着楚瑜,感慨了一声。

楚瑜托着腮大眼闪过狡黠:“您想说我奇葩,就说罢,嘿嘿。”

几家欢笑,几家悲。

有人得意,就有人恼火。

“可恶,这个玉安郡主,实在是该杀!该杀!”森田岁郎坐在屋子里看着手里的奏报,红了的眼里,满是怨毒。

“呵,那小女郎脑子里总有许多奇思妙想。”宫少宸懒洋洋地靠在软枕上,晃动手里的扇子,笑得有些复杂而诡魅。

龙王令 第6章 人形自走炮

“可是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真是太可恶了,现在咱们在城内的人根本不能动,德川将军可是一直在等我们的消息,我们要怎么办!”森田岁郞气得几乎不知道要说什么,看着宫少宸倒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他虽然暗中腹诽,但是却又不敢当着宫少宸的面说什么。

毕竟这个男人心狠手辣,在中原,他又是名义上的最高行动统帅,而且对中原也确实比自己熟悉。

“德川不是一直都觉得云州很好攻克么,也一直觉得我们在中原多年毫无建树,既然如此,就让他见识一下我们艰难的处境,也是好的。”宫少宸晃动着手里的扇子一点都不着急,丹凤眼里闪过冰冷幽暗的光。

“这这”森田岁郞闻言,头都大了,汗如浆出。

他知道自己效忠的德川将军和这位伊势宫皇子殿下一直都不甚和睦,自家将军确实在女皇陛下面前没有少给这位殿下上眼药。

“这什么,你要是有好法子,那就去和你的将军说罢。”宫少宸懒洋洋地笑了笑,起身向院子外走去。

冬日的小院落,自然不能和伊势宫行馆比较,草木凋零,看着颇有些肃杀之色。

他看着满园的凄冷,心中却难得的沉静,他抬头听着远处传来的厮杀声,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神色淡淡地开口:“红零身后的图完成得怎么样了?”

宫少司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抱着东瀛刀靠在树边:“差不多了,香山道的人手艺不差,但是那位大师也说了,没有楚瑜的背,她无法完成最后的任务,毕竟人和人背后的经脉血管差距再怎么样,都会有区别的。”

“嗯。”宫少宸沉吟了一会,随后道:“告诉那位大师,让她继续,楚瑜那里,我来想办法。”

宫少司闻言,微微挑了下眉,神色有些异样,随后颔首道:“是。”

城内情形已经被控制。

但是城外的形势却不容乐观。

“轰隆!”一阵巨大的闷响,巨大的炮火响声,伴着硝烟的味道飘散在城头。

震耳欲聋的声音让火曜几乎都难以忍耐地蹙眉,整个脸都埋在自己的膝头上,等到那些飞散的碎石都落下之后,他才一个鹞子翻身而起,伏在城头上,一扬手中的长刀“哐”地一声将那搭上来的梯子劈砍下去,顺便将那准备爬上城头的倭寇们一起踹下了城墙。

“啊啊啊——!”一阵惨叫声后,那些倭寇们直接摔得肢体破碎。

“快快,把攀城钩和攀城梯都全部砍下去!”火曜一身战甲,宛如流星一般掠过城头上方,厉声指挥着士兵们。

“杀啊!”绞缠厮杀在云州城墙上每一处展开。

但是没有多久,又是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在城头上响起。

“轰隆隆!”飞沙走石。

“小心!”有士兵惊恐的吼叫声响起。

而那时候火曜正在飞身而起去斩杀已经攀上墙头的倭寇,长刀闪烁下,血光四溅,直杀得城墙上的倭寇们狼狈地滚下攻城梯,而他背对着不防之下,差点直接被那炮火轰个正着。

但是下一刻,一只柔荑打横伸出来,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臂,粗鲁地将他一扯,直接将他抱在怀里,火曜下意识地就要回刀横劈向那人,但是那熟悉的香气让他硬生生地在半空中转刀入鞘。

两人硬生生地在半空中滚了几滚,虽然避开了火炮,但却直接翻越了另外一边的墙头,眼看就要直接坠下墙头,引得士兵们惊呼一片,却不想那女子抬手一转,一把匕首弹在手上,锋利的匕首利刃直接刺入城墙三寸,她一手抓住那匕首,一手抱住火曜,两人吊葫芦似地吊在了的那一侧墙头下。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火曜一转脸,看向抱着自己的大力女,忍不住怒道:“你来这里干什么,霍三娘,不是说了让你看好那条鱼么!”

霍三娘看着被自己抱在怀里一身战甲的俊帅男儿,脸上还有黑色的火硝痕迹和血渍,却只让他看起来更加俊酷,她眼底亮光一闪,嘿嘿一笑,低头一点不客气地就在他脸上‘吧唧’一下亲了下去。

“嘿嘿,小火儿,你可真俊。”

这下,立刻让那头奔过来准备拉住他们的士兵们都呆住了,随后也顾不得正在打仗,竟齐齐地发出一阵哄笑声和口哨声来。

火曜瞬间僵住,脸色黑了青,青了黑,黑了红,他抬手一把就推开了霍三娘,足尖在城墙上一踹,直接翻身上了城墙。

“滚,不用守城了是不是,都等着倭寇爬上来吃你们的肉!”他一点不客气地直接用刀鞘狠狠地抽了过去,直抽在士兵们的身上。

其余武卫们都立刻忍着笑意,转身去督促城防去了。

士兵们都被抽得嗷嗷叫,立刻也转身跟着赶紧去另外墙头上守城去了。

“小火儿!”霍三娘也跟着翻身而上,就要凑到火曜身边来。

火曜冷了脸,抬手蹭了蹭了自己脸上的硝灰,提刀转身就向城墙另外一头走去。

“哎,你怎么不理我!”霍三娘跟在他身后,挑了下眉,抬手就去拉他的衣衫。

但是下一刻,火曜忽然转身一把将她按在城墙上,低头眼神阴翳地看着怀里娇小的西域女子,咬牙切齿地道:“你知道不知道这里多危险,这批倭寇是有备而来,全部配备了烈火炮,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比天雷弹还要厉害的东西,如果不是云州城这些年一直都在加固,可能已经撑不住了,你明白吗,肉身于火焰烈气之中,再高强的武功,也会灰飞烟灭!”

霍三娘似乎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呆愣地看着他。

火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松开了她,阴沉地一字一顿地道:“现在,你给我马上滚回去,战场不是女人应该来的地方,去给我盯着小夫人!”

楚瑜若是出事,他们根本无法对主上交代。

霍三娘看着火曜隐忍着怒火的眼,见他转身就要走,她却扯了扯唇角,居然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碧绿如翡翠的大眼里含了笑意:“你是在担心我吗,小火儿?”

“你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来人给我押着她下城墙!”火曜看着她,神色一僵,黑着脸火冒三丈地转身就要走,同时示意其他士兵上来将霍三娘押走。

“等等,好了,不说别的了。”霍三娘看着火曜是真动了火气,赶紧道:“就是小夫人让我来的!”

“她让你来,做什么?”

火曜还没有回应,却是水曜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他同样一身战甲,精致妖娆的眉目在那盔甲下却少了平日里的妩媚,多了一种少见的英气与杀伐凌厉之感。

“我知道她鬼主意最多,怎么,她也知道了倭寇这次战斗力非凡?”水曜一边拉住火曜,一边示意其他人继续战斗,同时正色看向霍三娘。

自从他知道楚瑜搞了一个什么‘朝阳群众’直接治得整个儿战时的云州城路不拾遗,更不要说什么倭寇奸细更不敢冒头,冒头就立刻会被‘朝阳群众’围剿,更是对楚瑜那鬼马精灵的脑子很是佩服。

霍三娘点点头,正色道:“是,她的安危,你们不用担心,她也发现了这倭寇的火力实在猛烈,更是有备而来,所以才让我来通知你们等敌寇退兵之后换人值守,她要你们去一趟八阵院,她还有一些新的东西要交给你们!”

火曜和水曜两人互看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异样之色,随后就齐齐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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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北风料峭,寒号鸟鸣声听得人心寒凉。

八阵院里却灯火通明。

地面上摆了数百个陶瓷罐子。

“好,硝二两,硫磺三两、火炭”老金一边看着手里的书卷,一边指挥着人往陶瓷罐子填塞火药。

所有人脸上都戴着口罩和手套,小心各自小心地往罐子里填放药物。

而另外一边,楚瑜则在指挥着婢女们糊天灯,“慢点,慢点,要保持平衡,一会就能放起来,得把线拴上。”红袖让两个小婢女拿稳了一盏巨大的天灯,然后自己去点灯下的火油。

一群婢女们都兴奋非常地看着手里的天灯,叽叽喳喳地说话。

火曜和水曜一进八阵院就看见这等景象,不禁愣住了,脸色很是古怪。

老金那边严肃的样子和红袖那边嬉笑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他们之间又隔开了一大片池塘,更是显得泾渭分明。

“这是在做什么,点天灯?”火曜和水曜互看了一眼,还是决定往楚瑜那边而去,看着楚瑜在指挥人糊天灯,水曜忍不住好奇地开口。

毕竟经历了许多的事情,从漠北到江南,见识过楚瑜的冷静与机变之后,但他们早已不敢对楚瑜怀有偏见,再不敢像当初那样张口就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