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他喘了两声,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响。

宫少司手腕轻转,随后一松手,就见他手上的巫师脸色涨红僵硬地倒了下去,两眼暴突,唇间流血地痉挛了几下,再不动弹。

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那巫师竟死了。

宫少司似觉得心里舒坦多了,看了下自己手上染的血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随后抬起大眼笑嘻嘻地扫了一圈周围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的侍卫和巫师们,很是无辜的模样:“哎呀,人家不是故意的呢。”

太阳渐渐落了下去,整片王庭的草原都陷入了夜色里。

篝火升了起来,一阵阵的晚饭香气从许多圆帐前飘散开来,不知哪个赫金牧民吹响的悠远的羌笛声也荡漾在夜色里。

楚瑜蹲在篝火前,往火里添了些柴火,看着跳跃的篝火,轻叹了一声。

“想三爷呢?”霍三娘忽然走到了她身边也蹲了下来。

楚瑜轻抽了抽鼻尖,抬手托着腮,专注地看着那篝火:“嗯。”

她顿了顿,又蹙了眉:“金曜他们遇上草原黑风了,行程有些迟滞,可能还得等个几天才能到。”

她知道霍三娘虽然脸上看着对火曜冷淡到冷酷,可是三娘的心中是有着火曜的。

霍三娘的娃娃脸一僵,略眯了下碧绿的眸子,忽然有些心不在焉起来:“嗯,但是就算他们来了,三爷若不愿离开,只怕也是无用。”

两人一时间都无话,各带了心事一边听着那似带着几分哀伤飘渺的牧笛声,一边看着那篝火跳跃。

笛声悠远而深沉,哀伤得让人难以忍受,楚瑜眼前忽然有些恍惚,眼神有些迷离地慢慢抬起手,四处摸索了起来,随后也不知摸索到了什么,便握在手里举了起来,然后

楚瑜一晃神,忽然清醒了过来。

“小鱼!”霍三娘一脸铁青地看着她,仿佛她做了什么可怕的事儿。

“怎么了?”楚瑜愣了愣,待看清楚了自己动作,脸上也是一寒。

她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握住一个篝火里柴火未曾烧着的那头,就把那头烧得通红还带着火焰的一端3往自己的脖子上戳,如不是霍三娘眼明手快死死地捏着她的手腕,只怕

“你疯了么,怎么竟将这东西往自己喉咙和脸上上戳,就算三爷作了点惹你恼了,你也不至于要这样!”霍三娘喘着粗气瞪着她,也是一脸后怕和恼火。

“人没有找到,出事的时候,你没有寻死,怎么这时候反而”

楚瑜蹙了眉:“我没有!”

霍三娘愈发地恼了:“你还没有,难不成我还拉错人了么!”

楚瑜却没有搭理她,反而下意识地转头,不动声色地警惕地四处张望:“你听到那羌笛声了么?”

羌笛声,仿佛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霍三娘见她那样子,心中有些担心,却也还是道:“那羌笛声怎么了么?”

这草原上,会吹羌笛的牧人太多了。

果然,不一会,那羌笛声又响了起来,但是楚瑜再细听,可不管是自己,还是那笛声却没有了任何异样,楚瑜墨玉眸里寒光一闪,看着手里的火棍,忽然低声问:“我刚才拿火棍子戳自己喉咙的动作大不大?”

霍三娘想了想,摇摇头:“不大,我拉得及时,看起来你倒像是在挑一挑火罢了。”

楚瑜一顿,立刻站了起来,扔了手里的火棍子:“我去找瑟瑟,你去想法子把刚才那吹笛的人悄悄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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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血色长夜

霍三娘虽然不知是怎么回事,但见楚瑜脸色阴沉,很是不好的样子,还是立刻寻了二娘一起带着人摸了出去…

楚瑜则立刻进了帐子里,抬手就把其他人都打发了,只留下了唐瑟瑟,对着她耳语了一番,又将手腕的袖子拨开,递到了唐瑟瑟面前。

唐瑟瑟听得楚瑜一番低语,原本就冷的小脸,此刻瞬间了沉了下去,立刻抬手仔细地摸上她的脉搏。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

楚瑜看着她:“怎么样?”

唐瑟瑟脸色很是不好,低声道:“只摸出了掌门脉象有些乱,但也只是饮食不调,或者着了些风又被火熏了熏,导致有些头晕,其他是什么都没有探到。”

楚瑜心有些发沉,竟连瑟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么?

随后她闭了闭眼,又道:“去寻了水曜来,他也擅医毒,或许能有些法子,起码让他探查一番也是好的。”

明日就是长生天神的大祭了,由不得她不担心。

唐瑟瑟立刻点了头,立刻奔到圆帐门口,让曜司的人立刻寻水曜来一趟。

随后她折回来,看着楚瑜一脸沉色,便也蹙了眉:“也许方才掌门一时精神恍惚,所以才有这等异常,未必真是当初在岛上留下的病根子”

楚瑜扯了扯唇角,却捏紧了自己的衣角,低声道:“做人,最怕侥幸之心。”

说话间,帐子被人一掀,水曜便走了进来,看着楚瑜和唐瑟瑟那神色,一向左右不离的霍二娘和霍三娘便知道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待得唐瑟瑟将楚瑜刚才的事和他一说,又把楚瑜自己怀疑在琉岛上落下病根子的事情说了一回。

水曜也都变了脸色,收了妖娆作态,上前就给楚瑜细细的诊治起来,然而结论还是和唐瑟瑟一样。

并无大碍。

越是这样说,楚瑜的脸色却没有半点松下来。

此时,霍三娘和霍二娘也相携而入。

楚瑜一看她们的脸色,便挑了眉:“没有抓到人?”

“抓到的在咱们附近的那几个会吹羌笛的都是寻常牧人,可要去看看?”霍三娘问楚瑜,神色有些犹豫。

楚瑜闻言,却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模样,只扯了唇角,轻叹了一声:“不必了,即刻放了他们出去,不要打草惊蛇。”

水曜沉默着,此刻却忽然道:“此事,还是要禀报三爷。”

“是。”楚瑜抬起眸子看向他,两人对视片刻,忽然都齐齐地苦笑了起来。

彼此,仿佛都对了琴笙为了独自跟着隼钦宁离开有了些更深的猜测和推断,却又不好在此时说出来。

楚瑜蹙了眉:“咱们都得走一趟,再找人盯着隼钦宁,看看他那边最近有没有什么人往来投递消息”

话音刚落,忽然听得一声“啪”地脆响,不知什么东西碎裂了,圆帐外一亮,传来一阵什么东西烧焦的声音。

随后就听得有人用赫金语尖叫了起来:“抓刺客,抓刺客!”

楚瑜和水曜、霍家姐妹都是有功夫在身的,此刻,他们齐齐脸色一变,互看一眼:“不好!”

下一刻,但见帐子外火光闪烁,瞬间大量的火箭携带着重重杀气飞射而来!

楚瑜、水曜等人却根本没有理会那些危险的火箭,却立刻分头利落地转身就地一滚,避开了射入的火箭就去将各自的武器全部都卷在手里。

他们都是习武者,武器从来不离身太远,洗澡都会放在澡盆子边。

此刻握了武器在手里,便即刻抬手就近劈开了圆帐,就杀了出去。

临出去前,楚瑜厉声喝了一句:“想法子往王帐那边去!”

众人愣了一愣,往王帐去?

为何不是往隼摩尔所在地方去。

此时敢借着抓刺客对他们下毒手的,除了隼钦宁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而这个时候跟在楚瑜身边的不过数十曜司中的精锐,原先带出来的大部分人马都让金曜等人带着尚未赶到,便皆不在身边。

自然是需要寻人做个盾牌在前面,保个平安。

没有比隼摩尔更合适的人选了。

但楚瑜却咬着牙,看着外头冷冷地笑了笑:“这个隼钦宁敢对我们发难,只怕隼摩尔必定是不在营地的!”

众人了然,便都齐齐点了头:“是!”

待得出了圆帐,楚瑜等人才发现远近都是隼钦宁的人马,水曜立刻把手往自己唇边一搁,便吹奏了起来。

听着曜司特有的哨音吹动,原本各自为战,捉对厮杀的武卫们立刻干脆利落地了结了手上的敌人,然后边站边往楚瑜那一处汇合。

楚瑜从离开律方那日起,就不知何时开始渐渐地成了他们的主心骨,此时得了令,自然各自遵命。

一行人齐齐往王帐那头冲杀而去。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

原本隼钦宁的人马重兵和无数弓箭手皆伏在往隼摩尔的那个方向上,就打算以逸待劳,等着楚瑜他们一行人自投罗网。

任凭楚瑜曜司一行人手上功夫何等厉害,也抵挡不得人海战术,还有各种陷阱暗器,一片火箭射过去就算是个狮子群都被射成个刺猬。

却不想,楚瑜他们却只晃了个花枪,竟齐齐地向另外一个方向杀了过去。

看着满地自己人的尸首,隼钦宁终于觉出不对来,他妖异的眸色一寒,身边的巫师已经恼火地开了口:“不好,他们这是要往王帐杀去,只怕这些汉人是要抓世子和大公主做人质!”

隼钦宁倒是一点不在乎楚瑜他们是不是要抓世子和大公主,如果楚瑜他们能将世子和大公主都杀了,倒是了结了他自己的一桩心事,通往可汗大位的阻碍又少了一个。

但是,他也不是没有头脑,多少也了解曜司行事,只要白还在他手上一日,曜司的人就不可能冒着被所有赫金人部落猎杀的危险去害了世子和大公主。

听着隼钦宁的话,那巫师闻言一愣,便也阴沉了脸盯着远处激烈的战斗:“如果他们是去向大公主他们求救,大公主他们一定会出手的,她是您的未婚妻。”

隼钦宁想到旭旭大公主那双看着自己冰冷的灰蓝眸子,就冷笑一声:“她是我的未婚妻,只怕她眼里根本没有本王,否则当初早就从了本王。”

当初旭旭十几岁为了巩固世子的地位,自愿定了给他做未婚妻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对那有着美丽面孔和一双天空灰蓝眸子勇敢高贵的小公主产生过好感的,年年送上各种珠宝玉石。

虽然也是带和目的联姻,但是这么多年来,旭旭大公主对他一直不冷不热,甚至可以说敬而远之。

赫金人民风开放,未婚夫妻早早就睡一个帐篷和滚了草坡都是寻常事,只旭旭却不知哪里学了一肚子中原的礼仪教化,对他的示好全当看见,道是要守什么礼,必定要等着世子长大才好。

他初时不了解,也就忍了,反而加倍对她好,直到后来他捧着花和宝石去寻她的时候无意地听到旭旭大公主与她身边的婢女在帐子里私下说话,竟是对他的出身和夺权的行径大加鞭笞,语气里满是鄙薄。

她一直不愿把身子给他,就是打着等着世子长成,能掌权之后,就想法子另嫁的主意。

他方才知道她根本看不上他这种人,一片心意都成了脚底泥,心中一团火,恨不能掐死那少女,却又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那女子弄到自己怀里来,让她悔不当初。

再到后来,他便索性扔开了那心思,只喜欢美丽的人,不管男女,喜欢了便弄到手。

至于旭旭大公主

隼钦宁冷笑一声,眼底闪过莫测算计的光:“给他们开一条路,想法子把他们引到旭旭大公主和世子那里去。”

那巫师一愣,有点不敢置信地挑眉:“殿下,万一他们真求得大公主他们的庇佑”

殿下不是说那些汉人就是打算让大公主和世子出面么,不把人拦下,竟还送到王帐那边?

“他们不会求得大公主和世子的庇佑,他们都是汉人的奸细,是要谋刺大公主和世子,挑起战争,所以我们是去救驾,却想不到这些汉人心狠手辣,竟将公主和世子都杀了,你们听明白没有!”隼钦宁利落地打断那巫师的话,声音沙哑惑人地道。

那巫师闻言,瞬间明白了什么,也露出了狰狞的笑来:“是!”

这就是一石二鸟了。

这些汉人就算不是奸细,也必须是奸细和刺客!

随后他立刻转身下去安排去了。

隼钦宁看着远处厮杀,金银妖瞳被火光倒映出一片腥红狠辣的妖光。

这一头楚瑜领着曜司众人一路往王帐的方向杀去,一开始是极为艰难的,总有杀不尽的敌人冲过来,包围他们。

好在曜司这次来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以一敌十,一圈砍杀下来,自己人受了点伤,身上都是血色,但却都是赫金人的。

一群杀神,浑身煞气冲天,手中的猩红双剑不知染了多少人的血。

可是渐渐的,也不知是不是他们太凌厉,冲上来的人多是围而不杀,竟渐渐让他们脱离了包围顺利地往王帐杀去。

远远能看见了王帐,众人精神皆是一振。

楚瑜却慢慢地觉得出不对味道来。

介个是一更~二更在六点哦~(づ ̄3 ̄)づ看得开心别忘了投票。其实三爷为什么离开,大家多少有人猜测到了。

第三十一章 诡流

顺利得

让她感觉有些不对劲…

周围的人依然杀得性起,楚瑜知道曜司之人手上沾了血,血刃出鞘之后,这等十面埋伏下只怕已经进入“入武”杀性的状态。

虽然区区数十人,每一道青影手上的长剑如光,舞得密不透风,挥洒处红光飞溅过,开膛破肚,断臂残肢随处可见,惨叫声不绝。

人人都红了眼,裹挟着她一路向那大帐而去。

楚瑜一剑挽出个剑花,将面前的敌人挑开了来,也顾不得被飞溅了一身的血,只向水曜靠去,厉声道:“水曜,等一等,只怕那边有异!”

水曜艳丽的面容此刻一片森冷,眉梢眼角的妩媚都化成了刀锋一般的凌厉狰狞,鬼魅一般的身形过处,血色不沾身,便落下数具尸体。

楚瑜厉声一喊,他方才顿住了身形,转身挑眼看向楚瑜,稍冷静了下来:“怎么说?”

“不知道,赫金人悍勇,如今围而不攻,必定有异!”楚瑜和他背靠了背,挑开一支长箭。

水曜顺着楚瑜的目光一看向王帐的方向,竟发现那不远处的赫金人武士竟似看着他们过来,还有让开路一般。

他媚眼一眯,冷声道:“竟连火箭都少了!”

哪里不是呢?

这一留心,便能发现原本杀气重重,密集狠辣的火箭,竟变成了流星箭一般的零散。

楚瑜看了下王帐,心中一动,这些日子跟在琴笙身边,她心思也算敏锐,此刻忽然明白了什么,大大的墨玉眸子里闪过森冷寒光,她反手一剑将冲过来的敌人挑开,抬手蹭了下自己下巴上飞溅的血:“只怕那边有人打着给我们头上扣一个刺客罪名,再将大公主和世子都杀了,再登上可汗之位的主意。”

她和曜司都是隼摩尔带来的人,若是旭旭大公主和那位世子都‘死’在他们手上,隼摩尔绝脱不了被泼脏水的下场,如此隼钦宁登上可汗之位,便看起来无比的理所当然了。

“哼,这算盘打得好。”水曜冷笑一声,心中的怒火让他双剑攻势越发凌厉,不过片刻又了结了好几个不知死活的赫金人。

“咱们现在怎么办,你有什么打算?”水曜打了个呼哨,止住了曜司武卫们的攻势,暂守不攻,低声问。

楚瑜眯了眯大眼,冷冷地看了眼另外一个方向:“西南方向,咱们直接杀到三爷的帐篷去!”

既已经撕破脸,又还有什么必要再隐忍!

何况她还有事情要问琴笙。

如今隼钦宁将所有的人马都调动到了他们这里,如今又打了要将王帐一起灭的狠毒主意,琴笙的帐篷那里防守必定是弱的!

“得令!”水曜轻笑一声,又再次打了个更尖利的呼哨。

武卫们即刻剑锋一转,竟直转了方向奔杀而去!

原本的那些赫金士兵们不过是得了令,给他们路往王帐去,连番佯攻下,既不能死拼,又不能不拼杀,这般短兵相接下,他们自己已经损失了不少人。

此刻陡然见他们忽然换了攻势方向,竟然向一个莫名其妙的方向杀去,那方向的士兵们哪里想到这群杀神忽然携带着凌厉攻势如狂风席卷过来,瞬间便血肉横飞,被杀出一个缺口来。

而远远的隼钦宁正冷眼蹙眉,恨恨地盯着楚瑜他们一行人。

楚瑜和曜司一行人杀出一条血路来,一尊尊杀神一般的手上一过便是数条人命,直让人看着心颤胆寒。

但隼钦宁出身巫师,当年不像隼摩尔一样上过战场,此刻却也让他不得不感慨这若是当年的天鹰大营那一批人,也难怪被称为魔神之鞭!

可看着对方一路被他们引到陷阱里,他心中的热血忍不住沸腾,满脸阴惊之色,只等着大事得成。

此刻却陡然见楚瑜他们竟然没有如原本预计那般地踏入陷阱,反而冲向了那个方向?!

隼钦宁瞬间就沉了脸,厉声道:“拦住他们!”

他一声令下,他手下所有的赫金士兵们都立刻潮水一般向楚瑜的方向围杀而去。

那一头刀锋相见,血色横飞。

另外遥远的上京处,却也暗流汹涌。

苏家的大宅,灯火通明。

主宅的厢房里,小厮和丫头们都垂了手等候在门外。

门内一片苦涩的药气弥散开来。

“我奶奶怎么样了?”一道女子清洌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那老大夫收回了自己的探脉的手,看向身边一脸焦灼之色的美貌年轻的女子,神色却有发沉:“定远老夫人这是风邪入体有些重了,老人家这寿岁了,身上还有些沉珂旧疾,这次若是不好好调养,只怕有些不好,发热了难退下去就会很危险,珍珑夫人切记不能再让老夫人见风了。”

苏千城的神色有些惆怅,秋水眼里都红了一圈,声音却依然很是沉稳:“是,劳烦陈太医了,我一定会好好看着奶奶。”

“哎哪里就那么娇贵,老婆子我习过武,当初领着十万大军追随先帝讨反贼的时候,风里来咳咳咳雨里咳咳雨里去,也不曾有什么。”躺在床榻上的老夫人示意身边的嬷嬷将自己扶了起来。

陈太医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看着一脸憔悴苍白的老夫人叹气:“老夫人,你我认识多年,老夫也劝你一句,你也知道那是当年的事儿了,如今你我都七老八十了,该享福的时候就别奔波了。”

苏老夫人闻言,笑了笑,随后看向一边的苏千城:“千城啊,你去替奶奶看看外面丫头们的琼果浆可是热好了,嘴里吃药都淡出鸟儿来了,就好这一口。”

苏千城看着老夫人,又看了眼陈太医,便行了个礼,笑盈盈地道:“好,孙女儿这就替奶奶看看去,只是陈太医也说了您脾胃虚弱,这果浆可不能多喝。”

说着,她又看向陈太医:“太医,您可得替我劝着奶奶。”

陈太医含笑看着苏老夫人点头:“珍珑夫人素来是最有孝心的,这衣不解带地侍疾都好些天了,老夫自会劝着你奶奶的。”

苏老夫人摇摇头笑了起来,随后看向苏千城:“你一会催了果浆就去歇息罢,要不这老东西还要说我虐待自家小孙女儿呢。”

说着她拉了苏千城的手,轻轻拍了拍,满脸疼爱。

苏千城又行礼自去了不提,只是出得门来,她眸光便闪了闪,看了眼身边的绣心:“走罢,替奶奶催果浆去。”

等着苏千城出去之后,苏老夫人忽然看向陈太医,正色问:“我这病,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行走,我打算陪着千城去一趟律方,你这是知道的。”

陈太医蹙眉,一边写药方,一边不解地道:“老友这是何必,你今年病了两回,尤其是这回,病得实在有些厉害,非得去那律方作甚?”

苏老夫人和身边的潘嬷嬷忽看了一眼,她只苦笑着摇摇头:“我这把老骨头还有多少时间,若不是衬着还能走,精神还好,也不知什么这辈子时候才能去看一眼律方了。”

陈太医见她坚持,便摇摇头:“至少再将养些时日,天热了,你奔波也辛苦,不若等到十月秋日舒爽,身子也养好些,才好去。”

苏老夫人叹了一声,蹙眉道:“若是我坚持要去呢?”

陈太医看了她一眼,苦笑:“你我认识几十年,我知道你从年轻时候就那么倔,既然决定了就不会更改,不妨告诉老夫,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去律方?”

苏老夫人迟疑了片刻,看着陈太医,还是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陈太医一愣,几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说的可是真的,那个孩子”

苏老夫人点点头,已经是老泪纵横:“是真的,你救治过的那个孩子还活着,我的亲生孙女儿还活着,如今她孤身一个出去赫金人的地方,也许久不见人传了消息回来,我怎么能放心。”

陈太医闻言,瞬间无言,他也算是苏老夫人的心腹可信之人,此刻便点点头:“我了解了!”

随后,他便给她开了一封药方子:“按照这个抓上二十丸的药,到时候老夫随你去,那孩子也算是我救的,你若信我这老友,我必定保你精气神到律方!”

苏老夫人感激地笑了:“多谢老友,还望此事你定要保守秘密。”

陈太医一愣:“你不会连千城小姐都没有说罢?”

苏老夫人顿了顿,淡淡地一笑:“她心思重,多说无益,总归她还是我的孙女儿,这点不会变。”

陈太医一顿,随后笑了笑,点头:“我自然知道的。”

等到送了陈太医出去,潘嬷嬷却冷了脸,看着苏老夫人:“大小姐拦截您的消息的事儿,您真的不打算追究么?”

大小姐就算再能耐,一开始尚且还能瞒住,但出手多了,老夫人根基深厚,又怎么会完全的一无所觉。

苏老夫人疲倦地叹气:“算了,她心里有怕,我也能理解。”

“您不觉得您这病来的蹊跷么?”潘嬷嬷忍不住道。

夫人老了,心软,可她却很担心,人心易变。

门外一道人影动了动,随后转身就离开,往苏千城的房间去了。

“祖母果然不信任我。”苏千城秀眉微拧,神色有些忧伤:“不让她去律方,也是为了她好,若是祖母还这般固执,也只好让她病久点了。”

第三十二章 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