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唐家堡的本门弟子,虽三代内不得通婚,也会自幼收外来弟子改姓唐,但多多少少都有点亲眷关系,亲缘关系较其余门派更紧密。

金曜这等冷血心肠的人物看着唐琳二人的模样,字字泣血,也不禁动容。

倒是楚瑜神色有些凝重外,却继续问:“也就是说你们根本没有进入唐家堡,那么你们可看到凶手了?”

金曜原还觉得楚瑜有些冷血,但此刻听得她这般直击重点,不禁一愣——

是的,凶手呢?他们可看见了?

那唐林迟疑了一下,脸上浮现出恨恨郁色来,咬牙切齿地道:“我们没有看见凶手,但必定是我们门内之人做的,这个凶手非常了解唐门的规矩,而且他的权力不低,定还勾结了不少人,一定是觊觎掌门之位的恶徒!”

楚瑜闻言,难掩失望,但还是耐心道:“但是你看不见凶手,只靠这般推测似并无道理,毕竟你们那些师叔伯们的尸体都被找到了,不是么?”

“那必定是凶手故布疑阵,弄几具尸体烧了再将象征身份水玉的东西扔到尸体旁边的法子,低劣不堪!”唐林怒道,眼里杀气顿现。

楚瑜却看着他片刻,忽然话锋突然转:“可我现在怀疑你们就是凶手!”

“狗官,放屁!”那个年轻的唐门弟子沉不住气,听着楚瑜那般说话,瞬间爆起,红着眼就要向楚瑜扑过去,却被金曜直接抬手按了回去:“坐下!”

那年轻人吃痛,只得‘噗通’一声坐下,恨恨地瞪着楚瑜:“你血口喷人!”

楚瑜挑眉:“我血口喷人?那你们为何在唐家堡的废墟里装神弄鬼,不就是为了阻止官府再来探查,阻止外头人进你唐家堡么?”

那唐林却沉得住气,眼神微闪,却只沉声道:“没错,正如您说的那样,最近这段时间我们才知道有大批武林人涌入唐镇,他们不就是为了那份所谓的藏海图么,若是任由他们进入唐家堡翻找,岂非糟践我们亲人的遗骸,让他们死了都不得安宁么?”

“所以你们就想将他们都吓走?”楚瑜挑眉。

唐林看了眼一边的年轻弟子,然后道:“是。”

楚瑜笑了笑,忽然示意一边的抄写口供的曜司下属不必再抄了,她梭然站了起来,淡淡地道:“你在说假话,既然你不愿意与我说实话,那么你们就等着唐家堡的众人尸身都被府尹大人拿到乱葬岗上喂狗罢。”

说罢,她也不再看唐林等人,只示意金曜与她一起转身出门。

金曜看着唐林眼里的惊涛骇浪,便轻蔑地嗤了一声:“看好他们。”随后便转身离开。

两人齐齐出了门外,又往楚瑜的房间而去。

“你倒是真有些本事。”金曜看着身边高挑纤细的少女片刻,忽然道。

她的审讯手段老辣,几句话里一针见血,不用动手就逼得唐林他们开了口吐实。

楚瑜闻言,挑了挑眉,大眼里闪过促狭的光来:“审讯者,攻心为上罢了,如今可见到我的本事了,金曜星君?”

她好歹跟着老胡身边在大狱和堂上走了不少过场,特别是云州知府,琴家那位三老爷,琴笙的三叔,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审讯人的手段却很是滑溜能耐的,是有真本事的,什么刁钻的犯人,他都制得住。

她也跟着学了不少。

“但是,你为何说唐林没有吐露实话?”金曜看着她那模样,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异光,淡淡地问。

楚瑜道:“你可见他说假话时,眼神乱飘,还要看向旁边那个小的,与他方才字字泣血的模样截然不同?”

金曜回想方才情形,便也颔首:“这又如何?”

楚瑜轻嗤了一声:“他这般动作,说明他下意识地担心他的同伴会说漏了嘴与他口供不一致,所以他才无意识地看他的同伴。”

她也特意看了那个年轻人的样子,确实看见对方浑身一僵,垂下眸子,嘴唇紧抿,似有些欲言又止的不安模样。

“所以,你就判断对方一定在说假话么?”金曜若有所思。

楚瑜颔首,神色肯定:“没错,他们就算不是说假话,也必定是没有完全吐露实情,必定有所隐瞒。”

她顿了顿,随后又露出一点叫狡黠的光来:“咱们就先回去等着他们想清楚,来找我们。”

金曜挑眉,桃花眼里睨着她那脚下的样子,唇角弯起一点淡淡的笑俩:“也好,总归你的手段也不下于掌管刑司的土曜了,你安排就是了。”

楚瑜见状,忽然凑过去,睨着他取笑:“咦,金曜星君居然有夸奖我的时候,还笑了,真真是教人受宠若惊呢。”

金曜一僵,随后又冷下了俊脸,冷哼一声,随后推开楚瑜房间的门。

果然房间里琴笙和金姑姑都在,也不知正对着一张地图在看些什么,正低声细语。

琴笙手里拿了一只杯子,里面剩下半杯鲜美的牛乳。

楚瑜走过去,提了小炉上温着的牛乳笑眯眯地给他的杯子里倒了一杯:“白白,看什么呢?”

琴笙见她来了,琥珀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恼之色,忽然轻哼一声:“方才有条野狼让野猫送了一副地图过来,指明是要让你亲眼过目的,你自己看罢。”

野狼,野猫

楚瑜一听这可笑的称呼,便有点无奈——

她的白白对逸哥儿和宫少宸还真是敌意满满。

她低头一看,不禁愣了,梭然睁大了眼,眼里闪过复杂和不可置信的光芒:“这是宫少宸送来的?”

第六章 迷雾重重

剖面清晰的羊皮地图,标注着颇为雄伟建筑的内部结构,上面四个龙飞凤舞的字——唐门地宫。

“这是真的么?”楚瑜下意识地脱口问。

金大姑姑沉吟道:“这个很难说,但是对方既然敢送来,说明宫少宸若不是洞察了主上的计划,就是别有打算。”

楚瑜看着“唐门地宫”那几个字,心情有些复杂,她没有想过宫少宸竟然会主动地拿出来了这东西,那是不是表示他知道琴笙原来的计划是夺图灭口呢?

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不敢去想宫少宸若是知道她曾并不反对琴笙的这个计划,会是怎样的心情。

曾经不离不弃,舍命相救,赋予过真心的女子,转过头就想要他的命。

她神情复杂的样子落在琴笙的眼里,他琥珀眸里寒光微微闪,忽然抬手就一把扯过桌面上的唐门地宫图,竟直接就撕。

楚瑜和金大姑姑都是一惊,这是闹哪一出呢。

“主上,您这是干什么?”

“白白,你放手!”

楚瑜看着那图已经被撕成两半,琴笙尚未打算住手,便索性直接整个人抱上了琴笙的手臂:“白白,图还没分真假,你先放手。”

琴笙垂眸讥诮又愤怒地睨着楚瑜:“怎么,一张破图你就舍不得了,你就是喜欢那头不怀好意的野狼是不是,一路上你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恨不能贴在他身边,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勉强留在这里。”

楚瑜看着他气得脸色发白的样子,又看着碎了几片的羊皮图,她忍不住太阳穴一抽抽地疼:“白白,你不是小孩子了,别无理取闹,这之间没有什么联系。”

她怎么会觉得他最近看起来长大了呢?

分明心智还是在十六岁那般模样。

“我无理取闹?”琴笙捏着那羊皮图白玉般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随后却忽然顿住了,忽然面无表情地问:“你喜欢他是不是?”

楚瑜目光掠过一边一脸尴尬的金大姑姑,她莫名地心头又羞又窘,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怒火,她涨红了脸咬牙道:“什么是什么喜欢,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她就算是曾经有过几分意动,几分感念,却也已经明确地拒绝了宫少宸,她不傻,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白白为什么还要这般咄咄逼人!

似要逼着她将所有的心事都摊开在其他人面前,这算什么?!

看着楚瑜一副心事被戳破的样子,琴笙眼底闪过一丝茫然和隐痛,他手一松,将那羊皮纸扔在桌上,轻蔑又讥诮地看了她一眼:“你那是什么眼光,竟然喜欢那么个心怀叵测的东西,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会明白你有多么的愚蠢,小、姑、姑。”

最后三个字,他近乎咬牙切齿地说出来,随后转身拂袖而去。

只留下一室的寂静和难堪。

好一会,金大姑姑才慢慢地起身,走到楚瑜面前,淡淡地看着她:“小鱼,你老实跟姑姑说,主上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楚瑜咬着嘴唇,垂下眸子,并不说话。

她为何要对旁人去解释自己的抉择和想法!

金大姑姑看笑了笑:“少年男女,患难见真情,大雨之夜,相依为命长达一旬,自难免情生意动”

她顿了顿,笑容凉了凉:“但是我一直以为小鱼,你是个聪明人的。”

“我不聪明”楚瑜忽然开口了,径自打断了金大姑姑的话,自嘲地轻嗤了起来:“我若聪明,一个女孩子,为何要冒险去救火,我该如大哥说的那样在外头等着他们就好;我若聪明,便不该一步步走到今日,进不得,退不得,欢喜不得,怨恨不能;我若聪明,便不该和你们这些人搅合在一起,连自己的家人都见不得!”

金姑姑一震,有些愣然地看着楚瑜。

却见楚瑜说到最后已经红了眼,忍无可忍地抬起带了泪光的明丽大眼恨恨地看着金大姑姑:“你们曜司能耐,管天管地,还能管人心么,你家三爷说宫少宸是个心怀叵测之人,那么他呢,他又有什么不同,不过是我先一步撞进了你们的网里罢了!”

她闭了闭眼,抬手粗鲁地擦了一把自己眼角的泪,嗤笑道:“我可真他娘的后悔,这辈子怎么就遇见琴笙,遇见你们,是我命不好,我认了,可金大姑姑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背叛曜司的,到底我没那么蠢。”

说罢,她一转身,冷声道:“如果姑姑你没有什么想说的了,就走罢,明日我还要去寻那两个唐门弟子套话,今日我累了。”

金姑姑微微颦眉,还想要说什么:“小鱼”

楚瑜闭了闭眼:“行,姑姑你喜欢这个房间,你留下,我去和二娘、三娘挤一挤。”

说罢,她也不等金姑姑再说话,径自转身向门外而去。

却不想,她才拉开门,踏出步子,便看见琴笙正静静地站在门外的走廊上,金曜沉着脸,沉默地陪在他身边。

楚瑜一愣:“白白”

琴笙怔怔然然地看了她一眼,琥珀眸里幽光迷离,竟似有难掩的受伤之神色。

她忽心中一软,便要伸手拉他,却见琴笙身形微退,轻飘飘地避过她的手,他转身径自离开,一身疏离淡漠。

楚瑜看着那修白的熟悉背影,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心中一紧。

金曜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怒色,他讥诮地睨着楚瑜:“不是说视主上如亲人么,平日里说得这般好听,原来为了一个将你玩弄在手心的男人,竟这般不分是非。”

楚瑜原本一颗心如浸泡在冷水里,又是冷又是热,正是最难过的时候,陡见金曜说话,她捏了拳头,紧紧地盯着金曜,眼里的怒火和冷意,让金曜抿了抿嘴唇:“怎么,还说不得?”

楚瑜冷笑:“送你一句话,这个世上的事,其实多可用两种方法来处置——关吾屁事,和干卿屁事,而我的事情,正好干卿屁事,你的想法于我而言,又关吾屁事?”

说罢,她一转身,拂袖而去,不再搭理金曜。

金曜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桃花眼里闪过复杂神色,随后轻笑了笑,笑容有点轻蔑,却又不知在蔑视谁。

长风幽幽,夜色靡靡。

暗夜林间素白轻影,宽袖间凉风浮轻羽,月光下那修白人影翩然如月神,似真非真。

金曜静静地在树下扶剑跨立,以守护的姿态,静静地凝望着那轻白素影。

若是有人细看,便会发现他的站姿标准的近乎军姿。

树上出尘人影,忽然淡淡地开口:“金曜,你可中意过什么人,钟情一人,是什么感觉?”

金曜一愣,垂下桃花目,沉默了一会,方才道:“属下未曾中意过什么人,故,不能答主上之疑,只是”

“只是什么?”修白轻影问。

“只是常听诗云——花自飘零水自流,一处相思相处闲愁,若是惦念着什么人,心中大概会有愁绪难解,不明何以惦念,若不可求,不可触及,唯愿于其身后守护,不触不伤。”金曜嗓音有些微微喑,似有些走神。

话音刚落,一道白影忽而落在他面前,距离极近,琴笙那张月神般空灵出尘的容颜,因着他一双在暗处显出诡魅金色的眸子而蒙上一层亦正亦邪的魅色。

他眯起金眸,眼睛对着眼,鼻尖对着鼻尖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金曜:“若是依你所言,在本尊身边时间最长久的人,是你,你可钟情本尊?”

金曜瞬间呆滞,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主主上?”

“啊~!”一声闷哼忽然在不远处响起。

不一会,草丛里冒出一张艳丽到略显刻薄的面容,水曜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地拢了拢衣襟,干笑两声:“哎呀,今儿天气可真好,这月光不错,属属下趁着值夜顺便晒晒”

但不一会悉悉索索之声响起,霍二娘从他旁边钻了出来,也拢了拢衣襟,盖住自己丰满的大胸部,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看天空:“月光还有什么好晒的,心肝儿你要晒个啥,你这身小嫩肉够白了?”

水曜:“”

金曜:“”

琴笙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转身拂袖而去:“让土曜记一笔,刑司空得很。”

金曜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哼。”

水曜呆若木鸡,随后捂脸,恨声道:“呜呜呜被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害死了,我都说了我在值夜,让你滚,你飞!”

霍二娘瞅着,立刻抬手就要去抱他:“哎呀,心肝儿,你且放心,我替你领罚去!”

“你替,你是什么东西,你能替?”金曜此刻心情非常不好,额上青筋暴露冷笑了一声,正欲转身离开。

霍二娘拢了拢自己的头发,看着金曜呔笑一声:“呵呵,你还真是分明就是欲求不满,恼火个啥子?”

金曜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扶住了树,咬牙切齿地对着水曜怒道:“带着这条母狼滚!”

这才真是一夜无眠,处处闲愁。

**

且说楚瑜这日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一夜没睡好,天快亮的时分才慢慢迷迷糊糊地陷入梦境。

梦里,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大雨之夜,闷雷阵阵,但这一次,却变成了她自己一个人踉跄地在雨中前行,一路迷茫,一路却寻不见一个人影。

那黑暗崎岖的山路仿佛永无尽头。

那黑暗的雨中,似有人在唤她,她循声而去,却见闪电幽光过处,照见修长人影,分明是一张熟悉的丹凤眼,通身贵气的贵公子面容,正盈盈看着她轻笑。

她却一脚踏空,竟自高处陡然跌下,慌乱中,她双手乱舞,却叫了琴笙的名字。

“白白——!”

不想,她才伸手乱抓,竟抓住了一方白衣,缓住了落势,她惊喜交加,抬头看向抱住自己琴笙的温柔容颜,却见他忽然又松了手,轻笑:“小姑姑,你要去他身边么,你不要我了,你骗了我。”

“我没有——!”

她梭然尖叫一声,陡然坐起,一头细碎的汗。

“什么乱七八糟的。”楚瑜揉了揉眉心,这才发现门口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她喘了口气,抬手抹了把脸,穿好了衣衫去开门,正见着封逸端着早点站在门口,她打了个哈欠:“怎么了,这么一大早的就来喊人?”

封逸看着她眼下的乌青,挑眉:“怎么,和三爷吵嘴了,睡不着么?”

楚瑜伸懒腰的姿势僵了僵,随后无奈又没好气地道:“逸哥儿,能别把你那包打听的本事放我身上么,你不做锦衣卫或者东厂都督真是屈才了。”

封逸见状淡淡地一笑,将早点送进门,也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只是道:“大小姐,梳洗一番用膳罢,一会怕忙起来,你会忘了用早膳。”

楚瑜一愣,随后一边取了毛巾扔在冷水盆里绞干净,擦了把脸:“怎么,是唐门那两个,想要吐实话了?”

封逸颔首:“正是,他们昨日半夜就要求见你,道是有事要说,我压着没让人来寻你,等今儿一早再说。”

楚瑜被冰冷的毛巾冻得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看着封逸笑眯眯地道:“很好,就不能太惯着,就得拖着。”

审犯人,就得对方比你还着急,就得吊着审人的才能掌握主动。

封逸这人,虽然没有受过训练,但他心思玲珑,倒是很有天赋。

说罢,她把毛巾往水盆里一扔,随后干脆地落座,慢条斯理地开吃:“逸哥儿,吃了吗,没吃咱们一起吃罢?”

封逸微笑,随后在她身边坐下:“好。”

一碟花卷、一碟咸菜、一碗粥,楚瑜津津有味地吃完,才擦了嘴,和封逸一起去见那两个唐门弟子。

唐林两人明显是寻思了半夜,一晚上都没睡,看起来比楚瑜还憔悴,见了楚瑜,也不再废话。

不需多问,唐林便开门见山地先道:“大人说得没有错,我等在唐家堡的废墟里装神弄鬼,并非只为了吓走那些武林寻宝之人,而是为了调查我们唐家堡凶手,尤其是那个红衣新嫁女鬼。”

楚瑜一愣,挑眉:“你说什么,你说那红衣女鬼,不是你们捣腾出来的,不是你们一伙的?”

那唐林苦笑了一下,却很坚定而阴沉地道:“不是,她不是我们弄出来的。”

------题外话------

求呀吗个求小票儿~

第七章 一块倒霉

此话一出,楚瑜和封逸两人互看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诧异之光。

“且细细说来听。”楚瑜道。

唐林叹了一声,抹了把脸,疲倦地道:“大人,能给我一盆水洗洗脸么,和小蒙辗转反侧了一晚上,着实难受。”

那年轻的唐门弟子便唤作唐蒙,他迟疑了一会则也要求也洗个脸。

楚瑜示意下,曜司的人便立刻给他们分别端来洗脸水,不一会他们各自洗脸完毕,仿佛都精神了点。

唐林想了想,沉声道:“其实我们知道琴家来人是为了寻解药,我们也听到了传闻里说廉亲王是中了我唐门之毒,但我们一直以为朝廷应该知道亲王殿下中毒的时候,正是我唐家堡被灭门之日,应该会明白我唐门是无辜的”

楚瑜却挑了挑眉,打断了他的话:“没有什么以为不以为的,现在朝廷虽然知道你唐门被灭,但死无对证,殿下中的也确实是你唐门独有的剧毒,能动用此物之人难道不是你唐门中人么,即使”

楚瑜顿了顿,冷冷地道:“即使他是叛徒,也是你们掌门驭下不严,难查奸细,这笔账还得算你们头上,所以你们只有戴罪立功,方能为先人洗冤。”

唐林和唐蒙二人听完之后脸色一白,互看一眼,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来。

唐林叹了一口气:“大人说的是,是在下糊涂了,想得太简单。”

说罢,他便开始细细谈起嫁衣女鬼之事。

“说起来,当初我们潜回本门调查灭门真相时,于半夜遇见那红衣女鬼时,也是吓得几不能言,并不曾怀疑过那女鬼有问题,只因为”唐林顿了顿,露出个古怪的表情,有些迟疑。

楚瑜见他心神不定的样子,便追问道:“到底所为何事?”

唐蒙却已经忍不住道:“那女鬼剩下半张完好脸的模样正是我们的师姐,唐家大小姐唐飞燕!”

“!”楚瑜和封逸瞬间震了震,再次互看一眼,忍不住起了一身白毛汗。

冤魂不散?

但是片刻之后,封逸挑了挑眉,轻嗤了一声:“这是新嫁娘冤死火场,毁容毁身,所以徘徊不去的戏码?”

唐林微微红了眼了,一脸复杂地道:“正是因为那女鬼模样是大小姐的样子,所以我们有一段时日不敢再有冒犯。”

“那为何后来你们又去了唐家堡呢?”楚瑜问。

唐林迟疑了片刻,忽然看向楚瑜,沉声正色道:“大人,若是我们说出最后的实情,您可愿为我唐门正名,让我满门师宗得以安葬?”

楚瑜大眼儿一转,干脆地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拍在桌面上:“以我云州捕头的名义作保。”

那块黒木描金令牌,下绘饕餮纹,上描一个大写的“捕”字,正是楚瑜当云州捕快时所佩戴,倒是一时间很可以糊弄人。

当初她也用这令牌忽悠过唐林二人。

唐林看着面前的令牌,随后一抱拳,就要对楚瑜下跪:“那就多谢大人了。”

楚瑜赶紧伸手扶住他:“你先说,若事情属实,我自会向朝廷禀明真相。”

她也不算骗人,总归能治好了廉亲王,唐门的冤屈也还是能得昭雪的。

廉亲王那样的老好人,素来是个软心肠。

唐林坐了起来,看了眼唐蒙,见那年轻人一脸紧张不安,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抬手按住他的胳膊:“如今顾不得许多了,祖师爷若怪罪,待我们为师门昭雪之后,我再在祖师灵前谢罪。”

“师兄!”唐蒙想要说什么,却还是咬了咬唇,下定了决心:“我和你一起给祖师谢罪去!”

唐林苦笑了下,随后转过身看向楚瑜沉声道:“我唐门行事不拘正邪,一贯以本心行事,游离于黑白两道之外,能屹立武林这么多年而不倒,除了我们门规森严,有纵横天下的毒术和机关之外,更因为祖师爷早年在唐家堡底下建了隐秘的地宫。”

楚瑜明媚的乌瞳底闪过一丝异色,果然说到重点了。

她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哦,竟然还有地宫?”

唐林又道:“没错,这地宫原是用来埋葬唐家堡过世的唐门前辈们,尤其是历代掌门和护法、长老们,里面机关重重,也是第一代开山老门主为了我们唐家堡的后人留下的一条护身后路,唯有门主可以开启。”

楚瑜听得唐林的话,果然一如白白之前所言,心中了然。

她点点头道:“这位老祖宗倒确实很有远见,唐门所依仗的毒术立身,确实有些伤阴德,若是掌控这些毒术机关之人心怀不正,便是流毒天下的大祸,也会为唐门带来面门之灾。”

唐林沉默了一会,道:“我们怀疑也许还有性存者在地宫里活着,所以一直在寻找进入地宫的开启方法,如果能开启地宫,里面还存有历代唐门独家剧毒和解药。”

楚瑜心中梭然一动,大眼锐利地看着唐林:“你说的可是真话,若是没有解药,找出凶手,也不能免除你唐门之罪!”

唐林苦笑:“我又何必欺瞒您,我们想为唐门洗刷冤屈,唐家堡如今付之一炬,引魂的解药早就没了,正如您说的如果我们找出凶手,却没有解药,唐门也不能免罪,不是么?”

封逸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年纪轻,又更沉不住气的唐蒙,他见唐蒙并无异样,只是一副沮丧的模样,便对楚瑜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