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笙低头看着她,眸子里浮动着柔软的光,似乎有些茫然:“小姑姑给我的?”

楚瑜狼外婆有点纳闷,这“娃”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倒像是她以前经常虐待他似的,露点好就这副茫然模样。

她从自己腰间的口袋里摸了一块从柳二夫人那顺来的点心喂进他嘴里,温柔诱哄:“我喜欢小宝,他说的都是正理,阿笙以后要多和小宝玩,和他做好朋友呢。”

小宝是个人才。

比起一个会拿人插花的高冷男神,她更喜欢一个会哭的呆逼。

没错,她就是这么没品。

琴笙静静地看了她许久,久到她都有些不安——这玩意,她没下毒啊,柳大妈也不会蠢到这地步。

琴笙忽然低头微微侧脸,猩红舌尖轻轻一卷,将她纤长指尖的碎屑卷走,声音清幽而微喑:“味道很好,小姑姑还有么?”

指尖传来软腻潮湿的触感带来隐秘的酥麻,楚瑜慢吞吞地别开脸,隐去脸上不由自主泛起的红潮,有些心不在焉地又捡了一块喂进他嘴里:“嗯,好吃,你就多吃点。”

喂养模式开启。

**

第二日

厨房里,蹲着一个高一矮两道影子。

矮的那个丁点大,一边舔着手里的桂花冰糕,一边得意洋洋地道:“我说对了吧,每次只要我和我娘说她要去采买不带我,我就哭,我娘就一定带上我!”

高个儿的那个蹲着,一脸若有所思地道:“嗯。”

矮的那个晃着头顶上的冲天辫,忽然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和一只炭笔塞进大的那个怀里:“给你,好好把我教你怎么让阿娘更疼你的法子都记下来!”

很难得遇到个傻大个让他当先生,小宝充满成就感,也很有身为人师的自觉,为“学生”准备好了纸笔。

高个儿低头看了看手里发黄的小本和廉价的炭笔,淡淡地道:“不需要,你说的我都能记得。”

“哎,傻大个,不是看在你把我娘藏起来的冰糕送我,我才不舍把这个送你。”‘学生’的不领情让小宝有点没面子,鼓着圆乎乎的包子脸骂道。

“我娘说了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何况就你那么大了还那么蠢笨,连你阿娘都嫌弃你,还不赶紧好好把宝大爷我说的都记下”

小宝得意洋洋的话音未落,便瞥见对面高个原本没啥表情的脸却忽地沉了下去,一阵阴戾寒意刺骨扑面而来,如刀刃一般几乎能将他撕裂,本能的恐惧让小宝一屁股跌坐在地,就要放声大哭。

下一刻,高个儿忽然“嚯”地站了起来,沉默着把他的小本和炭笔都收好,随后转身离开。

小宝有点懵然地呆了半晌,随后摸摸光溜溜的脑瓜,一脸茫然地站起来,却看见窗台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份桂花冰糕。

小宝立刻欢喜地跳起来,把方才他脑容量不能理解的事情全部抛到了脑后,欢喜地去捧着碟子啃起来:“嗷,还有冰糕!”

他快啃完的时候,头顶忽传来一声炸雷似的骂声:“龟儿子,老娘就知道你在厨房不干好事,居然敢偷吃桂花冰糕,你他娘的知道不知道这个是给主上的点心,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小宝被自家胖娘一手揪住耳朵,痛得吱哇乱叫。

“娘,不是我,我没偷,是傻大个给的!”

可恶,为什么娘会提前回来了?一定有人偷偷和娘告黑状!

窗外树上蹲着负责监视琴笙的木曜,看了看房内被揍得满地跑的小宝,又转头看了看远处消失的高挑人影,他摸了摸下巴,暗自疑惑。

主上什么时候那么关注厨房的事儿了,专门吩咐让人把胖婶提前叫回厨房?

木曜这样的“老人家”又怎么会知道这个世上有一种嫉妒叫“孩子的嫉妒”,比女人的嫉妒更让人——蛋疼。

***

日子一晃便又过了五日。

这日一早,楚瑜梳洗完毕,便见到了金姑姑贴身婢女红袖领着几个侍卫站在她门口。

红袖见她出来便冷淡地通知她——她今日晚些时候就要以琴大老爷妻妹的身份,也就是过世琴大夫人的幼妹身份进入琴学,马车已经等在琴家外院。

这消息不亚于一剂让楚瑜极为兴奋的药物,让她瞬间就精神了,心情舒爽得就差原地蹦起来了,只觉得红袖的冷脸也顺眼得很。

“我这就去收拾,红袖,你今天真是好看得不要不要的。”

红袖一愣,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冷眼看着楚瑜兴奋地转回房间,只轻哼了一声:“愚蠢。”

楚瑜高兴地回房间里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服,提着包袱就往外跑。

不管怎么样,能脱离乾坤院的控制,就是逃出琴家魔窟的第一步!

只是经过外间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漏了什么,竟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看着空无一人的外间半刻,她慢慢地转回头,看着门外穿透厚厚云层落下的阳光,轻轻地叹了一声,提着包袱向门外而去。

不在也好,还是不要和那个人告别罢了,按照那跟屁虫现在对她莫名其妙的执念,只怕她会走不成。

何况,他是琴家的家主,不是她这种屁民可以攀附的,她也不想攀附,更不想有一天被苏醒的他杀掉。

只是莫名地,楚瑜忽然觉得好像离开的心情,少了一丝兴奋,多了一丝莫名的惆怅。

也许是因为

从此以后少了一个美得人神共愤的跟屁虫灌她林蛙卵子?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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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神仙

只是,楚瑜刚出门,就被红袖抬手拦住了去路。

“又怎么了?”楚瑜挑眉,曜司的人又要折腾什么幺蛾子。

红袖淡淡地道:“楚小姐,请你把包袱里属于乾坤院的东西留下来。”

楚瑜闻言,抱紧了包袱,怒起:“你什么意思,你在说我这个堂堂捕快是小偷么!”

红袖看着她笑了笑,笑却不及眼底,忽然伸手一拽,迅速地将她手里的包袱拽了出来:“奴婢不敢说小姐是小偷,只是乾坤院东西不小心长脚跑你包里去了。”

说着,她两手提着包袱一抖,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法,包袱没有散,但是里面瞬间“噼里啪啦”掉出来一堆亮晶晶的珍珠、宝石、金珠、银珠——皆是壁画上、博古架上甚至古玩、宝剑等等东西上扣出来的东西。

其余侍卫脸色变了变,这都是主上屋里物件上的东西,平时碰着了都要挨罚的!

红袖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看到那一堆玩意儿,脸色瞬间也青了青,手颤得差点提不住楚瑜的包袱。

她咬牙切齿地道:“不要让我搜身,楚小姐!”

‘破坏王’楚瑜一脸不甘心地从腰带里掏出一只荷包塞红袖手里,恨恨地嘀咕:“哼,把人关了快三个月,竟一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都不赔,何等恬不知耻!”

典型的封建奴隶主作风!

红袖很想一个巴掌劈死面前念叨的家伙,心中默念金姑姑的交代数遍,忍了又忍,她揉了揉发疼的额头,赶苍蝇似地挥手:“走走走,赶紧把人送马车去!”

楚瑜恋恋不舍地看了眼那堆金珠宝石,跟着一脸恨不能要吃她肉,浑身杀气的侍卫们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乾坤院。

也不知怎么走的,曲曲折折地过了几个大院子,便看见了一道拱门外,有一辆两驹乌木马车在等着。

精致锦绣青帐,两匹白得没有一丝杂毛的骏马,一看就觉得里头坐着会很舒服,楚瑜还算满意地点点头——这金姑姑还算上道。

“上车罢。”那车夫冷冷地道。

楚瑜觉得那车夫声音有点耳熟,也没有细想,背着包袱愉快地往车上爬。

谁知,她才掀了帘子准备爬进车厢,忽然眼前一黑,就看见车里里头慢悠悠地飘出一个头颅来,那头颅黑黝黝的长发覆面,只看见下巴一点惨白无血色的嘴唇。

楚瑜瞪大了眼,只见那黑黝黝的头瞬间飘近了她的脸,一道幽幽之声似从半夜地底深渊飘出来:“来了?”

楚瑜径自一个后仰向马车摔下去,嚎声划破天际:“马勒个鸡,头头有头在车上!”

恶鬼——飞头蛮!

不过楚瑜到底没有摔个四仰八叉,因为马车夫忽然伸出了一只脚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在她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

然后她就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往前一扑,径自朝那颗飘荡的人头扑了过去。

“啊——呜呜!”她惨绝人寰的叫声到了喉咙间,就被人捂住了嘴,她搏命地挣扎了起来,竟忘了

那飞头蛮哪里来的手?

“小姑姑”头上传来一声幽怨的叹息。

楚瑜僵住,好一会才慢慢地抬起头,入眼的就是一袭白衣,然后再往上是修长的脖颈、弧度精致的下巴还有颇为眼熟的薄唇、挺直精致的鼻尖。

然后就是——盖到快鼻尖上的厚重黑刘海。

“是我。”‘飞头蛮’俯下脸,抬手轻轻地一撩那乱沉沉的刘海,露出被盖住的大半张脸来。

依旧是露鬓飞眉如黛描,睫羽妙目似墨画,清魅沉沉琥珀瞳,潋滟幽光如盈月,直勾勾地盯着她。

楚瑜一震,随后一点点地别开脸,近距离看太具有视觉冲击力的美和丑一样,充满诡异的惊悚感。

“你怎来了,还打扮成这副样子。”楚瑜定了定神,爬了起来打量了下坐在车子里的琴笙。

他一头流水般的乌发随意地半束在脑后,厚重刘海直盖到了鼻尖上,只露出一点鼻尖,和嘴唇下巴。

琴笙的脸色和嘴唇都呈现出一种久病之人的惨白来,连原先下唇中那一片樱花胭脂般诱人的绛色都变了颜色,非但没有任何艳色可言,还显出一种脏兮兮的乌青来,如同将死之人。

本来宽袍大袖的白衣该是显出他完美的仙气来,偏他那一身白衣坐着都能看出来裁剪不合身,飘逸的宽袖大袍的款式却用了厚实的刺绣锦缎,料子倒是好料子,却将他宽肩窄腰,肌理精壮的完美身躯彻底遮盖住了。

不要说仙气,这位往地上一戳看着就像根装逼的竹竿——瘦骨支伶又面目阴沉的病秧子没品少爷,随时会咽气。

方才就是因为他这惨白的脸、惨白的白衣和惨白的内车厢混在一起,只有那头发是黑的,她惊慌下才把他看成了没身子的恶鬼——飞头蛮。

说起来,最近这家伙吓了她两次了!

楚瑜有些恼火地白了琴笙一眼,有个跟屁虫,她要借机逃离,只怕麻烦不小。

“小姑姑在哪里,琴笙就在哪里。”琴笙却看着她淡淡地道。

楚瑜愣了愣,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你就这么跟我去琴学?”

金姑姑和曜司的人是脑抽了么,且不说别的,居然让琴笙就用这么一身蹩脚的装扮,也不易容就这么跟着她进琴学?

她一个小小捕快,也早闻琴学大名。

琴学本是早年琴大夫人为惠及琴家子弟设下的教习学坊,但里面除了专门的织门、绣门由琴家绣坊顶尖织绣工大师授课外,还开设了飞鹤书院教授六艺等,皆延请的当世名家教习。

这些年飞鹤出院连出了几个新科状元、女史翰林之后,琴学便再掩饰不住光芒,飞鹤书院更名扬天下。

江南甚至上京但凡有门路有身份的人家无不为了自家子弟能得到进入琴学的名额暗中大打出手。

琴学的学生不管男女贵贱皆前途光明,资质一流的小家碧玉出了琴学后嫁入高门大户也不乏其人。

更不要说门阀里头出来的公子小姐们,男子轻松考入仕途,女子嫁于皇亲国戚或成为女官更是常见。

简单说这就是个古代版的黄埔军校,顶级预备役。

但问题是

身为琴家家主的琴笙,虽未入仕,但他本身就是个传奇,琴学里人人仰慕的大家。

“曜司居然就打算让你顶着这副拙劣的遮掩,就跟着我进琴学,金姑姑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楚瑜揉着自己被踹疼的屁股,讥诮地一边嘀咕一边在马车里坐下。

马车陡然一晃,驾车的车夫冷冷地道:“楚小姐,注意你的言辞。”

楚瑜却冷笑一声:“金姑姑年纪大脑子不好使,但想不到某些武卫首领也脑残了。”

不要以为她开始没有注意到驾车的车夫,就不知道后来偷踹她的人是金曜那个讨厌的冷面桃花眼!

金曜虽然不太明白什么是脑残,却一听便觉得这是极难听的骂人话,脸色又寒了寒,他一扬起鞭子忽地甩在马背上:“驾!”

车子陡然加速,楚瑜没坐好,咕噜一下又滚向坐在最里面的琴笙,直撞进他怀里。

琴笙轻巧地接住她,温声道:“小姑姑放心,金姑姑既然说不会有人认出我就不会有人认出我,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侄儿——楚神仙。”

楚瑜一头撞他胸口上,正感受着那宽阔又肌理美妙的胸膛,闻着那好闻而清洌的男子香气心猿意马,陡然听着他飘乎乎地来那么一句,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你说你是我大侄子,叫什么名?”

琴笙从马车的小屉子里取了一只茶壶和两只杯子,倒上热气腾腾的茶,再次重复:“楚神仙。”

楚瑜瞬间脸上肌肉抽搐,不知道自己是该笑抽了还是该喷他一脸口水——楚神仙?是嫌弃自己不够庸俗还是嫌不够像算命的?

“金姑姑给你安的名?”楚瑜一脸怪异地爬起来坐好。

曜司的人看起来如此高大上,原来也不过俗人一群,给自己的主上取这种奇葩的假名。

琴笙淡定地道:“不,神仙是我的小字,知道的人很少。”

楚瑜捧着他递来的热茶,有点无语:“你爹安的?”

如果是琴大老爷那个大老粗,给仙气飘飘的儿子取这么个俗名,她倒是能理解。

琴笙看着正在喝茶的楚瑜,飘然一笑,矜傲难掩:“我自己取的,极好听罢?”

楚瑜:“噗——咳咳咳咳!”

茶水飞溅了一车壁。

驾车的金曜一直留心着车内乱糟糟的动静,桃花眼里闪过冰冷的轻蔑——果然是个粗俗的货色。

但想起自家主上坚持不肯戴人皮面具进入琴学,只道是怕楚瑜不习惯陌生的脸,金曜忍不住怒火中烧——待进入琴学,他定要除掉这个影响曜司和主上的心腹大患!

金曜握着缰绳的手微紧,脸色渐渐阴沉。

------题外话------

小剧场:

1、

蓝翎:百里青,我把令牌和茉儿都给你,你帮我完成心愿。

九爷:令牌收了,你女儿,太丑了,不要。

《宦妃天下》完

2、

一白:殿下,今天去猎场不?

百里初:不去,天气不好,睡觉。

《惑国》完。

3、

三爷:睡美人醒了。

小鱼:明年此人坟头草两米高。

《绣色》完

第十九章 亲,睡过否?

看着远去消失在视线里的马车,站在阁楼上的两道人影不约而同齐叹了一口气。

“终于把个祸害送走了,这丫头是运气好还是真深藏不漏?”

金姑姑和老金两人互看一眼,都在彼此眼底看到了无奈。

老金摸了摸自己的唇上的胡须,神色有些凝滞:“且不管她到底是运气好还是深藏不漏,但是主上现在情况莫测,一定要仔细盯着,不要被有人心利用了。”

金姑姑微微颔首:“不用你说,书院那边早就安排好了,主上虽然情形特殊,但是却也不是好糊弄”

话到了一半,她就说不下去了。

毕竟,事实已经告诉他们也许别人糊弄现在的琴笙,照样很难得逞,但如果楚瑜要忽悠他,几乎易如反掌。

说不定哄得琴笙把整个琴家给她,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儿,金姑姑面容阴沉下去:“我已经交代了金曜,在琴学里见机行事。”

“金曜还年轻,血气方刚,你可别和小孩子一样犯傻冲动。”老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金姑姑沉声道:“我自然明白,只是有些疑惑主上为何会对她如此特别罢了。”

楚瑜还不蠢,或者说颇有些小机灵,她知道若她真敢利用琴笙干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曜司必会不顾一切斩草除根。

因为——曜司顾忌的从来不是她,而是琴笙罢了。

老金不知道在想什么,细咪眼里微光闪动,好一会幽幽开口:“你不觉得琴园的大火有些像十多年前那个寂灭之夜么?”

“你是说”金姑姑一惊,一贯沉稳威仪的面容瞬间变得苍白。

老金叹了一声,眼神有些悠远:“只怕还是和主上十三岁那一年发生的事情有关,我们都以为他早已忘了那件事,但如今看来怕是未必。”

往事悠悠,有些过往,就像潜伏沉睡的魔兽,没有人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被唤醒,吞噬一切。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楚瑜也不过是个唤醒主上心魔的偶然契机罢了。

马车悠悠前行,两刻钟后终于停下。

但楚瑜刚想起身,却被琴笙伸手按了按肩头:“还没有到。”

楚瑜心下有些好奇,她忍不住轻轻地掀起床帘的一角看出去,不由一愣,马车停在了一处山脚下。

那金曜打发了随车跟来的侍卫去那修建得极为精致的山门处与分明早已等候多时的几个男仆说些什么。

她抬眸看了眼那山,忍不住低声道:“怎么到了风烟山?”

风烟山是云州附近颇有名气的景点,她和老胡一家还一起踏青过,虽然这一处并不是她熟悉的风烟山入口,但是那些萦绕在山顶上属于风烟山特有的淡紫色岚烟,她绝对不会认错。

“风烟山原本就是琴家的产业,前山处建风宁寺允云州百姓祭拜游玩,后山却不可以让闲杂人等进入,因为琴学就建在后山。”琴笙淡定地道。

楚瑜闻言,心下吃惊,她并不知道琴学在何处,更想不到这琴家的产业竟然囊括了风烟山!

果然,那老叟和仆从们恭恭敬敬地过来对金曜请安,见金曜亲自驾车都不由自主地往马车这里看了过来,眼底满是好奇和敬畏。

金曜却冷淡地打发了他们:“带路上山。”

随着走的山路越来越高,越来越曲折,还要连续过几道关卡盘查,楚瑜的心情瞬间就低落了下去——这简直是从一个牢笼钻进另外一个牢笼里来了!

她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嘀咕:“这到底是去上学,还是去什么密谋什么不轨!”

驾着马车的金曜顾忌着车上还有自家主上,但是眼底却满是冰凉的讥诮:“梅花香自苦寒来,难道楚大小姐以为琴学是可以随意出入之地,任由学子下学便出去玩闹,还能有这般声名?”

楚瑜恨恨地踢了一脚车厢,暗自将柳二夫人和金姑姑都大骂一番,转头便看见琴笙正微侧了脸,静静地看着她,也不知在想什么,只一双幽透澄澈的琥珀眸看得她莫名心虚——她总觉得这“傻孩子”好像知道她准备随时扔了他跑路。

楚瑜转开脸,一起灌了几口茶,强行忍下火气,思索起后路来。

琴家人休想就将她这么困住!

且说又走了两刻钟,马车终于再次停下了。

这一次,楚瑜径自掀了帘子,不理会金曜瞪着她的目光,就跳下了马车活动腰背:“坐得本姑娘的腰都疼了。”

“这位就是大夫人的母家小妹么,果然活泼。”一道有些苍老却含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金曜收回几乎瞪穿楚瑜背部的目光,转身对着来人抱拳行礼:“正是,苍鹭先生,以后便要请您多包涵了。”

楚瑜一转身,便看见一个精神矍铄的干瘦老叟笑吟吟地看着她,那老叟看着虽然干瘦,但面白无须,生得极为精神。

他一身朴素的青衣长并袍细棉布白褙子,身姿挺拔似一棵极精神的老松,除了一身书卷气,看着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她微微挑眉,仿佛没有看见金曜和老叟都在等她拜见的架势,径自转身一掀帘子对着车里的人大喇喇地道:“小仙仙,下来!”

听着楚瑜唤那名字,金曜眼皮微微一跳,表情有些古怪,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倒似那苍鹭先生却全无异样,只依旧笑吟吟的样子。

楚瑜把琴笙拉到身边,对着苍鹭先生也笑了笑:“先生可是这琴学管事的,以后我和我这脑子不太好使的大侄儿就靠您照管了。”

从来没有人这般大喇喇地对他说话过,苍鹭先生眼底闪过兴味:“没错,老朽不才,替家主照管着琴学,家主交代的事情,老朽自然会尽力而为。”

说罢,他转身吩咐站在不远处大门内管事模样的人:“老章,将楚家小姐和公子带去安置之地。”

“是。”那管事得了吩咐,便立刻领着几个仆从上前来帮着提行李与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