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当她是醉呓。梅绮用力抓住阿青的手:“我没有喝酒,我很清醒,阿清,你听清楚我的话:周自横和洛红尘,他们两个的父亲是同一个人,他们是亲兄妹!是同父异母!”
“你怎么知道的?”卫青有一点信了。
梅绮仰起头,疯狂地大笑:“我怎么知道?我亲眼所见。我领周自横去了疯人院,去见洛红尘的父亲,可是,可是,那竟然也是自横的父亲,亲生父亲,他和洛红尘,是兄妹!”
第52节:梅绮之死(4)
“你去了疯人院?你到底还是去找自横了?”卫青觉得彻骨冰凉,连眼神也冷起来。“你答应过我不去找他的,你撒谎?”
“我自己也不想去的,可我忍不住,我不知道怎么就给周自横打了那个电话,我是中邪了,阿青,你相信我,不是我想这么做,我身不由己……”她哭着,倒在卫青的怀里,渴望这世间最后的一片净土。
然而卫青推开她:“梅绮,你回家吧,我现在不想说话。”
梅绮一愣,忍不住后退,好像要把阿青看得清楚一点。她明白,他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不想同她说话。或者说,他不想再见到她。
她默默地喝光面前的酒,转身走开,像来的时候那样摇摇摆摆地走出去,背影无比孤独。
卫青盯着梅绮的背影看了很久,直到她消失在门后。
然后他抬起头,看头顶的悬挂电视,看电视里的梅绮。
那个梅绮穿着真丝套装,戴香奈尔项链,拿着LV的樱桃包,戒指和腕表上都闪闪发亮,是钻石。
她本人也像一颗打磨精细的钻石,宝光熠熠。
梅绮那样的女人,是卫青这样的男人的理想。他一直都希望有个真正的白领做女朋友。
卫青的父亲是一个火车司机,母亲是列车员。最正常不过的组合。
小的时候,他常常坐着父亲的火车到处走。火车去哪里,他也去哪里。火车轨道那么长,于是他以为自己可以走遍全世界。
但是他很快发现,其实父亲每次走的都是相同的路线,在相同时间出发,于相同地点做相同的停留,最终到达相同的目的地。
他觉得失望,仿佛受了生活的骗。然而仍不舍得下车。火车再出发时,他仍然跟着走。
即使是同一列火车吧,载的也都是不同的人。也许他已经很应该庆幸——父亲不是一个货运司机。他喜欢在列车上观察不同的人。他最羡慕的就是可以到处走的人。
后来大一些,他开始爱上旅游,靠着父亲的福利与关系,他乘火车去哪里都不必买票,而永远有卧铺可睡。
他终于去了许多地方,喝遍各地的酒吧,觉得也不过如此。
再后来他停下来,开了一间酒吧。做成一节车厢的样子,永不出发的火车。只让酒精带着灵魂到处走。
酒可以把你送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酒也替他带来了梅绮。
他曾张开怀抱无比欣喜地迎接她的到来,曾为可以拥有她而心感雀跃,他知道可以与她相拥完全是一个偶然,概率之微无啻于体彩中奖。
他们本来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白领通常都会选择那些地位比她们高可以帮助她们往上走的人,比如周自横;而酒吧小老板,应该与吧女同居,彼此相拥着醉生梦死。
他拥有了一个真正的白领女朋友,然而觉得也不过如此。
再一次被生活嘲弄了。
酒吧的客人散尽。已经打烊,卫青又独自坐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往“梅园”走一趟。最后一趟。
不出所料,梅绮果然又在喝酒,醉醺醺地从酒杯上方看着他:“你回来了。”
“我来,是觉得应该有所交待。还有,把你的东西还给你。”卫青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小绣花鞋,放在茶几上,“这是我从你家里拿走的,现在拿来还给你。”
他把她的东西全部还给她,连私自窃走的纪念品也还给她,不想留下任何念想。
他们之间完了,他和她完了,一点恩情也不留下。
梅绮流着泪,却在笑着:“可是,那不是我的东西,是洛红尘的。”
“什么?”
“那是洛红尘的手艺,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从她手里买下来的。周自横没有跟你说过吗?洛红尘原来是个绣花女,在夫子庙卖绣花鞋的。那一天,我好死不死,和自横去逛夫子庙,买了三只绣花鞋,三只,每一只都不成双……
梅绮呛咳起来,旧事烟尘拥到眼前来,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般遥远。
而卫青也是感慨,“金刀剪紫绒,与郎作鞋履。愿化双仙凫,飞来入闺里。”多美的词句,多美的绣件,他第一次看见了便情不自禁,偷偷解下来据为己有,只因为那是梅绮的东西,是爱情的见证。原来,竟是洛红尘的。
第53节:梅绮之死(5)
一切都是误会,爱情只是假象。
他沉着声音说:“洛红尘既然是周自横的亲妹妹,他们俩便不可能再在一起了,那不是正如你所愿?你可以回到自横的身边了。”
“晚了,太晚了。”梅绮仍然似哭似笑,“我已经和你在一起了,你杀死了我的虫,我再不能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再也不能了。”
“虫?”卫青有点想起来,“我以前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条虫,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是潘大仙给我的蛊虫。爱情蛊。用我的血喂养的爱情蛊。把它种到哪个男人身上,那个男人就和我成为一体。我本来是为周自横养的,可是却被你破坏了……”
“蛊?”卫青想起梅绮有一次曾同他说起汉武帝时的巫蛊之祸,她说:那不是邪恶,是神奇。难道,真有巫蛊这回事?而巫蛊,竟存留至今,且就发生在身边?
“是潘大仙送给我的……”
梅绮断断续续,讲起了求助巫蛊的整个过程。那无名的小镇,不辨男女的巫师,那巨型坛子,坛子里互相吞噬身体的毒虫……
她养了一只爱情蛊。蛊不见了,也许已经化入她的生命,如影随形,永世相依,直至死亡。
她用生命来侍奉爱情。
爱情却是一场巨大的阴谋。
偷梁换柱。留在她身边的男人变成阿青。
移情别恋。周自横却爱上自己的亲妹妹。
他们最终都是绝望的人。
卫青越听脸色就越苍白,几欲作呕。
他不能相信,却又不能不信。随着梅绮的讲述,他已经慢慢想起来,自己的确曾经见过一条虫,养在瓶子里,放在梅绮的床下,他多事将它放出,被它咬了一口,于是大力摔脱后将它踩死,腥浓的血流了一地,至今想起,还仿佛可以嗅到那股隐隐的血腥味。
原来他和梅绮在一起,竟不是自己的意志,竟不是因为爱,甚至不是性的吸引,而只是因为一条虫!他竟不能主宰自己的爱情!这太邪恶,太丑陋了!
卫青大叫:“那个巫师在哪里?让我去找他。”
“我也想找他,可他死了!”梅绮大叫,“我知道,你想去找他解咒嘛。你以为我不想吗?我都不知道蛊虫夭折后我该怎么办,又会发生些什么事,我好怕,怕得要死,只好拼命地喝酒,好让自己不要去想。”
她绝望地痛哭起来,伏在茶几上哭得双肩颤抖。
然而卫青看着,心里已经没有了怜惜和不忍,而只有冷漠、厌恶、愤怒。他被她摆布了,被一条虫摆布了,血气男儿,怎可被一条虫控制?
他再一次沉声说:“梅绮,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们完了。现在,我想得更清楚。别说我根本不相信什么巫蛊邪术,就是它真有那么邪,我也不怕。我们完了!”
“卫青——”梅绮哭叫,喃喃问,“如果我说,我是真的爱上了你,你信不信我?会不会原谅我?”
卫青忍不住回头,辛酸地看着梅绮,心上如同被刀锋锐利地划过。
然而,他不相信她。这样一个怨毒刻薄、充满仇恨的女子,她还懂得如何真正地去爱一个人吗?即使她是真的爱上了他,又谁能知道这是出自真心,还是因为巫蛊的力量呢?
梅绮无力地说:“卫青,我是真的……”
然而他已经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大踏步地走出去,头也不回。
他没有乘电梯,而是一路地走下楼去,似乎在有意延长与梅绮分手的过程。
他暗恋了她这么久,在一起却不过短短数十天。怎么都没想到,竟会由他先提出分手。
黑暗中依稀听到梅绮在唱歌。
卫青停下来,有一丝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回头。他细细地辨别那支歌,是莎拉布莱曼的《黑色星期天》。是一首英文歌,他听不懂,却知道那是一首据说谁听了都会想自杀的歌。
他叹一口气,继续举步走。
刚走出门口,便听到凄厉的一声叫来自天空:“卫青——”
抬起头,看见梅绮穿着飘飘荡荡的宽大睡衣站在十二楼阳台上,像鸟儿一样张开双臂,作势欲飞,用尽全身气力喊着:“卫青,我是真的……”
卫青心胆俱寒,本能地向前一步,似乎想接住那从天飞坠的落花。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他眼睁睁看着梅绮大鸟一样扑下,“嘭”一声摔落在他面前,肝脑涂地,喷溅的鲜血染了他一头一手……
第54节:楼里的洛红尘(1)
楼里的洛红尘
当周锋抱着洛红尘奔跑在医院走廊里,连连呼喊着“医生,救救我女儿”时,整个医院都被震动了。
周锋,痴呆了整整二十年的周锋,竟然奇迹般地重新有了清醒的思维,学会认人,甚至救人了!他终于记起了自己的女儿,也终于意识到了父亲的责任!这不能不称之为一个奇迹!
红尘并没有病,她只是刺激过度,很快便醒了过来。周锋,却立即被推进了隔离室,接受专家会诊。那是精神病院里百年不遇的盛事,医生们无比激动,有如过节。
不知道哪里突然涌出来那么多不相干的人,开会研究方案的,讨论宣传步骤的,还有联系记者采访的。乱哄哄的人围着红尘问东问西,热情地请她去院长室休息,而红尘只是以不变的姿势呆坐着,守在病房外的长椅上,一言不发。医生劝她也不走,护士拉她也不走。在这个真相大白的世界末日,她真希望自己可以代替父亲,走进混沌的痴呆里去,从此关闭自己的心,再不懂得痛苦和记忆。
一个护士长模样的中年女人还在聒噪着:“听说你父亲刚才好起来之前,有个年轻人来探望他是吗,还叫他‘爸爸’,那年轻人同你是什么关系?”
“是我哥哥。”红尘终于开口,而两行眼泪随之滚落。
哥哥!天哪,周自横是她哥哥!她终于明白了那个一直捐钱给他父亲治病的好心人是谁,难怪院方称那是一个神秘的周姓户头,原本还以为对方是故意留下父亲的姓,却原来那是个事实:拿钱出来的人,真的姓周!是周公用了周自横的钱来治疗周锋!是周家祖孙三代的家务事!他们,根本就是一家人!周自横,是自己的亲哥哥!
她爱周自横,她爱他。可是,她不能爱他!
哥哥,为什么?她从小渴望有一个哥哥!从小幻想有一个哥哥!现在,她真的有了,却原来,是一个她挚爱的人!一个她倾心爱慕,交付终身的人!为什么?
天黑了,灯亮了。会诊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周锋在熟睡——医生怕刚刚醒来的周锋过度兴奋,给他服了镇静药。
红尘坐在父亲身边,百感交集地看着父亲沉睡的面孔。他已经沉睡在自己的心灵深处,睡了二十年了,明天早晨,当他醒来的时候,所有的记忆与情感也都将随之苏醒。
然而他的女儿红尘,却在祈祷着失忆。
她羡慕父亲曾经的世界,不会思想,就不会痛苦,时间和情感都静止,再也不必思索哥哥和爱人的概念。让时间停止,让往事重来,如果一切可以从头开始,她愿意,从来没有认识过周自横!
她等待父亲醒来等了二十年,可竟然,随着得回一个父亲的同时,她失去了一个爱人!
肝肠寸断。她再也不能承受这份心疼如绞,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残忍的事情发生?从小到大,她承受了太多的苦难,可是从来没有气馁过,抱怨过,放弃过,但是这一次,她是真的绝望了,崩溃了。她再也没有能力对抗上天的不公。
泪水无止无尽地流着,却再也哭不出声音来。心脏就会在下一分钟粉碎成尘。如果上天后悔给予她的这个生命,收回去吧,只是,请不要再这样地折磨她!
她握住父亲的手,轻轻叫:“爸爸!”眼泪滴落在父亲的脸上,她的声音哽咽而嘶哑,“爸爸,为什么,会给我那样一个哥哥?为什么,你会是我们两个人的父亲?”
她忍不住,再一次翻开母亲的日记,仿佛想从中找到答案——
“12月4日。多云转阴。
天阴阴的,我的心却晴空万里。周锋终于答应了我的求爱。是的,是我主动向他求爱的。我鼓足了勇气,告诉他:我喜欢你,愿意跟随你到天涯海角。我说的时候,心里好害怕,怕他不答应,怕他笑我。我就快哭出来了。然而这时候他问我:‘如果洛长明阻止你呢?’
第55节:楼里的洛红尘(2)
他说起爸爸的名字时,总是咬牙切齿,凶神恶煞的,让我好心惊。毕竟,那是我爸爸呀。我不知道他和爸爸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怨,爸爸提起他的时候,也是这样恶狠狠的。但是他说得对,爸爸是不会同意我们的,一定会阻止我。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他:‘什么人都不能阻止我,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终于,他看着我,轻轻地点了头。点得很轻很轻,好像随时准备改变主意似的。但我不要他改变主意,我抓住这一丝允诺,扑进他的怀里,说:‘周锋,我永远不要离开你,便是死在你手里,也绝不后悔!’”
红尘又流了泪,后来,母亲真地为周锋丧了命。但她从没有后悔过。她对父亲的爱,是超越生死的。
“12月15日。晴。
已经整整十天没有见到周锋了。自从我对父亲坦白了我与周锋的感情,父亲就大发雷霆,骂我,打我,甚至把我关了起来,不许我再见周锋,今天,已经是第十天了。
爸爸哦,为什么你不能成全女儿,不肯体谅女儿的心呢?我爱周锋,爱得超过自己的生命,我可以没有一切,但我不能没有周锋。终于得到周锋的爱,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事情——也许,我并没有真正得到他的爱,他心里的人,只有绯烟。但是,至少他终于答应要娶我,带我走了。
我有一生的时间来陪伴他,感动他,即使到死的那一天,他仍然不爱我,但他的眼光只要有一分钟停留在我身上,已经足够……”
那样深刻的,惊心动魄的爱情哦!什么人可以面对这样真挚的爱情而不为感动?周锋也不能!
红尘知道,母亲后来是在爸爸的接应下跳窗而出,冒着摔断腿的危险离家出走的,他们悄悄地结了婚,没有举办婚礼。然后,是婚后没完没了的争吵,冷战,羞辱和诅咒。洛长明曾经闹上门来要带洛秀走,但洛秀死也不从,声称便是死在周锋手下都不要父亲管。而周锋,他是把洛秀当成了洛长明的替身,誓要在她身上讨还所有不为人知的债项,并且,从不肯碰她一下。而面对所有不公正的对待,洛秀总是逆来顺受,委屈求全。
也许爱一个人,便该是这样的承担。红尘不知道,直到母亲生命结束,有没有得到过父亲的一次真爱。但是,父亲一定是想着母亲的,不然,他不会那么痛苦,不会在母亲去逝后万念俱灰,至于疯狂。
当母亲离开人世,他的心,也随之死去了。无论他做过多少对不起母亲,伤害母亲的事,他的疯狂,也都做出了最彻底的补偿。他和母亲的爱,在另一个常人不能企及的世界里得以延续,那是所有的外人,所不能理解也不能干预的。
无论姥爷用多么恶毒的话来诅咒周锋,说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女儿,红尘从来不恨父亲。因为,母亲至死也是深爱父亲的。母亲那样强烈地爱着父亲,自己,又怎么可以恨他?
红尘无数次地阅读那本日记,重温着父亲母亲的爱情,幻想做一个有父母疼爱的孩子,可以理直气壮地提出自己的要求,倘若他们不许,她便啼哭,直到他们来哄她,或是呵斥她,使她听话——她宁可有人打骂,都好过像姥爷那样皱起眉头板着脸来对她,厌恶地诅咒:“杀人犯的女儿!”
她不愿意姥爷这样地咒骂父亲,而她知道,倘使她不乖,姥爷便会迁怒于她的血统。于是她努力地要好,希望以自己的表现来引起人们的惊诧:怎么会有这么伶俐乖巧的孩子?什么样的父母才可以养出这样的好孩子!
然而她一直未能等来那一天。无论她怎么样地努力,都不能抚平姥爷对父亲的仇恨。
她自幼都不是一个受人疼爱的孩子。白眼和冷漠才是她的家常便饭。然而这没有影响她长成一个感情丰富、充满爱心的女孩,爱父母,爱姥姥和姥爷,爱刺绣,爱世上美好的一切人与事,更爱——周自横!
可是,她却没有资格没有理由没有权力追求自己的爱情,因为,她爱着的人,竟是自己的亲哥哥!
日记落下来,红尘捂住脸,心疼得流不出泪来。
第56节:楼里的洛红尘(3)
“红尘,你果然在这儿。”
是姥爷洛长明。他是接到医生电话赶来的,看到红尘,不禁大吃一惊。只是半天不见,他们的孙女儿竟然憔悴得脱了人形,脸上惨白枯缩,没有一丝血色,而她的眼里,写着那么深重的悲伤。她抬起头,愣愣地向姥爷报告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消息:“我爸爸醒了。”
洛长明乍听之下一时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爸爸醒了。他好了,不再是疯子了。刚才医生们替他做了会诊,说他很快就是正常人了,他会一点点把所有失去的记忆都找回来,把丢掉的时间都找回来,重新做一个健康的人。”
“周锋好了?”洛长明冷笑起来,轻轻诅咒,“这个杀人犯!”他眯起眼睛看着外孙女儿,“原来,你一直和你爸爸有来往。”
“是的,我常常来看他,一直希望他能好转,现在,他终于醒了。”红尘面无表情地说着,眼泪在不知不觉中流下来。
洛长明仍然冷笑着:“既然他醒了,你还哭什么?”
“我哭了么?”红尘呆呆地擦去眼泪,忽然像在汪洋大海中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抓着姥爷的手问,“姥爷,我是不是有一个哥哥?”
“哥哥?”洛长明皱眉,三更半夜跑到精神病院来已经够恼火的了,周锋清醒对他而言更不是什么好消息。如今洛红尘又没头没脑地说起什么哥哥来,他益发烦躁,“你姥姥还在家里等你,快回去吧。”
“我还要等爸爸醒。”
“他死了才好!”洛长明怒喝,“你别忘了,你是我们带大的,你的这个杀人犯爸爸,可没有照顾过你一天!你要么立刻跟我走,要么就当没我这个姥爷!”
“姥爷,你让我等到爸爸醒过来再走好不好?”
“不行!”洛长明沉下脸来。他入伍多年,浑身上下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不发火已经够严肃的了,略一动容就更叫人害怕。“你马上跟我走。起立!向右转!开步走!”
红尘自小服从惯了,心里再不情愿,也只得低了头随姥爷离去。然而她的心,却已经碎了,散落一地。
洛长明把红尘带回了家,姥姥看了红尘的样子,少不了又是一番惊动。
然而红尘完全顾不上回答姥姥的问题,只是急急地问:“姥姥,我是不是有一个哥哥?我爸爸在娶我妈妈之前,是不是还结过一次婚?还有一个儿子?”
姥姥惊讶:“你从哪里听到这些的?”
“告诉我呀,是不是有这样一个男孩子,他比我大七岁,叫周自横,有这么回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