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也只是方圆自己的推测而已，毕竟这件事到现在已经没有办法验证了，或许杨志远的父母也知道背后的原因，可是她本人根本不可能和杨志远父母打交道，于公于私这都是不大合适也不被允许的。
在考虑过为什么杨志远会出现在案发现场周围，并且在案发现场成为了本案的被害人这个问题之后，随之而来的第二个问题就是戴煦到底有没有必要去策划和杀害杨志远。从碎脸男尸案的表现来看，这个案子完全不是激【河蟹】情杀人的范畴，而是一次有预谋有计划的谋杀，从戴煦和杨志远两个人的角色出发，戴煦真的有必要花心思去策划谋杀了杨志远么？
即便是抛开戴煦是自己男朋友的这部分主观感情考虑，方圆仍旧认为答案是“没有”。跳出到事外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到整件事涉及到的人物角色，戴煦和杨志远姑且可以被视为是情敌的关系，也就是竞争关系，而戴煦作为自己的男朋友，很显然是这场竞争当中的胜利者，杨志远则是失败的那一方。不管是感情方面的竞争，还是为了金钱、权力等等的争执，凡是从中获胜的那一方，基本上不大可能对失败者怀有杀心，因为他已经取得了胜利，根本不需要再做那种高风险的事情，做了的结果可能是得不偿失。即便是有，角色也应该是颠倒过来的，失败的一方因为不甘心接受失败的事实，恼羞成怒，怀恨在心，从而策划了一场谋杀行动。来报复胜利者，甚至是掠夺对方之前获取的胜利果实。
假设戴煦和杨志远的角色对调一下，那么这种假设是可以成立的，甚至退一万步说，哪怕方圆在两者之间并没有一个明确的选择，而是摇摆不定，犹豫不决。那么为了排除异己而做出了什么丧失理智的事情来。也还说得过去，偏偏以他们之间客观存在的实际关系来看，戴煦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必要杀害杨志远的。这么做对于他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加之戴煦的性格从来都不是莽撞冲动的类型，从客观上还是主观上去推测。都很难找到合适的动机。
第三个疑问，也是从杨志远和戴煦之间客观的关系角度出发的。根据碎脸男尸案当中推断出来的死者遇害过程。本案的死者是在醉酒程度不确定的情况下，遭到了嫌疑人的埋伏，被人压入水中溺死，溺死之后才又砸碎了一整张脸。进而又放在浴缸当中加热池水将人几乎煮熟的。这样一来，可以肯定的是死者对于嫌疑人并没有足够的防范心理。把死者替换成杨致远，把嫌疑人替换成戴煦。这样的杀人过程是否能够成立呢？方圆心里面也是深表怀疑的，就像之前就已经很明确的那个事实一样。杨志远和戴煦之间是情敌关系，根本不存在任何的交情，更不用说什么信任感，所以不大可能把戴煦请到房子里面去，并且还当着他的面接上一浴缸的水，或者是让戴煦去接一浴缸的水也不起任何疑心。
既然戴煦明着被杨志远带去那个出租屋的几率不大，那么最说得通的可能性就是杨志远非但没有邀请过，甚至是在不知情的时候，被戴煦给尾随上的。方圆对杨志远的酒量如何没有半点的了解，所以以死者被发现时血管里的究竟残留量来看，对于杨志远而言到底能否让他醉酒，这也不大好判断。几遍杨志远是一个酒量很差的人，以死者血液当中的究竟残留量就足以使他出现醉酒的反应，那样的摄入连，是否也足够让他被麻醉到被戴煦尾随都无法察觉呢？即便是在外面，杨志远被戴煦悄悄尾随并且没有察觉，上楼的过程中呢？在楼梯间里也发现不了么？戴煦又是怎么尾随着杨志远进到房间里，还可以放一浴缸的水来将仍旧对他毫无察觉，更毫无防范意识的杨志远淹死呢？这个问题根本就是无解的。
更多的东西方圆都还没有去逐一细细的剖析，仅仅是眼下自己首先想到的这三大疑问就足以让她觉得，戴煦想要对杨志远不利，对他痛下杀手，不仅从动机上来讲就让人觉得有些牵强，就连实际的可操作性都很低，越是归纳总结和分析，方圆的心里面就越是清晰的产生了这样的一种感觉，她开始隐隐觉得这个案子与其说是一起普通的谋杀案，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个圈套，尤其是那最初令她差一点喘不上起来的至关重要的证据——半枚指纹的存在，也同样令人生疑，虽说是百密一疏，再怎么细心聪明的人，都难免会有疏忽的那一瞬间，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半枚指纹，而不是半枚痕迹轻浅，肉眼不易察觉的足迹呢？为什么不是一丝没有擦拭干净的血迹呢？正是那半枚指纹的存在，又恰好与戴煦的指纹相吻合，这才使得这个案子现在的嫌疑一下子就矛头直指戴煦，再加上之前被目击者无意当中拍到了那一段视频，结合戴煦与杨志远的立场，一下子原本跟这个案子看似扯不上任何关联的办案刑警就摇身一变成了最显而易见的嫌疑人了。
方圆越想越觉得这个案子有些蹊跷，或者说截止到目前的情况看起来，都让人觉得明明像是说得通，却又处处透着不合理，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还有那个现场的样子，方圆不用刻意去回想也能够轻而易举的让画面浮现在自己的脑海当中，光秃秃的床板，许多角落里一看就很久没有人碰过的厚厚的灰尘，陈旧的家具，还有空荡荡的大衣柜，一点生活垃圾都没有留下的厨房。那套房子虽然是被“李家伟”以居住的目的租下来的，但是从实际情况来看，那套房子绝对不像是有人长期居住过的样子，也就是说“李家伟”租下了房子之后，或许没有真正入住过，又或许住在那里也没有抱定过长住的打算，而杨志远，虽然说现在他是疑似的被害人，并且碎脸男尸案的死者也的确是在那套房子里面被发现的，但是方圆主观上不认为以杨志远一贯的生活水准，就算他因为什么事情而离开了家，跑到外面来，就一定可以接受得了这么差的居住环境。
案发现场是经人仔细打扫过的擦除了足迹和指纹，就连血迹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残留，这一举动可以被认定为是嫌疑人的所作所为，这是说得过去的，那么嫌疑人在打扫现场之前，现场除了作案留下的痕迹之外，有没有其他的东西呢？“李家伟”租下那套房子之后，难道说就一点个人物品都没有在房子里面放置过么？假如没有，那他租下这套房子的目的到底是自己有什么打算，还是受人之托，比如说受杨志远之托，替他租下来的呢？假如有，那“李家伟”的个人物品和行李又去了哪里？是被嫌疑人收拾在一起带走处理掉了，还是说在案发之前，“李家伟”自己就曾经对那套房子进行过一番打扫呢？
方圆最初也考虑过，会不会是“李家伟”作为报案人，闯入房中发现杨志远在卫生间里面遇害身亡，于是心里害怕，怕被追究责任，所以赶紧收拾了个人物品逃离了现场，然后又辗转跑去借助于公用电话匿名报警呢，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她给推翻掉了，毕竟现场清晰的足迹就只有那么几个而已，并且都在客厅里，除非“李家伟”在那之前就已经把个人物品收拾好，集中的放在客厅里头，否则这个猜测是根本说不通的。
所以这样一来，案发之后“李家伟”的行李和他本人的去处，就成了一个很关键的疑点了。
第二十八章 另一住址
想到这些，方圆立刻抓过放在一旁的手机，拨了贺宁的号码，电话响了差不多五六声，贺宁才接听起来，听声音似乎还带着几分睡意，有些含糊不清。
“贺宁，你已经休息了啊？”方圆听到贺宁的声音很明显是刚刚被她从睡梦中叫醒了，顿时有点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已经睡了，知道我就不打电话了。”
“没事儿，我睡眠好，醒了之后不用十秒钟就可以继续睡了，”贺宁已经清醒过来，语气轻松的对方圆说，当然了，这话说出来完全是为了安慰方圆，不让她感到内疚和自责的，实际上贺宁原本就是一个睡觉比较轻浅的人，最近更是比之前更严重了一些，在入睡之前她还刚刚吃过了助眠的药物，不过这些她自然是不会对方圆说的，尤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过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妞儿？现在可是…我看一下…已经快要凌晨两点了，你怎么还不休息？”
一听已经是这个时间了，方圆也略微吃了一惊，她没有想到自己坐下来梳理案情，时间竟然在她的沉思之中这么飞快的就过去了，书房里面没有挂钟，虽然手机一直放在旁边，但是方才抓起来打电话给贺宁之前，她都没有看过一眼。
“我…我不知道都这个时间了，早知道我就不打给你了，唉。”方圆叹了一口气，心里面别提多说不过去了，不管贺宁怎么强调她的睡眠好，不受影响，那都是安慰自己的客气话，她也不是几岁大的孩子。自然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没事儿，你能给我打电话过来，肯定还是有什么正经事儿，说吧，你想到什么了？”贺宁说完之后，又故意调侃了方圆一句，“不过我也得把丑话先说在前面啊。你要是张嘴说没事儿。就是漫漫长夜无心睡眠，找我聊聊，那可不行！”
“有事儿。确实是有事儿，”方圆连忙说，“我现在被放假了，不能去单位。而且我的角色也有点敏感，所以我想问问。你能不能明天到了单位之后，帮我打听一下杨志远的情况，他是不是在外面另外租有住房，假如死者是他的话。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家里面父母都没有打电话报警呢？照理来说，以他的家庭条件。又是家里面唯一的孩子，父母不可能这么疏忽不重视才对。所以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可能他并不是无缘无故的不回家，他的父母因为知道他有别的容身之处，所以才没有把他好多天不露面的事情当回事儿。这是我的猜测。”
“嗯，你说的这些确实是挺有道理的，真要是无缘无故一个大活人，原本天天住在家里，忽然之间就不回家也没有音讯了，家里面肯定急死，不着急的话，那肯定是因为有什么让父母信以为真的缘由，”贺宁听方圆说完，也对她这种猜测表示了肯定，“我估计和杨志远父母接触的人应该也会考虑到这个问题，所以之前叫他们过来提取样本的时候可能会问过，明天我上班就帮你打听打听。”
“好，我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就只能拜托你了。”方圆过意不去的说。
“你科别跟我说那些假惺惺的客套话，咱们俩什么关系呀，”贺宁不在意的表示，“虽然说你什么也不能做，但是我看你可没少想，妞儿，我跟你说，这事儿大家都会很上心的，你不要那么大的负担，你的性格我了解，我真怕你什么都做不了，就在家里面胡思乱想，自己吓唬自己，我更怕你按耐不住，再跑出去偷偷的做什么调查，万一真被人逮着你违反纪律什么的，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嗯，我明白，你放心吧，我会多注意的。”方圆回答的也比较委婉，她并没有答应贺宁自己一定不多想，一定什么也不做，因为她知道自己在眼下这个状况下根本就做不到，做不到的事情她也不愿意轻易的许诺别人，只好委婉的回答。
贺宁在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以她对方圆的了解，又怎么会听不出方圆的弦外之音呢，对此她唯一能说能做的，也就只有这样了：“好吧，你自己看着办，有什么为难的就告诉我，需要我帮忙的也别跟我乱客气，知道了么？”
方圆觉得心里面暖暖的，她连忙答应了，让贺宁赶紧再回去睡，这么晚了吵醒贺宁休息，又让她为自己担心，方圆确实很过意不去，只是她现在精力有限，只希望这件事能够平安过度，之后她一定好好的感谢和补偿贺宁。
贺宁做事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到了第二天傍中午的时候，她就给方圆打回了电话，告诉她前一天晚上方圆拜托自己去打听的事情，她已经打听清楚了，下午她没有什么事，所以这会儿正在赶来方圆住处的路上，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比较方便，在单位里面毕竟人多眼杂，隔墙有耳，怕给方圆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方圆自然是接受这个建议的，没过一会儿，贺宁就到了，还顺便带来了两份热腾腾、香喷喷的午餐，看样子担心人多眼杂、隔墙有耳是事实，另外她也是想要借此机会顺便过来照顾一下方圆的生活，所以一进门什么都没有顾得上说，就先招呼方圆一起吃饭，方圆确实没有什么食欲，也没有准备午餐，现在贺宁带来了吃的，她也就还是从善如流的坐了下来，乖乖的吃起了她自己的那一份。
一直到吃的差不多了，贺宁才开口对她说起正经事儿来：“你想打听的，我都帮你打听了，哦，不能说都是我的功劳，我还没那么不厚道呢，汤力那个闷蛋也帮了一些忙，毕竟他跟其他人比我要熟不少，所以更容易搭上话。”
方圆点点头，等着后续的内容，贺宁接着说：“杨志远确实之前是离家出走了。跟父母貌似闹得比较僵，所以一气之下拿了一些钱从家里面跑了出去，不肯回去了，他爸妈刚开始找过他，后来打听到他在外面租了房子住，而且房子的地段儿和条件还可以，挺说得过去的。也就没有担心。觉得他一共也没拿多少钱出去，几万块钱吧听说，付了房租之后剩下的也不算多。依照杨志远平时的花销，应该支撑不了很久，钱花光了，在外面也吃不了苦。自然也就回家了。”
方圆认真的听着，截止到目前听到的这些内容都和她之前推测的差不多。以她对杨志远为数不多的认知当中，她就认为杨志远并不是一个吃得了苦、受得了罪的人，不管平时有多温吞低调，那也只是性格带来的假象。骨子里面他还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人，这样的一个人，即便是从家里跑出来。也绝对不会愿意租住在案发现场周围那种地理位置又偏僻，房子又破旧的地方就对了。
“那杨志远是为什么和父母闹得很僵。到了要离家出走的地步的呢？”她又开口问贺宁，虽然这个问题的答案方圆心里面是有猜测的，但是那毕竟是主观上的判断，她还是想要听一听杨志远父母那边是怎么样的一个说法。
贺宁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对她说：“汤力打听出来的情况是这样的，杨志远的父母说，他们家儿子喜欢上了一个小姑娘，但是对方好像是不太满意他们家儿子，杨志远的性格从小就是表面听话乖顺，实际上特别轴，一旦钻了牛角尖就不容易拉出来的那种，所以就算对方没有看中他，他也还不打算放弃。杨志远的父母对杨志远的这种态度是特别不满的，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家做生意做的至少在a市范围内还算挺大，论家境还是论杨志远的个人条件，都还是比较说得过去、拿得出手的，结果对方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居然没看上他们家儿子，这本来就已经够伤自尊、没面子的了，杨志远又那么死缠烂打的不肯放弃，他父母就觉得特别的丢脸，强迫他必须赶紧中止之前所有的追求，并且准备给他安排其他的相亲对象，认为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只有把杨志远的注意力转移开，让他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可爱的女孩儿多了去了，他才会认清现实，不在一棵树上吊死。”
“他…他父母知道他死缠烂打的那个人是谁么？”方圆小心翼翼的问，虽然说这件事里面，她可以说是非常无辜的，并且也是被杨志远骚扰到快要崩溃的那一方，可是眼下杨志远是疑似的死者，面对自己儿子的死亡事实，很少有父母还能够保持理智和冷静，假如被他们知道自己就是那个被杨志远死缠烂打的人，保不齐会有什么迁怒的情绪，甚至迁怒的行为，眼下的局面已经够混乱的了，方圆可不想节外生枝，闹出更大的事情来，到最后变得更加不好收场。
贺宁摆摆手：“不知道，在跟你相亲之前，估计杨志远也见过别的相亲对象，所以他爸妈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女孩儿让杨志远这么放不开手。总之就是因为这么个导火索，杨志远肯定是不愿意接受父母的安排去相亲啊，他父母就又想了个办法，说那如果立刻就去见别人，可能也是一时放不下，容易看谁都不顺眼，这样反而不好，那就干脆不相亲也罢，但是也不可以继续在外面游游荡荡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得做点正经事，收收心，把注意力转移一下就好了，所以他们就打算安排杨志远到杨志远父亲的公司里面，让他跟在父亲身边学做生意，结果杨志远还是不愿意，父子两个就大吵了一架，第二天他父母发现杨志远没有回家，家里面的现金少了几万块钱，杨志远的衣服也少了一些，这才知道是离家出走了，剩下的就是前头已经说过的那部分，你就知道了。”
方圆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那他爸妈肯定知道他是在哪里租的房子了？知道具体是哪个小区什么样的房子么？这些他们有没有提供出来？”
贺宁沉默的看了看方圆，直到把方圆看的都有点不自在了，才说：“我啊，真是太了解你的性格了，就知道你肯定会想要问这个的，所以拐弯抹角的总算帮你给打听出来了，要不然现在还不得被你给问住了啊。我都给你抄下来了。”
说完，她就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来，递给方圆，上面写着一个小区的名字。
吃完饭又坐了一会儿，贺宁还有别的事就先离开，回公安局去了，方圆在她走之后也没有闲着，有了小区的名字，她原本是打算立刻出发过去瞧一瞧的，不过后来又改了主意，去到那边也只能看到小区的外部环境而已，在那之前她还需要上网去搜索一下那个小区的相关租赁信息，看一下房屋租金价格。
方圆打开电脑，在网上搜索了一下，发现杨志远租住的这个小区虽然距离市中心也不算很近，不过地理位置却要比案发现场繁华热闹上许多，周围是很完善的居民区，生活配套设施也比较齐全，该小区的房子租金在a市来讲，或许称不上是最贵的那一部分，相对却也并不便宜，租过房子的人都知道，房租的高低往往受制于很多外在因素，比如周边环境，比如便于上班上学，再比如房子的新旧和小区的档次，以及房子内部的装修档次等等等等。
杨志远租住的这套房子的租金相对比较贵，正是因为这里即便不是市中心，交通却很方便，周围环境很好，并且小区建成也只有五年左右的时间，几乎可以算是一个既在新旧程度上令人满意，有足以保证配套设施建设齐全的最佳时间段。
带着几件衣服和几万块钱从家里跑出来闹离家出走，却仍旧选择租住这样的房子，足以见得杨志远并不是一个会因为离家出走而降低自身生活标准的人，又或许他并没有打算在外面坚持很久，也更加不像是会选择住在案发现场那种地方的人。
第二十九章 现实
了解过了那个小区租房子的普遍价位之后，方圆决定出发去那边瞧一瞧，她的手头还有当初调查碎脸男尸案的时候留下的“李家伟”租房子的时候使用的身份证复印件，上面有“李家伟”的照片，虽然不算大，也不是什么全身照，不过好歹还算清楚，能够反映出“李家伟”的相貌特征，可以用得上。
她离开家，带着“李家伟”的证件复印件到杨志远租住的那个小区附近，向那个小区的住户还有保安打听是否在小区周围见过照片中的那个人，但是这个暗中的调查工作进行的并不算太顺利，毕竟受制于眼下的处境，方圆不敢表明自己的身份，没办法告诉被询问的人她是警察，正在查案子，所以那些人对于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小姑娘，忽然拿着一张男孩子的身份证复印件跑来打听人的举动，属于带着好奇和八卦心态的居多，真正愿意给她提供信息的人比较少，方圆兜兜转转的四处打听了一大圈，基本上被她询问到的人要不然就是事不关己，懒得过问，随便摆摆手表示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是谁，连一句话都懒得和方圆多说，要不然就是干脆非但不回答方圆的询问，还反过来向方圆打听事情。
方圆对此无奈极了，但也毫无办法，浪费了半天的时间却一无所获，最后眼看着天色都渐渐的暗下去了，继续浪费时间也没意义。只好放弃，选择回家去。
虽然还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但是方圆还是在回家的路上顺便买了一些面包、方便面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论起营养来，确实没有什么，口味也是十分的单一，不过却可以很方便的填饱肚子。眼下不是追求口腹之欲的时候。方圆唯一的念头就是摄入足够的热量，能够支撑下去，她还得尽自己的努力。争取收集到有用的证据，帮助戴煦洗脱嫌疑，重新找回清白呢，不能因为别的原因先倒下去。
回到家里面。从买回来的吃的里头随便挑了一个面包，倒了一杯水。坐在空空的餐桌前慢慢的啃着，还没吃完，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方圆一个激灵。猛的站起身就跑过去拿手机，生怕是贺宁打电话过来，要给自己提供什么新的信息。她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掌握到更多的信息，知道更具体的进展。哪怕是多一分多一秒都不舍得耽误，就算自己这个时间里能做的不多，至少她还可以去细细的思索和推断，总好过在迷雾里面摸索一样的那种无奈。
结果令她失望了，打电话过来的并不是贺宁，不过同时也让方圆松一口气的是，打电话来的人同样也不是她眼下最担心该怎么面对的戴妈妈和戴爸爸。
电话是马凯打过来的，方圆瞪着手机屏幕上面的来电号码，犹豫了一下，才决定要接听，马凯说起话来有的时候不过大脑，又时常的口无遮拦，平日里因为不会讲话而惹自己发火的次数也不算太少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方圆很确定自己不大适合听到太不过大脑的话，不管是风凉话，还是说一些丧气的话，可能她仅存的一点点理智和克制也会一瞬间化为乌有，只剩下出离的愤怒。
“喂，方圆，你在哪儿呢？在家呢么？吃没吃饭？”电话刚一接通，马凯那边就好像连珠炮一样的说起话来，“你要是没吃饭，出来呗，我请你吃饭。”
“不用了，谢谢你，好意我心领了，但是饭我已经吃过了，下次吧。”方圆客气的婉言拒绝了马凯的好意，她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出去吃什么饭。
马凯沉默了一会儿，说：“方圆，你可别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听说了老戴的事儿，然后还听说你也被放假了，怕你一个人心情不好，胡思乱想什么的，再不好好吃饭，所以想叫你出去换换心情。方圆，说实话，你没事儿吧？”
马凯的语气听起来颇有些小心翼翼的味道，方圆原本还觉得有些不耐烦，有些小心提防，就怕他说出什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话来，现在听完了马凯说的这些，倒有点不太好意思起来了，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没事儿，你放心吧，真的吃过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你要是刚下班就赶紧去吃饭吧，不用管我了。”于是她的语气也变得客气了很多。
马凯沉默了一会儿，在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说：“不瞒你说，因为老戴的事儿，我今天也是一肚子的气，刚才下班才回到家，想一想，觉得连我都觉得这么一肚子的窝囊气，你现在肯定也不好受，所以就给你打电话来着。我跟你说啊方圆，不是我为了哄你开心才这么说的，这都是我发自肺腑的大实话，我虽然说毕业之后没有跟你们分在一起，但是毕业实习那短时间，我可是一直跟着老戴的，老戴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敢说有多了解，但是至少也不是一无所知，反正我是相信老戴的，以他的性格和为人，根本不可能做出这个案子那样的事儿来！这人虽然说都有气性，难免有个怒火攻心，一下子就没了理智的时候，要是说这次的案子是激【河蟹】情杀人的类型，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从这一次那个作案手法来看，这不分明是个没人性的变态么！正常人谁会好端端的把人给放浴缸里煮熟了？你说是不是？长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不可能是老戴干的，所以我是百分百相信老戴，你也不用着急，早晚会水落石出的，咱还能冤枉了好人么！”
“你说的对，我也对戴煦有信心。”方圆听了马凯的这一番话。心里面还是觉得有些暖意的，她自己从主观上自然是百分百相信戴煦的，但是如果只有自己相信他的清白，毕竟会有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而身边的其他人也表现出了对戴煦的信任和信心，虽然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帮助，却也能让她心里变得踏实不少。
不过尽管心里面对马凯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来的信任和安慰都很感激。听起来马凯就算没有直接参与到调查当中去。至少也是知情的，方圆还是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甘心，更没有让马凯知道自己打算私下里收集证据的事情。毕竟这件事涉及到违反纪律的问题，马凯人虽然不坏，但是有的时候心眼儿也确实不多，很容易就会好心帮倒忙。越想伸出援手就越是添乱的厉害。
“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可别生气啊。我没有想要挑拨离间的意思，就是想让你认清楚某些人的嘴脸。”马凯听完方圆的客气话之后，忽然话锋一转，说起了别的事情来。“今天要不是这人，我也不至于生那么大的气，真是长见识开了眼了。以前我总觉得，咱们都是年纪相仿的同学。其实就是一帮愣头青，谁都没有什么心机，傻头傻脑的，结果现在才发现，傻头傻脑的就咱们这种，人家有的人那心眼儿，穿起来估计都可以绕赤道一圈了，要多现实就有多现实！”
“你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明白你说什么呢？”马凯这一番带着怒气的抱怨听起来有些没头没脑的，方圆知道她是在抱怨什么人，却又听不出端倪来。
“还能有谁啊，不就是林飞歌么！”马凯气哼哼的说，说出林飞歌名字的时候，都有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我原来一直以为她在内勤那边，可能是不知道老戴的事儿，所以这两天也跟没事儿人似的，照样这里晃晃，那里跟人聊聊，要不然的话，好歹老戴那也是带她实习的师傅对吧，平时我看她师傅长、师傅短，叫的也挺甜，没道理现在老戴遇到这么大的一个坎儿，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她都一点也不跟着着急上火的，结果我今天才发现，她其实知道，但是一直在那儿装傻呢！我今天亲耳听到，有人跟她打听她实习的时候是不是让老戴来带着的，问她觉得以她的了解，老戴这人什么性格，你猜她说什么？她说自己虽然是被派给老戴来带实习了，但是老戴对她根本是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从头到尾也没有怎么管过她，而且人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也不敢去给老戴归纳性格。后来人家又追问了几句，她还挺不乐意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跟人家说自己跟老戴一点儿也不熟，也不关心别人的破事儿，让别问她了！你说，她这什么东西！”
方圆也觉得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马凯的忿忿不平只不过是因为林飞歌原本是戴煦带的实习生，算是有点师徒情谊的，结果关键时刻不仅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甚至话里话外还极力的撇清，有一种淡淡的落井下石的味道。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在此之前，林飞歌曾经多么努力的在向戴煦大献殷勤，颇有一点想要和方圆一较高下，甚至从方圆身边把戴煦给挖走的架势。
所以对于方圆而言，林飞歌这样的前后转变，给她的感觉已经没有了愤怒和恼火，只觉得无话可说，看样子真正需要认清楚林飞歌为人的人，是马凯。
“无所谓，反正原本我们跟林飞歌的交集也不多，她想怎么样也随便她吧，我估计如果戴煦知道林飞歌现在是这样的一种态度，也会挺欣慰的吧。”方圆的回答略微带着一点点讽刺，不过更多的倒也是事实，戴煦对于林飞歌的个性早就有了很清楚的认知，所以从头到尾都没有以林飞歌的师傅自居过，更没有想和林飞歌保持什么样的一种友好往来，甚至对于林飞歌之前的大献殷勤更是唯恐避之不及，现在就在这么样的一个节骨眼儿上，林飞歌勇敢的跳出来划清了界限，这对于方圆和戴煦而言倒也是好事，至少等到戴煦洗刷掉了嫌疑之后，林飞歌应该没有脸面，更没有立场再向之前一样厚着脸皮跑到刑警队来巴结讨好了吧。
马凯听方圆这么说，还以为她是也因为林飞歌的态度太过生气，所以反而表现出来了平淡的反应，于是连忙又多安慰了方圆一句：“方圆，你也不用管林飞歌怎么说，就当是狗放屁吧，反正她也不是什么权威人士，老戴是不是清白的，自然有人能调查出来，不是她一张嘴，上嘴唇碰碰下嘴唇就能下结论的，所以咱们不理她，以后也知道这人什么德行了，她就是一头喂不熟的白眼儿狼！”
方圆随口应着，眼下对于她来说，林飞歌是什么说法和什么态度，她还真的不在乎，不管是什么事或者什么人，都不能干扰她的心情和思路，她还要努力的保持冷静和理智，尽己所能的去给戴煦帮一些忙呢。
好不容易让马凯确信了自己真的很好，没有被打击的一蹶不振，方圆总算挂断了电话，尽管她对林飞歌的反应并不感到任何的惊讶，因为太过于了然，所以连愤怒都减轻了很多，但还是被这件事那么一打岔，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胃口变得更加荡然无存，于是只好把剩下的半个面包放回包装袋里收好，不吃了。
有时候想一想，方圆也觉得有些讽刺，她不知道自己和林飞歌比起来，到底谁比较傻，谁有比较精明一些，自己做事永远都是守着规矩来，要不然就是遵循着自己的感觉和好恶，现实一点的问题很少会去考虑，林飞歌则不同，她与人相处关系如何，似乎永远都是考虑着对方是否能够帮衬到自己，要不然就是可以给自己提供好处，要不然最少也是可以在自己身边充当绿叶才行。
从这方面来讲，林飞歌无疑是比自己精明的。
可是反过来，不知道是年龄、阅历疑惑是智商情商方面的问题，林飞歌的现实，似乎又来的有些过于直接了，现在对她有好处，她就会厚着脸皮立刻贴上来，一转头好处没了，她也会随即就换了另外的一副面孔。
这个世界上可能聪明人确实不算太多，可是真正的傻子同样也很稀缺，久而久之，谁又会不知道她的本质呢？
所以这么想来，林飞歌其实也还是挺傻的。方圆暗暗的想。
第三十章 巧合
结束了和马凯的通话，方圆很快的整理好状态，不再纠结于其他那些眼下没有什么意义的事情，专注的开始考虑起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来。
她始终还是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儿，越是想得多，考虑的久，这种不对劲儿的感觉就越是变得强烈起来，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形势对于戴煦而言似乎确实有些不大乐观，尽管自己分析出了种种主观动机上的不可能，但是这毕竟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在旁人看来，因为自己的女朋友被屡次三番的骚扰，多次警告对方无效的情况下，因为不胜其烦，随即产生了除之以绝后患的想法也是很有可能的，不能因为他本身是胜利者的角色，就排除掉作案的嫌疑，尤其是在有人拍摄到了戴煦与杨志远私下里见面并且似乎发生了争执的视频，加上之前在现场找到的半枚指纹又恰好与戴煦的指纹相吻合的前提下。
可是正是因为这些再明显不过的证据，才让方圆觉得十分的蹊跷，感觉这许多的证据凑在一起，来的有些太过于巧合和刻意，与其说是恰好找到的证据，倒不如说有一点矛头直指戴煦的味道。
碍于身份的限制，还有眼下的局面，方圆本身能够做的事情不算多，所以只能就手头现在已经掌握的线索去加以分析，试图找到其中的破绽。
她越想就越觉得那个提供了手机拍摄视频的人有些奇怪，虽然说协助警方调查，积极提供线索，这种行为本身是并没有任何错误的，只不过根据汤力所转述出来的视频拍摄内容。又让人觉得提供线索这个人似乎是有点古怪的。
假如说当天晚上，在案发现场附近楼下的马路边上，戴煦和杨志远两个人发生了非常激烈的冲突，不仅仅有语言上的相互攻击，甚至还有肢体接触，发生了打架斗殴，那么这个人恰好把整个过程拍摄下来。那么也算是说得过去。可是根据汤力的转述。当时的情形是两个人站在楼下说话，拍摄的那个人所拍摄下的视频当中甚至听不清戴煦和杨志远二人之间说了些什么，并且除了杨志远伸手推了戴煦两下之外。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戴煦没有选择回击，杨志远也没有进一步的挑衅举动。也就是说，这两个人在视频当中。或许看上去并不是关系特别友好的朋友哥们儿，但是就因为这样的一段视频。并且视频的发生地点还是在与居民区隔了一道高高的栅栏院墙之外的环城路边上，在过了好多天以后，小区内部发生了一起人命案，并且在接受走访调查的周围居民谁也没有被透露过任何的案件细节的前提下。这个人居然能够第一时间就联想到那一起人命案有可能和自己好多天前无意当中拍到的脸打架斗殴都完全算不算的画面有关？
方圆推己及人，觉得换成自己的话，自己一定没有那么强的联想能力。毕竟就拍摄到的视频内容来看，连真正意义上的争执可能都不算是。为什么就那么巧，这个人偏偏就联想到了与谋杀案有关，在提供给上门调查的警察之后，又恰好非常巧合的发现里面其中的一个人是戴煦呢？这个案子之前他们调查了那么久，一直都很努力的去收集证据，想要明确死者的身份，可是调查始终在原地兜兜转转，没有任何实质的、有价值的进度，那附近他们也反复走访了很多次，为什么之前都没有人站出来提供这一线索，偏偏等到调查陷入僵局，几乎不知道从哪里来打开突破口的时候，忽然之间出现了明确而又直接的证据，一下子就把整件事都指向了戴煦呢？这种在沉默当中爆发的轰动效果，未免也太戏剧化了吧？
方圆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实在是蹊跷得紧，让她忍不住想要从这个提供线索的人着手，去好好的了解一下情况，以解答自己内心当中的疑问。
于是她给贺宁打了电话，向贺宁打听关于提供视频线索的那个租房人的个人信息，贺宁对于方圆找自己问这件事并没有感到十分惊讶，却有一点无奈。
“妞儿，你这样真的不行啊，”她叹了一口气，在电话里面说，“我知道你肯定做不到袖手旁观的在家里等消息，不过你想要查什么，我帮你吧！我怕你越查越深，到最后真的越了界，违反了几率，那对你以后的影响可就大了啊。”
“你怕我越界，就不怕你自己越界啊？”方圆苦笑着反问贺宁，“在这件事上，我和你的区别只不过是多了女朋友这么一层关系而已，归根结底都算是和戴煦平时接触比较多的同事，所以一样是被界限束缚的，我可不想害你。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儿着呢，我只是想要解答一下自己的疑问而已，又不是想要去打击报复提供线索的证人，你还用担心我做出什么冲动不理智的事情来么？”
“你说的这个我倒是一点也不担心，真的，除非你真觉得戴煦是凶手，杀了杨志远，否则你就不可能跑去添乱打击报复证人什么的。”贺宁对于方圆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好吧，反正我不告诉你，你也得回头找别的途径去打听，到时候搞不好更添乱，现在我跟你讲，局里面也是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有相信的，有不相信的，我们一天到晚在这儿也觉得挺心烦…算了，这话先不说，回头等事情过去了咱们再细细的聊吧。那个提供线索的人是在附近的一个厂子里面上班的人，听说从外地来a市打工也有一年多了，因为嫌厂子提供的宿舍条件太差，所以跟另外的两三个人一起跑到案发现场所在的那个住宅区租了一个民房来住，因为是合住，所以花销也不算大，听说在那儿也住了有快一年了。”
方圆默默的把此人的姓名和工作的那个工厂的名字记在了手边的记事本上。
“方圆，信息我是提供给你了。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你可千万不能太冒险知道么？我知道你不会做什么干扰调查的事，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下，有些人确实心眼儿就不太端正，心都长歪了，看别人做什么又怎么可能正直得了，你不管怎么说。都搭着‘戴煦女朋友’的这层关系。得多注意。”贺宁在把大致情况告诉了方圆之后，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了方圆一句。
“你的意思我明白，我就是觉得那个视频证据出现在那样的一个节骨眼儿上。好像有点太过于巧合了，让人很难相信，仅此而已。”方圆回答。
贺宁又不太放心的顶住了她几句，说来说去还是有心想要帮方圆一起。但是都被方圆直截了当的拒绝了，这件事方圆心里面多少还有点分寸。并且也早就打算好了，大越界行为她自然不会去做，但是现在她所做的一切，其实已经是在打擦边球了。不被发现就相安无事，如果被发现了，肯定还是要被追究责任的。这样的情况下，她又怎么忍心拖贺宁下水。好说歹说了半天。又反复向贺宁承诺绝对不一个人做冒险的事，有什么都会及时跟她沟通，贺宁这才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方圆就按照贺宁提供的那个工厂的名称，在网上搜索到了这家工厂的具体地址，拿上自己的工作证件就直奔那边去了，到了工厂找到相关的工作人员，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来意，对方倒也并没有起什么疑心，直接把那个拍摄并提供了视频线索的人给找了过来，并且给方圆和那个人提供了一间空办公室。
提供线索的这名工人名叫孙大刚，被叫过来的时候还有些一头雾水，尤其是看到找自己的人居然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表情就显得更加困惑了。
“孙大刚是吧？”方圆努力的让自己保持着镇定，就好像她平时跟着戴煦一起出现场的时候一样，并且拿出了自己的证件给孙大刚展示了一下，当然了，她也没有傻到打开证件让孙大刚去看清楚自己的姓名等等信息，毕竟这一次她来调查可并不是那么名正言顺的，“你好，我想和你进一步的再了解一下情况。”
孙大刚也并不是特别在意方圆的证件，他只是随便的扫了一眼，一看来的人居然是警察，脸上的表情顿时就显得有点不耐烦起来，撇了撇嘴，说：“怎么还问啊？那天不是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么？还有什么可说的啊！”
方圆很有耐心的对他笑了笑，说：“还是麻烦你配合一下吧，反正你自己经历过的事情，肯定应该还记得很清楚吧？帮忙再回忆一下应该没有什么难度。”
孙大刚听她这么说，有些不大情愿的咕哝着：“真是麻烦，还得一遍一遍的被你们问来问去，早知道这么麻烦我就不给你们提供线索了，何苦来的呢，给自己找事儿，当初人也没跟我说过警察办事儿这么麻烦啊，真是的。”
方圆敏锐的捕捉到了孙大刚话里面的一点点弦外之音，她赶忙开口问：“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谁事先没有告诉过你警察办事很麻烦？”
“没谁，什么谁告诉我的？！”孙大刚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了一丝慌乱，他很不耐烦的立刻就予以否认，“我平时自己看电视看报纸还有上网的时候看的，行不行？那上头总说你们警察办事多痛快，所以我哪想到你们这么麻烦啊。”
方圆笑了笑，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一味的追问下去，从主观上来说，她自然是不相信孙大刚方才的那一番解释了，从他眼神闪烁以及被自己问到的时候那一瞬间的慌乱，都足以说明这个人极有可能根本没说实话，他是在刻意的隐瞒着什么，正因为刻意的隐瞒，所以才会表现得格外恼羞成怒。只是这种判断都是根据方圆的经验和直觉来做出的，比较主观，她没有证据证明孙大刚对自己说谎了，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反而提高了对方的警惕性，对接下来的询问不利，于是她决定按兵不动，并不去揭穿，也不刨根问底，就当刚才的破绽并没有被发现过一样。
“这样吧，我也不给你填太多的麻烦，耽误你太多的时间，我就挑重点再问一遍，这样你就不用原原本本的从头到尾说一遍了。”方圆一副退而求其次的样子，然后问出了自己比较关心的问题，“你当初是为什么会想要拍那段视频的？”
“因为我听到楼下有人在吵架啊，看热闹呗，”孙大刚对这个问题倒是没有什么特别排斥的反应，一副不大在意的样子，回答说，“一开始就是相看热闹，后来忽然想起来最近一段时间，不是总有人拍到什么打孩子啊、打老婆啊、打小三啊之类的那种视频，然后发到网上就火了的事儿么，我就想着那我也可以把这段儿录下来，万一底下打起来了，我就把录像发网上去，我也跟着火一把，结果后来那俩人也没真打起来，我觉得怪没意思的，就没录完，也没给发网上去。本来这事儿过去我都给忘了，后来警察上门来问我们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说这附近有个人被人给弄死在家里头了，我就忽然想起来之前自己录过那么一段儿，也不知道有用没用，就拿手机给警察放了一遍，没想到还真帮上忙了。不过我说，你们也确实是有点儿抠门儿啊，我提供了那么重要的线索帮你们，你们都没说给我提供点儿奖金什么的！”
“那么重要的线索？”方圆微微皱了皱眉，不过她很快就把这个表情掩饰了起来，“是上门找你了解情况的人告诉你这个线索很重要的么？”
第三十一章 拍摄角度
孙大刚被她这么一问，也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开口反问道：“那你啥意思？那个视频不是重要的线索啊？不能够啊…真的假的？”
“是重要线索，你说的没错，”方圆越来越觉得孙大刚的态度十分可疑，不过她仍旧是不动声色的继续与他对话，“我就是有点儿惊讶，没想到我同事找你了解情况的时候，居然把那个视频是重要线索的事情都告诉你了。”
“那倒是没有，”孙大刚一听说的确是重要线索，似乎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我自己猜的，我这个人直觉特别准，真的，要不然我也不会连这种事儿都能一拍一个准儿不是么！对了，你在你们单位能不能说上话？既然我录的东西是那么重要的线索，也算是帮大忙了，能不能帮我跟你们单位商量商量？给点奖金呗？”
“这个我也做不了主，”方圆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看了看孙大刚，“我只能回去帮你反映一下这个问题，如果上面同意的话，我再给你消息吧！”
“行了！行了！你也甭蒙我了！什么反映一下问题，等你们反映来反映去，这事儿最后还不就是没戏么！”孙大刚不买账的犯了一个白眼儿，对于方圆的回答并不感到满意，甚至还有一点点小小的怨言，“早知道我就不给你们报信儿了！”
由于没有了奖金的诱惑，孙大刚对于方圆就更加的懒得理睬，好在方圆已经从他的话里面听出了破绽，也没打算再和他多浪费许多的时间，所以两个人又有一搭无一搭的说了几句话，方圆就道了谢准备离开。孙大刚自然也没有多和方圆聊天攀谈的心情，一听说结束了，立刻起身就走，一秒钟都不想多逗留。
方圆回到家里之后，越想就越觉得那个孙大刚的说辞十分的可疑，除了最初他一不小心说走了嘴的话，让人觉得他为警方提供线索似乎是受人指使似的之外。之后话里话外流露出来的不情愿。也给人一种有利可图的感觉，再加上他那个笃定的态度，分明不像是自己所说的那样。随便录下来，恰好想到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用，顺手提供给警察。相比之下，他更像是早就笃定了那个视频和案子应该是有帮助的。那么问题就来了。他又凭什么有那种信心呢？
等到晚上下班之前，她打电话约了贺宁和汤力，打算和他们见一面，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和他们沟通一下。虽然说他们会不会赞同自己的做法方圆也不是心里面很有底，但是有些事情的确不是单打独斗能够解决的，她也需要有朋友的协助。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对方的可信任程度还是非常重要的。在这方面来讲，贺宁自然是不用说，她们两个人这么多年的好闺蜜，如果方圆连她都信不过，那就不用考虑其他任何人了，而汤力的人品，方圆也还是很有信心的。
两个人都欣然答应了方圆的邀约，尽管他们都可以不约而同的猜到方圆约他们见面的目的会是什么，却也都没有想要拒绝推脱的意思。
三个人并没有约见在戴煦家，而是约了在一个饭馆碰面，那个饭馆之前他们加班之后聚餐的时候去过，有比较小的小包间，说话比较方便，并且地点也比较折中，去哪里都更方便一些，方圆之所以约了那里，是因为吃过了饭，和他们谈完了事情之后，如果谈得还算顺利，接下来三个人还有事情需要去做呢。
不到下班时间，方圆就早早出发，到三个人约定好的地点去了，并且她也是第一个到达那里的人，坐在订好的小包间里面等了四十多分钟，汤力和贺宁才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原来两个人临近下班的时候又临时被追加了一项工作任务，虽然推不掉，心里也惦记着和方圆还有约定，于是急急忙忙的做完了从赶来。
三个人到齐之后，先点了一些吃的，等菜饭都端上来之后，才开始一边吃着，一边打开了话题，说起了方圆今天约他们两个人出来的主要目的。
方圆虽说为了自己不先早早的垮掉，每顿饭都有硬着头皮去吃，只是胃口也的确是不太好，不管吃什么都是一副味如嚼蜡的模样，感觉索然无味，所以她就随便的吃了几口饭，连菜都没有怎么动筷子，就觉得胃里面已经很饱了。
她把自己去找过了那个提供线索的孙大刚的事情大致的给汤力和贺宁说了一遍，听到她去找过了孙大刚的消息，汤力和贺宁居然谁都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惊讶，仿佛他们两个早就已经料到了方圆会这么做，所以早就见怪不怪了。
不过听完了方圆的讲述，他们的反应就显得比较有趣了，贺宁的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就连一向表情匮乏，反应淡定的汤力也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这人的说法还真是有点问题啊，我估计如果不是因为一下子发现视频当中拍到的人居然是戴煦，紧接着又推出了杨志远的身份，再加上现场那半枚指纹的比对结果，当时拿到这段视频的人应该也会发现一点端倪的。”贺宁等方圆把事情说完了之后，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感慨，“也或者是当时这个孙大刚掩饰的比较成功一些，所以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来，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现在可能会觉得时过境迁，自己的任务完成了，所以也就松懈下来，没想到你会突然跑去杀个回马枪，事先也就没有一点防备，一不留神的就说走了嘴，露了一点马脚。”
方圆点点头：“对，我就是这么认为的，总之我觉得这个证人挺可疑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虽然有可疑，但是你不能再有进一步行动了。”汤力先是开口询问了方圆的意思，顺便也不忘开口提醒她要注意自己行为的分寸。
方圆明白他的意思：“我不会那么明目张胆的再去做什么其他调查工作的，我只是有一个想法，不会给咱们任何人造成影响。但是可以用来证实一下我的一个猜测，这件事我一个人完成不了，需要你们两个人帮我的忙，配合我一下。”
“你先说说看。”汤力的态度有所保留，打算先听一听方圆的具体做法。
“我今天去那个厂子找过了孙大刚之后，顺便拐到案发现场你们说拍摄视频的那个位置去看了看，我发现那个孙大刚租住的房间的窗子旁边就是那个单元的走廊窗口。两者距离比较近。从视角上没有特别大的差异，所以我就打算让你们两个帮个忙，到时候你们就站在当时戴煦和杨志远站的位置。什么也不需要做，我到那个单元同一楼层的楼层窗口那里用手机也拍一下你们，看看效果。”
“我这边没有问题，那你呢？这个忙帮是不帮？”这样的做法很显然是比较稳妥的。不会惹麻烦，贺宁听她这么说。一口就答应下来，顺便问汤力。
汤力也点了点头：“那吃完饭就出发吧。”
就这样，三个人算是说妥了，等汤力和贺宁和都吃好了晚饭就买了单。离开饭店，坐上汤力的车直奔案发现场附近，因为从案发现场那个居民小区到环城路之间还隔着一条高高的栅栏围墙。所以汤力决定先开车把方圆送到案发现场所在的那个居民小区，然后他和贺宁再调转车头。绕路过去环城路那边，这样做可能是最合理的一种办法了，贺宁和方圆也没有异议，于是方圆就在案发现场所在的居民小区附近下了车，步行朝孙大刚租住的那栋楼走去。
孙大刚租住的那栋楼其实和案发现场是同一栋楼，只不过是不同的两个单元罢了，还有楼层也略有不同，所以对于方圆来讲，倒也不难找，毕竟之前也算是来过几次的了，唯一不同的是以前来的时候是白天，和戴煦一起，过来走访调查，这一次是晚上，黑灯瞎火，戴煦被隔离了，而自己有心想要替他洗刷嫌疑，却又没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立场，只能这么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去尝试和验证。
不得不承认，这附近到了晚上，还真的是有一点怪吓人的，白天也只不过是有些破旧荒凉罢了，可是夜幕降临之后，那可就是另外一番模样了。旁边低矮的居民楼里因为入住率很低，所以看起来就只是个黑洞洞的影子，上面那些没有灯光的窗口，也像是许多双无神的眼睛，木然的朝外张望着。小楼下面原本开过店铺的门口，早已经残破不堪的招牌碎片在夜风中抖动着，发出细微的声响。
地面上也是坑凹不平的，方圆出来的急，忘记了要拿手电筒，所以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那么走着，一路走到了案发现场所在的那栋楼，楼后面就是环城路了，环城路上的灯光还算是比较充足，所以也有一些光线从两栋楼中间的夹缝照过来，这一明一暗的对比，反倒让楼前面没有光的地方显得更黑了。
找到对应的那个单元，方圆站在黑洞洞并且早已经没有了单元门的门口犹豫了一下，虽说她是一名刑警，不过同时也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眼前这种又黑又散发着一股淡淡潮湿难闻气味的门口还是有些让人却步。方圆的犹豫就只持续了几秒钟而已，毕竟对于她来说，印证自己内心当中的大胆猜测，可比内心里面对黑暗的恐惧要远远来得更重要，她现在根本没有胆怯的余地。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那个门口，试探着走上了仄仄的楼梯，走到了孙大刚所住的三层楼，上下比较了一下，最后决定选择三楼半的缓台窗口作为拍摄窗口，这里虽然比孙大刚的窗口要略微高出了半层楼的高度，但是反而更能够用来证明方圆心里面的那个猜测。
楼梯间里面也是黑乎乎的，并且很安静，只有极其偶尔的，会忽然有一点悉悉索索的声音，方圆在黑暗当中看不到究竟是什么，心里面猜测可能是老鼠，一想到有老鼠在自己周围跑来跑去，她就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爬满了，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把走廊里那扇脏兮兮的小窗给推开，这样比较方便看清楚外面的马路，窗口外面果然就是一墙之隔的环城路边，外面倒是灯光比较明亮的，方圆准备好了手机，等着汤力和贺宁两个人就位。他们从这里需要开车绕路过去，虽然说没有多远，但也不近，从现在这个时间来看，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到了。
果然，大概有过了五六分钟的样子，方圆看到了汤力的车开过来了，缓缓的停在了路边，贺宁先下的车，她抬头朝居民楼这边望了望，看到方圆用手机的亮光朝她晃动了几下，便也朝方圆这边挥了挥手，然后汤力也下车了，他同样朝方圆这边望了一下，没有打招呼，直接招呼贺宁朝他们前方走了一小段路，端详了一下周围的树、墙等等位置，以确定自己的方位是否和视频当中戴煦与杨志远的相符合，大概确认了几次之后，两个人便面对面的站定下来。
方圆连忙打开了手机的视频录像功能，从窗口对着汤力和贺宁拍了起来，由于没有事先看过那个作为证据的视频到底是什么样的画面，为了能够保证全面一些，她还特意把镜头拉近和拉远了几次，找了几个不同的拍摄角度，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关掉了拍摄模式，下楼去打了电话给贺宁，汤力他们两个便让她在楼下等着，他们开车绕回来，接了方圆上车，三个人一起离开了那片居民区。
把车开出了居民区，汤力找了个路边把车暂时停下来，方圆把手机递给他，让他看看刚才自己拍的那一段视频。
“你看这段视频的拍摄角度，和你之前看孙大刚拍的那个，差不多相符么？”她问汤力。
汤力接过来看了看，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
第三十二章 指纹之谜
“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么？”贺宁凑近了看了几眼，觉得方圆拍的这一小段视频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上面只是自己和汤力两个人面对面站在路边的画面，时而切近一些，时而又拉远一些，只不过她没有亲眼看到过那个证人提供的拍摄到戴煦和杨志远的视频，不知道那个视频的画面是什么样的，所以无从比较，只能从汤力现在皱起眉头的这个表情来判断，可能还是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角度不太对。”汤力一边说一边把那一段不算长的视频退回去重放了一遍。
“是因为我选择了三楼半的走廊窗口，所以比孙大刚拍摄的角度高了半层的缘故么？”方圆起初听到汤力说拍摄角度不对的时候，心头猛地狂跳了几下，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又询问了一下汤力的意思，以保证准确客观。
汤力摇摇头，眉头皱着，语气却愈发笃定了：“不是高了，是还不够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