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月班长很惧怕这个严厉的班主任,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赶忙点点头,关上教室门,下楼跑去问别人了。
第六章 乖宝宝
“这个柯小文,平时是个什么样的学生呢?”戴煦开口询问邓老师。
“无功也无过。”邓老师的回答比较平淡,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班上果然出现了无故旷课的学生而感到焦急,“成绩倒是还算稳定,一直在班级里就是个中等水平,也不怎么偏科,也没有什么优势科目,性格挺蔫的,脑袋也不聪明。”
邓老师的这一番评价,除了关于这个柯小文的性格比较蔫还算是一句有用的评价之外,其余的几乎都和戴煦他们询问的目的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她始终都是站在一个高三重点班的班主任视角上,眼睛里看到的只有学习成绩。
“我是说,他平时在班级里的人际关系怎么样?”方圆试图引导一下邓老师的回答,但是说完之后自己就意识到,这话问的有些多余了,看方才邓老师那一番慷慨激昂的班会点评就能明白,这位老师显然不希望她班级里面的学生之间,存在任何形式的“人际关系”,他们最好都保持着个体独立的关系一心钻研学习。
果不其然,邓老师对方圆这个问题皱了皱眉头,说:“你是在跟我开玩笑么?高三的学生,谈什么人际关系!他们现在没有人际关系,只有高考。”
方圆忍不住偷偷的叹了一口气,心里面有一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或者,考虑到彼此的立场,应该说是兵遇到秀才或许更加贴切一点,总之双方的思路根本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面,沟通起来简直太费力了。
戴煦倒是不觉得和邓老师的沟通就没有任何意义,他想了想,问:“那这个柯小文又被从重点班给淘汰到普通班去过?”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他在班级里头一直是中等水平,成绩稳定是稳定,但是完全没见到有什么提高,所以之前倒是没有从我们班被淘汰下去过,但是我们最近在拟定一个改革方案。领导想要抓一部分成绩波动比较大的,淘汰下去,但是我在这件事上倒是有不同意见,”邓老师说。“我认为进步和退步,这都是相对的,别人都退步了,你成绩没动,这种进步不叫进步。别人都进步了,就你成绩没动,那你还等同于是退步了,不进则退嘛!所以说,我认为最要不得的,就是柯小文这一类脑子不够聪明,就靠下死功夫,死学习,成绩还一直没有突破的,因为有了这种人在。其他学生就会以他作为参照物,不去比照最前面的尖子生了,容易在学生当中滋生一种安于现状,不求上进的惰性气氛,所以我的意见是把这种成绩始终不见提高的消极因素也打发到普通班去,刺激一下,看看有没有进步的可能性,如果有进步,说明还有可挽救的余地,要是到了普通班还是老样子。或者反倒退步了,就说明骨子里也是烂泥扶不上墙,没什么教育的必要了。”
方圆发现这位邓老师特别喜欢“烂泥扶不上墙”这句话,几乎是三不五时的就要拿出来说一遍。而在她的眼中,标准也高的离谱,即便是在尖子生云集的重点办理稳居中等排名的学生,同样会沦为扶不上墙的烂泥,即便是柯小文这种,按照邓老师自己的形容。在旁人听来基本上可以算是个成绩还算稳定的乖宝宝,她也依然能够挑剔出种种的不满来。
“关于柯小文有可能被淘汰下去的这件事,他本人知道么?”方圆问。
邓老师犹豫了一下,并没有马上作出回应,而是问:“怎么着?是自杀的?”
“不是,我们要处理的是一起他杀的案子。”方圆摇摇头。
邓老师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说:“哦,他本人是 知道的,我之前有一次开班会的时候特别着重强调的,我就是想要敲打敲打他,让他的神经给我绷紧一点,不要每天那么散漫,不着急。但是我当时也说了,这是我个人的观点,我会向学校申请,但是未必能通过,就算是不能通过,我要是觉得柯小文这一类学生没有真的拼尽全力去开发自己的学习潜力,我也一样会动用自己的力量,个别把他们扔到普通班去‘下放’一段时间,体验一下生活,到时候能不能回得来,就看他们的造化了。我必须得让他们把神经都绷紧了。”
去普通班叫做“下放”,光是看这措辞,方圆忽然觉得,这位邓老师估计不止是在学生当中,就算是在同事之间,人际关系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
“平时学校这边,外校的人员想要进出,是不是也不太容易?”戴煦问。
邓老师点点头:“那当然了,我们这是重点校,你当是菜市场么?”
“那平时这些学生的上学和放学时间大概是什么时候呢?”
“早上七点半到校开始上早自习,晚上的晚课是上到八点的,之后还有个没有老师看管的晚自习,到十点结束,走读学生可以选择回家去学,住校的学生可以选择去班级上,或者愿意留在寝室里也可以,这个是自由选择。”邓老师说。
说话的功夫,刚才跑下楼去的那个值月班长也又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还没等爬到楼梯顶上来,他就迎上了邓老师的目光,然后摇摇头,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不…不知道,我问了两个人,他们说…说昨天晚上柯小文下了晚自习回去了一趟,说要回家一下,拿几件厚衣服,然后就走了,再没回来过。”
邓老师一听这话,眉头皱了皱,点点头:“行了,你回去上自习吧!”
值月班长赶忙点点头,猫着腰开门钻进了教室里,回身关门的时候,他略微有一点点好奇的趁着关门的空当,多朝戴煦和方圆看了几眼。
“邓老师,那你愿意辨认一下我们手里的照片么?”方圆一听说柯小文确实是在前一天晚上与其他人失去联系的,于是便准备让邓老师帮忙辨认一下。
没想到邓老师拒绝的倒是挺痛快:“不用了!我只是他的班主任老师,在校的时间内,我对他有点管理的责任,刚才你们也听到了,值月班长问过之后,他同寝室的人说。柯小文是在昨天晚上八点下了晚课之后离开学校的,离开了学校,这就不归我们校方管理了,辨认照片那种事。也跟我没什么关系,你们去找他的家里人联系吧,我没有这个义务,而且我这人,神经衰弱。胆子小,算了吧。”
她这么斩钉截铁拒绝了辨认照片的请求,戴煦和方圆也不好勉强她,于是转而向她询问起柯小文家里人的联系方式,谁知道,这位邓老师还是摇头。
“这我上哪儿知道去。”她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平时都是学生家长有什么事主动联系我的,我一个班主任老师,多少事情需要忙,还得上课。哪有时间主动去联系学生家长,尤其是柯小文这种,家里头态度也不积极,自己表现也平平的,那么蔫,我能记得班级里有这么个学生就算是不错的了。你们不是警察么,这种事怎么还需要问我们,自己去查一下不就知道了么。”
戴煦点点头,向她道了个谢,递了自己的名片过去。说邓老师有什么别的线索,也可以随时打电话联系,邓老师回答的嗯嗯啊啊,十分敷衍。戴煦和方圆下楼去的时候,拐个弯,正好看到她回身进了教室,而那张戴煦的名片,也被她随手一团,非常潇洒的扔到教室门后面的垃圾篓里头去了。
“什么人呀。真是有够恐怖的。”方圆对邓老师的这一举动感到十分不满,虽然不至于立刻折返回去理论一番,却也心里觉得不大痛快,人家客客气气给的名片,现在又疑似自己班级里有学生失踪了,作为老师,仔细的留着还来不及呢,她倒好,又不配合,又没礼貌,人还没走呢,就把人家的名片当废纸一样扔了。
戴煦呵呵一笑:“不奇怪,重点高中里的高三重点班,这种班主任,那都是公鸡中的战斗机,明年的高考状元什么的,就都指望着她这一班的人去争呢,所以不是狠角色,估计也压不住,她不帮忙,咱们自己解决,一样的。”
方圆点点头,的确,有了姓名和年龄,想要通过户籍来确定死者身份,就不难了:“幸亏我不是什么学霸,没遇到过这么恐怖的班主任老师,跟这个邓老师比起来,我上高中时候的班主任赵老师,那简直就是大慈大悲的菩萨心肠了。”
两个人下了楼,穿过操场的时候,戴煦手机响了起来,他以为又有什么新的情况,赶忙拿出电话来,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忽然愣了一下,迟疑着没有马上接听起来,方圆在一旁看他愣了一下的反应,以为是又有什么棘手的情况,连忙在一旁用口型询问戴煦,戴煦对她笑笑,摇摇头,这次按了接听。
“你好,a市公安局刑警队,戴煦,请问你是哪位?”他很客气的用一贯的开场白和来电的那一方打了招呼,方圆在一旁听着他这么说,估摸着是陌生号码。
果然,戴煦的下一句话就是笑着说:“哎哟,真不好意思,可能是我疏忽了,这个号码我没有在手机里面存过,所以现在一下子也真的是想不起来。”
电话那边又说了一番话,戴煦默默的听着,垂着眼皮,一边听一边朝校门口走,听那边说了半天,他才如恍然大悟般:“哦!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就有印象了,哎呀,真是对不住,过去了那么久,你要是不说那件事儿,我真给忘了…哦,不用不用,真的不用,你太客气了,那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份内的事儿,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我们现在手头还有案子,挺忙的…不不,真的不是,你想太多了,确实是很忙。对,刚接的案子…哟,这个还真是不好说,要不…行,这样也行,好的,以后再联系。”
戴煦挂断了电话,长出了一口气,对他而言,一番客气也是蛮花费力气的,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机,表情有些复杂,然后把电话重新塞回到口袋里,一言不发的走到校门口,和学校的警卫打了声招呼,然后除了校门上车。
两个人都在车里坐定下来,戴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方圆:“你记得白子悦是谁么?”
方圆只稍微愣了一下,很快就想起来了,在之前查一起模仿“黑色大丽花”的连环杀人案的时候,这个白子悦和凶手董志成是一个医院的同事,并且因为主动索要警方的联系方式,引起了董志成的怀疑,差一点点沦为了董志成逃跑之前的最后一个牺牲品。
“我记得她了,刚才的电话,是她打的?”方圆问,“那个案子过去好久了吧?我当时还没结束实习呢,现在一转眼上班都这么久了,她又遇到麻烦了?”
“麻烦倒是没有,她说她之前因为受了惊吓,医院里想让她换换环境,就把她给排出去外地进修了半年,最近才回来,想着还没感谢咱们当时对她提供的帮助呢,就打电话过来了。”戴煦抓了抓后脑勺,“看我没想起她是谁来,好像还有点不太高兴。”
“我记得…你记性挺好的呀,我都还记得白子悦这个人呢,你怎么就把人家给忘了呢?”方圆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似的问。
戴煦有点不好意思似的笑了笑,说:“因为只是当时手头案子涉及到的那么一个人,案子了解了,基本上我这边脑袋里就算是清除缓存了,不然你说咱们每天经手的事情,见过的人,哪数的过来啊,所以没有必要的缓存,该清除的就清除一下,有利于腾出空间去记正经重要的事儿。”
“那白子悦什么意思?”方圆也是一笑,然后问。
戴煦耸耸肩:“说是让咱们先忙,忙过了之后,她再好好感谢咱们的帮助。”
第七章 小草
方圆耸耸肩,她虽然记得白子悦,不过也只是因为当时怕她成为下一任受害者,所以才花了点心思,现在白子悦隔了这么久又要表达谢意,方圆个人是觉得没有这种必要的,但是想想前一段时间遇到的向文彦那种人,又觉得白子悦这种哪怕谈不上知恩图报,至少也算是知道记别人个好处的人,也挺不错的。
两个人开车从那所高中返回了公安局,着手开始调查起来关于这个柯小文的户籍信息,幸运的是,“柯”这个姓氏,在a市并不是十分多见的,更远远谈不上是什么大姓,再加上有了年龄段和性别的限定,想要画出范围来可就非常的容易了,在户籍网上那么一搜,本地姓柯,年纪在十六到二十周岁之间,男性,结果就出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名字叫做柯小文,这个自然就是他们要找的目标。
从个人信息上来看,柯小文今年十八周岁,家中独子,户籍和其父亲柯有利在一起,父亲柯有利今年四十七岁,在大约八年前,与柯小文的生母离异,之后柯小文生母的户口独自迁出,迁移去了邻市,而柯有利本人在六年前再婚。现在他户口上面登记的配偶,是一个名叫吴书琴的女性,四十五岁,吴书琴自己还育有一子,名叫吴学海,年纪比柯小文略年长一岁,今年十九周岁。
虽然算不上是单亲家庭。不过柯小文的家庭成分还是相对同龄人来说。都要更显复杂的,方圆也忽然有点理解了,为什么柯小文就是本地人。从户籍登记的家庭住址来看,住的地方距离学校也不算很远,他却选择了住校。
当然,这也只是她作为旁观者。局外人,一点主观的猜测。因为自己的父母同样选择了离异之后各自成家,各自成家之后的另外一半也都有他们的子女,方圆别说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了,相处起来都感到很有压力。这个柯小文,父亲再婚,继母带着自己的儿子搬进来的时候。他才十二岁,可能还在上小学。不知道这样的年纪之下就开始了那样的家庭生活,柯小文是会变得更加习以为常,更加耐受,还是爸爸不管,后妈不疼,小草一样的更加的饱受煎熬。
柯小文父亲柯有利的职业等级的是个体商户,方圆和戴煦他们并没有掌握到柯有利的联系方式,只能想办法再去查柯有利的经商地址,如果能找到柯有利本人,就尽量直接找到他本人,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再到家里面去,毕竟吴书琴是柯小文的继母,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时间和生父沟通比较好,假如经过辨认,出事的人真的是柯小文,还涉及到要联系柯小文的生母过来处理,这样一来,把吴书琴叫过来,夹在中间,横竖都是比较尴尬的。
在想方设法找柯有利的联系方式的过程中,方圆又忍不住悄悄的在心里面怨念了柯小文的班主任邓老师一遍,假如她能真的做好一个班主任老师的工作,全面的尽到职责,而不是眼睛只盯着考试和分数,那她就应该对柯小文父亲的联系方式有所掌握,戴煦和自己就不用费这么大的劲儿了。
心里面悄悄的抱怨归抱怨,工作该做还是要做的,很快他们就查到了柯有利的店铺,他本人代理经营着一家品牌还比较有影响力的卫浴产品,在a市一共有两处店址,幸运的是,他们还找到了柯有利的联系方式,这样一来就不需要特意开车跑去找柯有利本人了,可以节省一些路程上面的时间。
戴煦打电话联系了柯有利,柯有利听说自己的儿子可能出了事,起初是不相信的,他说柯小文一向非常的乖巧听话,老老实实,在街边遇到野狗都得绕着走,哪有可能会惹什么麻烦,把自己都给卷进去的,但是当戴煦告诉他,他们已经去学校找过了,柯小文无故旷课,同寝室的同学也说他前一天晚上回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柯有利这才有点紧张,答应立刻开车过来,辨认照片。
差不多过了半个多小时,有人来敲刑警队办公室的门,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从外面探进头来,问谁是戴煦,方圆和戴煦一看到他,立刻就意识到,这个人一定是柯小文的父亲,因为相貌和柯小文即便谈不上十分相似,也还是有许多神似的地方,一看就让人能够联想到二人之间的血缘关系。
柯有利也是中等身高,长得比较清瘦,身材尤其和柯小文类似,都是细胳膊细腿,肤色比较白净,穿着打扮中规中矩,街上比较常见的中年人打扮,梳分头,穿休闲裤和衬衫,配一件蓝灰色的商务夹克,肩上还背着一个单肩男士皮包。
“那来了咱们就还是先看一下照片吧。”戴煦也不想和他浪费太多的时间,招呼柯有利坐下来之后,就准备直奔主题了,“照片是今天凌晨的时候从现场拍回来的,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或者我可以再给你点时间,再调整一下。”
柯有利犹豫了一下,故作轻松似的摇摇头:“没事儿,就现在看吧。”
戴煦叹了口气,柯有利的这种反应分明是心里面还不大相信自己的儿子真的出了事,只可惜,从户籍记录上面的照片,以及柯有利的相貌上来看,这一次案子的被害人就是柯小文的几率恐怕是超过了九成的。
他对方圆点点头,方圆拿了照片递给柯有利,柯有利接过来,扫了一眼。脸色登时就变了,原本就肤色比较白净,这下子脸色从白变成了惨白,几乎泛青,面颊的肌肉瞬间就僵硬起来,让他的脸看起来竟然显得有几丝怪异。
柯有利久久的沉默着,戴煦和方圆也不急着催促他开口。毕竟遇到这样的事。不管对什么人而言,都是很大的打击,柯有利没有当场就情绪崩溃。也已经算是性格比较坚强隐忍了,最好的办法,还是等他自己调整好之后,再开口。
柯有利盯着手里面的照片。足足沉默了十几分钟,最后才略显颤抖的把那张照片递还给戴煦。深吸了一口气,问戴煦:“你是说,学校那头说我儿子昨天晚上放了学之后,跟同学说他要回一趟家?”
戴煦点点头:“对。我们得到的反馈信息是这么说的。”
“哦…”柯有利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能让我到门口去打个电话么?”
“请便。”戴煦伸手朝门外示意了一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柯有利把手机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攥在手里,脚步沉重的往外走。连办公室的门也忘了回手关起来,戴煦和方圆当然也不会过去关门,柯有利的反应似乎有些出乎他们两个人的意料,谁也没想到他回过神来之后,居然是先问了这样的一个问题,然后又提出要打一通电话,这通电话到底是打给谁,是不是柯小文的生母,这就不得而知了,敞开的门口,正好给了他们一个捕捉信息的途径。
很快,柯有利打电话的声音就从走廊里传了进来,他并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尽管听不到对方的回应,不过从他单方面的说辞里面,还是可以听得出来,这一通电话应该是打给他的现任妻子吴书琴的。
“喂,我问你,小文昨天晚上有没有回过家?”
“你别问我从哪儿知道的,我就问你,孩子昨天晚上回家没有!”
“那你之前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都不跟我说?”
“行了,你不用解释了,赶紧给我滚到公安局来!立刻马上!我儿子出事了!你还有心情跟我这儿狡辩谁对谁错,顾家不顾家?我让你马上给我过来,迟到一点,明天咱们俩就民政局见吧!对,我就是疯了!老子死的心都有了!”
最后一句怒吼之后,走廊里恢复了一片静默,又过了差不多五分钟,柯有利从门外走了进来,比起方才的僵硬和失神,现在的他看上去显得多了几分暴躁,但是回到办公室里,面对了戴煦和方圆,他的情绪很快就又收敛起来。
“我刚才给我爱人打了个电话,让她也赶紧过来一趟,孩子昨天晚上回家的事儿,我真不知道,昨天晚上我有个生意上的应酬,十点多钟才回家,我回家的时候,孩子没在,孩子平时也是住校的,我爱人也没和我说这个事儿,我…我都不知道孩子昨晚回去过,又走了,我这个当爸爸的,真是太不称职了!”柯有利两只眼睛微微有些泛红,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也不知道是在气吴书琴之前的隐瞒,还是气自己对孩子的疏忽。
戴煦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忽然问:“你是想尽快直接去辨认尸体,还是等通知了柯小文的生母之后,再一起过去辨认尸体?我们恐怕还需要家属签一份同意书,柯小文这件事是被伪造成卧轨自杀的他杀案,性质很严重。”
“是说解剖什么的么?”柯有利还算是比较有常识的,听戴煦这么说,一咬牙,点点头,“行,我同意,只要能查清楚到底是谁害了我儿子,怎么着我都配合。孩子妈妈的情况,看样子你们也是知道了,她那边…我告诉她,但是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说,怕她承受不了,毕竟我们俩就这么一个儿子…”
说到这里,柯有利也有点压抑不住自己的痛苦和难过,把脸埋进自己的两个手掌里面,掩面啜泣起来,还努力的压抑着自己,不让自己哭的太大声,一边哭,一边还有些哽咽的咕哝着:“当初是我说我条件好一些,我能给孩子更好的生活,所以硬把孩子给拴在身边了,结果我有错啊,我该死,我光顾着忙生意,赚钱,觉得我儿子让人省心,我都没有好好的关心过孩子,现在孩子出事儿了,我怎么跟家里交代,怎么跟孩子他妈交代啊,当初是我硬把孩子留下的啊!”
他越说越伤心,竟然哭的有些不能自已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当初柯有利为什么会和前妻离婚,关于孩子的监护权分割问题又是怎么商量的,戴煦和方圆也不知情,所以纵使现在柯有利哭得兀自伤心,他们也插不上嘴,不知道该怎么去表示安慰,既然他打电话叫了吴书琴来,那就只能趁吴书琴还没到之前,给柯有利一点空间和时间,让他好好的发泄一下内心里面的痛苦。
“昨天晚上,柯小文确实是回家过,但是后来又走了是么?你爱人在电话里有没有说,他既然都已经回家了,后来又要离开,大概是几点离开的这些?”方圆等柯有利停止了哭泣,试探着开口问了一句。
一提这件事,柯有利的脸上就又多了几分愠色:“没有,她说孩子是下了晚自习回去的,回去的时候她在屋里跟她朋友打电话,听到门响出来看了一眼,见着小文回房间了,她就没吭声,后来也不知道小文走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家里没有小文,还以为是起早走的,你们要不说我儿子是昨晚后半夜出的事,我都不知道我儿子回过家,她也不知道我儿子回去之后又走了。唉…我怎么跟小文妈妈说这件事啊,她最近心脏本来就不太好,这让我怎么开口啊…”
回答完了方圆的问题,柯有利又把头一低,心事重重的纠结起怎么通知前妻柯小文遇害的这件事来。
差不多距离柯有利给吴书琴打完电话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吴书琴来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一身结实的腱子肉。
吴书琴相貌普普通通,个子不高,中等身材,皮肤有点黑,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中长款风衣,脚下是一双白色的牛筋底平底软皮鞋,她身后的那个小伙子,看上去和吴书琴长得如出一辙,相貌英俊是远谈不上了,穿着一身运动服,眉宇之间满是不耐烦的样子,看上去似乎脾气不太好。
“柯有利,我过来了,到底怎么回事儿?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吴书琴一进办公室,一眼看到了柯有利,立刻开口对他发出质问。
第八章 冲突
看样子,吴书琴也是带着一肚子的火气来的,方才电话里两个人的沟通就充满了火药味儿,现在吴书琴应该是兴师问罪来了,只不过看她这个气势汹汹的样子,方圆忍不住悄悄的怀疑,她是不是还没有搞清楚柯小文到底出了什么事。`正沉浸在巨大悲痛当中的人,往往情绪会有两种非常极端的反应,要不然就是脆弱的好像能被一根稻草压垮似的,要不然就会很容易受到多一点刺激就突然暴怒。很显然,柯有利是属于第二种的。
他一看吴书琴这气势汹汹的架势,一股火也腾地就冒了上来,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直指吴书琴的鼻子,等着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珠子,大声吼道:“今天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你对我儿子到底安的是什么心!为什么昨天孩子晚上回去了,你都没有理睬过问?孩子什么时候又出去的你也说不上来?你今天不给我个说法,咱们家这个日子就没法儿过了!你对小文,根本就没有过当妈的责任感!”
“你tm把手给我放下!你以为你是谁啊!还敢拿手指着我妈?你是不是老胳膊老腿儿的活的不舒爽,想让人给你松松骨啊?想找妈疼,让你儿子找他自己亲妈去!他亲妈都不管他,你凭什么要求我妈管,你脑子是不是有大便?”吴书琴还没等开口,原本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那个小伙子倒先做出反应了,他一个箭步冲到了吴书琴面前,把吴书琴挡在了自己身后,然后伸出巴掌啪的一声,把柯有利指着吴书琴鼻子的那只手。硬生生的给扇开了,光是听那声音,也能猜出来他那一巴掌扇得力道可一点儿都不轻,柯有利的手背上登时就红了一片。
这小伙子说起话来嗓门儿很大,瓮声瓮气的,还透出一股子流里流气的劲儿,估计平日里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再加上身高的优势。站在吴书琴面前犹如一堵人墙似的,把吴书琴护了个严严实实,吴书琴站在自己儿子身后。虽然说脸色仍旧是不大愉快的,但是多少已经不像最开始被柯有利指着鼻子质问的时候那么难看了,眼神里多少还带着一点点小小的得意。
柯有利正是怒火攻心的时候,哪能听得了这种话。也急了,但是他的理智还有一点点残存。知道对方再怎么匪气十足,野蛮不讲理,自己终究是长辈,露胳膊挽袖子的和一个小字辈的打架。这说不过去,于是他没好脸色的又伸手继续向前指着,不过这一次指的是挡在吴书琴身前的吴书琴的儿子。
“你小子给我闪开。不要在这里无事生非我警告你!这里面没你什么事儿,你赶紧给我闪一边儿去。我今天必须和你妈好好的说说清楚!你不要挡在前头,没大没小的,咱们的帐回头再算!”他声色俱厉的说。
吴书琴的儿子却丝毫不买账,他一伸手,啪的一声,又是重重一下,再一次把柯有利的手给打得歪到一旁,然后还特别挑衅的歪着头,嘿嘿一笑,说:“真逗,我就说你没搞清楚自己是谁吧!老子今天明告诉你,我妈拿你当回事儿,让我跟你叫爷爷,老子都忍,我妈要是不拿你当回事儿,就你这副德行,给我当孙子我都嫌你老!你还跟我回头算账?你今天敢回头我就敢把脑袋给你拧下来!”
柯有利原本就是十分光火的,哪里还受得了这样的挑衅态度,被吴书琴儿子几次三番的嘲讽挤兑,原本残存的理智也顿时就灰飞烟灭了,他一张脸涨得紫红紫红的,张着两只手就朝吴书琴的儿子扑了过去,作势要揍他,吴书琴的儿子看模样就不是个吃素的,一看柯有利被自己激怒了,不仅没慌张,反而还嘿嘿一笑,也想要和他较量较量似的,前一分钟还剑拔弩张的僵持着的两个人,一眨眼的功夫,就扭打成了一团,把旁边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一旁的吴书琴。
“别打!你们两个别打!哎哟…”她凑到跟前还想劝架,结果差一点被柯有利和她儿子不知道谁挥过来的胳膊打到,吓得赶忙躲到一旁去。
原本柯有利和吴书琴的儿子吵架的时候,戴煦和方圆还不好开口乱插嘴,毕竟这个重组家庭内部的关系到底怎么样,他们也不清楚,多少有点清官难断家务事的感觉,只希望他们随便争执几句之后,就能稍微冷静下来一点,没想到吴书琴儿子反复挑衅,竟然矛盾升级从打嘴仗变成真的动手打架了,方圆一看不对,连忙想过去拉架,却第一时间被戴煦给拉住了。
“打架的人气头上,手里没有个准头儿,这种事儿,你一个小姑娘还是不要靠前了,我来吧。”他叹了口气,把方圆往后拉了拉。
戴煦自己也没忙着扑过去拉架,而是在一旁静静的看了几眼,绕着两个人走了走了半圈,这才趁吴书琴的儿子仗着自己年轻体力更好,已经把柯有利骑。在了身下准备痛揍一顿的时候,长臂一伸,几乎是用兜着吴书琴儿子下巴的姿势,用力那么向上一拉,吴书琴的儿子忽然受制,本能的跟着起身,以减缓来自身后的拉力,并且也因为突然有人来拉自己而有些恼意,正要发火,对自己身后的人来劲儿,朝自己背后挥起一拳,戴煦似乎早有判断,不急不忙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子,顺势将他的一条手臂钳制在了身后,吴书琴儿子一挣未果,还想转身,又被戴煦很快的抓住了另外一条手臂,把他两手反剪在背后钳制住,吴书琴儿子还想挣脱,无奈戴煦力气远远大过他,根本挣脱不了。
另一边,柯有利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有些颓然的站在原地,两只眼睛无神的看着地面,仿佛地面上有什么别人看不出来的未解之谜似的。
“哎哎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这么弄我儿子啊!”吴书琴一看自己儿子被戴煦制得死死的,立刻心疼的冲过了过来,满脸不满的开了口,“俩人打架那也是双方都有责任的事儿,你怎么就跟我儿子一个孩子来劲啊!”
“大姐,你这儿子,应该有身份证了吧?”戴煦毫不费力的钳制着吴书琴的儿子。脸上还一派轻松的对吴书琴笑了笑。“我不管你出于母爱是一种什么样的观点,至少在我们警察看来,一个领了身份证的人。你可以说他是青年,但是孩子这俩字,恐怕确实谈不上了。两个人打架责任在谁先不说,柯有利年纪比较成熟。体力也不占优势,首先他方才是处于挨打的地位。我当然要先制止打人的那一个,其次根据我的个人经验,我相信如果我先制止了你儿子对柯有利的殴打,柯有利不会过来反扑你儿子。但是如果反过来,情况可就不一样了,我们这里可是公安局刑警队。你儿子当着我们的面,要是把柯有利给打伤了。你觉得这对他来说是什么好事情么?我这么说了之后,到底是跟你儿子较劲,还是阻拦他做傻事,你应该能想清楚吧?柯有利现在是我们正在处理的一起刑事案件的被害人家属,我们有义务保护他的人身安全,假如你儿子一直这么挣扎不肯放弃对柯有利进行人身伤害的企图,我们这里手铐也挺多的,不介意拿出来用一下。”
他的话一说完,尤其是最后一句,吴书琴儿子方才还剧烈挣扎的动作,瞬间就静止下去了,方圆在一旁看着,觉得这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似乎并不是真的有多莽撞,他还是能分清利弊的,只不过可能是被母亲纵容的有些有恃无恐罢了。
吴书琴毕竟方才没有参与到打架当中去,脑子还是比较清醒的,她听完了戴煦的话,也觉得有点不对味儿,连忙问:“什么意思?什么被害人?”
“你以为我叫你过来干什么?你以为我问你小文昨天有没有回家的事是要干什么?!”柯有利两眼血红的抬起头来,等着吴书琴,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打湿了他的脸颊,“小文出事了!昨天晚上被人给害了!死了!”
说完,他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里面的悲痛,蹲下身,用两只手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两个肩膀一抖一抖的,很快就有泪水从指缝里面渗了出来,滴落在柯有利身前的水泥地上,晕湿了一个一个的小圆点儿。
吴书琴这下可真的傻眼了,愣愣的站在那儿半晌,忽然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一边还带着浓浓的哭腔,大声的哭诉着:“怎么好端端的我们家就遇到这样的事儿了呢,我的天啊,这不是天都塌下来了么!我原本以为到公安局来,无非是柯小文被人打了,或者走夜路被人给打劫了这一类,哪能想到这事儿居然这么大啊,我的这颗心啊…”
她一边哭,一边捶胸顿足,一个劲儿的用拳头一下一下的捶着自己的胸口,吴书琴的儿子估计也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事儿,整个人都呆住了,戴煦见他不挣扎了,也就松了手,吴书琴儿子愣了好一会儿,才走到母亲身边,也不劝,也不搀扶母亲起来,只是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一把椅子上,也不吭声了。
柯有利闷声不响的哭,吴书琴惊天动地的哭,一时间刑警队办公室里面热闹极了,尤其是吴书琴一边哭,一边还在诉说着自己这个重组家庭的种种不容易,惹得打从门口经过的人,好多都停下脚步,朝办公室里面张望几眼。
“你说我容易么我,我当了亲妈当后妈,当后妈多难你们谁能懂,对孩子太顺从了人家说你不负责任,对孩子严厉一点又被人说到底不是亲生的,我战战兢兢地过到今天啊,怎么到头来老天爷就给我这么个结果呢,太没天理了!”吴书琴一边哭一边骂,哭着哭着自己也意识到,似乎有些跑题了,柯小文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这个做继母的居然在第一时间哭自己的境遇,这样反而容易遭人嗤笑,于是忽然之间话锋一转,“小文这个苦命的孩子啊!太可怜了,再过一年本来就要考大学了啊,他学习那么好,我们都说肯定能考上个好大学,重点大学,家里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供他把书念出来,我没事儿还总让我儿子跟小文学一学呢!这么一个从来学习都不让人操心的乖孩子,咋就会出了这样的事儿啊!这是那个挨千刀的,连我们小文这么好的孩子都不放过啊!”
吴书琴的哭骂是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嘴巴里头骂得多,眼睛里头挤出来的眼泪少,再看看另外一旁哭得一点声音都没有,却已经晕湿了一片地的柯有利,方圆真心感觉到,是不是亲生的,有没有感情,这些真的是藏不住也装不出来的。
原本吴书琴的儿子坐在一旁,还只是呆呆的看着柯有利哭,看着自己的母亲哭,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吴书琴的哭诉实在是太过于浮夸,她的儿子在默默的看了一会儿之后,居然一个没忍住,差一点噗嗤一声笑出来,幸亏吴书琴发现的及时,在下面偷偷的用脚踢了儿子的腿一下,她儿子这才勉强忍了回去,没笑出来。
戴煦在吴书琴有苦有骂的时候,一声都没坑,就静悄悄的看着她在那里发泄情绪,等吴书琴都有些找不到台词了的时候,才清了清嗓子,对都坐在地上的两个中年人说:“二位,还是坐椅子上吧,地上太凉了,对身体不好。”
吴书琴这次倒是挺配合的,很快就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裤子,然后还顺手把一旁还在哭的柯有利给拉了起来,方圆帮他们拿了椅子,让两个人做了下来,顺便给柯有利塞了几张纸巾。
吴书琴倒是没有这个必要,她嚎了半天,流出来的眼泪好像还没有困极了的人打呵欠出的眼泪多呢。
第九章 挑衅
柯有利现在可是憋了一肚子的窝囊气,自己的儿子突然之间出了事,出事之前自己没见着,倒是孩子的继母见着他,却对他夜里回家又离开的事情不闻不问,这已经够让人受打击的了,更受打击的是,到了公安局,本来想把人叫过来,问问清楚算算账,结果才刚一开口,就被对方的儿子给气的两个人当着外人的面儿就扭打成一团,偏偏柯有利自己年纪大力气小,被个晚辈压地上揍。
估计这些换到谁头上,都会觉得挺不好过的。
所以落座了之后,他依旧气愤难平,看吴书琴还在一旁时不时的用哭腔自我剖白,当一个继母有多么的不容易,最终还是忍不住,用力的一拍椅子扶手,带着怒意的呵斥道:“行啦!差不多就得了!你这跟猫哭耗子有什么区别!”
吴书琴的儿子一听这话,又要起身开口,不过这一次吴书琴反应很快,在她儿子刚移动身子的时候就一把拉住了他,自己扭头看着柯有利,冷笑着说:“柯有利啊柯有利,你还真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啊!我现在又猫哭耗子假慈悲了是吧?是谁帮你把儿子从十二三岁一直拉扯到现在的?哦,就因为我是个后妈,我就得面面俱到,一点儿疏漏都不能有是吧?那你这个亲爹比我强多少啊?还有你儿子那个亲妈!别总背后疼儿子,当面的事儿怎么她就一推六二五,什么也不管呢?!”
柯有利被吴书琴呛得脸涨得通红,却一句话也接不上来,只能恨恨的别过脸去,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样子气得不轻。
这样的状况,让他们一起接受询问,接下来保不齐还是要花大量的时间去听他们吵架,甚至吴书琴的儿子冲动起来,搞不好柯有利又有挨打的风险。戴煦考虑了一下,决定把他们分开来,方圆负责吴书琴和她的儿子,自己负责柯有利这一边。虽然吴书琴的儿子有点性格冲动,但是很显然,他的母亲可一点都不冲动,在意识到柯有利来公安局的事情性质和严重性之后,吴书琴的态度明显不一样了。从最初对儿子维护自己那种行为采取默许和纵容,变成了及时制止,相信有她在,那个冲动的小伙子也未必会做出什么太过格的事情。
另一方面,戴煦对方圆与人沟通的能力也还是比较有信心的,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锻炼,方圆现在不能说有多么的老练圆滑,但是至少在张弛收放之间,已经可以非常熟练的掌握那个恰到好处的度,不会轻易无目的的激怒对方。
于是戴煦和方圆交换了一下眼色。方圆领会了他的意图,开口对吴书琴说:“要不这样吧,麻烦你跟我一起到会客室去,咱们到那边谈吧。”
吴书琴倒是没表示反对,点点头,顺从的站起身来,又扭头看了看还坐在椅子上的儿子,问方圆:“我儿子跟着一起过去么?”
“我不过去,我留下来盯着他,免得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吴书琴儿子一点也不顾及柯有利的情绪和翻译。直接伸手朝他一指。
柯有利气得脸都紫了,不过方才在战斗力上吃了亏,现在也只敢那眼睛瞪着,不敢真的有什么行动。彻头彻尾的敢怒不敢言。
“不用你在这儿看着他,你也跟我们过去。”方圆对吴书琴儿子说。
本来这话她是可以同吴书琴说,吴书琴再对儿子说,但是一念之间,方圆决定自己对这个大小伙子发号施令,这也算是对他态度的一种试水。假如这人真的是性格冲动起来不管不顾,完全不考虑后果的类型,那可能真的不能把他和吴书琴一起单独由自己带走,带回询问起关于柯小文的事情来,谁也不能保证有没有哪个问题会让吴书琴觉得自己的立场受到了冒犯,到时候如果这小子又为了维护自己的母亲,冲动的闹起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吴书琴的儿子冲方圆翻了个白眼儿,斜着眼睛看看吴书琴,吴书琴冲他也点点头:“行啦,人家让咱娘俩儿一起过去,你就老老实实的一起过去吧,哪来的那么多话,你后爸这边还用得着你盯着?你又不是公安局的警察!”
吴书琴的儿子一听这话,噗嗤一声居然笑了出来,一副痞痞的样子,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朝四周张望了一圈,问方圆:“诶,会客室在哪儿呢啊?”
方圆皱了一下眉头,吴书琴的这个儿子,论年纪估计和柯小文差不多不相上下,但是柯小文是重点高中里重点班的学生,就算被邓老师说的一无是处,搁在别处,那也是让很多人都羡慕的好学生,再看看眼前这个,倒是长得人高马大,举止谈吐无一不流露出一股子匪气,说他也是个好学生,估计也没人相信。
由此,方圆忍不住悄悄的在心里下了一个主观的判断,不管是不是有可能有失偏颇,至少她觉得柯小文学习用功努力这方面,并非是来自于吴书琴的教育。
她连自己亲生儿子讲话一点礼貌都没有,都不知道开口纠正,试问又能有多少心思去引导孩子的思想和学业呢,更不要说还是个继子了。
“你们跟我来吧。”她没理睬吴书琴的儿子,而是对吴书琴点了点头,示意她起身跟着自己过去,然后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没有再主动和他们说什么。
走去会客室的路上,方圆听到吴书琴儿子小声的在后面咕哝了一句:“切,拽什么拽啊,德行!”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不知道他是随口就那么一句,还是被吴书琴制止了。
到了会客室门口,方圆打开门,示意他们进去:“你们到里面随便坐吧,稍微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吴书琴点点头进去了,吴书琴儿子倒是站在门口,两只手插在口袋里,歪着脖子,一动不动,睨一眼方圆。说:“你还有别的事儿那干嘛把我和我妈先塞这屋来?我还不想窝在里头呢,我也去别处随便转转。”
“对不起,这是公安局,不是公园。没有那个空间给闲杂人等随便转转。”方圆板起脸来,她知道自己的年纪不大,才二十出头,又是个姑娘,在身高和气势上头。都没有戴煦的那种威慑力,现在吴书琴儿子这种近乎于挑衅的举动,让她感到十分光火,还不得不压抑着自己的火气,尽量摆出一张威严脸来。
“切,你说这啥话啊,你咋知道我就是闲杂人等呢?你生下来的时候从娘胎里就盖章说是警察啦?”吴书琴儿子并不买账,“万一我回头就考警校,毕业就分你们这儿来了呢?那我现在不就等于是提前适应环境么,你管得着我么?”
方圆看出他是想跟自己胡搅蛮缠。理智提醒自己不要理睬这种人,但情感上还是忍不住想要灭一灭他的威风:“你没考上警校,没分到我们这儿之前,我确实管得着,就算你考上警校,分过来,不同部门没事也不方便让你到处乱窜,你要那么想熟悉环境,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你把这个楼里各部门能管的事儿都犯一边。到时候想不熟悉环境,恐怕都难了。你考虑一下吧。”
“哦,是么,那…”吴书琴儿子斜着眼。把比自己矮了将近一个头的方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袭警归哪个部门管?”
“实践出真知。”方圆腰杆挺得笔直,气势上一点不输人的回应道。
吴书琴也听出自己儿子这话说得不对味儿了,分明是带着一种威胁的意思,赶忙冲过来,踮着脚照着儿子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臭小子你大白天就喝多了说醉话啊?胡说八道什么啊!孩子。你别搭理他啊,我这儿子其实没别的毛病,就是嘴贫,没事儿就喜欢跟人瞎开玩笑,没深没浅的,你可别忘心里去。”
方圆还没说什么,戴煦正好过来了,方才的事儿,他可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走过来之后,倒也没有一脸怒意,而是笑呵呵的一条手臂轻轻搭在方圆的肩头,对吴书琴说:“是啊,我也觉得你那儿子开起玩笑来,是挺没边儿的,你说长得人高马大,真要袭警,你也得找个跟你体格相当的,这才像话对不对?就算是开玩笑,跟一个女孩子,而且还是个比自己长的小的女孩子,也显得挺没种的。男子汉么,能战胜比自己更强大的才是能耐,跟女人过不去,叫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