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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丝微微一顿,可是再看崆峒师叔已是一派坦然,就像全然不曾怀疑过孟柔桑的身世,再无一点疑问。但是一个人的想法,怎么会说改变就改变,故交好友家的子嗣也能说忘就忘说搞错就搞错的吗?她此刻脑中所想到的只有三个字:摄魂术。

是什么时候,被什么人——

卓丝丝心里升起一个念头——她甚至奇怪,自己怎么会一直都没有感到怀疑。对于孟柔桑的事,她不会思考的太少了吗。

她大步走进房间,直接坐在孟柔桑床前——孟柔桑偶尔也会“很乖”地听她的话躺在床上养着,见到她这么气势汹汹,只是浅浅一笑,“怎么,菁蕊又惹你了?”

“不是菁蕊,是你!其实你知道她不会惹我了——”

孟柔桑淡淡抬眼,若有若无的一挑眉。即使是如此微小的动作,丝丝也知道——他明白她的意思。

“你对菁蕊用了摄魂术。”

孟柔桑浅浅的微笑没有一丝动容,“只是不想她惹麻烦罢了。”

“那崆峒那位师叔,也是你做的?为什么?你是什么人?孟家的大少爷就算别人不记得,也不必使用摄魂术去掩饰吧?”

“那么你认为我是什么人?”

看着他那张平静依然的脸,真的让人毫无成就感。“这个应该是我问你吧?”

“但我的回答是,我就是孟柔桑。只是这个答案你似乎并不满意。”他那平静和煦的笑容仿佛真的只是看着一个在无理取闹的小女孩,宽容的不去计较。如今不止是没有成就感,连挫败感都冒出来了。

她倏地起身,“我走了!”

“丝丝姑娘。”孟柔桑轻声唤住她,丝丝回头,他却好像犹豫着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等了片刻,正要离开,他却道,“丝丝姑娘,不论我是谁,我欠你一份人情。”

那句话划过耳边,却溜走了。或许他想说,却不想她记得。

丝丝郁卒的发现,莲莲闹脾气了。

她刚上楼,还没等接近白莲的房间,里面重物撞击门板的声音让房门都为止一震,惊得丝丝往后一跳,不给人半点反应的时间,硬木碎裂声随之而来,霹雳哐啷一阵响——丝丝微默,估摸了一下房内摆设,蛋定准备赔钱付账。所以,她还是暂时不要去招惹他了……摊开掌心,上面干涸凝结的伤口忘记了上药。她要医好孟柔桑,只有医好他,才能一试,是否可以解开摄魂术。

只是,等到屋内平静之后她却更郁卒的发现,莲莲不见了。

丫,闹脾气还带出走的吗?

第45章 幽冥左使与生离恨

丝丝掬一把心酸泪,抹两把鼻涕花,在周少鄙视的目光中哀怨道:“我哪想到莲莲居然会出走,他平时最多不过砸砸东西掀掀桌子,哪里想到丫就跑了……”

……乃是被人抛弃的怨妇咩?

周少表现出充分的鄙视,谁不知道谁啊,装毛装。

“你知不知道做生意以和为贵,和不止是外和,还要内和。家和万事兴,你这生意还没做成,人都先散了,像话吗?”周少还一本一本的教育起她来了,提起做生意,他比谁都能说。“那你们找剑找的怎么样了?”

“你还是先问找人找的怎么样吧。”

“那找人找的怎么样?”

“……”

周少居然还真老老实实问了一遍,丝丝默,您老听不出话音还是故意的啊?

“其实我觉得已经有些抓住他的影子了……”可能不止是影子,她似乎已经抓住了他的尾巴,思路却好像在什么地方断掉了。

月黑风高,苍狼长啸。

宛若在黑夜里炸开一声惊雷,有人尖叫着,“杀人啦——”

黑暗中只见血溅四周,一人提剑站在血泊中,剑身冷冷的犀利寒光透着无尽杀气让人望而退却。

尖叫的人转身没出三步只觉头顶一凉,头发已经贴着头皮被削掉一大块。他退一软,跌在地上,再不敢喊半声。

悠悠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虽看不到脸,却仿佛能够感觉到他脸上悠然浅笑的模样,“不必紧张,继续叫啊。”

那人一时傻了,嘴巴张了张,却哪里发得出声音。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真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媳妇还在炕上睡着他不过出来撒泡尿。他只知道这种情况别人应该都会叫他闭嘴不许喊,今日碰上个让他喊的他哪里喊得出来——

“继续。”那声音再传来,已经冷了几分。

“杀,杀杀人,人啦……”

“你饿了?”

“没,没没没有……我喊,”如今哪里还管他合不合理应不应该,只得人家叫干什么就干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杀人啊——!!”那嗓门又是一颗惊雷,嗷嗷的声嘶力竭——

这一句,已足够重重戒备的蜀镇瞬间骚动——

黑暗中的人微微勾起唇角看着越来越多的火把重重宛如游龙一般穿梭在大街小巷——邪剑汲血,幽冥左使终于还是呆不住了!

卓丝丝迷糊睡到半夜就被惊醒了,因这时期非常,她夜里都是和衣而睡随时应对各种情况,于是开门就跑下楼——不是每一次暗中跟梢都是明智的,如此火把通明,她若再飞檐走壁被人瞧见,就直接把她也划归贼人一流了。

“姑娘,这里危险,快回去!”偶尔有人提醒她,却终是行色匆匆,加之镇上偶有江湖人也一起来凑热闹,终是没有什么人有精力去注意她。

黑暗里的某人还在悠哉的瞧着自己的剑,他面前的地上就坐着腿软摔倒的镇民,细长剑身伸来,轻轻拍拍他的肩——口年那镇民想躲不敢躲,只能斜眼一直盯着肩膀上那犀利的剑——离他的脖子,很近。

“再喊,让他们知道这里的位置。”

“大,大侠,您是……”

“需要重复一遍?”

“不,不用——杀人杀人杀人啊——”他扯着嗓子狂吼,那些火把迅速集中越来越近,只是他脖子上的剑却不知何时消失,待有人走到附近,他如同见到救星一般大叫:“救命啊!大侠救命啊!!”

人群在他跟前停下,领队的人疑惑的看看他,“为什么喊叫?”

那人真想狂吼,剑都架在脖子上了他能不吼吗!?可是一转头,剑呢?再转头,人呢?

“刚刚那人真的在这里!你们看那——”他一手指向方才所见的血泊,但是死人是没有的,死鸡倒是有几只。

镇民默。

众人默。

——这是幽冥左使做的?大张旗鼓出来杀几只鸡?

“四处搜搜!”“是!”一排排火把在附近散开,只听有人喊道:“大师兄,看这边!”

众人看去,只见墙上歪扭夸张的血字写着:幽冥左使到此一游。

幽冥左使英明神武。

来抓我来抓我来抓我。

……如此幼稚的行为,也是幽冥左使做的?

躲在人群中的丝丝头上冒出冷汗,她怎么觉得这种行为似乎……

众人遍寻未果,如此行为已不知是气到咬牙还是气到想笑。方四散归去,就听又一处喊叫划破夜空,这回,喊的却是——“采花大盗啊——!!”尖锐的女声,如此的有穿透力和震撼力。

于是,刚刚散去的众人只能再次聚集,又一次找了去。毫不意外,他们依然没有见到“行凶者”,只有一个无限哀怨的饼脸桶身的麻子老姑娘……

——这也是幽冥左使干的?

众人汗了,丝丝囧了。一切都还在黑暗中继续进行。

当某个黑影悠哉地盯上了下一个目标,一个胡子拉茬胸毛拉茬腿毛也拉茬的矮胖晚归醉酒男——这回喊个非礼什么,效果一定比上一个好。

他如幽灵一般来到那人面前,冰冷剑锋对喉让矮胖男一身酒意瞬间就醒了。

“你,你要做什么,打劫?我身上没钱!”

“没关系,不要钱——”那声音悠缓却悦耳着,矮胖男还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可是那声音却对他道:“你就当,是来劫色。”

“——”矮胖男张着嘴巴合不上,他活了三十多年人长的丑又没钱没出息至今没有人看得上连一房媳妇都没讨回来就隔壁那寡妇都不稀罕看他一眼对门的黄狗都嫌他臭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人惦记过他的“色”——累死我了让我喘口气——他嘴巴动动冒出来的第一句话却是:“你,你想怎么劫?”

他大概不知道他这句话差点就送他回了姥姥家。

不过总算,那剑未动,对方只是微默,片刻开口道:“喊流氓,有多大力使多大力——否则,估计你这辈子也就没机会再想色个一半回了。”

虽然从来没人看得上他,虽然他讨不着媳妇,但至少心中还是有美好愿望的。他当然不想拿自己下半辈子的“色”去冒险。

如此销魂时刻,“行凶者”身后气流微变,他手未动,身微侧,已面对身后来者,剑却还在矮胖男的咽喉上。

“你是什么人?”开口的不是“行凶者”,而是后来的人。即使黑暗里看不清彼此的容貌,“行凶者”嘴角的那一抹笑却如此清晰的穿透黑暗传达过来。

“你说我会是什么人?你既然追踪而来,难道没有看到墙上的那些字吗。”

站在他面前的人,手中却也举起了一把剑——剑在嗡嗡作响,像是饥渴了太久的野兽终于按耐不住越来越暴躁。即使在黑暗中它仍熠熠发着蓝光,流彩般的蓝色带着幽暗的紫,宛若淬了巨毒。微微的光芒映着持着它的主人的手,连那只手也微蓝,让人看着心惊,仿佛有蜿蜒的毒液会顺着剑身漫到它的主人身上一般。

“生离恨?”悠然的声音里毫无意外,倒是带了些欣然。

“既然知道,你还想冒充?——你做这些事故意败坏我名声丢我脸面,本来就是想引我出来吧?如今我来了,你还不现出真身?”

轻轻的一声笑,像风力的一个旋儿,转眼就不见了。“不是应该请左使先让我看看你的面貌么?”他手中剑一动,移向矮胖男的鼻尖——“喊。”

“流,流——耍流氓——!!”

仿佛微微的青筋爆裂声,即使在黑暗中也足够让人知道,幽冥左使此刻的愠怒——这种货色!不,这种货!没有色!若被人误会,岂是要脸简直是要命!

骚动又起这回众人也已经很怒了——这分明是耍人玩嘛!

而两人无视那些越走越近的火把,这一回不再需要声音的指引,幽冥左使手中的那柄剑,即使在黑夜里也仿佛一个标靶,让人远远便能看见。

不出片刻他们就会赶来,幽冥左使却没有逃,而是举起生离恨——“出剑,时间还有一点,足够给你点教训。”

轻笑。

那隐隐约约却又分分明明的轻笑,充分的表达着某人的不屑。

生离恨长吟而出,那声音尖锐刺耳,连剑气中都带着不详——两剑几乎在碰撞中火花飞溅,两道影子飞跃而其在半空已是数招交手,落定在房顶。

未有胜负。但那并不是说,没有高下。

地面火光已经赶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幽冥左使目光微沉,眼前的这个人从容间便化解了他的招式——未出击,却只是将他拖在了这里。

但此时地面上的人却是懵了——两个。漆黑的夜色中他们甚至看不清上面两人的身影,只有模糊的轮廓,和那两把利刃的剑光。这两人,哪个才是幽冥左使?这两把剑,又哪个才是生离恨?

有人眼尖,忽然喊了一声,“如勾!”

后来的那一把剑犀利明亮,细长的剑身一挑,在剑梢形成了微微的弧度,可不如传言中的如勾一般?

如勾——“是沧冥的新月!?”

这个女人怎么会来?而且还阻拦了幽冥左使的去路——魔教互斗?

有人却是疑惑,这身形哪里是个女子,分明是个男人。所以上面的人当然不是新月——左使已是了然,既然不是新月,那么会拿着如勾的,便只有一人。

“——笑无情。”左使的声音不高,只有他们两人听见。天空云团飘移,在微弱明灭的月光中,他只能看到对面之人唇角的那一勾笑。

若是笑无情,他倒是该输得心服口服——心服,口服,没门。

他一身的邪魅与狂妄,岂会因对面的人是笑无情而收敛。即使已经被团团包围,他依然没有半分示弱。

“这么大费周章的引我出来,却只是便宜了两大门派,你又能得什么好处呢?我若落在两大门派手上,只怕你也拿不到生离恨。”

笑无情微扬下巴,稍稍挑眉——“左使知道的倒不少,还知道我是为生离恨而来。”到底还是露馅了吧?不过如今地上有两大门派包围,面前有笑无情拦路,他不露馅,也藏不住了。

眼见云遮云现忽明忽暗,他的面貌被众人所见也是迟早的事。

卓丝丝就站在人群中,一直盯着上面的两个人——终于云团过境露出小半个月亮,那月光却堪堪照在了左使身上,而将笑无情遗漏在阴影中。数寸之差,甚至他的一半身体都已经暴露在月光中。

“看来,连老天都偏着我,而不帮你。”

第45章 幽冥左使的真面目

长久以来幽冥左使那谨慎被遮掩的面容终于出现在众人眼中,而月光下曝露出来的那张脸丝丝绝不陌生,甚至,她隐约觉得自己早已经知道。

——孟柔桑?

她在人群中不能开口,然而一瞬间孟柔桑的目光与她相交,丝丝的眼中或许有疑问,他眼中却没有辩驳,有的只是魔教中人的随性肆意。丝丝懂那眼神的意思,他只做自己的事,不必对任何人有所交代。

“孟贤侄!?你在这里干什么!”崆峒师叔一时还无法把孟柔桑和幽冥左使联系在一起——丝丝知道他和自己一样,对于孟柔桑绝不会多想。

“哥!?你在那干嘛快下来!”这热闹中居然也没少了菁蕊,她那自小体弱多病的哥哥宛若变了一个人般,周身淡然皆化作狂狷,一阵张狂大笑,“妹妹,事到如今你都还能把我当哥哥,真是率直得可爱。”

“哥你在说什么——”

即使隔着远远的距离孟柔桑一眼扫过来,菁蕊目光一滞,宛如被靥住一般,整个人忽然就倒下去——

“孟姑娘!——你!孟柔桑你做什么!?”楼江先沉不住气了,几乎就要提剑冲上去,却又放不下晕倒的菁蕊。

——孟柔桑?

这个名字,事到如今还有必要么?

他微微一笑,即使再浅的笑容,如今也没有了先前的宁静淡然。那一切,不过是个假象。丝丝很郁卒,非常郁卒。她行骗无数自认拿乔装鼎是一流功夫,居然也会被人骗——她很受伤。

“我的名字是落柔桑,往后不要再叫错了。”他这话,似乎只对丝丝说。而说完他便出其不意地向反方向飞去,只走月光明亮处——他不信,笑无情会冒着连丝丝的身份也揭露的危险暴露在月光下。

其实将他逼出来,笑无情就已经功德圆满了。

但有句话他说错了,他若落进两大门派手里,丝丝和笑无情不会什么也得不到——这天下的东西,只有世人找不到的,没有他们得不到的。

生离恨进了两大门派的手中,得到它还会是什么难事么?

两大门派迅速追赶,这世上可以有一条两条暗道,但难道还有三条四条,五条六条?

他们的追赶对孟柔桑——现在,应该称他为落柔桑。对落柔桑来说不无压力,但也不是威胁。他甩不掉他们的紧追不舍围抄堵截,但他们也抓不到他。但换成笑无情,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道人影终究还是走出了阴影,向落柔桑直追而来。落柔桑大概有足够的理由可以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回头看一眼。这一眼足够他怄到吐血——笑无情的脸上,赫然一张银质雕花面具遮住了他的脸。

看来今天笑无情是笃定要将他逼上绝路了——落柔桑突然不逃,而是反行其下冲向两大门派的追兵中——两大门派拉开阵势准备一拼,他却根本没有跟两大门派的人动手而是直向丝丝而来,一手擒了她便再次飞出人群。

他擒的很顺利,甚至带了一个人之后速度完全没有减退。因为丝丝没有反抗还异常配合。她知道既然已经把他的真身都逼出来,那么就到了摊牌的时候了。

“原来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飞得这么利索,看来内力运行已是无碍——她现在知道,一个体弱多病的孟大少爷为什么总是需要动用内力了。

“也不尽然,说实话还是有些勉强的,不过新月对毒的造诣的确了得,这还都是你的功劳。”

丝丝轻轻冷哼一声,不管怎么说被骗的感觉都是很不爽的。

落柔桑笑着,并不在意她的不满。即使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个人,那平静淡然的浅笑却在他脸上再寻不出一丝痕迹,就连这微微一笑也带了邪气的张狂,“就请新月姑娘再助我一臂之力吧。”他扫一眼身后,两大门派依然紧追不舍,只靠他如今状况恐怕是甩不掉他们了。奇怪的是笑无情却不见了影子,难道他就不担心自己的夫人吗。

——担心?丝丝自己都不担心,他又担心个毛。那分明,是卓丝丝自己肯让他劫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