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浓的鲜血染黑了它的毛发,血滴顺着它扭曲的四肢“啪嗒啪嗒”滴落在它身下的黑色塑料袋里,发出冰冷而诡异的声音。
“什么缺了我整个同学会就不完整了,分明就是想看老子的笑话才把老子叫过去的!一群王八蛋,去死!都他妈给我去死!”
“上班打了两局游戏就把我给开了,那些整天在办公室里聊天网购的人怎么都没事?还不是看老子好欺负!”
“还有赵新乐你个贱人!说什么我很好只是我们不适合,分明就是嫌我不够有钱,嫌我长得不够好看,嫌我嘴巴笨不会哄人!我干.死你,早晚有一天我非干.死你不可!”
正在拼命发泄心中不满的刘力强看不见,一只浑身漆黑,整体呈黑色利爪状的怪物正奋力嘶吼着往他身上扑,只是每次都被他脖子上戴着的那块平安玉散发出的微弱金光给挡了回去。
徐月萍迷信,这平安玉是她几年前去外地旅游的时候,花大价钱从当地一个著名的寺庙里求来的。因为比较贵,她一共只求了两个,一个给刘力强,一个给了她老公,不过她老公不信这些,所以又把这玉给了她。
和徐月萍那块平安玉一样,刘力强脖子上这块平安玉也已经快要彻底失去光泽了。那怪物见此嘶吼得越发大声,撞向他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最终,那平安玉微微一颤,金光彻底熄灭。
房间里顿时黑气大盛,随即,那早已断气多时的流浪猫突然“喵呜”一声睁开了眼睛。
那眼睛竟是血红色的,刘力强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它用力一蹬腿,从他手里挣脱了出来。紧接着,它就转头朝他看了过来。
猝不及防地对上那双诡异的红眼,刘力强心下大骇之余只觉得眼前一黑,意识就开始混沌了。
“喵呜……”
那本该浑身染血的流浪猫不知何时竟恢复了原本的毛色,它甩着尾巴冲刘力强露出一个类似诡笑的表情,随即一个跃身从半开着的窗户里跳了出去。
刘力强眼神呆滞地看着它的背影,毫不犹豫地爬上窗户,跟着从这三层楼高的地方跳了下去……
***
沈清辞不知道徐家发生的事情,这会儿的他正一脸惊讶地看着烟罗和她手里那本破破烂烂的线装书。
“修炼?我?”
“当然是你,不然还是我么!”烟罗推着他走进他的房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从小就比别人倒霉吗?那是因为你的魂体上缠着很浓的晦气,影响了你的气运和身体。只要你好好地跟着我修炼,再多做好事,多攒功德,你以后就不会再那么倒霉,身体也不会再那么虚弱了。”
沈清辞一怔,倒没有怀疑她的话,只是……
“那些晦气是怎么来的?”
“这我也不知道,不过你放心,你是为师的徒弟,为师肯定会竭尽所能地帮你的。”烟罗装模作样地安慰了他一句,心里却很是迫不及待,拉着他往床上一坐就道,“跟着我做,然后我念什么你就念什么。”
沈清辞总觉得她的态度过于热切,但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她,他总有种“不管她想做什么,他都愿意奉陪”的感觉。
难不成他们前世真的……
青年看了身边的姑娘一眼,沉默片刻,到底是耳朵微热地轻咳了一声:“好。”
烟罗便开始按照那本心法上记载的法子教他呼吸吐纳,引气入体。
这是凡人修炼的第一步,并不是很难,沈清辞看了两遍就会了。不过他身体不好,没多久就露出了疲态与困意。
正兴致勃勃地盯着他,恨不得他马上炼出修为,恢复记忆的烟罗:“……”
好想把他揍到清醒啊。
……算了,她忍!
烟罗抿着红唇收起那本心法,顺势在沈清辞身边躺了下来:“困了就睡吧,今天先到这。”
沈清辞:“……?”
她要在这睡?!
“不是困了吗?赶紧睡啊。”见他瞪着迷蒙的睡眼看着自己,一副愣住了的模样,烟罗有些奇怪,抬手把他往床上一拉,侧身对着他的脸说,“明天还得做好事攒功德去呢,快睡!”
沈清辞:“……”
沈清辞看着她近在眼前,美艳逼人的脸,呼吸有一瞬停滞。他脸皮隐隐发烫,片刻才回神躲开她的手撑坐了起来:“嗯,但这是我的房间,师父的房间……在对面。”
“那怎么了?我就想呆在这不行吗!”烟罗心里可没有什么男女之防,理所当然地说完后,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怎么?你不愿意?”
他这么不想跟她呆一块儿,不会是想跑,或者憋着什么其他坏主意吧?
沈清辞:“……”
沈清辞就很冤。
他好笑又无奈地看着这一脸警惕,不知道都脑补了些什么的姑娘,也顾不得再含蓄了,直接就道:“师父误会了,我不是不愿意,只是……我们人类是不会随便跟异性一起睡觉的,通常只有男女朋友或者夫妻,才会咳,同床共枕。”
烟罗一愣,反应了过来。
人类好像确实有这个习惯……他们在找到伴侣交.配之前,还会搞什么成亲仪式,和看对眼了就在马上一块儿,看不对眼了就马上分开的妖族不一样,可麻烦了。
她皱了皱眉,有点不耐烦,但看了看他的弱鸡身体,到底还是不甘不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你们人类事儿真多。”
沈清辞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说服了她,又见她对自己的话没有半点异常的反应,不由微微一顿,长睫轻闪了一下。
“说到这个,师父有伴侣吗?”
“伴侣?”烟罗呆了一下,嫌弃道,“我要那玩意儿干什么,我又没有发.情.期。”
沈清辞差点呛到,好半晌才哭笑不得又带着几分深思地将她送出了门:“那,师父晚安。”
没有发.情.期什么的,看来不是动物……
那是植物?
***
这晚沈清辞做梦,梦到了一朵黑色的花……
那应该是花吧?
不然怎么会被种在花盆里?
看着那个整体呈碗状,表面有流光轻轻荡漾的碧玉花盆,再看看花盆中间那朵雾雾蒙蒙,看不大清楚,只知道它通体都是浓黑色的“花”,沈清辞心里生出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熟悉感。
明明是世间最不起眼的颜色,却莫名给人一种瑰丽娇艳的感觉,尤其是它最后舒展着“花瓣”,一点一点幻化出雪白的四肢和纤细的腰肢的模样,更是让沈清辞忍不住就嘴角一勾,心中生出了无限的笑意与期盼来。
那种感觉,就好像那不是一朵“花”,而是一个……
他等了很久的姑娘。
沈清辞猛然睁开眼睛,心跳急促凌乱。
“沈清辞,起床啦!”
正好这时烟罗推门走了进来,沈清辞一怔,脸色瞬间变红。他下意识按着被子坐了起来,声音微哑地说:“下次进来之前先敲门。”
烟罗红唇微撅:“这也是你们人类的规矩?”
沈清辞:“……嗯。”
“你们人类事儿可真多。”烟罗再次吐槽,然后就耸肩出了门,“那我先下楼了,你快点起床,我们该出去做好事攒功德了。”
“……好。”
沈清辞看着她的背影,莫名有些失神,直到脑海中残留的画面渐渐消失,他才回过神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这事儿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烟罗不知道沈清辞在想什么,她说完就下楼了。
胡黎在后厨准备食材,二丫这只勤劳的小松鼠则早早就准备好了早饭。见烟罗下来,她有点紧张,忙直起身子贴紧墙根说:“大、大王,早饭已经准备好了,请、请享用。”
没找到死对头之前,烟罗对什么东西都没有兴趣,满脑子都只有那么一件事。成功找到死对头之后,烟罗终于有心思注意别的东西了。
“这些都是什么?”看着这五花八门,摆了满满一桌的早饭,烟罗觉得挺新奇的,“好吃吗?”
“好吃!”见她没有嗷呜一口吃掉自己的意思,二丫稍稍放了心,小声地给她绍了起来,“这个是油条,这个是烧麦,这个是皮蛋粥,这个、这个是肉包子……吸溜,这个可好吃啦!”
“是吗?那我尝……”
话还没说完,一脸高兴的陈雪若从门外跑了进来:“烟罗姐姐,你果然在这里!”
烟罗有点意外,歪头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我爸说要谢谢你救了我!”
陈雪若是跟她爸陈健云一起来的。为了表达对烟罗的感谢,父女俩不仅带来了一张五百万的支票,还亲自从车上搬下了整整一大箱子的手机。里头什么款式什么颜色都有,目测比人家手机店还齐全。当然,手机卡那也是必须要准备好的。
围观群众二丫:“……”
妈呀这也太土豪了叭!
烟罗倒没太大感觉,低头瞅了那箱子几眼后,满意地变出一颗黑色小石头扔给了陈健云:“这个能让你早日恢复交.配能力,吃了吧。”
猝不及防的陈健云:“……!”
陈雪若已经有点习惯烟罗的直接了,见她爸严肃的老脸一红,整个人都有点不好的样子,忙憋着笑替他回了一句:“谢谢烟罗姐姐。”
烟罗懒洋洋摆手,从那堆手机里挑了个颜色最黑,屏幕最大的研究了起来:“这玩意儿是怎么用的来着?”
“我来教你!”
陈雪若殷勤地凑了过去,留下陈健云僵硬地捏着那颗小石头,好半晌才借着握拳咳嗽的动作,飞快地把它塞进了嘴里。
下一秒,一阵暖流在肾脏处蔓延了开来。陈健云面色严肃地找了个地方坐下,心里默默地想,大师这么厉害,不知道能不能救一下他的发际线……
是的,就算是沉稳有钱如陈总,也会有普通中年人都会有的烦恼。不过这会儿显然不是说这个的好时候,陈健云绷着脸看着墙上贴着的黄焖鸡广告,决定以后多来这里吃饭。
嗯……员工聚餐什么的也可以安排上了。
***
这天是周六,陈雪若不用上课,但潘美玲和许小琪虽然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那几个人贩子却还在逍遥法外。陈雪若没打算放过他们,所以教会烟罗手机的基本操作之后就起身告辞了——她爸昨晚就已经报了警,警方请她提供那几个人贩子的面部特征,她答应了,这会儿得去派出所一趟。
烟罗也没留他们——她已经彻底沉迷在手机里了。
足不出户就可以看遍世间风景,能把任何画面定格保存下来,还可以千里传音、见面,还有什么?哦,还可以听曲子、看戏、买东西,甚至是操控画面上的小人跟别人对打……
这小玩意儿也太神奇了!
一直到沈清辞洗漱好下了楼,烟罗的注意力才从手机里挣脱出来:“你们人类虽然喜欢穷讲究,但还是挺聪明的……唔,等我们做完好事回来,你教我认这个什么简体字吧,我有好多不认识。还有陈雪若说的这个什么嗯……打字,我也要学!”
她斜着媚眼看人的样子充满了妩媚惑人的风情,嘟着红唇说话的样子却又单纯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沈清辞看着她,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好。”
两人坐下来吃了早饭,然后就出门攒功德去了。
临走前沈清辞跟胡黎、二丫,当然还有烟罗加了微信,然后按照金泰公寓的标准给胡黎打了三个月的房租。
胡黎本来不敢要他的钱,但想到自己现在的人设是“前世惨遭他欺负的小可怜”,只好轻咳一声,做出一副不那么满意的样子收下了。
烟罗对此没什么反应,她对钱没有概念,陈家父女刚才给她的五百万支票都被她随手扔给胡黎了。胡黎帮她收了起来,然后把店里的事情交代给二丫,就出门给他们俩寻找带灵气的宝贝去了。
烟罗也带着沈清辞出了门。
沈清辞见她还是一身无袖旗袍,不由微顿:“师父穿得这么少,不冷吗?”
帝都的十月,秋风已经开始萧瑟,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都换上了可以挡风保暖的秋装。
“我不是人,不会冷。”说是这么说,被沈清辞这么一提醒后,烟罗还是四下扫了一眼,用障眼法给自己换了个符合当下审美的造型。
这当然是为了避免某些不必要的麻烦。烟罗拨了拨自己的大波浪长卷发,原地转了个圈,“怎么样?像你们这的人了没?”
看着这脚踩黑色高跟短靴,身穿黑色绣金丝图案的雪纺连衣裙,还给自己搭了一件黑色收腰风衣外套的姑娘,沈清辞心说还是太美了不大像,面上却是微微一笑:“嗯,像了。”
烟罗很满意,拉着他往街上走去。
做好事什么的,嗯……胡黎昨天说的什么来着?
想起来了,扶老奶奶过马路!
***
就在烟罗拉着沈清辞,满大街地寻找着“要过马路的老奶奶”的时候,徐月萍端着做好的早饭,敲响了刘力强住的客房房门。
“力强?儿子?起床吃早饭了!”
没人应声。
徐月萍又敲了敲房门,屋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力强!力强?!”想起昨晚家里发生的事情,徐月萍急了,顾不得儿子可能会生气,直接开门闯了进去。
结果刘力强并不在屋里。
屋里只有一把染血的美工刀和一个躺在血泊中的黑色塑料袋。
徐月萍瞳孔狠狠一缩,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里的碗更是“啪”的一下掉在地上,砸了个稀碎。
“哎呀这是怎么了……”正在厨房里忙活的徐月兰听见动静跑了过来,结果才看了一压就吓得整个人一趔趄,“我的天啊!这!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这是?!”
徐月萍没说话,只是疯了似的冲进屋子四处翻找了起来。
然而,没有,哪里都没有刘力强的踪迹。
徐月萍抖着嘴巴,刺骨的寒意像细针一样钻进了她全身的骨头缝里。
“姐!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徐月兰的话还没说完,徐月萍突然整个人跳起来,扭头就往门外冲。
“姐!你!你这是去哪儿啊?!”徐月兰反应过来之后赶紧追了上去,但徐月萍跑得很快,她又晚了一步,竟是没两下就看不见她人了。
徐月兰又惊又懵,忙给出差在外的老公打电话。
至于徐月萍,她当然是回家了。
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她儿子应该是回家了。
虽然……虽然家里有不知道是鬼还是什么东西的怪物,但儿子就是徐月萍的命,为了他,她也顾不得害怕了!
“哎哟这不是月萍吗?这么急匆匆的这是从哪儿回来啊?”
“嘿,怎么不理人呢!”
“她那人就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说起来她家那楼昨晚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早上起来倒垃圾的时候,听见他们家二楼的租客说,半夜听到了惨叫声……”
“什么?不会吧?”
这要在平时,徐月萍早就冲上去跟这帮碎嘴的大爷大妈吵架了,可这会儿她哪还顾得上生气,满心都只剩下害怕了。
“力强!力强!你在不在家力强?”
冲到家门口后,徐月萍才发现自己把钥匙落在徐月兰家了。好在门口的鞋架上还有一把备用钥匙,她急忙弯腰去找,谁想就在这时,防盗门突然“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
徐月萍身体一僵,浑身寒毛直竖。她下意识就要跑,谁想刚一动,门后就闪电般伸出一只巨大的利爪,抓住她的肩膀就把她拖进了家门。
徐月萍吓得魂飞魄散,扯着喉咙就要叫救命,可刚张开嘴,她就看见了客厅里躺着的刘力强。
刘力强已经死了。
脖子被拧断,四肢被折得变形,身上更像是被什么动物撕咬过,血肉模糊的没有一块好肉。
这凄惨的死状,简直……简直和那些被他虐杀的流浪猫狗一模一样。
徐月萍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傻住了。
直到身后的怪物被个小小的身体撞得松开了她,她才愣愣地回过神。
“妈……快走!你快走!”
是刘秀秀。
小姑娘满脸泪水,身上血迹斑斑,看起来十分吓人。她死死地抱着那不停咆哮的怪物不肯松手,怪物发出尖锐的叫声想把她甩开,却又仿佛有所顾忌,没有去撕扯她。
徐月萍看看她,再看看地上惨死的刘力强,牙齿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死了……
她的宝贝儿子,她这辈子唯一的希望,竟然……竟然死了。
徐月萍心头剧痛,几乎无法呼吸。
这一刻她心里的害怕全都变成了怨恨,她要杀了这个怪物给她儿子报仇!她要它不得好死!
可她只是一介凡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除掉它……
对了!
那个沈清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