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宁在旁听了好笑,掐着他的小鼻子问,“那就是你阿父跟我给你们给的少了?外祖给你们的宝贝少了?”
谢大公子把脑袋钻进外祖的胳膊弯咯咯笑,再抬头看向休王时,眼睛一片清流澈明亮,“祖祖,阿大香香你?”
说罢就翘着小嘴香了一头白发的休王好几口。
休王嘴角是忍不住的笑,安抚地拍了拍大外孙的背,又看了揪着他袖子乖乖坐在他大腿上的小孙儿,对那没好气看着大外孙的女儿温声道,“好了,今日就顺着他们一些。”
和宁见罢摇头,对身边不语的丈夫道,“难怪姐姐说她只要一见阿大,脑袋都要被他哄空了…”
谢晋平看了看岳父跟两个儿子一眼,没吭声。
他一出声两个儿子就得抖,这种日子他还是少说话的好。
他们一路只到一半,休王的人就来领命,说前面的人已是多了起来。
一路有人带着,他们很快进了国公街,和宁以为他们来的尚早,但放眼过去,所来之人已是排了老长的一段路了。
一进府,放眼过去也都是来了的各家大人,和宁抱着两个儿子带着他们上轿直奔后院,谢慧齐在鹤心院的门口迎了她,和宁一见她就说,“姐姐,已是来了好多人了。”
“姑姑,姑姑…”
“姑噜,姑噜…”
两道欢快的叫声,一道是谢大公子的,一道是还不怎么会说话的谢小公子的,谢慧齐上前就抱了他们,一手一个也不吃力,朝和宁道,“是来了好多了。”
麻烦也来了不少。
“可用过早膳了?姑姑带你们去用点。”谢慧齐抱着两个侄儿住院里走,“你父亲也来了?”
“国公爷,”谢慧齐走着就扬声朝里清脆地道,“休王爷来了。”
在和宁与她刚踏进大院之时,齐国公就孤身一人走了出来。
谢慧齐上下扫了他一眼,见没不妥,就与他道,“你去罢。”
“姐夫。”和宁见礼起身。
“姑父。”谢大公子见到人就欢快地大叫了他一声。
“咕,咕…”谢小公子咕了两声,乖巧的小孩儿就把头埋姑姑脖子里了。
他怕他姑父得很,见着了姑父,抖着腿也要爬到姑姑身边去。
第317章
齐君昀伸出手来,谢大公子就伸出了双手,姑父抱上他,人小胆大的谢大公子就笑了起来,双手抱着姑父的脖子道,“姑父,好些时日不见了,你可想阿大?阿大可想你。”
谢大公子这乖顺讨人喜欢的甜嘴其实像足了他的母亲,要不从小性情就拘束守礼的谢大郎岂会主动跟其姐说他看上了其实先生休王家的和宁郡主,但在存有偏心的齐国公看来,周边一切好的都是像了他的夫人,觉得嘴甜的妻侄也是像妻子,对这大妻侄也向来分外宽容,抱着他嘴里还温和地道,“今日阳光甚好,照得阿大可暖和?”
齐国公若是想让人觉得他好,那可不是谁都能比的,他向来最擅盅惑人心,谢阿大一听,欢喜得白齿全露在阳光下发光,“姑父,暖和得紧。”
谢阿大那欢喜又狗腿的模样看得不说谢慧齐,便是和宁这时也是哭笑不得。
“赶紧去罢。”谢慧齐笑得眼睛都弯了,赶紧又抱过了大侄子。
齐国公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就出了院,等到出了院,他的那些随从才鱼贯而出的随从才跟上他。
和宁跟着谢慧齐往院里走,笑着道,“托祖夫的福,还是姐夫带了个好头。”
他不带自己人占姐姐的后院,大郎便也学了他,就是公事把他急得火急火燎的,也得跑出去他们夫妇的地方才能办。
谢慧齐一听也明白,也是笑叹道,“岂能这般美?刚坐我身边一个来的时辰,他就看了一个来时辰的公文,便是我唉声叹气,连眼皮都没撩一下。”
和宁握着嘴笑了起来,又难免戏谑道,“那是姐姐没发力。”
谢慧齐假装恼怒地白了她一眼,自己也是好笑,“算了,哪能时时都是他的心头肉,他不累,我被他时时装在心头也累得慌。”
和宁听了“噗嗤”一声,把头埋到家姐的肩后,这才没大笑出声。
见母亲都笑了,谢家现在的大郎小郎就是不明所以,也都跟着母亲咯咯地笑了起来,谢大郎这个嘴甜的还不忘拍马屁,不知所以然还是拍了小手,大呼小叫,“阿娘好棒,好厉害。”
小的那个不太会说话,但坐在姑姑手臂上的小屁股也是跳啊跳,脸蛋红红,附和得很用力。
和宁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把身子趴在家姐身上这才进得了屋。
谢慧齐也是被这母子仨人逗得笑个不停,刚才听的那些前院出的烦心事引起的烦恼此时全都烟消云散。
赵益楼也是果真带了小妾过来,但小妾只到国公街的门前,就与赵家本家的一位夫人吵将了起来,在国公街面前当着无数前来国公府赴宴的人,这小妾跟夫人当场打了一架,撕手臂扯头发,拿牙齿撕咬,凡丧颜面者无一不做尽。
齐二事情办得甚好,那得利的赵家本家人也是舒了口长气,他是赵家庶子,长年被父兄打压,夫人豁得开脸面为他打了一架,前有国公府许他的好处,后面是他出了常年被欺压的一口恶气,他不得不说就是家主恨他入骨,他骨子里也是舒坦的。
其夫人跟小妾打完,被国公府迎入了府中,坐在国公府给她安排的靠花园的小屋面前,连咬着鸡腿边擦眼泪,吃完哭完,其中低喊了几声“我不悔,就是不悔”,她擦干眼泪,再出小屋后,她又恢复了她的标致温婉。
她这些年在赵家也没少受罪。
谢慧齐在那头得知了赵家的事,也得知了齐二在短短时日内做到的事,招了齐二媳妇过来。
齐二媳妇还在守着门后院的门,听了她的令就急急过来了。
“你们家也是有心了,”谢慧齐也知他们在她提拔他们大儿后这对夫妻就对她更尽心了,她前世的烙记太深刻,影响了她的今生,遂很难对下人做到她是主就可贱踏别人的生命与尊严,她希望别人尊重她,她亦也对尊重她的人保持着同样的感情,这点她从未与人说道过,哪怕是她的丈夫,这个年头的人在做他们认为对的事,她也在做她认同的她本该做的事,“回头你和齐二到我这里来领个赏。”
齐二媳妇笑着道,“哪该当,您的事岂有我们不尽心的?”
“回头来一趟。”谢慧齐微微笑道。
齐二媳妇也知是其夫郎做事做到夫人心坎上了,也不推辞,跪着磕了个头,恭敬地道,“奴婢知道了。”
齐二媳妇退下后,谢慧齐又对身边的女儿道,“你说,那个赵八夫人,得个诰命可难?”
“那位赵大人是六品的光禄寺署正,如若不是二总管找了他来,他今日是不得进我府的门的…”齐奚扶着母亲往回走,轻声道,“赵八夫人若想得诰命,还是得看赵大人了。”
诰命难得,不是谁相想得就能得的。
谢慧齐也知难,但想想还是道,“得给点赏赐。”
齐奚也知母亲对妇者慷慨,便依顺着往下想,走了几步也是想了出来,道,“给她儿子一个国子监的名额罢。”
说罢也觉不妥,又道,“他们家女儿的话,咱们也管不到,回头您借着名目赏赵夫人几套珠宝头面就行,有东西在,只要咱们家风头不过几时,就能保她几时。”
说完,也不等母亲说话,齐奚摇摇头淡淡道,“也不知您的此番苦心,有几人能懂。”
谢慧齐见女儿把她说得悲天悯人还不被人所解似的,也是笑了起来,且也停下了脚步。
“儿,”她叫着齐奚,细致地别了别稚嫩又清纯的女儿的头发鬓边的碎发,微笑着与她道,“你想的不对。”
齐奚抬头看她。
“被人关爱,被人善待,才有力气接着关爱,善待他人,你说可是?”
齐奚还是不语,只是看着母亲不放。
“阿娘只是被你们所爱,被你们所善待,才有力气去关爱他人,但那个他人,没有求阿娘关爱,也没有求我善待,我如何是我的事,她们如何是她们的事…”谢慧齐当着众多下人的面抱了女儿的细腰,笑着道,“所谓挟恩相报结的只是仇,咱们要做的事只是咱们要做的,也是出于我们的意思想做的,能对有人所帮助那咱们可以欣慰,但如是妨碍了人,那其实是我们的罪过。”
不是好心就能办好事,得善果的。
“不要觉得做了有利于别人的事就是施恩,”谢慧齐摸摸女儿纠结的小脸蛋,笑着道,“得看人,得看事。”
齐奚也是怅然,扑在母亲怀里郁闷地道,“做人好难。”
谢慧齐却还是笑着,拍着她的背安抚道,“不难的,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就顺着什么样的道走,好与坏,老天都会给咱们结果的。”
齐奚还是不太听得懂,觉得很难,眼睛一闭抱着母亲的腰摇头道,“不想懂。”
等赵相的桌子被搬到大堂下方时,齐小公子幸灾乐祸舍了大哥二哥去看热闹去了。
等到黄阁老带着一众未曾进过宫属臣门徒硬闯国公府,齐三公子微笑着带了这些人前去别院招待他们的时候,就只剩下齐长公子还笑得温文尔雅在接客。
好在黄阁老不是赵相,知道见好就收,未有硬闯,知之不能之后也收了手,场面也还是过得去。
平哀帝穿了常服到午宴过后才来,这时候国公府还是人山人海,门前宾客不休。
温尊身上穿的是月牙白,黑襟的长袍,这是齐家二小姐做得最好看的袍裳,以前她只为她父亲手缝制,后来也就只有温尊能穿上她亲手缝制的长袍了。
齐璞不看人,只看衣着都知他是何人。
见到穿着常服做普通打扮的皇帝,笑了大半天的长公子笑得无奈道,“表哥,可是来得晚了些?”
大忻书生自来爱着白,皇帝容颜出色,但混在一群各有风姿的书生里头也不是太打眼,没人觉得其龙气冲天也不奇怪。
平哀帝连笑了好几声,出尘俊雅的公子哥拿扇拍了拍手,道,“那也不曾见人走了几许。”
“我阿父在。”长公子也是有几许无奈。
他阿父不说门生遍天下,但确也权倾天下,权臣到他这地步,就差被皇帝弄死这一步了。
家族走到如今这步,就是长公子知道其皇帝表兄的心思几分,但也不敢说他们齐国公府能善始善终。
未来有太多变数了。
“我不去前堂如何?”平哀帝这时微笑着问。
近来齐璞看皇帝都有些傻眼,他所知道的皇帝表哥跟以前他知道的那个长年不变脸色的表哥有太多的不同了,以前的那个是冰冷的,这个是会笑,且笑得很是随意惬意,带着暖意的——就像他被谁温柔抚慰了冰冷身躯一样。
但就是他笑得就如春水弥漫了冬日,齐璞还是淡淡且不客气地回道,“您要是想去后院,没一会,我阿娘就会把您扫地出门,赶您去前堂,我们家二姐也是。”
平哀帝扬起眉头看向他。
齐长公子语重心长,一罢手,“您还是赶紧进去罢,今日是您讨好您岳父大人的最好时机,请!”
第318章
平哀帝失笑,扇子一敲手,摇着头就往里走了,他身后的侍卫还恭敬地递了个帖子。
国公爷可是未给皇帝下什么帖子,齐璞打开一看,见是落的是二妹的款,字迹也是二妹的,也是失笑。
他把帖子擅到了袖子,打算回头到母亲膝前献宝去。
齐璞在午后还候大门外,也是为的专候着皇帝,这时候来的人都已经进府去了,外边徘徊着都是未得帖的。
等皇帝一进,齐璞过问了一下门口的布防,又跟领头的几个管事颔了颔首,这才转身进了大门。
他这一进去,里头鸦雀无声,国公府夏日的蝉鸣鸟叫声清晰可闻。
一见他出现在前堂前,躬身站于廊下的管事这时候无声无息地踩着快步下了梯了,小跑着到了他面前。
“长公子,皇上进去时门口有位叫楚大人的把酒洒到了皇上身上。”管事轻声道。
齐璞点点头,步子刚迈上台阶没几步,就听到了堂内的大笑声。
他还不急不缓,管事的见他镇定,那半低着的头也抬了起来,在嘴里轻咳了一声直起了背。
越近,里头的欢声笑语越大。
齐璞到了廊下,隐约能听得见皇帝的声音了,只听皇帝在里头笑道,“…若真是矢无虚发,楚大人,回头朕秋猎倒要是带上你,见识下你的身手不可了。”
“多谢皇上。”有人欣喜回道。
齐璞朝后微一颔首,跟着他的齐武上前一步,轻声道,“长公子,是是楚鸣,去年武举探花,赵家女婿。”
齐武这么一说,齐璞也是想起来了,楚鸣是赵家女婿,但于兵法武艺上颇有一点见解,对国情也颇有他的一番见地,他的帖子是齐璞定的,叫他来也是为着看看再说。
这一年来,继前面的大开学苑不说,皇上已有在民间大兴武术强身健民之意,这也能延长大忻百姓寿命,且能保家卫国,但此举也唯恐助力民间戾气,惩凶斗恶之事增多,遂在推行之前,各种法令与定令必须提前定下。
皇上跟齐璞要年轻一辈的人,楚鸣便是齐璞看中的人之一。
“是个人才。”齐璞拿扇拍了下手,脸上挂着笑踏进了门。
“长公子来了。”
“长公子来了…”
齐璞朝他们举揖回礼,这时平哀帝还站于大堂中间与跪着的人说话,齐璞快步进去,朗声道,“小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平哀帝上前一步扶了他起来,笑着与他道,“朕一进来就得了个满堂彩,似是扰了表弟的饯行宴了。”
“皇上折煞臣也,您能来,我府已是蓬荜生辉了。”齐璞微微笑道。
“表弟客气。”平哀帝托了个半个手臂往前走。
齐国公在首位下站着,皇帝过来,他举揖略弯下了腰。
“国公爷。”平哀帝亲近地叫了他一声。
“皇上,请您入坐。”齐君昀淡道。
平哀帝微笑着入了首位,一坐下,满堂又是再呼万岁声。
“各爱卿平身。”平哀帝饶有兴洁地看着下首,扫了些国公府能纳数几百人的大堂。
说来他来国公府近年来也算是来得勤,这大堂齐奚也带他来看过,说是翻修的时候是她母亲一手归整的大堂,朱色的墙壁展翅的蓝鸟,他来时大堂空荡荡的,门全打开阳光渗进来,国公府的大堂耀眼夺目,奇异地张扬至极却又不失大气沉稳。
平哀帝因此让二小姐带他把经他表伯母主持翻修过的宇台楼阁都走了一遭。
如今大堂内摆放着无数花瓶,花瓶色彩鲜艳夺目,里面插着的繁花艳丽白净皆有,光看景象已是如置春光了。
“给国公爷搬个椅子过来。”平哀帝朝近侍道,他今日微服出来,就没带到老叶公公。
近侍刚动,就有国公爷的人把椅子搬到了他手边,那近侍瞄了瞄国公爷,国公爷负手站立于皇上之下,眼看堂下在落坐的众人。
这时齐璞朝那近侍微微额了下首,那近侍松了口气,把椅子搬在了离皇帝下首偏远一些的位置。
平哀帝见椅子搬得远远的,都跟首位下座的林元帅都只仅隔一臂之遥了,也是笑了起来。
大多时候国公府也够避他如蛇蝎的,但好在,他想从国公爷得的,现已归他了。
这厢大家都已坐好,那些没见过平哀帝一个个兴奋地朝心胸广阁的皇帝看来。
国公府虽无舞伎欢舞,但演奏的乐师技艺高超,堪称大师,且有美酒佳肴鲜花,左右有同好之人与之谈天论地,说经道古,这些人已是兴奋异常了,午宴一开,国公爷也未曾说过他们喧哗,众人一时胆大,兴起时也难免手足舞蹈,皇帝进来时,楚鸣就正在拿宴桌当战场,杯盘筷著当士兵,武器,在门口就给各同好演绎了一场大忻两年前谢将军打的那场定凶之战,把皇帝撞了一身的酒气。
平哀帝气度本雍容华贵,相貌不俗,这大度气息一开,在那些没见过他的国之栋才眼里,简直就是天人之姿。
平哀帝被这么多闪着华光,且愉悦的眼睛盯着,也是失笑不已,心思甚是酣畅无比,嘴角的笑更是一直没有停下来。
前堂热闹,中院也如是,午宴过后,有下人往后院送消息,说有位小夫人都喝欢实了,醉卧在了一位老夫人的怀里,抱着老夫人的腰喊美人,把老夫人逗得笑岔了气,咳了半天,药堂的人都过去了。
谢慧齐听了也甚是好笑,今日是媳妇的场子,还没到午时人到的差不多时她就差人去送话了,让大家好好吃宴,她今日就不过去了,省得人期待见她。
各家来的小孩儿午后也让她分给了早准备好的丫鬟们领着他们去睡了,谢慧齐也是陪小孩儿们说了半天的话,午后也是累了,刚准备睡下,前脚有下人来说珠玉院的事,后脚女儿就来了她房里,说道皇帝被人撞了一身的酒气。
“倒不能让他来后院换裳…”齐奚在母亲的床边坐下,靠着母亲的头道。
来了就要被人有得说了。
“那送到前面去?”谢慧齐跟着她的话走,把女儿搂到了怀里。
“嗯,”齐奚这时朝门边自己的丫鬟点了点头,等人领命走后,她在母亲的怀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道,“说是挺高兴的,笑得连眼珠子都找不着了。”
“谁找你报的啊?”这么大的胆子。
“小叶公公,老公公的小徒弟。”齐奚也是笑了起来,“你也见过他的,很机灵的一个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