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桐虽然嘴上凶,但一直小心地等在浴室门口,听见水声响起,她才松了口气。
结果,过了二十多分钟,浴室里面除了哗哗的水声,再没有任何动静。夏桐急了,在门口喊:“陆晨风,你洗好了吗?”
突然,一声巨响从里面传来,紧接着,是东西倒地的声音。
夏桐心底一慌,顾不得许多,高喊一声:“陆晨风,我进来了啊!”便冲了进去,幸好,陆晨风没把门反锁。
浴室氤氲的水汽蒙住夏桐的眼,她适应了两秒,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你这是怎么了?”
陆晨风衣服也没有脱,坐在满是水的浴缸里面,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花洒掉到浴缸外,夏桐一碰,就喷得她全身是水,脚边还有掉落一地的瓶瓶罐罐。
夏桐心中生出一股怒气,刚想冲他发火。
只见陆晨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拉了拉她的衣角,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一样,小声说:“夏桐,你别生气。”
夏桐在心里告诉自己,不气不气。
陆晨风只是失忆,不是失去智商了吧?性格变化这么大就算了,还这么折腾人,是在故意整她吗?
但夏桐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陆晨风如果没失忆,凭他那千年不遇的冰山个性,打死也不会这么干的,她只能将他的行为解释为,这也是病人的一种症状。
夏桐手疾眼快地关掉花洒,她撩起额前滴水的发丝,双臂环抱,双目如炬:“你要怎么样才肯好好洗澡?”
陆晨风露出无害又无辜的笑容:“你帮我洗。”
他目光纯净,当他眨巴着眼望着夏桐的时候,夏桐觉得简直是自己用邪恶的想法玷污了眼前这个湿身的美男。
“你一定要这样吗?”夏桐咬牙切齿地问。
最后,夏桐还是屈服了。
陆晨风赤裸着上身,下身裹着一条白色浴巾,靠着浴缸的内壁坐着,他微微仰着头,闭着双眼。
身后,夏桐在给他洗头发。浴室里面水汽太重,夏桐上身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打底吊带衫。
夏桐的指甲不长,修剪得很整齐,她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的手指甲划到陆晨风的头皮,用指腹在他发间轻揉。她的手指纤细柔软,力道不大,就像小猫挠痒一样,轻轻划过陆晨风的头皮,好像春日里最撩人的扶风柳。
两人的呼吸交融在湿润的水汽之中,好闻的香波味充满浴室,夏桐鼻尖都是陆晨风的气息。
不自觉地,红色爬上了夏桐的脸颊,她心想,这奇怪的燥热一定是因为热气将脸熏红了。
陆晨风闭着双眼,对夏桐的变化毫无知觉。突然,他无意间动了一下,夏桐的目光顺着他结实宽阔的胸膛向下。
“嗯……”陆晨风发出不舒服的轻哼声。
“怎么了?”夏桐问,然后她才发现,她光顾着垂涎陆晨风的身体,完全忘记了手下这颗脑袋上满是泡沫,结果洗发水都流进陆晨风的眼睛里了,“哎呀,进眼睛里了,你怎么也不说一声。”
“我不想破坏气氛。”
“什么?”夏桐忙放水给他冲洗干净,哗哗水声阻隔了陆晨风的声音。
他仰着头,不让洗发水继续往下流,幅度很小地摇头:“没什么。”
说罢,浴室又陷入一片安静。
只有夏桐的声音不时响起:“你把头低一点,对。如果再弄进眼睛就告诉我。”
他的头发又黑又密,夏桐本不信有人的头发真的会像书里写的那样,海藻一般,但现在她信了。陆晨风叫海神一点错都没有,湿漉漉的他就像刚从亚特兰蒂斯海底游来的美人鱼,魅惑神秘。
泡沫顺着水流打了个旋,流向下水管道。夏桐给陆晨风抹护发素的时候,她被他炙热专注的眼睛盯得双颊通红:“看什么呢,小心护发素流进眼睛。”
陆晨风说:“看你。你怎么能这么漂亮,让人舍不得眨眼睛。”
这一瞬,夏桐浑身像是要烧起来。
“就你话多。”
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涩,夏桐狠狠抓了一下陆晨风的头发。
陆晨风吃痛躲开,结果他这一躲……夏桐看到坐在浴缸里的他下面围着的浴巾散开了!
“啊!”夏桐惊叫起来,扔下洗了一半的陆晨风就跑。
陆晨风忙站起来追她,被夏桐用充满杀气的眼神制止:“你快给我坐回去,你这个遛鸟的流氓!”
陆晨风把浴巾围好,他真的很无辜啊。
他苦恼地把洗了一半的头冲洗干净,低头看看自己,他疑惑地嘟囔 :“没道理呀,这是什么反应?”
Chapter 16 这样确切的爱,一生只有一次
忙活一个晚上,夏桐终于睡到柔软的床上。
陆晨风也准时睡下。
他的记忆现在还有些混乱,他只记得和夏桐相处的一些片段,还有“夏桐”这个名字。
南方的秋天总是有很多雨水,被水汽包裹着,时常觉得过分潮湿。
雨水就像是无常的心情,忽大忽小,从来不打一声招呼。就像今夜此时,缠绵的秋日细雨忽然大了起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好像要把玻璃砸出无数个窟窿一般。
夏桐蜷缩在King Size的大床上,有些害怕地看着黑洞洞的窗外。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其实她特别害怕打雷下雨的天气,会让她不自觉地产生生理性的恐惧。能津津有味地看鬼片的夏桐,很嫌弃自己这个娇气的毛病,让她说着“好怕怕”,然后躲进某个坚实的怀抱,她估计会被自己恶心死,绝对不能忍。
一道闪电劈开天空,黑夜一瞬间被撕裂。夏桐差点叫出声,但是她咬着嘴唇硬生生给忍住了。她很想从被子里探出头,打开台灯,但是她刚刚从被子里冒出头,又是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响起,吓得她又缩了回去抱紧自己的双腿,蜷缩成一团。
被子留有一条缝隙,透过缝隙,夏桐突然看见一个黑影窜过,然后某种奇怪的触感落在她的头上。黑暗里被放大的恐惧让夏桐腿软,她一下子掀开被子,条件反射性地要从床上跳下去,结果“咚”的一声,她的脑袋不幸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墙。
她哆嗦着打开台灯,才发现让她狼狈不堪的罪魁祸首是茶叶蛋。陆晨风住院的时候一直是方璞照顾着它,直到他们回家了才把它领回来。
她差点忘了这个小家伙,它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到了她的床底下,玩了好一出潜伏。刚才它大概是感觉到了夏桐的不安,所以跑上来想要安慰她。夏桐舒了一口气,抱住茶叶蛋 :“蛋蛋,还是你懂得心疼人。”
夏桐话音刚落,就听见开门的声音。房门被打开一条缝,她无奈地看着房门,这个时间点,除了陆晨风还能有谁?
可他还搞得像是做贼一样,先推开一条门缝,然后小心翼翼地向里张望,接着蹑手蹑脚地伸进一只脚,一个错身进入夏桐的房中。只见他抱着被子和枕头,故意不看夏桐的方向,掩耳盗铃地假装夏桐没有发现他。
可是,夏桐不瞎呀。
夏桐喊他:“你干什么呢?”
陆晨风定住,抱了抱怀里的被子:“我一个人,怕。”
夏桐心中一动,拍拍身边的空位:“那你过来吧。多大的人了,打雷还会怕,幸好还有我在,我陪你。”
陆晨风浅浅一笑,空气里都弥漫着清新的甜味 :“小桐,你真好。”
“那我先跟你说好,你过来就是睡觉的,没有别的事哦。”夏桐说。
“除了睡觉还能干什么?你还有什么新奇的睡法吗?”
“没有,躺下,该怎么睡觉就怎么睡觉。”
躺下之后,陆晨风睡在靠门的那一边,他调暗台灯的灯光。夏桐睡在另外一个被窝里,有些僵硬地躺着。
雷声响起时,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感到陆晨风修长的双臂……还有双腿,紧紧缠住了她的身体,勒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她费劲地从陆晨风怀里冒出头来,艰难地呼吸外面新鲜的空气 :“陆晨风,你是想谋杀我吗!”
但是和现在的陆晨风讲道理简直是对牛弹琴,他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只见他的表情委屈又内疚,非常抱歉地对夏桐说:“桐桐,对不起,我听见打雷的声音,就会条件反射性地……想搂住什么。”
夏桐摸着自己的脖子说:“那你怎么不抱被子呢?”
陆晨风理所当然道:“被子怎么有你温暖?”
“你当我是热水袋吗!”
“当然不是。”停顿两秒后,陆晨风闷声道,“你是光源,只要靠近你,就能感受到你的光和温度,我担心如果有太多人被你吸引了怎么办,我只有你了。”
夏桐非常怀疑,陆晨风不是被砸坏了脑子,而是脑子里进了糖水,以至于连他说出来的话都像是加了双份糖的焦糖玛奇朵。
“那我问你,你都记得我的什么?”夏桐嘴角的微笑泄露了她心底的甜蜜。
陆晨风牵着她的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等到夏桐侧脸看他的时候,他又停止动作,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他说:“我记得……你玩游戏玩得很差,连玩贪吃蛇都会死,更不要说开心消消乐,它对你来说太高级了。”
夏桐很生气:“你就不会记点儿好的吗!”
“好的?有很多呀。比如说,你喜欢吃南瓜,力气大,虽然你喜欢干活,但基本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你都做不好,但好在你做每一件事都很用心。”
陆晨风这座大冰山,失忆了嘴都这么毒。夏桐决定收回前面的想法,他恐怕不是脑子里进了糖水,而是吃多了砒霜,一说话就有毒。
“生气了?”陆晨风后知后觉。
夏桐背过身,闭着眼不理他。
“那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你让我想想还有什么关于你的记忆,好不好?”
床头的台灯亮着微弱的昏黄光线,陆晨风醇厚的声音娓娓道来:“我记得,有一天,你把我的花园里所有名贵植物都给拔了,还嚣张地跟我说,你要种菜。不止如此,你还养了好几只鸡。我当时很生气,很想把你和那几只老母鸡一起炖了。”
夏桐抿嘴偷笑,心想,没想到陆晨风心里还有这样隐秘的曾经,他当初是怎么忍住的?
“但是,我现在想起来,那些记忆就像褪色的颜料,淡到快要看不见了。唯有你当时的装束,宽檐草帽、浅蓝色的连衣裙、束起的长发……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我记得,你当时抱了我。”
“那你还记得我是怎么抱的你吗?”
“大概是从我的背后抱的吧,就像这样……”
陆晨风给她示范,从背后抱住她。被熟悉的男性气息包围的夏桐,脸不自觉地又红了,她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她想要推开陆晨风,脑子却被他强烈的荷尔蒙气息熏成了一团糨糊。
她唯一的念头就是,胡说,哪里是从背后抱的,明明就是她把他打横抱在怀里,是一个漂亮的公主抱。
陆晨风的胡子刮得干净,他光滑的下巴正巧搁在夏桐的头顶,两人有力的心跳重合。两条遥远的平行线,终于因为彼此无可抗拒的吸引在这一刻相交。
夏桐背对着陆晨风缩成一团,他结实有力的臂膀环着她的腰,越发显得她纤细的腰肢不足盈盈一握。
两人默契地安静下来,听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完全忘记了外面恶劣的天气。
夏桐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听见夏桐均匀而平稳的呼吸声,陆晨风伸手关掉台灯,他的大手拨弄着夏桐凌乱的长发。夏桐一头青丝散在脑后,缠绕住陆晨风修长的手指。
借着夜色的掩护,陆晨风俯身偷亲夏桐的嘴角,他呼吸的热气喷在夏桐的颈间,口中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桐妹,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