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路可选,只不过这两条路都是死路,对她而言。
她站在街头好一会,直到有马车疾驰从她身边而过将她惊醒,手中攥紧的信被手汗打湿,墨迹渗透纸背面模模糊糊的,只隐约可见三个字---三生蛊僮。
紧紧盯着那三个字,她一直犹豫不决的步子突然变的坚定,夜风吹过,卷起那皱巴巴的纸,吹走好远,她擦了擦布满眼泪的脸颊,朝着远处红墙琉璃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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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七怎么了?”赫连卿眸子眯起,隐隐的流动妖冶的光芒。
木棉失魂落魄的跪在他面前,断断续续的将事情起源说了一次,尚且还有的一分精气神勉强撑着自己。“七爷中了很奇怪的蛊毒,暂时算活着,没有解药,最多撑过这一个晚上。”
赫连卿猛的捏紧拳头,立刻吩咐道,“李申,让太医院的人都去七王府!派人去云雾山请东方非池来一趟!”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木棉身边,声音冷的令人心颤,“老七用身家性命担保你,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
木棉茫然的眸子动了动,倏的清醒一些,“身家性命?”
赫连卿从她身边走过,“不然,凭你曾经做的那些错事,还有命活到现在吗?!”
她慢慢捂住双唇,脑海中尽是赫连孝那玩世不恭的神情。
------爷说了保你不死,你就死不掉!你的命是爷的,谁敢动你,爷第一个不准!
------若是爷死不掉,木棉你也别做丫头了,做爷的女人可好,就像三嫂与三哥那般?
------三嫂,你生气杀我好了,别对我女人动手,她看起来不怕,其实胆子可小了,吓坏了她我心疼!
“皇上!”她转身仰望不远处的赫连卿。
“朕不想再听你说一句话,老七为你这个人不值得!”赫连卿与李申两人身影急匆匆的离去。
她身子重重跌下,透心的冷,将她撕扯成片片,七爷为她确实不值得,她曾经以为凭借自己能救他,到头来,她却不能为他再做些什么。却用性命来保护总会为他带来灾祸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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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的夜寂静,赫连孝躺在那里,无人敢动,东方非池也赶到,他只消看了一眼就对赫连卿摇头,“几个时辰,我配不出解药。”
“东方,你再好好瞧清楚!”赫连卿沉了声音,带着一丝紧张焦急。
“蛊毒。”他瞧着窗外圆月,“下药的人还加了其他毒物,三生蛊被分成子母蛊,今晚休眠能力大减,即使用它压制蛊毒,可七王爷体内原本就有余毒未清除,就那么巧,这几种加在一起,无药可医。下毒的人算的精妙,只想让他去死。”
赫连卿身子狠狠一震,床榻上赫连孝脸色越发难看。
“阿孝。”他艰难发出声音。
自小就缠着他不休的阿孝,每次都会第一个帮他,还经常被他训斥的弟弟,虽然同父异母,却是赫连卿为数不多最信任的人之一。
又要再这般突然的离开他吗?赫连卿不可相信,久久注视。
东方非池离开时,在屋外转角是木棉蜷缩的身影见了是他,她声音轻的几乎听不到,东方非池想从她身侧绕过去,本就不能办到的,他不会强迫,生死有命。
“我能救七爷,求东方国师帮我一个忙!”
花无百日红之木棉花开时(三)文/雪芽
今晚,又是月圆之夜。.
这些日子以来,御书房第一次入夜没有亮灯。
安紫薰身子说不出的难受,睡不安稳,肚子里的小东西也折腾的厉害,她干脆不睡在窗边坐下氯。
“小姐,都快天亮了,你怎么还没睡?”阿端打着哈欠进来,见安紫薰瞧着窗外的方向,“皇上与李总管一起赶往七王府,说是七王爷染病,好像蛮严重的。”
“老七病了?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是木棉亲自来宫中禀告的,应该停严重的,不然也不会连夜入宫。”
确实,木棉并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她亲自来见赫连卿,一定表示赫连孝伤的严重,他连今晚是月圆之夜的禁忌都不顾,也要赶过去。
“备轿,我们去七王爷那里看看。”她没有睡意,听阿端这么一说,没有过多考虑即刻吩咐她道。
“小姐,这么晚了,你的身子......僮”
安紫薰顾不得那么多,今晚是月圆,赫连卿此时根本不能外出。
之前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上一次也是月圆之夜遇见赫连卿,这一次同样如此,三生蛊压制他中的离人泪,难道他的三生蛊与上次那样出了什么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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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途,软轿与赫连卿乘坐的马车迎面相遇。
“停轿。”落轿刹那,她有些迫不及待的伸手掀起帘子。
帘子掀起,她心里多了一份悸动,瞧着对面马车内。
夜色沉沉,灯笼的光亮只能看到赫连卿不甚清晰的脸庞,他斜靠着,面容疲惫,飞扬入鬓的眉紧紧皱着,幽冷的眸光面对她时,只是淡淡扫过,沉默不语。
冷战,她与他持续的冷战,从放走姬云裳开始,她强行令自己不去在意赫连卿的一切,他说过他不逼她,真的说到做到,他自此不再踏入她的寝宫。
“娘娘。”李申见了安紫薰先是一怔,转而多了一抹喜色。
“我听说七爷病了,想着也过去看看。”她微微一笑,对面的赫连卿在这一刻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神色。
“娘娘,七王爷现在好转,木棉正在照顾着。”李申随即转身对赫连卿道,“皇上......”
赫连卿却阖了眼帘,手撑着额头冷淡的道,“朕头痛的厉害,有什么过些时候再说不迟。”
安紫薰见他无恙,心里没来由舒口气,又听他这般冷淡的话语,她只抿了抿唇侧身让开,“那臣妾恭送皇上。”
她客气,他疏离,仿佛最熟悉的陌生人。从最初的依偎依赖,到今时今日连多说一个字的气力都没有。
却是也该厌倦了,这不是她最想看见的结果吗?
等她离开的那天,赫连卿开始会很记恨她,之后就随着岁月流逝,有找一天,会淡的记不住她这个人。
“阿端,我们回去。”她轻声一句,转身与他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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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而动离去,安紫薰身影越来越远,他从没有告诉她,黑夜里他看的如白昼清晰,方才遇见,他早已将她眉眼看的仔细,她还是很瘦很瘦,纤长的手臂,一手撑着后腰,一手覆在圆滚滚的肚腹上。
很不协调的感觉,他见了心生疼惜,她不会照顾自己,宫婢来回报时,总说她的脚肿的厉害,他命太医在她汤药与膳食里都加调理的药,这样即使她不喝药,多少再吃完膳食后,调理的药能对她有些用处。
马车里传来闷闷的咳嗽声,李申满是担忧,在七爷府中皇上又咳血,他与娘娘能在途中遇见,原想着皇上借此心情好转,情况却相反,冷漠相对。
赫连卿手中帕子染的半幅都红了,他卷起另外干净的半幅将唇角擦干净。
“我告诉过你,你活不过三十岁,却不是说你一定能活到三十岁,也许,你所剩下的时间没有五年那么长。”东方非池对他身体提早衰败做出了解释,“你为了安紫薰剜下心头的三生蛊,你身体收到损伤,离人泪毒素流转加速,咳血是正常的。”
“还有多少日子?”他却不惊讶,从中毒那天开始,他就知道会有最后一天到来。
“看状况,我会尽量拖着你多活几天。”
“东方,我问的是解开她身上邪大法的日子。姬云裳就在西楚城外,你想要凑齐三生蛊就要尽快,万一她出了点什么意外,我怕控制不住自己毁掉它。”
原来连五年也许都没有,赫连卿揶揄笑着,他们寻找彼此三年,错过一年时光,接下来他的日子几乎是数着天数过。
如今的他甚至没有勇气,再对她说一句,我能保护你一辈子。
一辈子,对他而言太过于奢侈,唯一所幸的,他错过之后,又一次遇见她。
他凭空将拳头握住,然后缓缓张开,空空如也。
他今夜月圆,他不会再忍受三生蛊曾经给予他的痛苦,却同时失去了可以拥抱她的温暖,有她在身边依偎,赫连卿只觉得心都暖暖,恨不得就这样抱着她一辈子。
一低头瞬间,他眼角闪过一点晶莹。
他心中反复的说着,宝宝,你想我吗?我好想你......
花无百日红之木棉花开时(四)文/雪芽
木棉花开的日子,如热烈的火焰,炙热炫目。.
“这些都是什么人?”
“小主子,那些穷人家的孩子,养不活了就卖去做官家奴婢的。氯”
“这么小做奴婢,能做什么?”
“自然是比不得小主子家里的……”
木棉记得那时她被辗转反复的卖了几次,她和娘掉落海中,娘死了,她受伤没有得到大夫医治,靠着求生的本能活过来,又瘦又小,老爷说了,不是看在她脸蛋还成,也许能买上好价钱,早就被丢入大海喂鱼,省的一碗米饭。
可奇怪的是,只有她剩下到最后卖不出手,被打了好几次,浑身是伤,她昨天偷偷听到老爷说,今天她再卖不出去,就干脆就地卖到勾栏做使唤丫头,是生是死的不亏养活她这些天的老本就成。
小主子?
她缩在一边听着有人谄媚的称呼,她慢慢抬头偷偷的望上去,明明是公子的打扮,却偏偏生了一张比女孩子还娇柔的脸僮。
尤其在他发现她偷瞄着他时,漂亮的凤眼顿时瞪起来。
“你偷看小爷!”他倒是火爆脾气的嚷出声,身边的人立刻朝前将她拎起来,瘦弱的身子被提在半空。
“我没有。”她声音小的像猫咪叫,枯瘦的四肢乱扑腾却使不出力气,被那人晃的眼冒金星快吐出来,她实在难受忍不住张口咬去。
未曾想到,他正巧伸手准备捏她脸颊,冷不丁的被她狠狠咬了一口,她被晃的快散架,下口更是重,等明白过来,面前的人明明是疼的眼泪汪汪,却硬是忍着不哭出来。
“小、小主子!”随行的人眼见他受伤急了,上去挥手就要打她。
他手里的小鞭子却很快甩过去打在随从手臂上呵退他,然后上前瞅着被摔在地上爬不起的她看了半天。
“你可真凶”他蹲下身子也不嫌弃她浑身脏兮兮的,拿手指戳着她脸颊,“看起来也挺像似。”他冲着她笑,长长睫毛宛若蝶翼般扑闪,那幽黑的眸子出奇的温柔醉人,笑起来更是好看。
她眨着眼睛呆住不动,他伸手擦去她唇边的血。
“小爷买下你了。”他扬着眉,负手站立俯视和她呆着的脸,“从现在起你是小爷的,就叫木棉!”
火红的木棉随风飘落,绚丽明媚的颜色似乎要灼伤了她的眼睛。
花浅溟坠海死了,她是木棉。
她被不断贩卖的日子终于结束,也不用担心卖不掉后,会被卖到勾栏,她甚至乖乖爬起来跟着他就走。
后来,她才知道,他说她像,是他豢养的一只山猫,看似病恹恹的还满温和,却总是不经意的对人出手,不见血不放过的!
唯独对他最为听话。
那是他过世母妃留下的,异邦没落的公主,作为战利品送来,在西楚并不受宠,生下他没几年就过世,他身体自小不好,更被其他的皇子欺负,这山猫是当时赫连孝唯一的玩伴,最为喜欢,后来年岁大,终究还是老死去了。
木棉永远记得第一次看见没心没肺的赫连孝哭,他对她说,“你知道为什么小爷买你吗?”
“不是因为像七殿下的山猫吗?七殿下还说奴婢凶起来也像它。”对于这点她倒是不在意。
他哭了半天,听她这么一说,又嘿嘿笑起来,“有一次我在宫里落水,没有人在身边,眼看就沉底了,三哥却不知道怎么找来这里救了我。原来是我带来的山猫,突然发疯一般的咬着撞着笼子,牙与爪子都血淋淋的,三哥觉得不对劲,放了它出来,才找到快要淹死的我。”
七爷,它都知道谁对自己好,木棉又岂会不明白。
若不是你买下奴婢,给奴婢衣食无忧,还请人教授认字与医术,如今木棉早就不再人世间。
奴婢不想骗你,可当你有一天知道姬云裳与奴婢哥哥时,曾经发生的那些,虽然奴婢迫不得已,可还是做错了,对不起七爷。
她不能阻止姬云裳,可也躲不开他,她此生所想,就是留在七爷身边,她钻研医术,也因为想医治好他的体弱多病的身子。
一切都是赫连孝给予她的,她能做的是不惜一切保护他。
他的正妃,她从不敢奢望,她根本配不上,听他那几次表白,她此生就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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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王爷、王爷!”有人再叫他,不是木棉,那声音真难听。
赫连孝嘀咕着,皱紧眉头就手挥过去,“吵死了。”他脑袋疼的厉害,受不得鼓噪声音。
被人扶着坐起来一会儿,他才稍微清醒谢,然后空白脑袋里一点一点记起最后发生的片段。
该死的东西,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拧掉你的脑袋!
“王爷,先喝药。”
他皱了眉瞧着身边一群人里不见那熟悉人影,他记得木棉应该是一直陪着他,她身子很滑很软带着药香,就在他怀里对他说着话,她好像哭了,哭的很凶,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手掌触摸到身边位置,还有余温。
他对她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赫连孝用力的捶这自己脑袋好几下,记不清楚,他忙问道:“木棉去哪里了?”
“王爷要用点什么,您都睡了好久。”
“木棉去哪里了!?”他提高声音!
花无百日红之木棉花开时(尾声)文/雪芽
伺候的下人们一个都没有出声回答,赫连孝翻身下榻,顾不得什么冲去找她。.
没有,哪里都没有,他找遍了她经常去的地方,不见踪影。
金色晨曦带着温热的光亮,照在赫连孝眼前,他茫然失措,他从来都不曾觉得木棉会离开,也习惯她时常的陪伴左右。
突然的一天,她无声无息离开,他顿时觉得心头失落。
以前她伺候他生活起居,照顾他病弱的身体,他欣然接受,海上遇险,那一路都是她在打点,他中毒浑浑噩噩,每每清醒时,她都在身边守着,清澈的眼眸带着浓浓疲倦,却总对他飞扬起一抹轻笑。
起初他以为是习惯,毕竟多年的相伴总会生出熟悉感觉,渐渐的赫连孝觉得不对劲,他喜欢享受木棉在他身边忙碌,他会为了早上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不是她而心情不悦。
他以为自己会死,早就放弃能医治好的想法,只有她每天钻研医术,熬制汤药送来,忍受他易怒的脾气氯。
------七爷,你老说会死,是打算扔下奴婢不管了,早知道如此,当初你就别买下奴婢,这样就没人逆着你的意思!
她真的很凶,凶起来真的很像母妃送给他的山猫,他不傻,谁对他好,赫连孝心中清楚。
他一向玩世不恭,游戏人间,反正那帝王迟早是三哥的,他乐的清闲过舒服日子。
他对她说,爷死不了,你就做爷的女人吧,就像三哥与三嫂那样。
看似玩笑不正经,却是他考虑很久才提出,木棉对任何事情都很认真,他却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说出来那刻他还有点担心被拒绝,她却红了脸颊不出声。
他一半开心木棉会对他脸红,一半却是担心自己万一真的死去,会辜负木棉,不对她说出心意吧,赫连孝只觉得不甘心僮。
之前,他问过三哥,安紫薰哪里好,值得他这番费心的对待?
三哥却说,这世间有千般好,唯独她在他心中最是好,爱上一个人是无法转移的。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就是爱上了,认定了她!
三哥此生有心爱的人相伴,他替三哥高兴,如今轮到他自己,他并不是糊涂人,既然清楚了心中感觉,他才不会轻易放手。
脚步停在木棉专有的小药房前,熟悉的药香令他想起木棉。
不省人事最后刹那,他脑中忆起的景象,则是她在药房中忙碌的背影。
千娇百媚的人儿,他瞧的多,能记住的唯独是她。
抬手推开,不安失措的眼眸立即被那熟悉的背影吸引。
棉布青衣,纤纤玉立,逆光中她转了身子,低低一声惊呼,“七爷?”
他没有动,只是瞅着她目光紧紧盯着。
“你醒了?”她眨眨眼如往常般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