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她找了个借口出去透透气。赫连卿身边只要有花浅幽就成,她既不想自己碍他的眼,也不想看见他们亲昵的神情。
月华初上,灯影映在水榭碧波里,一阵夏风吹拂,吹乱一池静水,她良久不语瞧着漾开的涟漪。
花浅幽说她的解药,她已经安排好今晚下手,拿到解药,她就连夜回南海,在西楚多呆一天,就多份危险。
昨天她差点被赫连卿……
安紫薰想起这件事,心里格外又气又恼。他完全像没发生任何事!
脚边正巧有石子,她使劲踢出去,砸在湖面,咕咚一下后又没有了声响。
“你果然生气了!”身后蓦的传来声音,安紫薰连忙转身看去,她正有心事又生气,没有在意身后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月色下,她看清楚来人,他真的时常都会脸红,比女子还腼腆。
她轻轻笑了笑,“是侯爷啊,我没有生气,我不过是在踢石子玩。”她说着又踢飞了一枚石子入湖中,接着转身从他身边走过。
身后他几步追上来,在她身边有些着急的解释,“我不是故意要说不认识你的,一听说你是我三皇叔的王妃,我怕说出山间的事情,会给你带来麻烦!”他说着说着,语气急了,不仅脸红,耳朵也泛红起来。
虽然她心里不舒服并没有丝毫因为这个原因,不过他一番解释,倒是令她有些感动。停下脚步,“我不生气,侯爷放心吧。”
“真的不生气吗?我看你刚才都不怎么开心。”他不完全相信安紫薰说的话。
“我的不开心不是因为你。”她的不开心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安紫薰有时也觉得说不出,她应该要开心,治好娘亲,她就长年住在南海,不需要一味忍耐,要活的开心自由!这也是她今生的梦想。
赫连春水听她这么一说,长长舒口气,“你不怪我就好。”说着他突然想起什么,“你的脚好些了吗?昨天你脚破了渗血,有找大夫上药了吗?”
他一连串的问候很是关心着急,安紫薰楞了下,她的脚伤昨天只是草草处理,连她自己也没有多在意。
看她这副表情赫连春水笑起来,“你在这里等等,我有带药,给你拿去。那是锦州最好的伤药!”
“不用了侯爷……”她还没有说完,赫连春水已经跑开,中途他还停下又嘱咐她一定要等他回来。
那笑容宛如孩子般纯真,与她心底三年前赫连卿温柔的模样重叠在一起,令人心里软软的。
杀人不见血(二)文/雪芽
坐在池水边,她脱了鞋,新鞋又一次磨破了没有愈合的伤口,她起先没有在意,等意识到还真是疼的厉害。
不一会背后响起脚步身,安紫薰以为是赫连春水过来,没有多在意,随口说道,“有劳你跑一趟,多谢了。”
正要转身,一团阴影遮住她头顶,眼前一瞬间发黑,有人从后用力重重一推她。“扑通”一声响,她栽在池水里。
昨天赫连卿封住她穴道,被她强行冲开。可他点穴手法很奇怪,虽然她已经冲开穴道,可她内力却不能和往常一样运行,变的和普通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一样。
她在水里基本只是扑腾几下,连呼救都来不及,就渐渐沉入水中。
南海长大的她怎么可能不会游水,她不过想看看是谁敢在太子府里对她出手?
亦或者,是真的要将她置于死地而后快!
“有人落水了,快救人!”急切呼救声在池水边骤然响起。
很快水榭里的人一并赶来,跑在最前面的是赫连春水,他一见呼救的人就连声问,“谁落水了?”
呼救的男子低着头回答,“好像是庆王妃,方才见她没有走稳……”
“快下去救人啊,你们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赫连春水赶紧命令着那些下人。
赫连卿却突然出声阻止,“等等。”他一扫还在不断漾开涟漪的池水,这里离水榭很近,短短时间她就沉下去了?然后立刻有人呼救?
锐利的眸一转,再看向四周,寻找那呼救的人身影。
“三弟,还是赶紧派人救吧,弟妹她熟水性吗?别耽误了救命。”赫连琛也在一边着急,可不见赫连卿松口派人去救。
赫连春水等不得,干脆跑过去就要朝下跳,被眼尖的荣福一把死死抱住,“侯爷啊,你不会游水,你下去了,救不上王妃的!”
“那、那怎么办?”他有些慌神无主,衣衫也被扯的凌乱,“荣福,你快去!”
“荣福若是会水,早就替侯爷下去救人了!”荣福喃喃道。
他眼光一下子盯着赫连卿,像看见救星似的,“三皇叔,你会的,我记得你游水最厉害了,你快救她,她脚上还伤了,再碰水会伤势加重!”
她又受伤了吗?他一点也不知道。一抹连他都不曾发觉的忧虑掠过眼底,这么闹了半柱香功夫,再好的闭气这么久了还是不见安紫薰动静,难道是……
池水平静良久,月色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黑夜里即使点了灯火,池水呈现幽幽的碧黑,凉风阵阵,赫连卿心猛然一提,不加思考纵身跃下。
他刚才总觉得事情哪里有些不对劲,所以没有第一时间下水。
完全忽视了,夏天的池水,夜晚依旧冷的彻骨,赫连卿心里一冷,憋气在水中寻找。搂着她的腰,刚浮出水面。
“啊,救命啊!”传来一声女子惊恐尖叫,赫连卿听出是花浅幽。
青丝红颜刀(一)文/雪芽
浅幽!?
赫连卿眉眼冷峻,抱着昏迷的安紫薰上岸。
赫连春水顾着他怀里的安紫薰,见他们上岸连忙跑过去,“三皇叔,她怎么了?”
怀里的人紧闭眼睛,脸色苍白不见血色!
“应该没事。”赫连卿简单回答,在水中他输了内力给她,浮出水面后她吐了几口池水,想来没有大碍。
安紫薰慢慢睁开眼睛,第一眼见到的人是赫连卿,线条完美的侧面,他漂亮的唇紧紧抿出冷峻的弧度,眼神望着不远处,里面满是怒意、更多的却是紧张、担忧!
她侧目看去。
岸上,惊恐声后,太子府守卫涌出,已经重重守护在场几位王爷和女眷,唯独浅幽不在其中,她正面对众人,被一黑衣人挟持在手边。
那声尖叫似乎用尽她全部力量,花浅幽纤弱的身子一个劲发抖,随着那黑衣人不断慢慢后退,几次险险要摔倒。
她惊恐害怕求助的望着他们,与赫连卿着急的目光相对,眼泪扑簌簌直落。
“王爷,救我……”
安紫薰被他放下,耳边只他清清淡淡一句,“你怎么样?”
“我没事,你还好吧?”在水中憋了半天,她基本到了极限。再没有人下来,她准备自己上去了。哪里想到出现的人是他,且为她输了内力。
“嗯。”他心不在焉的点头,眼睛却望着别人挟持的花浅幽。
他牢牢搂住安紫薰腰间的手蓦的放开,看着赫连卿转身走向被挟持的花浅幽,她顿时有一丝难言的失落。
寒凉的肩头一暖,她回头,迎上赫连春水关切的目光,“先披上这个,池水很凉。”他取了自己的披风替她系好。
“谢谢侯爷。”她听见赫连春水急着要救下水救她,还请赫连卿帮忙,她感激的对他点头表示谢意。
萍水相逢,他能这么帮她,实属难得!
另一边,挟持花浅幽的黑衣人,他一直藏在浅幽身后,行为举止令赫连卿好生眼熟,他眼底掠过不经意察觉的戾气。“你要怎样才肯放了本王的夫人?”
“只要一样东西。”黑衣人开口道,声色动听。
“要什么?”
“就怕王爷不肯给。”
“你放了夫人,只要本王有的,你尽管拿去。”
“那请王爷进一步说话。”
安紫薰听了,却猛然抬起死死盯着那黑衣人。这明明是她装成金痕波时的声音,怎么会从别人口中发出?
再看看,黑衣人身形、言谈、动作都与她相似,是谁?能将她扮成金痕波时的举动模仿的惟妙惟肖?可又为什么要今晚在太子府,扮一个假的南海龙少?
赫连卿依言靠近,只有几步之远时他被喝止停下,黑衣人眼里浮现笑意,轻动双唇几下。
------三生蛊!
赫连卿重瞳骤然紧缩,知道他有三生蛊,还急切想得到的,只有那一个人------金痕波!
赔了夫人又折兵文/雪芽
他应下之爽快让人来不及反应,就连对方也没有料到。
“庆王对夫人果真宠爱有加。”那人言笑间,望向安紫薰,目光蔼蔼。同时觉察到这点的赫连卿,带笑瞳眸里浮光碎冰,唇边笑意凉薄令人心寒。
很短的时间里,他扫过在场之人,唯独不见当时呼救的那名仆人。
事有蹊跷,他之前就觉得哪里不对,原来今晚不光是出了刺客,还有与刺客里应外合演了这出声东击西落水戏的人。
分散所有人注意力去救人,然后趁机用浅幽来威胁他,料定他不能不用三生蛊来换她性命。
“你要的本王给你就是,不过你要怎么保证浅幽的安全?”他素来冷静自持,见了花浅幽遇险,焦虑担忧却不能显现脸上,不给刺客一点有机可乘。
黑衣人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将花浅幽抵在身前,一手却快速拍击在她肩头。
“王爷……”猝不及防这一下,她本就娇柔的身子顿时被结结实实击中,发出一声闷响,花浅幽踉跄着冲向赫连卿。
他眼里掠过一丝惊慌,飞身上前就要抱住花浅幽,却见原先的刺客突然凭空消失,就在大家诧异间,另一道剑影从暗处闪出,剑光幽冷,那身影速度快到令人咋舌,贴着花浅幽背后前行,剑尖方向直刺赫连卿眉心。
好厉害的忍术,瞬间改变身形位子,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给对手绝杀的一记!
“小心!”安紫薰突然几步上前出声提醒,赫连卿身上寄有三生蛊的事情极少有人知道,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动用三生蛊强大可怕的力量,不然秘密泄露,对他毫无益处。如今的危机关头,只有看他如何随机应变。
她知道赫连卿武艺出色,可这刺客不仅能模仿逼真,让安紫薰自己都吃惊那么相似,还能运用忍术到出神入化地步,也绝非什么简单的来头。
赫连卿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柄薄而窄的三尺青锋,对着迎面来的利刃,闪出泠泠寒光,他眼里忽然显出一丝狠辣。
身子旋转几步,手掌用力如铁钳紧紧拉着安紫薰在身侧共同面对敌人。
“三皇叔,她身上有伤,不能……”身后听到是赫连春水担忧的疾呼。
安紫薰心里一阵暖意,却只能苦笑。赫连卿也以为刺客是金痕波,她现在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耳边是虽怒却反而笑的倾城之姿的他,魅/惑漫不经心的轻声说,“金痕波为你什么都不顾,伤了浅幽,本王今天就让他知道,谁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多情总被无情伤文/雪芽
刺客以花浅幽为盾,攻击时牵制赫连卿出手,他身法诡异,招式路数如灵蛇迅速敏捷,带着逼人的凌厉,令人难分辨虚实。
赫连卿迎接的游刃有余,他打的完全没有章法也随意,招招能在瞬间化解对方狠辣的攻势。他只守不攻,几十回合,两人都占不到对方的便宜。
花浅幽受惊过度已经说不出话,看着赫连卿默默的流泪,梨花带雨的柔弱模样,叫人无一不心生怜惜。
安紫薰手腕被捏紧疼的厉害,那是赫连卿隐忍的怒气,他外表冷静自持对什么都似乎漫不经心,敛起内在的锋芒。一旦利刃被拔出刀鞘,会是怎样夺目凌厉!
“那是忍术,你光用眼睛看,幻觉会让你判断错误。”安紫薰随着他在刀光剑影里几十回合,又一次开口轻声说道。
“本王能信你吗?”翩然转身他带着安紫薰退到一边,间隙里他低眸望着她,淡淡的笑,笑意依旧不达眼底。
他又几时信过她,带她在身边与刺客交战,将她与花浅幽一样,做自己打击牵制对手的武器。
“现在我的命与王爷联系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扬起眸子,半真半假笑意浅浅掠过眼瞳,“说白了,就是我还不想死!”
言谈间,刺客似乎有所察觉,身影一动剑招分外狠绝,大有与赫连卿一拼势头。
“他剑招是虚的,你要化被动为主动!”安紫薰出声提示。
“不行,不能伤到浅幽分毫!”
几十回合后,她看出刺客等着机会磨掉赫连卿耐心,花浅幽越是被折磨受苦,赫连卿就会自乱阵脚。
花浅幽无事则罢,若是有丝毫损伤,她受罪是小,假扮金痕波惹出的麻烦还会波及到安家和南海。倘若三生蛊再被其他人得手,赫连卿不会善罢甘休,这些罪名加在一起的后果,局面难以收拾。
到底是谁,想要将事情演变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她抬眸望去,那黑衣人也在望着她,临阵对敌他没有半分紧张,反而颇有兴致的等着她注意到他。
与此同时安紫薰指间藏着银针倏的扎向赫连卿,他失神间不知觉松开手腕,却见她飞身朝前冲去,衣袖里可见一抹寒光。
短小仅三寸长的分水匕首在她手中灵活,虽然没有内力,她的招式还是一如往昔灵巧,直接刺向对面的人。
无人料到安紫薰突如其来这一招,赫连卿楞了下,他为了以防万一封住了她内力,此时的她空有招式。
他将她当做盾在身边,是想钳制金痕波,几十回合下来,她几次从旁提点,赫连卿心里对她仍有深深戒备,眼见她手中匕首改了方向,直刺惊呆在原地的花浅幽。
赫连卿一声暴喝,“安紫薰,你敢!”
多情总被无情伤(二)文/雪芽
锋利匕首来势凶猛,却贴着花浅幽脸颊擦过,狠狠刺向刺客脖颈。
刺客眼里闪过瞬间惊讶,更有一丝惊叹,方才那招看似对着花浅幽,实则是她已经找到了忍术的破绽,这一刺也多少能让他吃了一惊。
“你是谁?为什么冒充金痕波!”她怒目而视,没有内力她下手还是不含糊,动手要掀开他蒙面的黑巾。
他当然不会让她的手,笑着躲开。
此时手里的花浅幽现在已经成了多余,推她出去,刺客长剑在她肩头划出伤口,她一声惊呼,浅白的衣衫顿时染血一片。
眼前剑光如匹练光华,他含笑使力一抛,推着手中利剑直直钉过去。安紫薰见状忙扭转身子拦在花浅幽身前,就势将她再度推开危险之地。
长剑穿过安紫薰肩胛骨,用力之大剑刃直钉到剑柄末处。鲜血顺着衣襟蔓延,温热的血沾上肌肤,她紫色长裙,倒也看不出伤势多严重。
听得身后急匆匆脚步声,并没有在她身边停下,安紫薰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花浅幽。
赫连卿将受伤的花浅幽搂在怀里,她从没有见过他这样惊慌失态。
“疼……王爷,我疼……”花浅幽在他怀里苍白着小脸抽泣呻/吟。
赫连卿低头面颊也紧紧贴着她,颤抖的手紧紧握住她,嗓音低沉暗哑,眼里仿佛就要失去什么最珍贵宝物的惊慌。
“浅幽别怕,我在这里,大夫马上就来了,你忍着点疼,乖!”他小心翼翼的抱起她。
“你怎么样了!”赫连春水冲到她身边,又不敢碰她,着急担心不断询问伤势。见她衣衫被血染透,他急忙大声喊道,“多找几个大夫来,紫薰也受伤了!”
安紫薰楞了下,看向正急的不知怎办才好的赫连春水,忍着疼笑笑轻言道,“我还好,谢谢。”
紧蹙眉头的赫连卿听见声音终于回头看了看安紫薰,而她却避开他眼神。
这样的结果,她一早就应该想到了。她别的不在意,只希望这样可以证明,今夜行刺的那个人并不是真的金痕波。
“也给王妃找个大夫看看。”他说完再也不看她一眼,旋身抱着花浅幽匆忙离去。
安紫薰力竭,倒在地上,伤口在肩胛骨被牵动到,动一下痛十分,她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她不能软弱,不能让任何人瞧见自己的软弱,亦如连她自己也不可以瞧见!
太累了,她深吸口气,阖眼沉沉睡去,身边嘈杂声音响起,迷糊里,似乎有人喊着她,她却懒得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在我心中你最重(一)文/雪芽
整个寝室里乱成一团,进出的每一个人都愁眉不展,全西楚最有名的几位大夫被赫连卿连夜‘请’到庆王府会诊。
“夫人到底什么怎么样了?”他坐在花浅幽身边守着,从太子府快马回来,大夫施针用药,折腾一夜了都没有苏醒。
包扎伤口的白布上印有淡淡血痕,她秀丽眉头紧皱,不时呓语,“王爷、救我……疼……”
赫连卿眉睫裹着寒霜,寝室里气氛凝重。
“王爷,我等尽力了,夫人身子原本虚弱有寒症又失血,受伤虽然不算严重,到底是对身体有损害,这醒来是会被普通人迟些。”老医师回答的战战兢兢,该用药的都用了,人却没有醒,再不给个理由,他们也甭想活着出去。
赫连卿低头凝视昏迷的她,那刺客一掌没有拍中要害,肩头是皮外伤,对普通人来说不算严重,以她体质来说,却是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