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脚步,回身远望……

景致历历,再不见那树下静默的身影,那朵黑色的郁金香。

她终于肯改名字了,她想叫自己幻冰了,可是那个曾经期待的双眼,已经不会再回头。

她从不曾懂他,不曾懂过他的深情,不曾懂过他的付出,永远都是接受着他的给予。

脑海中猛的被针扎过一般,怜星跨出去的脚步突然收了回来。

不对,冷曜痕的态度不对。

他越是不在意的,越是放在心上的,一如他给自己的名字。

他越是轻描淡写的,越是尽心竭力的,一如他为自己造的那个小屋。

那他赶自己离开?是不是……

身形一动,她如电光般纵回,心头隐约泛起不安,“曜痕,你别出事,别出事,这一次,我不会让你遂了意,一定不会!”

第五十七章情殇爱痛

刚到他院落前,八名护卫摇摇晃晃的身影让她心头一沉。

若非他已不能保护自己,何须他们拼死守护?

“怜星姑娘……”流元手一伸,“君上有吩咐,他要闭关,请你不要骚扰他。”

“闭关?”如果只是闭关,为什么他们个个脸上都神容哀戚?“真的只是闭关?”

她的眼神带着看穿心思的光芒,直直的盯着流元的脸,将对方看的躲闪逃避,不敢对视。

脚步轻移,她慢慢的踏前,目光从一个人身上转到另外一个人身上,他们无一例外的悄悄别开了眼。

“我不管你们遵从不遵从他的命令,我只问一句,让不让开?”他们越是坚持,她越是害怕,她不是命令他们,而是乞求。

“我们……”流元憋出的两个字,在看到她眼中闪烁的水光后讷讷止住了,那强自镇定的身躯在微微颤抖,贝齿咬在唇边,用力的印出痕迹,泌出一点殷红,散了……

她狠狠吸了口气,一步步的往前慢慢走着,在经过流元身前,她听到了一声低叹。

“谢谢。”他们受命拦她,却又私心的放行了她,这背后的状况让她感觉身体都麻木了般僵硬的走着,当手指推开房门,她只是低声说着,“以后,不要叫我怜星姑娘,叫我幻冰。”

身边的人无语,只有凝重的让人窒息的气氛,她想要急切的走进去,又害怕看见让她心碎的场景,只是木然的站着。

她看见,白纱帐中,他静静的睡着,黑色的长袍裏着修长完美的身躯,长发散乱在脑后,布满整张床榻,苍白的脸颊,毫无血色的双唇,若不是那微微起伏的胸膛让她片刻的惊喜,只怕此刻的她早已瘫软在地。

她的手指轻柔的抚摸上他的脸,从来没有这般仔细的端详过他,从来没有这样用心的看他,一寸寸的摩挲。

他的睡容,俊美秀气,敛了睿智的眼,居然还有那么一点点让人心疼的孩子气,为什么她以前没有发现?

她轻轻的靠上他的肩头,贴着他的脸颊,呼吸间全是他冷冷的幽香,狂乱的心在瞬间变为安定,因为他的味道,永远都给她保护的安慰,为什么她从前不曾感觉到?

柔柔的吮上他的唇,下下浅啄,他的唇冰冷。

记忆中那一次,他的吻狂烈而炙热,燃烧着她的身体她的灵魂,热的要将她吞噬,可是为什么现在,她怎么也不能温暖它们?

手指描绘着他脸庞上那美丽的花纹,为什么以往总觉得邪魅,原来那花,竟然也能如此的动人,散发着无穷的吸引力。

捧着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自从那夜给她‘幽昙草’后,他们就不曾热过,她好怀念,怀念那双手掌捧着她脸颊的感觉。

“曜痕……”她轻轻的呼唤着,手指扣上他的手腕,想要探视他的内府。

“你回来干什么?”他的眼微微打开一条缝,眼神中怒意乍现,“我说过不许任何人打扰我闭关,出去。”

“我不走。”她轻轻的揽上他的腰,螓首贴着他的小腹,让那发丝散满他的胸膛,“我答应了要为你留在魔界,永远陪在你的身边,我哪也不去。”

冷曜痕动也不动的闭上眼,冷硬的出声,“流元,给我把怜星小姐带出去。”

门外没有任何动静,她轻轻柔柔的话语流淌在他耳边,“我叫幻冰,你可以喊错一次,下一次我就不依了。”

“如果你只是因为我受伤而内疚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不过小小内伤而已,不必放在心上,我闭关几日就好了。”他长叹一声,终于睁开了眼。

“我从不因内疚而用感情补偿。”她用唇暖着那双手,微笑着,“如果是自己做错了事,我可以用命还,却绝不会用感情偿还,这样侮辱你也侮辱我自己。”

他的眼,看穿世事般透彻,“你不过气沐清尘的背叛而一时意气用事,他在你心中那么多年,他才是你的真爱。”

“原来你也不信我了。”握着他的手,她分明看见了他眼中的温暖,看见他眼中的爱恋,泪水滑过脸庞,汇聚在尖尖的下巴处,滴答中打落在他的掌心,“上次你带我去看那美丽的冰山,带我游历魔界,我还想去,只有我和你两个人。”

“小傻瓜……”他叹息着,手臂慢慢收拢,将她纳入怀抱中,包裹着,“第一次看见你为我而哭。”

“不要离开我,你说过,我身上有你的血印,我和你是永远不分开的。”明明抱着他,为什么还那么虚幻,总觉得这片刻的宁静瞬间就会从指尖消失。

他的手指顺过她的发,抚摸着她的头顶,“不离开,不离开你,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知道,因为你有我的血印。”冰冷的唇,亲吻上她的额头,吮过她眼角的泪,落在她樱般红唇上。

轻柔的为他开启,让他的索取深入到每一个角落,他的吻缠绵而细致,象蜜蜂采撷花蜜一般,珍重而甜蜜,她羞怯的回吻着,颤抖着与他纠缠。

想要再多一些,再多一些,让她感受到他的炙热,让她感觉到他的温暖,而不是此刻心头的不安和隐隐的痛。

划破指尖,在他片刻的失神间,点上他的胸口,看见莹白的肌肤上被她的气息封印的那一点红,她终于笑了,圈上他的颈项,窝进他的肩头,“曜痕,你看,你身上也有我的血印了,无论你在哪,我也知道了?”

他的手指擦过胸口那一点红,眼光霍霍,跳动着火焰,猛的将她扯入怀抱,用力的肆虐她的唇,让彼此的气息沾染,让那黑发缠绕对方。

是她多心了,如此的激情,如此疯狂的需索的曜痕,他的伤一定不重,再过几日,他们就能携手同游魔界,再看那风景灿烂。

她呢喃着,在他的臂弯间,“曜痕,我想做你的新娘,我们成亲好不好?”

他紧紧的拥着她,贴着她的耳朵,“冰儿,从未见你穿其他颜色的衣服,想那鲜艳的红,一定动人已极。”

她乖巧的点着头,在他怀抱中微笑。

他喊她冰儿,从此以后,她就是他的纪冰,他的妻。

“看你这乱糟糟的样子,哪像个新嫁娘,来,我帮你梳发。”他浅笑着,“为你绾了发,可就将你定下了,除了我,再无人能为你梳头了哟。”

任脸色羞红,她轻轻的在他身前蹲下,看着镜中的他笨手笨脚却一本正经的握着她的发,抿唇笑着。

突然,身子一震,她感觉背心处的筋脉大穴同时被封住,顿时动弹不得。

镜中的他,依然微笑,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绝然,他郑重的吻上她的颊,“冰儿,对不起。”

她想要张口,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发不出来,只是无助的看着镜子中,他俊美的面容。

后心处,一股强大的气息涌入,快速却小心的汇入她的内府,不断充盈着好,“冰儿,我妄动真气,筋脉已断,再也不能保护你走下去,唯一能给你的,就是这数百年的修为,聪明如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曜痕……曜痕……

她想要呼唤他的名字,可是无边的呐喊只在心底深处,只知道那猛烈的气息不断的进入,进入……

“我不能娶你为妻,心中却早已将你当做我的妻,如果你真的爱我,答应我一件事。”他飞快的话语伴随着她不断淌落的眼泪,“忘记我,忘记冷曜痕,答应我,一定要做到。”

曜痕,你为什么这么狠?这样的要求叫我如何能做到?

她内心呼喊着,撕裂一般的痛。

“修炼之路太漫长,若不能忘情,必然被岁月所折磨,如果你忘不掉我,去长沐清尘,你的心中还有他,与他双修,我不想看见你痛苦,若你真的爱我,就答应我。”

如何答应?

夺她幻想着成为他新娘,为他披上嫁衣的时候。

“我将魔君的令牌交给你,却不是要你替我守护魔界,而是他日如果有危急,这令牌能号令三教,保你性命,不过,小心彝魅。”掌心中金光跳跃,慢慢没入她的手中,“别哭,我不会死,只是魂魄重新的转世,你只需放出话我闭关修炼,然后等待寒隐桐的归来,他欠你人情,一定会保护好你。”

为什么,为什么他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功力给了她,怕她受欺负。

魔君令牌给了她,让她可以号令三教。

却不要她等他,宁愿将她推入沐清尘的怀抱。

身后的气息渐渐弱了,她看见他慢慢的倒下,却怎么也无法动弹。

他握上她的手,唇边,绽放着和郁金香一样美丽的笑容,指尖微动着,犹沾露珠的花朵别上她的鬓角,“冰儿,你真美,其实我,真的,真的很想,想……娶……你……”

掌心中,他手指的温度在慢慢冰冷,无数的光点闪耀,他的身体在慢慢的透明,而她,不能动,不能回首,不能拥抱。

曜痕,你怎么能这要?不问我的任何意见就替我决定了未来?

岁月漫长如何?有你的身影陪伴就永远不会寂寞。

三教险恶又怎样?这是你的梦想,我不会离开,替你守护你的魔界,让他们永远安定。

你说你要转世,纵然踏遍万水千山,纵然千万年独行,我也要让你再回到我的身边。

因为,我们属于彼此。

无数的哭喊只能化为无声的泪水,那飘逸的身姿,那俊美的微笑,还有那永远绽放的郁金香,化为无数金光,消散……

第五十八章重逢妖王

流元默默的站在门口,一贯的沉默让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远远纵来的一道人影现出身形后,眉头动了动。

流期一身风尘,显然赶了不少的路,犹自喘着粗气,已经不耐的对流元压低声音,“君上呢?”

眼神撇了撇房间,两人交换下眼神,悄悄远离了屋子。

流元一扯他的衣衫,“还没有消息?”

流期轻声叹着,“没有,一点都没有。”

“别让君上知道,我怕……”

“怕什么?”吱呀声中,两人面前多了道娉婷的人影,袅袅娜娜,风姿绰约,眼角眉梢露着岁月洗涤过的恬淡,那微笑的唇角偏生如少女般羞涩,手指掠过发梢,不经意的泄出风情万千,一举手一投足都有说不尽的妙曼,她很美,美的梦幻,也美的迷惑,黑色的长裙更让她写满神秘,手中把玩着一朵黑色的郁金香,随意的一瞥两人,“怕我拆了你们骨头喂狗吗?”

两人一愣,同时垂首,“君上!”

她一声轻嗯,目光落在流期身上,“你出去一趟,三教和七宗可有什么异变?”

流期略一思索,“三教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自从妖王和邪主相继出山后,一些小的骚动也都停止了,只是……”他停了停,偷看了看面前的女子。

“只是寒隐桐和彝魅这一次都一改以前沉默的性格,大张旗鼓是吗?”幻冰冷冷一笑,“妖界和邪教在疯狂的扩张自己的势力是不是?”

“是!”流期低垂着头。

她眼波流转,扫过两人担忧的面庞,“你们在担心他日妖、邪会联手先攻魔界?”

两人不语,沉默着。

她娇俏的咯咯笑着,眼神一眨,媚色天成,“流元,替我准备下,这两日我去拜会妖王哥哥,可能会在妖界小憩几日,记得,替我准备几份大礼。”

“啊!”流元一怔,“君上您……”

“君上你想与妖界先联手?”流期紧张的出声。

三教地界,无论谁先低头与他人联合,必然代表着自认实力稍弱,一旦低头,这劣势必将难挽回,他们辛辛苦苦支撑了数百年的基业极有可能在驱狼后被虎吞并。

“哧。”她笑出声,“怎么可能。”

“那……”他们发现,面前的女子越来越让他们难以捉摸。

她的手指掠过鬓边,梳理着碎发,“漫说我魔界实力不输于他们,即便我稍弱,投了妖界便胜了邪教,投邪教便胜了妖界,凭什么我会是他们二人联手下的牺牲品?是他们手中的香饽饽才对,我打赌,待我从妖界归来,彝魅必定寻上门。”

“那您?”流元眼睛一亮。

“我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喝茶聊天叙旧,至于别人是不是怎么想,那不关我的事。”她不会主产,她手中捏有彝魅和寒隐桐当年血誓的令牌,虽然曜痕曾经说过,寒隐桐欠她人情必定会诚恳待她,可是漫长的数百年,没有什么是不变的,她不能赌,也不能靠别人,魔界是她的责任,为了曜痕,她必须步步为营。

眼神扫过面前呆若木鸡的两人,“七宗呢,那边有什么有什么动静没?”

“七宗自从上届比试过后,并没有太大的动静,只是因为‘无极宗’的一名弟子在两次比试中均夺魁,导致他们暗中竞争激烈,实力大涨。”

“‘无极宗’?”她记得,那个眼光犀利却心胸开阔的紫心师伯,如今数百年过去了,不知道他是否已登仙境了?

“嗯,‘无极宗’云渺仙子苍凝冽,被喻为千年来少有的天纵之姿,深受七宗器重,只怕将来会成为我们的劲敌。”流期尽心尽力的说着他探听来的消息,一点不落的汇报给她。

“苍凝冽吗?”她念着这个名字,心头闪过一个雪白清傲的身影,论资质,天下间还有能超越沐清尘的人?如果没有,那为何……

心头一紧,她漫不经心的问着,“我记得每次主持比试的,都是‘莲花禅’的宗主,这一次呢?”

“也是!”流期不疑有他,“‘莲花禅’宗主苦灯禅师,早在七百年前就接手了‘莲花禅’的位置一直至今日。”

是吗?记得他曾告诉自己,师傅苦智禅师才是‘莲花禅’的上任宗主,师傅走后,‘莲花禅’的宗主令一直在沐清尘手中,为何?

七百年了,她关注着七宗,关注着三教,却独独在‘莲花禅’宗主的身份上选择跳过,因为她以为,以那个人的傲气和自尊,一定会取得同样的成就和冷曜痕一争天下。

摇摇头,甩去纷乱的思绪,让自己的心重归安宁,“还有吗?”

“没……”似乎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流期的声音渐渐低到没有底气,“我这一次走遍了魔界的每一处深幽偏静处,都没有寻找到任何修炼的魔魂,以,以君上他的能力,不可能,不可能不带着魔印和记忆,即便转世,也不可能失去记忆,除非他,除非他……”

“除非他不愿意回来或者刻意躲避着我吧?”幻冰眼神一寒,吓的流期一个哆嗦,“还是你想说他早就魂飞魄散了?”

“属下失言,请君上恕罪。”扑通一声跪倒在幻冰面前,“属下只是等了这么多年,心中焦虑,君上他对魔界的心属下一直都知道,他不会这么不负责任的。”

失笑摇头,幻冰手指一抬,流期跪倒的身子被她的劲气一拂,站了起来,“左一个君上,右一个君上,都不知道你说的谁是谁了,放心吧,曜痕一定会回来。”

是的,七百年了,每一天她都会告诉自己,要微笑着思念他,绝不为他哭泣,绝不让情伤坏了修炼的根基,可是,曜痕啊,究竟在哪里?

当年的魂魄离散,根本不像其他人般三魂六魄是有形的光点,而是化为无数流影消失,让他们无从追起。

她知道,就连八卫都在私下猜测,那一句他不会死是不是他故意的安慰,其实早已形神俱灭,不然以一个魔君的修为,纵然肉体毁灭,功力尽散,最根本的真元还是会护着魂魄的,他的记忆不会消失,而只要有百年修为,就能再开魔界之门回到她的身边,如今,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个百年过去了,却为何一点消息也没有?

“君上!”一个急促的呼喊将她从沉思中惊醒,“君上,妖王拜访……”

寒隐桐?

她一愣,自己还没有出门,他倒先行了一步,难缠的对手。

脸上堆满甜笑,她身姿摇曳的行向大门前,人未到笑已传出,“妖王哥哥,好些年没见了,可想死冰儿了。”

银白色的长衫在阳光下闪耀,金色的耳环扣着雪白的耳垂,妖媚中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只是随便斜斜一站,唇角挑笑,便已倾尽天下美色。

他微微张开双臂,对着她的方向。

她如乳燕投林,纵入他的怀抱。

他的手指点上他的唇,好的拳头轻擂上他的胸,甜蜜犹如小两口的重逢。

“你还是这么的风情万种。”这是她毫无迷恋的低语,干脆利落,窝在他的怀抱说着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话。

“你却已滴水不漏,晶莹剔透了。”看似亲吻她的脸颊,他在她耳边这上一句。

两人彼此心知肚明的传递着眼神,在他人眼中却是打情骂俏,暧昧横生的最佳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