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灵芝挣脱不出他的怀抱,只好就保持这样接起电话,“小煦?”

梁安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一愣,让她钻到空子推开两人身体的距离。

韩煦声音有些嘶哑,“我是想问你,离户田区最近的医院,除了峰大还有哪里。”

说完,他隐忍着咳嗽几声。

阮灵芝马上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韩煦清了清喉咙,说着,“我没事,就是有点感冒,这边挂号的人太多了。”

“你在峰大医院吗?”阮灵芝没等他回答,就接着说,“我过去找你。”

-

坐在副驾座上,车窗外从一排排的梧桐树,逐渐换成错落有致的商店、大厦,在灯火辉煌中缓缓移动,在这安静的空气中,阮灵芝时不时转过头打量驾驶座的人,他没有表情的握着方向盘。

阮灵芝咬一下嘴唇,“你突然这么沉默,我不太习惯。”

梁安目不斜视的说着,“我在想,你很善良啊。”

阮灵芝脑袋里拐个弯就明白他指的什么,随即解释道,“因为韩煦就像我弟弟,不可能不管他。”

梁安‘嗯’一声,“你很善良。”

阮灵芝无奈的笑着,“你已经说第二遍了。”

梁安嗓音低沉的说,“可是就对我不善良。”

趁周围没有车辆经过时,他转头看一眼阮灵芝,“你别再耽误我了。”

梁安回头继续注视着路面情况,她怔住两秒后,靠回座椅背,看向车窗外想着,大概他是那天听到她和唐怡的对话,又或者是今晚被唐怡告知。

阮灵芝心生委屈,故意冷声冷气的说,“那以后我们就别见面了。”

霎时,车身猛地停住,轮胎在沥青路面摩擦出声响,如果不是系着安全带,可能会一头撞上挡风玻璃。

罪魁祸首的梁安侧过上半身,蹙眉看着她说,“你这样会出事的!”

阮灵芝被吓得睁大眼睛,“这话应该我来说才对吧!”

视线相对半响,车辆鸣笛声四起,他重新坐正身体,窗外景色再次开始移动起来。

梁安拧着眉说道,“我们回到上上上句话。”

在阮灵芝摸不着头脑时,他很快的说着,“你很善良,然后对我也很善良,好了,结束。”

她听着一愣,然后抿嘴,“你靠边停一下。”

梁安一口回绝,“不停!”

他言辞凿凿的说,“你肯定要下车。”

阮灵芝哭笑不得,“谁要下车了!”

梁安就更不明白,“那为什么要停车。”

“因为想亲你啊。”她说出这句话时,听见自己的心跳尤为清晰。

可梁安只是眨眨眼,就一声不吭的盯紧前方的路,她明显感觉到车在加速行驶,而刚好车窗外滑过一个临时停车的标志。

阮灵芝小声地提醒道,“好像错过了一个停车牌。”

梁安神情认真的说,“我想找停车场。”

阮灵芝嘴角抑制不住的扬起,咬着唇说,“那算了,别停,就快到医院了。”

在她说完不到几秒的时间内,梁安迅速将车停在路边,他一手解开安全带的同时,另一手揽过阮灵芝的后脑勺,他的嘴唇描摹过她的唇形,舌尖灵活地扫过她口腔,引诱她纠缠在一起。

这吻像温柔的岩浆漫上血管,交换彼此浓烈的气息,勾住身体中无处安放的忍耐。

☆、第29章 钢琴(1)

得知小纨绔开party,安熹微自告奋勇的参加,但是当晚,阮灵芝提前离开,且梁安一副理所应当的姿态跟着她走,恍如这次聚餐的主角不是他。

阮灵芝离开前在她耳边简单的交代一句,安熹微听后却走神片刻,因为只要是从阮灵芝口中听到韩煦的名字,她总能记起一件事。

那时正值炎夏,诗经中写道七月流火,指的是天气在这个月份开始转凉,可新闻联播都在说着,今夏各地气温飙升似火炉。

安熹微上午去补习班回来,在家吃过午饭,随后习惯成自然地拿上两本作业去韩煦家。

午睡时分,韩叔叔的诊所还有两个老人家在瞧病,他专注听血压器时,抽空看一眼安熹微,“他们在房间里。”

安熹微走到房门前,手搭上门把,下一步的动作却停止了。

日光成条状的印照在脸上,她的眼瞳不自觉地放大,窗外照进的光朦朦胧胧,像雾气在弥漫,阮灵芝趴在桌上打瞌睡,而韩煦正缓缓低下头,轻轻地亲吻她的脸颊。

安熹微喉间一动,蹑手蹑脚地走远几步,再重新跑回来,嘴里喊着,“我来了!”

她推开门时,阮灵芝眼神迷茫醒来,韩煦已经坐在桌旁的椅上看书,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但安熹微还是留意到,他鬓角细细的汗。

小时候安熹微一直不是特别待见韩煦,觉得他唯唯诺诺的性格太孤僻,若非阮灵芝对他就像弟弟般照顾,安熹微也不会与他走近。

这整一个夏天,她都在犹豫该不该向阮灵芝袒露这件事。

后来安熹微想着,也许是年少懵懂不知情为何物,等长大就好了,于是放任不管。

结果瞒着瞒着,时间就随一棵树的年轮慢慢加深,变成被一片丰硕的树荫,掩埋住的秘密。

安熹微回过神,是因为有人向她搭话。

当唐昊提出各回各家,众人表示同意,虽然梁安说让他们随意,但是谁也不好意思多呆,向她搭话的男人叫江超,他问安熹微的家在哪里,她还尚未回答,他就说着可以顺道送她回去,唐昊忍不住笑出一声来。

安熹微觉得眼前这个微胖的男人,性格还挺可爱,于是欣然接受。

大家在停车场分道扬镳,她坐进江超的奥德赛。

开上大桥时,安熹微想按下车窗,先转头问道,“你不介意我开点窗?”

江超立马回道,“没事儿,你开,凉快。”

夜风吹来,外面就是浩瀚的江水,和建筑林立、灯光交映似不眠的景象。

安熹微掏出手机,锁屏上显示的时间是十一点二十分,她打开联系人菜单,给阮灵芝拨去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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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灵芝跨进峰大医院的门,是晚上十点四十分。

挂号的人大排长龙,她的目光在四处寻找,正准备打个电话时,就看见穿着一件鸦青的针织外套,里面是白衬衫,干净的头发服帖地搭在眉毛上,安静的坐在走廊放置的一排椅子上,像活在芬兰电影里的年轻男人。

他看到走来的阮灵芝,起身无奈地微微笑着,“我只是有点咳嗽,你不用特地跑来一趟。”

阮灵芝没有在这问题上与他纠缠,说道,“我们去前面的中西医科,这里人太多。”

医院大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沃尔沃,亮着车灯在等待他们。

韩煦猜到他会一起出现,即使早就猜到,他还是不由得垂下眼帘,神色黯淡,而阮灵芝丝毫没察觉他情绪的变化,自然地打开副驾座的车门钻进去。

阮灵芝体质不太好,估计医院里兜一圈,吸进一鼻子的细菌,刚上车就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开车的人迅速拧起眉,抬手往她额头贴去,她搓搓鼻尖,拿开梁安的手,说着,“我没事。”

随即,阮灵芝想起什么,转过身对着后座的人,问道,“因为感冒咳嗽吗?”

韩煦点头,说,“咳了几天没见好,才想来看看。”

阮灵芝又问,“没发烧吧?”

他偏头想着,“应该没有。”

到达医院急诊室量完体温,三十八度六,正在发烧,直接被护士带去输液室。

阮灵芝觉得来找他是正确的选择,韩煦从小就搞不清自己的身体状况,幸亏他爸爸是医生,不然依照他这样默默忍耐的处理方式,早就把脑袋烧傻了。

从急诊室出来,梁安准备去缴费,刚好阮灵芝的手机震起来,是安熹微打来的电话,她拿过梁安手里的病历和处方单,“我去吧,顺便接个电话,你陪着他。”

梁安走进灯光惨白的输液室,看见韩煦的脸色也是惨白,护士捏着细尖的针头,正往他手背上的皮肤刺去。

刚在韩煦身边的空位坐下,梁安就听他说,“本来灵芝说,今晚的聚餐想让我陪她一起去,但是我因为工作的原因,抽不出时间过去,真是不好意思。”

这句话中夹带着种种隐晦的暗示,可惜梁安对中文的熟练程度,让他完全抓不到重点,只能耸肩表示没关系。

韩煦抿唇,然后微笑着说,“我叫她别来的,可是她不听,你们这么着急赶来,没遇上堵车吧。”

梁安摇摇头,“没堵车。”

他以为韩煦是指他们来得晚,于是轻描淡写的补充道,“因为在路上接吻了。”所以耽误时间了。

韩煦不免一愣,接着是沉默,他刚刚所说的每句话都仔细斟酌过,却被梁安就像说着‘今早吃了三明治’一样的语气,给瞬间击破。

明明与阮灵芝通完电话,知道她要来他还满心欢喜,忽略掉任何不适的感觉,而在此刻,韩煦觉得头痛欲裂,原来自己是真的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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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唐怡踢掉鞋子,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抱起靠枕垫在膝盖上,把脸扑下去就哭起来。

门口站着的唐昊,有点不敢往里走,一来是要他损别人还行,安慰人这事儿他没怎么干过,二来是在乌漆墨黑的环境下,传来女人幽幽的哭声,真有些渗人。

唐昊叹口气,关上门,摸到墙壁上的开关,把灯打开。

他坐在唐怡身边,伸手搭在她肩上,轻轻地说着,“失恋是成功之母。”

唐怡没有抬头,声音闷闷地说着,“不是我没成功,是我放弃了。”

唐昊扯起嘴角,挑着眉问,“这俩有什么不一样吗?”

唐怡唰的直起腰,“当然不一样!”

她眼眶通红,脸上挂着泪痕,还不甘示弱地仰着头反驳,“如果我坚持下去,这鹿死谁手还说不定的呢。”

“对!”唐昊用力的点头,接着安慰道,“世界上不只有梁安一个男人,看你哥,这一表人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还不是没找到女朋友,我都不着急,你这么年轻,我们可以慢慢找。”

唐怡抽着肩膀,吸着鼻子说,“既然我决定放弃了,明天就不去上班了,眼不见心静,你去跟梁安哥说吧。”

唐昊忙不迭地答应,“行行行。”

她鼓起腮帮子,委屈又羞愤的说,“一个月工资二百五,现在想想这数字真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话刚说完,就听身边的人噗嗤一声笑了。

唐怡龇牙咧嘴的瞪着他,“你再笑一个试试?”

唐昊立即正色抿上嘴。

静坐一会,唐怡把靠枕往旁边一抛,站身起来,斗志昂扬的说着,“明天我就去找新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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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天气有转暖趋势,虽然夜晚空气依旧是尖锐的寒冷。

面对阮灵芝下班后,偶尔来医院的问题上,唐昊是很矛盾的,虽然这样他就能早点下班,但是总会看到梁安花样百出的讨好,仿佛一场不见血光的凌迟,折磨着单身的他。

例如,此时此刻。

梁安把手头的事情全抛给他,自己坐在休息室里,双手捧住脸,盯着正在给打卤面挑衣服的阮灵芝,而她脚边坐立着的jake,神态与它主人如出一辙。

阮灵芝放下迷你款的衣服,抬起头,不解的皱眉,“你为什么老是看着我。”

梁安抿嘴笑起来,眼睛弯弯,“因为你好看。”

她轻笑一声,又克制住,扭脸看向别处。

梁安缓缓点着头,“嗯,侧面也好看。”

刚给萨摩耶修完毛,路过这里的唐昊,顿感身心俱疲,嘴里‘啧’一声,“妈的,好烦。”

他走出休息室,站在饮水机前咕咚咕咚地喝下一大杯水,打算抽根烟冷静的思考一下,自己应该辞职、还是辞职,或者辞职时,瞥见门口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唐昊激动的拥上去,欲哭无泪的哀嚎着,“老蒋你终于回来了!”

蒋晨岳一脸嫌弃的推着他,“我才走多久,你就变得这么肉麻。”

可是唐昊抱住就不撒手,“你是不知道啊,我这几天来承受的,那可都是成吨的伤害。”

蒋晨岳表示怀疑打量他,“有没有这么惨?”

唐昊终于松开手,用着如同整个世界都把他抛弃般凄凉的语气,摇着头说,“自从你走以后,我每天加班不说,现在还要看着别人秀恩爱。”

蒋晨岳没被他悲伤的模式带跑偏,瞬间抓住重点,“谁在秀恩爱?”

提到这个,唐昊就愤愤起来,“还能有谁,我能容忍谁,除了给我发工资的那位大佬。”

蒋晨岳‘咦’了一声,“他放弃那个万年追不到的俄罗斯小姐了?”

听见动静从休息室出来的阮灵芝,恰好赶上这几句话,于是一字一字复述着,“俄罗斯小姐?”

说的同时,她眯着眼睛,转头看向身边原本想扑过去给蒋晨岳一个拥抱,但是现在懵住的梁安。

☆、第30章 钢琴(2)

蒋晨岳循声看去,说话的女人样貌清丽,还有素雅的韵味,她两臂环在胸前,睨眼瞧梁安。

紧接着,梁安一拍脑袋,对她粲然一笑,说,“就是你啊!”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阮灵芝满脸写着莫名其妙,唐昊却恍然开窍地‘啊’了一声。

这件事情要追溯至,梁安上门讨债,意外与阮灵芝重逢,并且得到她的手机号码,想约她隔天见面吃饭,但是被她以和朋友去钓鱼为理由,拒绝他的那天晚上。

唐昊终于结束和adam吹毛大战,走上楼想请示他老板什么时候能下班,就见刚刚还少男心燃烧的梁安,现在似乎燃尽气力般,表情沮丧的坐在床上,握着游戏手柄。

电视机屏幕上血浆四溅,以他视角的人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弹出的数据框开始飞速计算。

唐昊打趣道,“你已经死啦。”

梁安嘴角下压着‘嗯’一声,目光无神的盯着游戏画面。

唐昊一愣,随即推了推他的胳膊,说,“玩个游戏嘛,死就死了呗。”

梁安有点懵看向他,张口,“啊?”

唐昊抬一下眼皮,“哟,看来不是游戏的问题啊。”

梁安抿嘴半响,皱起眉,神情认真的问,“我是不是不讨人喜欢?”

“是啊。”唐昊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梁安垂头叹一口气,扔掉游戏手柄,站起身来抬脚往楼梯的方向去。

“哎哎哎,你回来!”唐昊急忙拽住他卫衣后的帽子,把人拉回床上坐着。

问清原因后,他一拳捶上梁安的肩头,“别气馁啊,我们要乘败追击。”

梁安听得摸不着头脑,“乘什么追什么?”

唐昊不耐的摆摆手,“说多你也不懂,总之明天你去找她就对了。”

于是次日清晨,原本就挤满杂物的休息室,又凌乱地堆着一沙发的衣服,如同把整个衣柜倒出来般,再加上不知道是卡地亚的手表,还是hearts的耳钉,琳琅满目的铺在茶几上。

唐昊脖子上挂着棉麻质地的围巾,姿态像是时装周的设计师,正打量着他的模特梁安。

站在门口的蒋晨岳有点傻眼,“你们在做什么?”

唐昊瞟他一眼,摸着下巴,一本正经的说,“我在帮他挑选一套合适的服装。”

蒋晨岳了解大致情况以后,理智的说道,“我不建议找过去,毕竟没有邀请你。”

唐昊立刻反驳,“感情这种事,怎么能坐以待毙,当然要付之于行动啊!”

面对这番理直气壮的言辞,乍听似乎有点道理,反正梁安是被唬住了,但是蒋晨岳无奈地摇摇头,他知道唐昊哪里是好心,他就是纯搅和,唯恐天下不乱。

既然阻止不了,蒋晨岳倒是想问,“我挺好奇她长什么样,你有照片吗?”

梁安扁嘴,“没有。”

唐昊也被勾起好奇心,“那你具体形容一下。”

梁安拧眉,思忖着说,“皮肤很白,像俄罗斯人。”

他说完这句话,过去几秒钟。

蒋晨岳忍不住问,“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