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佳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冼皓身上,而冼皓抱着丁齐的一只胳膊浅笑着问道:“丁齐,以前的同事吗?”
丁齐:“嗯,以前的同学,刘佳。”
冼皓很乖巧地招手打了声招呼,一句多余的话也没,两拨人很快便擦肩而过,只有刘佳的闺蜜很好奇地回头看了好几眼,想什么终究没有出口。
前走不远,冼皓仍然左手搂着丁齐的胳膊,右手搭着他的手腕。丁齐突然笑道:“你干嘛摸我的脉搏?”
冼皓:“就想看你的心跳有没有变化,是不是突然加速了?”
丁齐:“看出什么了?”
冼皓:“还行,基本上波澜不惊,看来丁老师的控制力真是太强了!”
丁齐:“以你的本事,想观察一个人的心跳,用不着摸手腕啊。”
冼皓:“我就喜欢摸着……”着话柔软而饱满的胸蹭着丁齐的胳膊,语气有些夸张道,“丁老师,你的心跳怎么突然有变化了?”
丁齐:“因为你太漂亮了,越看越美……我们不买东西了,先回去吧。”
冼皓:“不行,床单被套要换新的,还得再买两套的备用,一共是三套。”
丁齐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她道:“再多买两套床上用品,然后我们开车去泾阳县。”
冼皓低着头道:“嗯。”
从境湖市到泾阳县,坐高铁其实更快一些,但是自己开车更方便。路上有点堵,他们花了三个时才赶到丁齐的家的老房子里。春节的时候回来过,如今不多不少刚过去两个月,两人将屋子重新打扫收拾一番,开窗通风换气,下楼简单吃了顿晚饭,回家后又换上了新买的床上用品,天已经完全黑了。
点上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冼皓看着很干净的墙壁,神情有些好奇,似是想什么却没有开口。丁齐似能与她心意相通,主动开口道:“你是不是想问我,这里为什么没有我父母的遗像?”
冼皓:“嗯,是啊。”
丁齐望着墙壁有些出神道:“因为我不想,我从来不认为他们已经离开了,始终感觉他们还在陪伴我。”
冼皓握住丁齐的手道:“从高二那年,你就一个人住吗?那年你才十七岁。”
丁齐没有话,冼皓又柔声道:“你是带我回来见人的吧?”
丁齐终于长叹一声道:“是的,他们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只可惜……”
冼皓打断他的话道:“其实你一样可以做到,破妄之后,难道就失去了神通吗?”
丁齐看着她的眼睛道:“那你愿意吗?”
冼皓微微噘着嘴道:“就看你愿不愿意啦,假如是嫌我……”
她的话音未落,屋子里的光线突然变得明亮柔和起来。他们所坐的沙发垫变成了新的,客厅里也多了不少东西,都是零碎的生活用品,对面墙边还多了一台老式的电视机,正在播放着不知什么节目。
厨房里传来了炒菜的声音,油烟的香味飘进了鼻子里。只见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端着一盘菜从厨房走了出来道:“丁齐,你别干坐着呀,招呼冼吃点水果!”再低头一看,面前的茶几上有一个洗切好的果盘。
又有一位四旬左右的男子,系着围裙端着一盘鱼走进客厅,将菜放在桌子上道:“你们去洗个手,马上就开饭了。”
丁齐愣愣地坐在沙发上,冼皓倒是赶紧起身道:“我来帮忙摆碗筷,叔叔、阿姨,你们先坐着吧。”
屋子里出现的人就是丁齐的父母,记忆中还很年轻的样子。丁父赶紧摆手道:“冼啊,不用你帮忙,等着尝叔叔的手艺就行。”
母亲瞪了丁齐一眼:“你干嘛还坐着,快去洗手,再去厨房把汤端过来。”
这是一顿家常饭,但味道非常可口。吃饭时父亲质问丁齐道:“刘院长一直那么关照你,你怎么不在境湖大学工作了,跑去什么民营医院……”
冼皓赶紧替他解释道:“假如真有本事,不在体制内其实也挺好,丁齐如今可是我们江淮省收费最高的心理医生,专业水平也是公认的,人家就是聘请他去当金牌坐镇专家。”
丁母板着脸对丁父道:“你管的也太宽了,只要有出息,在哪干不都一样!”然后又笑着对冼皓道,“冼啊,我们家丁齐从就有主意,脾气可固执了。假如有什么事他气着你了,你就告诉我……我和他爸会收拾他的。”
冼皓笑着点头道:“嗯,我会的,谢谢阿姨!”
晚饭吃得时间挺长,因为一直在唠家常,然后冼皓坚决要求帮忙洗碗。劝阻不了,丁母就和她一起进了厨房收拾。而丁齐在客厅陪着父亲喝茶,两人还各自抽了一根烟。母亲闻着味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把他们两个都批评了一番。
到了晚上快睡觉的时候, 父母显然是想问什么,却不太好开口,只用眼神跟丁齐示意。丁齐当然能看懂,也回了一个眼神。见他们最终是在一间屋里休息的,丁父、丁母也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对视一眼皆有笑意。
第二天早上,老两口很早就起来买菜做早餐,听见丁齐的卧室里有了动静,老两口又很自觉地跑回自己的房间里待着。等丁齐和冼皓洗漱完毕、穿戴整齐进了客厅,他们才出来道:“饿了吧,早饭马上就好。”
吃完了早饭,丁齐放下筷子抬头道:“爸、妈,我们得回境湖市去上班了。”
老俩口招呼道:“嗯,工作不能耽误了,有空就带冼一起回来。再捎点东西回去,反正是开车来的,带着方便。也不是啥好东西,都是泾阳特产,境湖那边买不到的。”
丁齐挽着冼皓出了门,下楼开车离开了区,这时眼前的景物瞬间又变了……他们还坐在屋子里的旧沙发上,面对着空荡荡的墙壁。
两人好半天都没话,冼皓微微一侧身,伸手将丁齐的脑袋轻轻搂到了自己的胸前,另一只手抚摸着他湿润的脸颊。
丁齐的声音有些压抑,带着哽咽道:“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冼皓:“我也得谢谢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丁齐:“化转妄境去经历这些,我想经历而未曾经历的,消耗的只是寿元。”
冼皓:“为此消耗寿元,也是心甘情愿……其实我们有点赖床了,应该早点起来,我陪你妈去买菜。”
丁齐:“你果然没睡醒,从来都是我爸去买菜。”
冼皓:“哦,我还真没睡醒,谁叫你那么缠人……时间还早,我们可以继续,只要你想,随时都能办到,而且,不一定非要是在这里。”
丁齐:“我知道的,但我想先带你回这里。”
冼皓:“我也知道……明天你去陪你爸买菜,我来做早饭,吃完饭可以一起去市民公园溜个弯。”
丁齐:“他们都得上班呢。”
冼皓:“可以是周末啊,只要你想。”
他们又不知在这样的场景中停留了多少天,但这不消耗现实中的任何时间,无论如何只是一瞬。而实际上他们在泾阳县住了三天,就是清明长假,但假如进入妄境,可以是很多天,也可以是好几年,没有别人知道他们度过了多久。
长假终于结束了。这天上午,丁齐又一次收拾好本来就很干净的屋子,与冼皓一起坐在客厅里的旧沙发上,看着对面那空荡荡的墙壁。他伸手将冼皓搂到胸前,忽然发出一声长叹道:“梁园虽好啊——!”
随着这声长叹,怀中的冼皓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不仅是冼皓,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丁齐坐在床边的桌子前,身上穿着睡衣,屋里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火锅味。
这里是境湖市南沚区,他在自己那栋楼的二楼的卧室里,手中握着景石。桌上是一本打开的书,这就是他当初第一次“进入”昆仑界、遇见风君子之前的场景。刚才那一瞬,或者曾经那么漫长的所有经历,仿佛从未发生过。
有一种破妄,叫做自以为破妄。丁齐当初离开昆仑界回归“现实”,其实依然在妄境中,包括后来几次“出入”妄境,乃至所谓的“破妄大成”,所有的一切经历,一直就发生在妄境里,直至他发出那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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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撞破好事
丁齐究竟在妄境中度过了多久,他自己也不清楚,若论寿元的消耗,至少是三年。也就是他比前一瞬间长了三岁,但是样子并没有明显的改变,只是无形中的气质似是有所变化,假如有旁观者应该能看出来一些,但又形容不出这是怎样一种感觉。
记得在妄境中,丁齐等人进入昆仑界去吃人身果,然后又到了万家酒楼见到传中的神话人物,“归来”后看见坐在旁边的庄梦周,丁齐有恍如隔世之感。但此刻的感觉却不同,他并没有恍惚迷离,也没有短期记忆与长期记忆的错乱,现实中刚才仍是刚才!
丁齐披上外套悄然下楼,穿过侧门来到朱山闲家的后院,并没有看着后院门的方向,手握景石轻轻点了点头,似是发现了什么又似在印证什么,动作微不可察,然后走入凉亭进了境湖。
已经是后半夜了,境湖中的其他人早已在山庄中休息。今天是农历十八,天空的一轮皓月还很圆,只是右上侧微微缺了一些。丁齐走在月光下的路上,这条路是从洞天门户处通往山脚下的湖边,原本并没有,是被他们踩出来的。
月夜静谧,但并非完全无声,偶尔还能听到如婴儿牙牙学语般的叫声,那是月灵芝在月光下发音。丁齐从兜里掏出一枚金币,是从琴高台世界带出来的,走进草丛轻轻抚摩一枚月灵芝的顶部,陆续有三滴月凝脂滴落,就像滚落的玉珠。
丁齐伸手接住,玉珠很快在掌心中化开,他解开前襟将这些月凝脂敷在胸前,闭上眼睛调匀神气,似乎在感觉着什么,脚下不停继续往湖边走去。
湖边有一片沙滩,沙滩旁的土包上有一株终年常绿的大树,树冠张开非常漂亮,就是妄境中众人搞烧烤的地方。丁齐在这里坐了下来,手握着景石寄托心神祭炼。这枚景石他已祭炼很久,仿佛就快发生某种蜕变,但此前总也无法完成蜕变。
但是此刻,一切仿佛水到渠成,他手中的景石渐渐发生了变化,就似了一圈,质地也变得更加润泽,在丁齐手中,原先天然的纹路好像活了过来,在月光下变幻不定,再仔细看,又好像只是一种错觉丁齐终于睁开了眼睛,露出一抹笑意。
在山庄后园的水塘边,谭涵川正在月光下打坐,却突然有些疑惑的睁开了眼睛,视线仿佛穿过中庭与前院望向了丁齐所在的方位。他起身登上假山越过围墙,然后绕过庄园也下山了,动作轻巧敏捷,尽量没有惊动在山庄中休息的尚妮等人。
谭涵川手上还握着家伙。那是一对短锥状的武器,两端稍钝并没有磨尖,大约只有五寸长,正中间有一圈格手,无论握哪一端都可以。这东西很好携带,准备打架时将半截握于手心、另外半截藏于袖口中,很难被发现,突然出手怼人也是很厉害的。
待谭涵川来到湖边发现月光下坐着的丁齐时,这才松了一口气,双肩微微一沉走过去道:“丁老师,怎么是你?”
丁齐扭头微微一笑:“老谭啊,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家伙,奇门兵器吗,以前怎么没见你用过?”
谭涵川笑着亮出那一对兵器道:“有的场合用不着,有的场合更适合用刀。这一对镢是师传兵器,平时练劲用的,也可以用来打人,还可以当暗器扔出去,比较隐蔽。”
丁齐:“镢?”
谭涵川:“名字比较土,但是没办法,我师父就是这么叫的。”
丁齐:“大半夜的,你干嘛要抄家伙呀?”
谭涵川:“你吓了我一跳!照境湖中不应该有什么事,但为了以防万一快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丁齐:“谭师兄不知道是我唤你来?”
谭涵川:“我只是定坐中忽有所感,这方天地似是活了过来,我能感受到天地的意志,它召唤我来到此处。”
丁齐:“谭师兄已将兴神境接近修炼圆满,本就能感应天地意志,干嘛这么吃惊?”
谭涵川:“是的,我能感受到,但是天地本无言,却在那一瞬间突然有了变化,怎能不惊讶,我的确是被吓了一跳,不知道此地出了什么变故。”
丁齐:“那是我施展的手段,我的方外秘法修为方外秘法修为更进一层,也刚刚将景石又祭炼了一番。” 话的同时,他向谭涵川发送了一道神念心印,也在心中暗叹一声。
在妄境中的有些事,看来是他想当然了。话又来,既然是妄境,只要他想,就是当然。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做不到妄境中那样,并不是一切尽在掌握的天地主宰。
他早已走遍境湖,将这方世界凝炼为心盘,如今重新祭炼景石,通过这枚景石能察知这方世界中的所有动静,但也不是无限制的。境湖的范围太大了,上千平方公里,一念展开察知一切,他还很难办到,对神气法力的消耗也太大,那只是理论上的可能。
在理论上,他的确可以察知境湖的任意一个角落,手段就是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个角落而忽略其余。他可以通过这方天地的意志,向这个世界的存在发送自己的意念,但还做不到将神念发送到每一个角落,只能朦胧的传达某种意念。
他知道谭涵川在庄园中,通过景石感应天地察觉了他,然后给他发送了一种意念,召唤谭涵川到此相见。景石虽经过重新祭炼,假如继续祭炼下去甚至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化为有形与无形之间,但它毕竟还不是神器,也非控界之宝。
丁齐如今能做到的只有这么多,假如将来修为更高又会怎样呢,那尚属未知。谭涵川先是愣了愣,接着又惊又喜道:“丁老师,恭喜你,我也得谢谢你!”
丁齐:“你恭喜我也就罢了,干嘛还要谢谢我?”
谭涵川在他身边坐下道:“丁老师,你是天空的月亮,你是大海的灯塔”
丁齐哭笑不得,赶紧打断他道:“老谭,你还有这么酸的时候啊?”
在妄境中,所有人的行止反应仿佛都在丁齐的意料之中,因为那些人的出现本就源于丁齐对他们的认知。而此刻谭涵川的的话实在是出乎意料,丁齐怎么也想不到啊,简直有点颠覆心目中的人设。
谭涵川:“开个玩笑嘛,想当年,他也曾经是个艺青年你的方外秘法境界更上一层,并不仅是修为的提高,而是路走得更远,也算是为我将来的修炼指路啊心盘境之后,更高的境界又该叫什么名字?”
丁齐:“我早就想好了,还是借用江湖八大门秘术的名称,就叫望气境。”
谭涵川点头道:“这个名字好,朱师兄一定高兴你大半夜这么把我叫来,不仅是为了显摆修为突破吧?”
丁齐苦笑道:“哪敢在谭师兄面前显摆,你连奇门兵器都抄出来了。我只是做个测试,或者印证一下叫谭师兄来,确实是有件事想私下请教。”
谭涵川:“什么事?”
丁齐想了想,似是在心中组织语言,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当初范仰暴露了,也等于是冼皓暴露了,我们大家都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与范仰有什么仇。那时候我们与冼皓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只有短短几个月吧。
以朱师兄的习惯,不可能听他们什么便信什么,肯定会去调查求证。冼皓父母的事情,只要朱师兄想查是一定能查到的,哪怕查不出真正的内情,也能查出确有其事、确有其人。我就想知道朱师兄的调查结果,别告诉我没有,你们当初也查过我。”
谭涵川微微皱眉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老朱?”
丁齐:“朱师兄在外面休息,如果我大半夜去找他,肯定会惊动冼皓。其实找你也是一样的,老朱调查了就等于你也调查了,你们两个从青梅竹马,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谭涵川本来皱着眉、板着脸,此刻差点被气乐了,瞪眼道:“丁老师,你好歹是当过老师的人,能不能不要乱用成语、不要这么腐真受不了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
丁齐:“我也开个玩笑嘛,正事。”
谭涵川叹了口气道:“朱师兄确实查证过,我也参与了。”
丁齐:“她原先肯定不叫冼皓,否则范仰早就能确认了,她时候叫什么名字?”
谭涵川:“户籍记录上,她叫冼心晴,的确就姓冼,后来改了名但是没有换姓。她在青岛出生,父母在当地经营一家企业,是做外贸生意的。七岁那年,她的父母因为经济犯罪入狱,罪名主要是逃税和走私,后来就死在狱中。
这些都是能公开查到的档案记录。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确实有那么一家企业、有那么一家人,遇到了那么一件事。那公司的法人代表姓冼,叫冼鸣泽,他有一个女儿叫冼心晴。查证了这件事之后,我和老朱就需要查证那个冼心晴是否就是现在的冼皓。
我们找到了冼心晴的一些照片,都是六、七岁时候的,然后也找到了她父母的照片,比照一下,的确应该是她。这个冼心晴在七岁的时候被亲戚收养了,又过了不到一年就跑丢了,然后便下落不明”
假如事先并不知情,通过一张六、七岁时的照片,确实很难认出成年后的那个人。但假如已经了解情况,用多张照片进行对照,再通过那个孩子父母的照片,确实能够得出判断。世上不可能有这种巧合,假如有,那就是真的。
丁齐又问道:“冼心晴还有没有别的兄弟姐妹?”
谭涵川:“没有,户籍档案上其他相关记录中都没有,冼鸣泽夫妇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后来收养冼心晴的,是冼鸣泽的堂兄,他原先得到过冼鸣泽很多接济丁老师,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些,难道是想调查冼皓,对她有什么不放心吗?”
丁齐:“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更多的、更深入的了解她。”
谭涵川扭头看了丁齐半天,忽然摇了摇头道:“现在这些年轻人搞对象,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丁老师呀,你干嘛不和她本人谈呢?”
丁齐:“我是个心理医生。”
谭涵川似是想到了什么,点头道:“我懂了,你是有所顾忌,不想揭人家的伤疤。但是,你怎么早不来问我或者老朱呢,难道我们还能瞒着你吗?”
丁齐低下头呐呐不能答。谭涵川有些感慨地又道:“我很纳闷,我们都很纳闷,你们俩到底是怎么事?磨磨叽叽到现在!实话,我天天看着都替你们着急!
冼皓可能是因为曾经失忆不太适应,那你呢,难道是因为不适应她的失忆我正经话呢,你笑什么呀?还笑得这么古怪!”
谭涵川此刻的话,与丁齐的妄境中听他某次的话几乎完全一样。很多事情,丁齐在今夜也都想明白了,所以才会不由自主露出笑容。
话刚到这里,谭涵川却突然起身一个侧步转向后方,摆出了攻防兼备的架势,双肩一抖,那一对镢也握在了手中,低喝道:“谁?”
丁齐的反应比谭涵川慢点,他其实是被老谭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即一个凌空翻也摆开了架势,左手持景石,右手则扣住了那枚金币。他没带武器出来,但那五式棍击术中也包含暗器手法,金币也可以打出去。
丁齐的架势刚摆好又收了,神情很是尴尬。只见冼皓从月光下走来道:“你们两个大男人,后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的跑这儿干什么?被我撞破了还这么大反应,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216、一惊一乍
修炼了方外秘法之后,冼皓的飘门秘传隐峨术修为也更加精进,她原先就擅长潜行、追踪与刺杀,如今那是更了不得。假如她是一名刺客,那么谭涵川和丁齐刚才就危险了,来得猝不及防啊,而且她手里的刀还那么厉害。
假如是正面动手,双方早就摆好架势做足了准备,谭涵川不惧冼皓,可如果是在突然偷袭的情况下,估计老谭也够呛。至于丁齐,他不是已经突破大成修为,怎么反应比谭涵川还慢呢?谭涵川已经察觉到冼皓走近,丁齐还没发现呢,只是跟着谭涵川做了戒备反应。
理论上丁齐可以借助景石察知境湖中的一切动静,哪怕只是在无意之间,假如有什么意外的变故,他也会有直觉的反应。但冼皓潜行至此未带一丝杀气,也没有任何恶意,更没有展开神识窥探什么,就似不存在一般突然冒了出来。
丁齐根本就没有思想准备啊,他的心神刚才完全被谭涵川的话吸引了,根本就没有想到察看境湖以及周围的动静,完全没有发现冼皓。
从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妄境归现实,丁齐立刻就被弄得一惊一乍的,他尴尬地笑道:“冼皓,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冼皓冷哼道:“你才神出鬼没呢!大半夜睡得好好的,怎么跑这儿来了,特务接头吗?”
谭涵川的样子比丁齐更尴尬,一对奇门兵器已经揣了起来,搓着手道:“是丁齐有事想找我聊聊,他的心事冼师妹,你都听见什么了?”
冼皓冷着脸道:“我一来就听见在谭师兄在做诗夸赞丁老师呢!他是天空上的月亮,他是大海中的灯塔。谭师兄,你的功夫很不错,但是这采嘛”
连这句话都听到了,明后来的话她也全听见了。谭涵川赶紧摆手道:“你们聊,你们慢聊,我就不当灯泡了!”完话转身就走,没有走冼皓站的那条路,直接腾身而起跃进树丛走直线上山了。他的身姿十分潇洒,功夫好嘛,但看架势就像落荒而逃。
老谭跑了,境湖月色下只有丁齐和冼皓。两人好半天都没话,丁齐低下头看着冼皓的脚尖,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最终还是冼皓冷声道:“你想知道这些事,怎么不来问我,却跟外人打听?”
一听“外人”这两个字,丁齐的心就陡然一跳,冼皓的意思可不是跟老谭见外,而是没拿他当外人。冼皓还挺敏感,随即又追问道:“你的心跳怎么突然加速了,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丁齐终于抬起眼睛道:“我没做什么亏心事!这些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忆,我不问你本人,只是不想让你想起伤心往事。”
冼皓避开了他的视线,似是不想搭理他,径直走到那株树旁坐了下来,神情明显黯淡下去。有些事,只要提到了就不可能不想起,只要想起了就不可能不黯然神伤。丁齐默默地走了过去与她并肩坐下,两人挨得很近,他伸出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肩膀。
冼皓的身子稍微僵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了,也松开了手中一直紧握的枯骨刀,将之连鞘插进了沙地里。
这时谭涵川已经到了庄园门外的平坡上,头远远地望了一眼,叹了口气道:“对呀,这才是搞对象的样子嘛你们两个大半夜不睡觉,可别折腾我呀,这一惊一乍的,太吓唬人了!”
丁齐和冼皓又是好半天没话。丁齐见冼皓情绪有些低落,声问道:“你是不是有点生气?老朱和老谭当初调查过你,其实不必介意,江湖人的习惯嘛。那时刚刚认识,他们也调查过我的资料,估计连我上学时的档案都看过了。”
冼皓撅了撅嘴,声音似是无限委屈:“我才不会和老谭他们计较呢,这事我早就知道。可你为什么非要把我当成另一个人,难道我还是我,你就接受不了吗?”
丁齐赶紧解释道:“不不不,我绝没有那个意思!假如你不是你,我才觉得接受不了,否则这段时间也不会这么纠结了。”
冼皓:“你是够纠结的!”
丁齐:“我当初在定境中,见到了那样的一幕,一度信以为真。我在琴高台世界中告诉你了,还当面问了你,你却骗了我。”
冼皓瞟了他一眼道:“不是我骗了你,是你自己在骗自己。你既然那么问了,我当然会那么,就是想看看你还能作出什么妖来?”
丁齐的手从她的肩头滑落到腰间,却顺势搂地更紧了,柔声道:“你有很多事不记得了,对吗?”
冼皓:“是的,我曾经忘记了很多事,拿枯骨刀才慢慢想起来。”
丁齐:“那你还记不记得,忆往事的时候,你曾经过一句话‘我们杀过很多人’。你的是‘我们’而不是‘我’,我的印象非常深刻。后来入定时所见的魔境,可能就是受这句话的误导,人的意识活动就是这么复杂而微妙。”
冼皓:“少跟我专业,你这是在怪我吗?”
丁齐:“哪有怪你的意思,就是想问你当时干嘛要那么?”
冼皓又低下了头:“我确实不记得了,但我知道为什么,就是‘我们’而不仅仅是‘我’。我报的仇,不是我一个人的仇恨,也代表了我的父母,我们一家一起在报仇。”
丁齐:“你这个傻子,既然改了名字,为什么不连姓一起改?冼这个姓氏并不多见,你的年纪恰好又能对得上,所以才引起了范仰的怀疑。他原本不可能找到你的,就算见了面,也不太可能直接怀疑你。”
冼皓答道:“他找不到我,也意味着我很难找到他。况且冼这个姓是父亲留给我的,我就是冼家的女儿,这是印记也是纪念,我不想改也不可能改。”
丁齐忽然道:“我们是同一类人。”
冼皓:“怎么?”
丁齐望着月色忆到:“我当初出过一件事,你知道的,然后被学校开除了。我的导师曾给我一个建议,他可以找人帮我改名字,然后再给我推荐外校的一名导师,让我继续去读博士。但是我拒绝了。”
冼皓没什么,只是把头靠到了丁齐的肩膀上。又过了一会儿,还是丁齐问到:“你不想改姓氏却改了名字,难道名字就不是父母起的吗,有没有想过将来再改来?”
冼皓:“冼心晴这个名字,真不是我父母亲自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