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阿九几乎声泪俱下地说道:“这金银公主本是与左相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可哪知墨王横刀夺爱,硬是让左相认下金银公主为义妹,强娶为后。”时,我忍不住笑着在床上打滚。

不得不再一次向这古人天马行空的思维致敬。虽然被人说来道去不是什么好事,但毕竟都是同情我的,本就被算计得千疮百孔,也算是一种安慰了。尤其是每个版本中,墨浅吟唱的,都是白脸,心中也是暗暗出着气。

乐极生悲果然不只是古训有云,当我咚地一声摔在地上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可惜晚矣。

黑色的下摆,恰恰将白袜全部遮住,我手忙脚乱地从地上坐起来,阿九这个胆小的,早就没了踪影。两人一站一坐,均未出声,房里一下陷入极度的沉默。

“听墨奴说,染染病了?”墨浅吟踟蹰着开口,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我说话,虽依旧带着惯有的笑,那笑中却是一贯的小心且带着关怀。

“你说呢?”我仰起头,面色苍白,两颊潮红,看上去很是病态。墨浅吟伸手想扶我起来,我根本不予理睬,自己挣扎着爬起来。“王上没事就请回吧。我累了。”“不如,让落秦来看看?”他不放心地问。

“不用了,我怎么知道他这次开的会不会又是毒药。”我挥挥手,厌恶地反驳。“染染…”他唤我一声,我却背对着他,不打算理睬。

其实我也心虚,自从那日服下示情散而看到他以后,心里烦躁得不得了,不知道这药出了什么毛病,或许落秦给我的是看见自己最讨厌的人的药?

他绕过床尾,侧身在床前坐下,伸手摸上我的额头。我吓得几乎是一瞬间往后缩,瞪着眼怒道:“你做什么!”“你生病了。”他也皱起眉,看着似是…心疼?我不禁笑出来,我的想象力也不弱。

“死不了,坏不得你的大事的。”我尖锐道,或是说得快了些,竟然咳嗽起来,他抚上我的背,一下一下地拍着。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嘲讽地弯起嘴角,眼睛又酸了,真没用,都快三十的人了,却越来越爱哭。

“你走吧,看到你我心里就难受,别再折磨我了。”我背对着他,低着头,不让他看见我的表情。他的手一僵,闭了闭眼:“好。”被折磨的…何止你一人。

门被轻轻关上,屋里又重新陷入沉默,我烦躁地扒着头发,甚至做出踢被子这样幼稚的举动。这里,在没有一个人可以让我相信。不…还有任玥,可是…却似乎…是我背叛了他。

落秦还是来了,本不想让他看的,可是这厮也固执,力气又比我大,脉探了,额头也摸了,从袖头里掏出六七个瓶瓶罐罐,着实让我吃惊一把,原来他的袖子,别有洞天。“这个是降火气的,这个可以增进食欲…”最后他将一个红色的小瓶子递给我:“这个是止血的。”

我诧异地抬头:“止血?”“饲毒者,会咯血。”他眼色复杂地看着我,“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主上。”我疑惑地盯着他,或是被我看得不自在了,他尴尬道:“饲毒这事,我也未做过,本向主上保证不会疼的,可是,才发现,临近解毒之日,饲毒者会咯血心疼。”

或是因着对自己高超医术却出现如此纰漏的不甘,抑或是觉得对我有些许内疚,他把身上最宝贵的一些药材都留了下来,还允诺说今日带的不多,明日再送些来。

“为什么不让墨浅吟知道?”我调侃道。“我与主上保证,饲毒者不会有任何痛苦地死去,可是…我怕主上担心。”他断断续续地说着,突然就控制不住地笑起来。落秦一挑眉,道:“这有何可笑的!”

“呵呵,你们下毒本就是要置我于死地,又何必在乎疼或是不疼呢?就像杀手担心一剑杀死不了对方,而在对方身上留下太多剑伤一样。这叫猫哭耗子假慈悲!”

“小尘…”或是难堪了,他低下头,有些无力,欲言又止。“若是没事了,就走吧。”我走至门前,推开木门,很干脆地赶他离开,他似乎也没有多留的意思,将药往桌子上一搁,便转身离开。

我拿起桌上他留下的那个小红瓶子,拨开盖子,放在鼻子前嗅了嗅,一股花香,狠狠地刺激了一下我的神经,现下对花香味的东西敬谢不敏。盖上,随意地扔在一边的架子上。

不要告诉墨浅吟?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不说,也无妨。现在每日,我仍是会服用千朱花香,从前是他们小心地下在我饭后的花茶里,如今,落秦直接给了我一瓶药,每日一粒。反正要死,用我的命换墨浅吟的命,想想都觉得自己伟大…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每次服完药,身上千朱花香便会愈浓,闻到这股味道,心里的恐惧便会剧增,有时在暖池里一泡就是一两个时辰,直到皮肤皱在一起,直到身上没有任何味道,我才手脚酥软地爬起来。

“公主,晚膳已经准备好了,您要不…起来用个膳?”阿九点头哈腰地立在一边,我睡眼朦胧地爬起来,看着一桌子的菜,突然觉得凄凉,一家人一起吃饭,是贫穷人家的快乐,而富贵人家,就像我这样,一顿二十三十个菜,却只有我一人。

“你要不要坐下和我一起吃?”我拿起筷子,抬头问阿九。扑通一声,阿九跪倒在地,脑袋伏在手上,谦卑道:“奴才不敢。”我最是厌烦这种尊卑的生分,永远保持着主子和奴才的距离。

丢下筷子:“不吃了,本宫要出宫!”我一甩袖子,将一肚子火气都都撒在饭菜上,宽大的袖子拂过桌上的盘子,几个靠沿边的被掀翻在地。我亦沾了一袖子油腻。

“奴才替公主更衣?”他颤颤巍巍地跪着,头又伏下去。“出去,给本宫滚出去!”越发变得喜怒无常,连我自己都有些受不了自己。

换下一身黑衣,套上鹅黄的男装,头发随意地束了束,面色依旧苍白,落秦留下的药我一样也没吃,心里到底是恐惧的,犹如惊弓之鸟。

阿九跪在门口,还有阿六阿七也都跪着。“公主,王上说他一会儿就过来。”阿六果然是跟了墨浅吟好些年月的墨奴,语气平静,不温不火。

“他来做什么?”我皱眉,睨他们一眼,“怕本宫跑了不成。”抬眼便见墨浅吟正向着这边而来,脚下没有动作,却一步步靠近着。“染染要出宫。”我垂下头,便听见他带着笑意的声音。

“是。”我看了他一眼。“染染想去哪?我和你一起去。”“不用了,我只是想去看看东陵闻秋。”甚至连婉转拒绝都懒得做。

“东陵闻秋已经离开左相府了。”墨浅吟又靠近了些,温软的声音响起。“他现在在哪?”我笑着问。“晚楚只是放他出了左相府而已,他的去向…”

“你会不知?”我讽刺地翘起嘴角,墨浅吟低笑,意味不明:“他现下在城郊的关家村落脚。”“我要去。”也不算是征求意见,我的态度有些强硬。“好。”“不想和你一起。”他语气一顿,淡笑着道:“好。”

到底还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派了两名暗卫,一名便是曾经驻守在去悔宫的必经之路上,拦了我三次那人。他二人依旧是罩着面具,丝毫没有面部表情,可是我知道他二人都是紧张的,毕竟曾经被我定在回廊上一日一宿,不是谁都扛得住的。

“理我三米远,不!十米。”我回头对着两个跟屁虫嚷嚷!讨厌,还真以为我会逃,我跑得了吗!甩甩三尺青丝,潇洒地转身,便撞上了被我定过的暗卫。“你是鬼吗?!”没好气地摸摸鼻子,“你叫什么名字?”“鬼影。”我差点摔倒在地,原来真是鬼字辈的。

“你呢?”回头看了看老实离我十米远的灰色人影。“属下魅影。”这就是传说中的用内力送声吗?刚刚我可是花尽力气的大吼。

“你站那么远做什么?”我憋足了力气。“是公主让属下离公主十米远的。”我说的?前一句才说过,转个身我就忘了。“叫他回来。”我本想拍拍鬼影的肩头,哪知那厮一侧身,给躲过了。

刚想着这两人还不错,或许可以和平相处,可是…“哼!”一甩衣袍,先他们几步走去。两人武功该是很不错,大概看出我不高兴,识趣地嗖一声消失了,别以为他们走了,不过将路线改成了飞檐走壁而已!

天色已大黑,关家村入村的路口竖着一面竹排做成的村大门,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关家村几个大字,看来村里多是不识字的白丁。

不像现代有照明工具,黑灯瞎火的,几次被突起的石头绊到。突然出现的鬼影递给我一颗拳头大的天地石,瞬间周围亮如白昼…这人也真是的,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拿着这样大一枚宝贝…揣着还嫌烫手。

“还你!”我将天地石丢给他,“知不知道低调!”我伸手进衣襟里,掏了半天,摸出一颗…鸡蛋大的天地石,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好歹比他那颗小上些!

哪家?我竟然忘记问清楚东陵闻秋家在哪里!本想一家一家打听过去的,谁知魅影一躬身,恭敬道:“公主,村尾倒数第三家。”

沿着曲折的小路向前走去,说实话,这古代的农村倒是真的有些…与现代的农村一比,那这路太差,屋子太破旧了些。可看着破旧小屋里一家几口说闹着吃饭的样子,破旧些又何妨,毕竟还能用亲情来填补,可我有荣华富贵,其他却什么都没有。

走到的东陵闻秋的院子外,不像其他人家院子里或是鸡鸭,或是猪的吵闹,他的院子里很安静,里屋里着一盏煤油灯,我一边向院子里走去,一边扬声叫道:“小鬼头,姐姐来看你了!”

砰地一声,他屋子的门打开,衬着一点点煤油灯的微光,我只能看到他抿着的嘴角显示着他的不悦。

“小鬼,你迎接我的方式也太热烈了!”我笑着道。“我不是小鬼头!”每次都纠结着这个问题,这厮也忒的执着了。

“成,秋秋,吃饭了吗?”“你还是唤我小鬼吧。”他转身不再理我,率先进了屋子。“吃饭了吗?”我也跟着进了屋,那两个暗卫早就不知隐到哪里去了!

“没有!”他干脆道,有捧起桌上的书,细细看起来。“姐姐做饭给你吃?”我兴致突然上来了。“你会做饭?”他放下书,认认真真地上下看了我几遍,不信地摇头。

我学着他从前哼哼一声:“你姐姐可不是什么富豪小姐出身!”见他有些诧异地看着我,我笑笑,难得露出童真呢!

“等着吧,秋秋!”几步跳出房间,撇下有火没处撒的东陵闻秋,追身上前。“你跟来做什么?”“我怕你把我家厨房烧了!”…

“主上…”鬼影和魅影惊讶地发现墨浅吟站在院子门口。“呵…你们说…孤是不是该进去呢?”他盯着笑闹的两人,心中突地生出一股怨气。

作者有话要说:更啊更...又晚了~~~

争锋相对

“回去吧。”墨浅吟挥挥手,两名暗卫瞬间不见了踪影,他们从来清楚,自己主子的武功极高,当年八大暗卫联手,不过七招,便纷纷败下。

“你做什么!”当东陵闻秋再一次将料酒撒在我褂子的下摆,我已经忍无可忍了,“出去,快点给我出去。”一手拿着锅铲,一手生拖硬拽将他赶出门去。墨浅吟进厨房还没这么捣乱过!上次不过打翻了一个盐罐,一小碟香料。猛地停住,想他做什么!

东陵闻秋家里没什么材料,就一些青菜和黄豆,院子内的大缸里竟然养着一尾鲫鱼!我伸手去捞,被东陵闻秋拦下。“干什么,这鱼你养着做宠物么!”我白他一眼,又伸出手去。

“不能吃。”他皱皱眉,又拉回我的手。“怎么不能吃,还能有毒不成!”我瞪着他,觉得这人也忒小气了,不过一尾鱼!

“这鱼是村长女儿关娇送的。”他面上不太自然。“哦,你喜欢人家小姑娘,这鱼就舍不得吃了。”我调侃地在他面前晃晃手指。

“你胡说什么!”他板下脸,“她不肯拿走,若我吃了,就认了。”“原来是你小子不喜欢人家。”我看着他清秀的面孔,或是吃了很多苦,十六岁了却长得似十二三岁的模样,未长开,可未来也必定是个人物!

他面色发红,眉宇间又有些恼了。“小鬼头,别这么敏感嘛,人家或只是发发善心,才送条鱼给你补补,不吃岂不辜负了。”说罢,我又伸手去捞,他还是拦下。

“今日吃了,明日买尾更大的还给她!”推开这个唧唧歪歪的小鬼,将那条活蹦乱跳的鱼直接拎进厨房。

本来在宫里,即使只有我和墨浅吟两个人,我亦会烧上四五个菜,可是,这是在普通人家,两个人,两道菜,一荤一素,足够了。

鲫鱼已被我煮的泛出乳白色,盛在大瓷盆子里,端着放在了桌子上。“吃饭了,书呆子!”一把抽掉他手里的书,“你都不担心看瞎吗!”这煤油灯也忒的暗了!

“这个送你!”我掏出刚刚那颗天地石,这东西我有的是,几千近万两随手送出,一点也不肉疼。他皱皱眉,没有接:“我说你怎么这么别扭,姑娘家家似的。”“瞥他一眼,吃饭吧,不然菜得愣了。”

他吸吸鼻子,眉头皱得更紧了。我也撩起衣袍闻一闻,一股酒味。嫌弃地撇开头:“你有没有多余的衣服?”他诧异地看着我:“有的。”说着起身进里屋给我拿衣服。

他个子小,可我到底是姑娘,身形和他也差不多。他拿出一套灰衣服,有些旧,洗得发白。再看看他身上那套青衣,也有些旧了。

“我给你那些钱呢!不拿来用,揣着藏着做什么!”我给他那点东西,够舒舒服服过上几辈子的了。“那是你的!”“你人都是我的,给你用点钱还能遭天谴!不开窍。记得去添置两套新衣,多买些肉吃。”

转念一想,这小鬼头不会做饭:“菜就甭买了,没事多买些礼,去村长家蹭饭,人家闺女喜欢你,巴不得你去,亏不了你的。”我笑呵呵地拍拍他的肩。

他皱眉,义正言辞道:“怎么能这样,不喜欢就该拒绝,如何能拿来利用!”“你可是带着礼去的,又不是白吃,指不定比下馆子还贵呢。”见他还是一脸的不赞同,我估量着也就算了,“那以后常下下馆子,看你瘦的。”

换了身衣服出来,东陵闻秋倒是已经把饭盛好了。递给我一双筷子,两人默默地吃起来。

他夹了一口青菜,刚塞进嘴里,便有些意外地抬头看我一眼。“怎么样,姐姐的手艺还是可以的吧。”得意地也塞了一筷子青菜。

“倒想不到你也还有一手。”他挑挑眉,继续低头吃饭。“哼!”喝上一口鲫鱼汤,火候刚好。

“小鬼头,多吃点鲫鱼,我还盼着你拿个武状元回来呢!到时候才能给你们家平反。”他手下一僵,哼哼一声:“恩。”

吃完饭,洗了碗,我估摸着快到亥时了,小鬼头说是要继续看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想考文状元呢!我也该回宫了,说实话,真的有些不想走了,这种自由平淡的生活,才是我现在最想要的。

在院子里唤了好几声,鬼影魅影愣是一个也没出来,我恼了:“你们再不出来,我今晚可就不回宫了!”

一个黑色的人影从房顶上轻盈跃下,定在我面前。原以为是鬼影,却不想,竟是…“你怎么在这。”声音突地变得不耐烦,微微抬高。

东陵闻秋听见院子里的动静,出来一看,吓了一跳:“见过墨王。”说着就要跪下。我扯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跪拜。“无妨。”墨浅吟声音极轻,却带着一丝怒意。

“染染,是该回宫了。”他走上前两步,似要拥我入怀,吓得我退后一步,重重地踩到了东陵闻秋的脚,那厮呼痛一声。我回头,歉意道:“还好吧?”话音未落,就被墨浅吟拎着飞出了院子,留下目瞪口呆的东陵闻秋。

“放我下来!”他抓着我的后颈,勒得我有些难受。飞到村口,他才算着地,我蹲下狠狠地吸了口气。

“染染,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何想要为东陵家平反?”墨浅吟笑容可掬地靠近我。“正君威。”我皱眉道。

“染染真是这样想?那…东陵闻秋又算是何人。”他嘴角更弯。“弟弟。”“或许不止吧。”墨浅吟再度逼近,我身后是那竹牌坊,退无可退,只想撇开脸,可他伸手擒住我的脸颊,双眸认真地看着我,“染染出了宫,打算来找他?”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失笑,“你管的,未免也太宽了些!”“或许我可以反悔,把你留在宫里,直到…你死去。”他残忍地说着,嘴角的弧度一点点拉到最大。

“呵…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怎么容你反悔!”听他如是说,我有些急了。“君子,染染或是从未将我当做君子,而我自己,亦不认为自己是君子!”他无所谓地笑笑。

倒是我这几日错了,看着他待我似乎迁就不少,以为他还真的转性了,到最后,还不是这般喜怒无常。

“随你。”我懒得和他辩解,打算绕过他走,哪知他手一伸,便被拉住,站得不稳,那厮又没伸手扶我,结果就重重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我龇牙咧嘴,火气也上来了。

“你做什么!没事找事倒成你强项了!”拍拍袍子,才想起这不是自己的袍子,顺便就检查了一下有没有磨破。他一把抓过我正撩着袍子下沿乱摸的手。

“一件破衣裳,有何好宝贝的!”他嘴角的笑有些冷。“不是我的才要好好保护!”墨浅吟这厮心里弯弯太多,会错了意,眉头一挑,漆黑的眸色转红:“染染倒是更想做平常人家的农妇,这墨鸾后座在你眼里这般不值钱!”

“如何会不值钱呢!这墨鸾后座可是我用命换啦的,可是,墨浅吟,你不要忘记,我说过,我不做这王后,我只要自由!”

“你当真是要自由,我看不尽然,或是为了这东陵闻秋罢!”墨浅吟声色细腻,本该极动听的,却无理取闹得很。

“我确实不想嫁你,不过也不会嫁给别人,我到底还能活多久,你我心知肚明,没有必要去害别人。”我说得坦然,他却抿起了嘴。

我话头一转:“不过若是我还能再活个二三十年,东陵闻秋倒是真的不错。”“呵呵…”冷笑一声,“染染若是太喜爱那东陵闻秋,或是会害了他,他是否能拿到那三甲,尽捏在我的手里!”

“墨浅吟,不枉你踏着这样多人的尸体坐到墨王的位置,权力,倒真是个好东西,可以随意让人永无翻身之日。”怒极反笑,我讽刺地一仰头,与他对视。

墨浅吟坐上墨王的位置这一段,于他,从来都是禁忌,牵扯了太多他不光彩的过去,甚至是耻辱的,他从来讳莫如深。

果然,他白皙的肤色下,青筋凸起,面上的笑显得有些狰狞:“那公主也该知道孤杀人如麻的事实,孤虽不会杀你,却一样可以折磨你!”眸子已是血色,身上的花香味越发浓郁,真真是动怒了。

“折磨我,这样的事你做得还少吗?”我嗤笑着侧过头,他眸色转暗,微微撇开头:“公主乖一些。伤了你,明会心疼。”

“怎么办,你和明是一体的,我在你身上出不得的气,或许会找上任玥呢!”我笑着望向他,其实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任玥,只因他什么都不知道。可我就是忍不住,忍不住一再挑战墨浅吟的极限。

“你敢!”他突然伸手掐上我的脖子,将我用力地抵在竹牌坊上,背脊的撞击生疼,我却只咬着唇闷哼一声。

不过几秒,他倏地放开手,我滑落在地:“疯子…咳咳…你这个疯子。”我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来。他猛地靠过来,面上的笑已然恢复如常:“看,染染,不要惹怒我。”他伸出手,示意我走过去。

我失笑:“墨浅吟,你很好!”咬咬牙,将手伸给他,他一扯,抱着我身姿轻盈,不过一会儿,我们便在染尘殿的台阶上了。

“染染有没有…”他看了我一眼,笑道,“服用示情散。”心下一惊,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吃不吃何妨,我这样爱任玥,难道我自己会不知!”他笑起来,眉眼都似融了情:“这样最好。我也只是担心到时…”他看我一眼,极深。

“不会出什么岔子,我还盼着这事早早了解,我能早些出宫呢。”我挥挥手,有些不耐烦。本是有些心虚的,听他这样讲,心里竟是生出一股难堪!

“染染如此迫不及待地出宫,倒是这宫里有什么洪水猛兽呢。”他语气又变,真是急难琢磨。“洪水猛兽没有,可我觉得你比上洪水猛兽更加可怕!”我厌恶地瞟他一眼,这表情或是真的有些伤人,他眼色瞬间暗了暗。

“我不会杀你。”他淡淡道。“呵呵…你确实不会杀我,可你会折磨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若你听话…”我强硬地打断他,“我从不想听你的话。墨浅吟,我觉得曾经想要与你和平相处的想法是多么傻。你的眼里除了任玥,还容得下谁?我甚至怀疑…你是不是爱着他?”他对任玥这般忠心,作为一个耽美横生时代的人,我有些想歪了。

他脸上变得有些难看,却仍是笑着:“染染担心什么,至少明是爱你的。”他声音里的落寞太过明显以至于狠狠地震颤了我脆弱的神经。他不会是…真的喜欢任玥吧。这事未免也太过玄妙了些!

“呵呵…”他弯腰笑起来,抑制不住地抬袖去掩,姿态曼妙,我有一瞬的失神。

“染染这是什么表情?”他仍是笑,抬头看我。我皱皱眉:“我想见任玥了。”声音不大,却成功地止住了他的笑,他微收住笑,凝着我的脸,带着叹息道:“好。”

饲毒者的咯血之症

这股痛楚来得又快又猛,几乎第一时间将我从睡梦中唤醒。痛得连呼吸的力气都快殆尽。捂着胸口,一阵阵收紧。来得太过突然,我哑着嗓子想唤门口的墨奴,半天却吐不出一个字。

门砰地一声被踹开,墨浅吟披散着长发,发梢甚至还在淌着水珠,“染染…”他气息不稳,极快地来到床沿,将我扶起,“怎么了!”

脑中突然闪过落秦曾说过的话,别让墨浅吟知道千朱花香所致的咯血心疼。硬是咬牙将按在心口的手,缓缓移至太阳穴:“头…疼。”墨浅吟眸中惑色一闪,对门口的阿九道:“快去请右相!”

我委屈地抬首,哀怨道:“他去哪有你去快。”本没指望真能使唤他,谁知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弯起嘴角道:“看来染染还是很清醒呢。”话音未落,人已不见了踪影。

我起身下床,刚踏出一步,脚一软,便摔倒在地:“唉哟,公主您没事吧。”“把…那个…”我狠狠地吸了两口气,还是发不出音。“公主,您要什么?”阿九也急了。

“红瓶子。”一鼓作气挤出三个字,手一抬。阿九也真是机灵,顺着我指偏了的手,竟也拿到了落秦当然给我留下的药。

他掏出一颗,将药小心地递给我:“公主可是要这个。”本欲伸手接过,谁知一口气没缓上来,竟吐出一口血,淡淡的橘色,残渍顺着唇角留下。阿九吓得扑通跪倒在地。“药。”血吐出,心疼也缓和不少,至少能完整地突出一个字了。

阿九快速将药喂近我口里。心疼骤然停着,可是刚刚真是痛得狠了,现在还没什么力气。“阿九,给我打盆水来,再将这床锦被换了,要快!”“是…”他颤颤巍巍地给我去打了水,麻利的将我的黑色锦被换掉,刚刚将最后一个被角压好,墨浅吟和落秦便已走至门口。

“小尘怎么了?”人未到床前,声已至。“头有些疼。”或是因为失血,又或是刚刚那阵要了命的疼痛,面色苍白,有些恐怖。“先吃一颗。”落秦递过来一颗碧绿的药丸,药味很浓重,我皱皱眉,厌恶地别开脸。

“小尘还怕吃药呢?”他语气有些调侃。“怕吃药有什么奇怪的,我又不是从小病到大的。”我撇撇嘴,还是不肯吃。见墨浅吟立在落秦身后,额角竟有细微的汗,这皇宫离右相府不近,在这么短的时间便跑了个来回,确实很累。

可我一出口又是伤人的话:“你在这做什么。”白他一眼,他先是一愣,随即笑起来。转身出门。平时也不见得如此说不得呀。

“可是咯血心疼了?”落秦伸手抓过我的手腕,细细地把了许久,“之前你没有吃我开的药?”“是。”因为我不信他,所以不敢吃。他也没开口指责我,“下次不要忘记了,这痛来的迅猛,身体弱的,或许直接就丧命了!”

“知道了。”仍是垂着头,把玩着他刚刚给我的那刻绿色药丸。“怎么不吃?”一瞬,便自嘲地笑笑,“我知道,你信不过我。”

两人一时无语,半晌,他幽幽道:“我不会再害你了。”说完,又从瓶子里掏出一颗绿色的药丸,直接塞进口中。“能吃了吗?”他狭长的眸子眯起,带着笑。

其实现在也不能说不信他,只是,我从来不喜欢吃药。眼一闭,咕噜吞下。也不太苦,还有点青草香。

他又掏出一个红瓶子,比上次的那个大上许多:“这瓶是我新炼制的,千万不要忘记吃药!”他又提醒了一遍。

“你…真的不告诉主上?”他小心地问。“是你让我不要说的。”我轻蔑地看他一眼,“你不会是老年痴呆症提前了吧?”他一皱眉:“那也比某些人先天愚笨的好。”说完还瞟我一眼。那时我们都忘了“鸾情”早就将我和墨浅吟的痛楚相连,我疼,他也是跟着疼的。

我病着,思维竟有些跟不上。正想着怎么还击,墨浅吟推门而入。“路儿。”就这样轻轻一声,我一怔,拼命憋着鼻子里的酸气,唯恐下一秒眼泪就滴下来。“任玥。”我声音软而无力,竟多了撒娇的味道。

“主上。”落秦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秦,你先回吧。”急着和我二人世界的任玥奉行了用完就踢的原则,毫不犹豫地将落秦撵走。

我鄙视地看他一眼,这人,忒的不厚道了。但是激动俨然淹没了一切。落秦挠挠头,乖乖退场。只是象征性地留下一剂治头疼的方子。“任玥。”我拦腰抱住她,将脑袋在他身上蹭了蹭。

他也弯下腰用下巴蹭蹭我的头顶。因着是极亲昵的动作,本该觉得甜蜜的,心中却突然冒起墨浅吟的样子,心下一沉。“任玥,我想你了。”带着鼻音,像是要哭了。他掰正我的脸,仔细地看了一圈,见没有泪迹,才放心道:“我也想你,我的…”他顿了顿,“路儿。”虽只是半秒,却有些怪异。

“你头发干了呢。”我摸摸他刚才还是全湿的头发,现在已干至头顶。“任玥,最近老是做噩梦,你别走了好不好,我有些害怕。”许久不见,我觉得自己变得缠人了,或是为了证明什么,刚刚从落秦哪里又要了一瓶示情散,我…不信上次看见的!

“我在这里不走,路儿睡吧。”他将我因疼痛出汗而黏在两颊的头发拨置脑后,眼里是掩不住的心疼。

他靠在床头,怀里拥着我。抓着他的左手,心下莫名的安稳,睡意袭来,迷迷糊糊便睡着了,口中孩子气地喃喃:“不准半夜逃走!”“好,我不逃。”

他看着怀里的女子,面色变得有些泛青,眼皮上的红色血脉凸显,唇色也发白,从前那样明艳的一个女子,总是没心没肺地胡闹。

他失笑,当他真正打算狠心的时候,却发现,她早已偷走了他的心。“染染,我该怎么办。染染…我的染染…”他的细语轻得一瞬便被风吹散。

第二日大早,我打着哈欠睁开眼,见头顶那张白皙的脸庞,摘了面具,闭着眼,左眼上成片的纹路迎着晨光很是明艳,闪着精光。

“墨浅吟,你怎么在这!”我腾地从他怀里坐起来,横眉冷对!“路儿。”他揉着眼睛,有些孩子气地嘟哝一句。“任玥。”我尴尬地重新躺回他怀里。“我睡觉睡迷糊了。”

墨奴听见动静,早就候在门口,随时准备伺候着。两人洗漱一番,墨浅吟毫不含糊地吩咐阿六去煎药。一大早就喝药,治的还是不存在的病,多少有些怨念。可到底是任玥的关怀,也不好拒绝。

早膳刚用,阿六就端着一大碗黑漆漆的药,药味可说是十里飘散,这觉得是报复,是落秦对我不信任他的红果果的报复!

“能不能不喝。”讨好地拉着任玥的袖子,他面色清冷,平淡道:“不信,想昨日,若我未曾及时赶来,路儿又该如何!”因着沉浸在喝这么苦的药的悲痛中,竟未听出他话中的怪异。

“喝。”咬咬牙,一捏鼻子,大口大口地灌下。末了,任玥好心地递过来一块糕点,总算压下一点欲呕的感觉。

这药,竟是一日三次!落秦,这梁子咱结大了。“拿走拿走,我不喝!”真是恼了。早上那股浓重的药味现在还在荼毒我的味觉。“公主,王上吩咐奴才定要亲见公主喝下。”阿七不卑不亢地躬身道。

“不喝!不喝!不喝!你们王上是不知道这药多苦!”我将碗推远,光闻这味道都够难捱的了。“可是…”见我如此坚决的态度,他也犹豫起来。“别拿王上压我,这宫里,谁不知道我不怕他。要说让你们王上自己和我说!”我还真怕墨浅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