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把话散出去之后,等了一天,两天,三天,四天…
就在魏征差点爆发,想去李二陛下面前一头撞到柱子上时,李元婴终于玩得心满意足,带着魏家兄妹回到洛阳行宫。
李元婴一本正经地把魏姝兄妹俩带到魏征那边,当着所有人的面握着魏征的手郑重说道:“蒙您信重,幸不辱命,我把魏兄他们兄妹俩平安给您带回来啦!”
魏征额头青筋直跳,还是得朝李元婴挤出一抹笑,忍着怒气向李元婴道谢:“真是多谢殿下了!殿下一路辛苦,且先回去歇息。”
魏征的言下之意是让李元婴赶紧滚,不然他看着就来气!
李元婴怕魏征装不下去,抄起家伙来揍自己,当即也不多留,一溜烟跑去寻他皇兄。
李二陛下这几天心情也不太好,主要是他派去跟着李元婴的人这几天时不时飞鹄传书,传回关于李元婴一行人的消息:他们绕道旁边的小镇子吃了什么好吃的;他们绕道去附近的山脚下看飞瀑了;他们绕道去周围的猎场打猎尝野味了…
总之,他们在洛阳忙忙碌碌,李元婴却带着他的小伙伴在外头玩得乐不思蜀。
李元婴溜到李二陛下身边一看,发现李二陛下脸色有点臭,赶紧和李二陛下分享魏征刚才那“好气哦但还是要努力微笑”的憋屈表情。
李二陛下听着魏征咬牙应下李元婴扯的大谎,心情确实舒泰了不少,但口里还是骂道:“你这混账,才几岁就晓得去拐带人家孙女了?”
李元婴道:“这哪能叫拐带,姝妹妹明明不愿意和他们走,他们非要带姝妹妹走,是他们没道理!”
李二陛下道:“那是人家的女儿,你管得着吗?”
李元婴理直气壮:“我管得着!我只认得姝妹妹,又不认得他们,我当然只看姝妹妹高不高兴。”
李二陛下有些好奇李元婴是怎么把人家女儿骗回来的,也不给李元婴摆冷脸了,缓下语气问他事情始末。
李元婴把整个过程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地一说,又把自己给魏姝分析的东西和李二陛下讲了一遍。
李二陛下听完后一阵默然,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要是魏卿知道你和他孙女说你这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理论是跟他学的,他肯定要追着你揍。”
李元婴还觉得自己挺占理的呢,振振有词地反驳道:“老魏做什么要揍我?我就是和他学的。”
这如果不是魏征教的,难道他还能无师自通不成?就是魏征教他的!
第80章 第0 80 章
魏征在同僚们的侧目之中告假带着孙子孙女回了住处。
裴氏没过来, 魏征住处更冷清了,行李只有小小的一包袱。看着两个跟鹌鹑似的小孩,魏征坐下,示意他们兄妹俩也坐下说话。
魏姝乖巧地坐到一边。
魏膺有点怕魏征,怂怂地不敢开口。
魏征看了眼自己带在身边养大的孙女, 转而望向魏膺,绷着脸问魏膺李元婴是怎么把他们带回来的。
魏膺悄悄看向妹妹, 见妹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装乖巧,顿时来了精神,把李元婴强拦马车的事给魏征说了,主要描述李元婴怎么骄横无礼、怎么不可一世, 活脱脱一个仗势欺人的皇室子弟。
魏姝听得撇撇唇,但还是继续眼观鼻鼻观心,没反驳半句。
魏征不可置否地听着,不时看一眼静/坐一旁的孙女。等魏膺把李元婴可恶至极的恶行说完了, 魏征才问:“那你们父亲怎么又答应让你们兄妹俩来洛阳?”
魏膺哑了一下。
这,刚才那状告得太过了,圆不了了啊。要是李元婴真那么坏, 他爹又轻轻松松答应让李元婴带他们回洛阳,岂不是显得他爹很笨很容易被忽悠?
魏征见魏膺无言以对, 转向魏姝:“你来说。”
魏姝见魏征的神色瞧不出喜怒,只和往常一样板着脸, 只好老实把整个过程都给魏征交代了一遍。
魏征听完, 叹了口气。
李元婴是打个照面就摸清了他那长子的性情, 对症下药挑拣着他那长子爱听的话说!这又是留下照料祖父母又是让魏膺入国子监的,怎么听都合情合理。
最要紧的是,这小子还敢打他的名号去办这事!
他那儿子样样都不错,就是学不会应变,被李元婴这个鬼机灵糊弄过去一点都不稀奇。
魏征摆摆手说:“你们在外面野了这么多天,去收拾一下歇着。”
魏膺急了:“祖父,你就让那家伙那么嚣张地来拐骗妹妹吗?”他也顾不得害怕魏征了,拉住魏征的手一股脑儿把李元婴那通号称从《礼记》里学来的玩意给魏征讲了。魏膺道,“他还说,这都是从祖父你这里学到的,你说气人不气人?”
气人不气人?当然气人!
魏征气得脸皮抖了抖,却也不能去把李元婴揪过来算账。
毕竟,李元婴那些话话糙理不糙,确实都是为人处世的道理。
若是他魏征只懂得刚正不阿,而不懂得审时度势,不能按照当前的情况进行恰当的劝谏、给出恰当的建议,他就算有十个脑袋也早掉光了!谏官是那么好当的吗?自古以来,劝谏君主都是最不好干的活。
只是这些道理魏征不会和别人讲,李二陛下一直以来看重的都是他的“直”,他怎么去教别人“曲”?
看着孙儿急吼吼地向自己状告李元婴,魏征就知道这孙儿一句都没听进去,他觉得李元婴不好,李元婴说的话就全都不好。
魏征淡淡说道:“我知道了,你且去歇着,这几日好好读读书,改日我带你去见孔颖达。即便你是我的亲孙子,国子监收不收你还是得看你自己的能耐,别丢了我们魏家的脸。”
魏膺一听,懵了。他祖父不仅不打算追究李元婴的胡说八道,还要按着李元婴的提议把他送去国子监!听说国子监的祭酒就是他祖父提到的孔颖达,这人出了名的古板难缠,他要是去了国子监铁定没好日子过!
不等魏膺再挣扎,魏征已经打发他们走人,自己坐在屋内思考自己当初答应教李元婴《礼记》是不是一种错误。
幸好《论语》不是他教的,是萧德言教的,要不然他可能会更气。
魏征这边一个人坐着生闷气,李元婴那边却已经顺利混过李二陛下那关,跑回去和他的小伙伴们相见。
李治白天要读书,感觉还没那么糟糕,高阳和兕子她们可就郁闷坏了。没李元婴在,都没人带着她们到处玩了!
李元婴哄小萝莉很有一套,把路上买的小礼物都抱出来,一一分给高阳她们,然后又和她们说起魏姝家里那“专横父兄可怜妹妹”的糟心事,跟她们分析要是他不赶过去,大家就再也见不上面了!
高阳几人听了,这才没那么生气了,改为问起李元婴怎么从魏家父兄手里抢回魏姝的事,直把整个过程当跌宕起伏的故事来讲,听得一群小萝莉时而义愤填膺,时而喜不自胜。
到最后每个人都觉得李元婴太应该去把魏姝接回来,要不然大家再也不能一块玩了!
听完全程的李治只想说,人家父亲兄长提防着你是对的,任谁知道你这么个家伙盯着自家闺女,一准都会担心得不得了!
当然,常年和李元婴一块玩的经验告诉李治,有些话在心里想想就好,千万别随随便便说出口!
要不然李元婴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莫及。
哄好小萝莉们,李元婴又回归到开开心心带小伙伴玩耍的快活日子。他试探了两回,发现魏征没有看到他去找魏姝就把他扫地出门的想法,很快就和以前一样大摇大摆地邀魏姝一块玩耍。
得知魏征当真要把魏膺送国子监去,李元婴又热情地去帮魏膺走后门,找上孔颖达夸了魏膺一通,对孔颖达说:“魏兄是他姝妹妹的哥哥,姝妹妹那么聪明,哥哥怎么会笨呢?您尽管对他提要求,比照着唐璿那样提就好,他肯定能做到的。我觉得魏兄他去了国子监,一定能争个头名当当。”
孔颖达冷哼一声,骂道:“大言不惭!”
李元婴还挺维护魏膺的,很有担当地说:“这都是我自己想来找您说的,老孔你可别觉得是魏兄让我来的。”说完他又掏出一卷长长的书单,递给孔颖达,“我回忆着萧老学士过去的教导给魏兄拟了份书单,您看看这上面的书好不好?您觉得可以的话,我就把这书单给魏兄,让他照着看。”
孔颖达接过书单一看,发现都是不错的儒家经典,其中虽然混杂着一些别家的著作,但也属于可以一读的行列。他把书单递回给李元婴,捋着须道:“不错,你给他。”
李元婴道:“我这就带去给魏兄!魏兄这么聪明,您考校他的时候照着这书单考就可以了。”说完李元婴还相当体贴地询问,“要不要我给人抄一份书单在您这边留个底。”
孔颖达点头应允:“可以。”
李元婴心满意足地揣着书单离开,走出一段路后笑眯眯地吩咐戴亭回头就把早已抄录了好几份的书单送来给孔颖达。他姝妹妹这兄长本心还是好的,就是太闲了,整天盯着妹妹那点事跟大人告状!
所以,得想点办法让他忙起来才行!
找完孔颖达,李元婴没耽搁,麻溜地跑去寻魏征给他家长孙送书单。
魏征抬起眼皮看他。
李元婴积极地游说魏征:“这些书我都看过啦,都很有用的,您记得让魏兄看。老孔说了,回头考校魏兄就照着这份书单考,您这个当祖父的可得督促他读书啊。他这个当兄长的有能耐,将来姝妹妹才有依靠!”
魏征无奈地说:“行,我会照着这单子给他备书。”
李元婴坑完魏膺,顺便把在一旁给他们煮茶的魏姝捎走了。
魏膺最近每天都在读书,李元婴过来的动静他也听到了,只是不愿出来见李元婴。等察觉李元婴走了,魏膺才出来问魏征:“他又来做什么?是不是又来找妹妹出去玩?”
魏征看了自己孙子一眼,觉得这孙子被人揉圆搓扁真不冤,李元婴嫌他这孙子碍眼,会想出些叫人无从指责的法子把他这孙子绊住。而他这孙子却只知道避而不见!
看来他确实该把长孙留在身边,要不然他这郑国公的爵位传到儿子孙子手里,可能会一代不如一代。
魏征道:“回头我让人收拾一些书送回来,你都给好好看完,到时你进国子监时会考这些书上的东西。”
一听还要看书,魏膺脸色发苦,说道:“怎么又要看?您不是说看完您给的书就差不多了吗?”
魏征道:“今天之前是差不多,今天之后不行了。”
魏膺终于聪明了一次:“是不是刚才那家伙干的好事?!”
魏征板起脸训道:“别人和姝儿年纪都比你小,看的书却比你多得多,你该好好反省自己,而不是怨别人帮你列单子让你多看书!”
魏征一凶起来,魏膺就不敢吱声了,心里暗暗叫苦。早知如此,他根本不该招惹李元婴,父亲虽然也严厉,但远没有祖父这么可怕,祖父绷起脸来太吓人了!
魏膺像是霜打的茄子,蔫耷耷地回去埋头苦读。
李元婴可不会照顾魏膺的心情,解决完魏膺这个盯妹狂魔,他心情美得很,把书单也给了魏姝一份,说道:“你看看你有没有没看的书,回头找来补一补。到时你兄长去参加考核,你也跟着去,在旁边打击打击他,让他早点意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眼界放宽点,别整天只知道欺负妹妹。”
魏姝道:“阿兄也不算欺负我,他天生就这样。”
魏姝并不是很生魏膺的气,一来是她和魏膺相处的时间实在太少了,兄妹之间不够了解,难免会有没办法相互理解的时候;二来是,现在魏膺已经被李元婴折腾得挺惨了,她就算有气也早消完了。
李元婴道:“没有天生就这样的说法,只要肯改,肯定能改的。”
李元婴琢磨了一下,觉得光靠魏姝打击她哥还不够残忍,和魏姝表示等会他再去给唐璿和狄仁杰写封信,到时来个内外夹击,唐璿找几个同窗一起来旁观,狄仁杰则凑着时间一起去考国子监。
李元婴拉着魏姝计划到一半觉得这事特好玩,兴致勃勃地说:“你记得打听好你兄长去国子监报到的日子,到时我带着你过去,我们也一起考,让他考个倒数!”
魏姝道:“你要去国子监念书?”
李元婴道:“我才不去,我就是去考考而已,又没说考完要去。”他信誓旦旦地和魏姝保证,“我和老孔那么熟,叫他多备几张卷子没问题的。”
反正就是要不留余力地折腾魏膺这个没点哥哥样子的哥哥,要他再也没空盯着魏姝!
李元婴带着魏姝去和小伙伴们会合,和小伙伴们说起他宏大的“坏哥哥改造计划”,问李治他们要不要一起来玩。
高阳不喜欢读书,选择弃权。
兕子和衡山发现书单上有太多书没读,选择弃权。
城阳向来内向沉静,李元婴本以为她不会想参加,结果城阳却举了手:“我想去。”
李元婴一口答应:“没问题!”他又问唯一还没发表意见的李治,“雉奴你呢?你要不要一起来?”
李治一向是没主意的,听李元婴问到他才答道:“去就去。”
于是一群小萝卜头的聚会内容从见天疯玩变成了聚众读书,不管打不打算参加李元婴那居心叵测的“陪考计划”,都有志一同地捧着书认认真真读了起来。李元婴已不是头一次读了,魏姝她们有不会的地方,他就给她们讲解;要是她们问出他也不懂的问题,他就捎着一串小萝卜头去和孔颖达他们求教,每个人都很有求学的劲头。
第81章 第 81 章
李元婴风风火火地聚众读书多日, 终于被李二陛下察觉了。李二陛下把李元婴找了过去,问他搞什么名堂。
听到李二陛下这质疑的语气,李元婴觉得挺委屈:“还不许我带雉奴他们读书吗?”
李二陛下怀疑地睨着他,觉得他不单纯是读书那么简单。
李元婴便把自己的陪考计划给李二陛下讲了一遍,说他姝妹妹这个兄长一看就是可造之材, 他决定把他当成重点培养对象。成长的路上怎么能不受点挫折?他要带着雉奴他们一起去陪考,到时谁考得差谁尴尬, 肯定能因此而备受激励、发奋向上!
李二陛下悠悠说道:“我看你就是记恨人家要把妹妹带走,不让妹妹陪你玩。”
李元婴道:“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李二陛下斜睨着他,意思是“你就是那么小气的人”。
李元婴道:“那皇兄你觉得这法子不好吗?”
李二陛下道:“法子倒是不错。”想到这弟弟前两年还被所有人骂不学无术,现在都有底气要去和年长两岁的魏膺比了, 李二陛下点了头,“行,你回去读,可别到时候自己考了倒数。”
这事算是得了李二陛下的应允。
李元婴是最擅长拿着鸡毛当令箭的, 李二陛下这边一点头,他就去和孔颖达商量回京后要带着魏姝、城阳和李治他们一起陪考的事。
孔颖达对这种胡闹行为很是不满,国子监乃是大唐最高学府, 怎么容这小子这么胡来。他拧着眉说:“哪有这么胡来的?!”
李元婴道:“皇兄都说好,有什么不可以的, 不就多给几分卷子?”他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我又没想着去你们国子监念书, 请我去我都不稀罕去呢, 我以后要自己开大书院的!”
孔颖达听得怒气上涌, 冷哼:“小小年纪就叫嚷着要开书院,可别误人子弟。”
李元婴一点都不怂,当场堵了回去:“我开的书院肯定不会像你们国子监这样,连让别人去考个试都不敢。”
孔颖达道:“行,你要考便来考,到时候可别连题都答不全。”
李元婴顺着杆子往上爬,把陪考名单直接写给了孔颖达。
孔颖达收了名单,让李元婴赶紧走,免得他看着想揍。
李元婴目的达成,欢快地跑了。
孔颖达被李元婴一激,当即叫人抄了几份书单,送去给自己的弟子们,叫他们从书单上的书里出些难点的题目上来,到时他挑拣着最难的组合组合当做考题来考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看他们到时候还能不能这么得意!
孔颖达吩咐完,还有些不乐意,去找这几个家伙的大家长李二陛下,希望李二陛下管管他们,别让他们把天底下所有地方都当成戏耍之地。
李二陛下道:“既然国子监有国子监的规矩,那就按照国子监的规矩来。”
孔颖达惊了一下,犹豫着询问李二陛下:“陛下的意思是,他们要是考上了,就让他们到国子监念书?”
李二陛下道:“那是自然,既然他们觉得在宫里学不到什么了,就让他们去国子监学点东西。什么时候他们能从里面考出来了,孔卿你再放他们出来。”
到国子监读书,衣食住行都是国子监全包的,就是条件肯定不如宫里好,自己一间房、有人在旁边伺候这种美事更是想都不用想。
去年国子监扩招,找了一批难管的纨绔子弟进去,可把孔颖达给愁坏了,时不时会找李二陛下诉苦,说这些人不好管,个个都无视国子监纲纪,经常跑回家不说,还把寒门监生收买过去照顾他们起居。你逮了现行说要罚,他们众口一词说都是自愿的,你根本找不着理由罚他们,难道还不许同窗之间相互帮助吗?
孔颖达一听李二陛下这话就明白了李二陛下的用意:李二陛下对国子监十分看重,自然不可能放任它成为世家子弟的游戏之所。
要是把李二陛下的弟弟和儿子放进去,对他们一视同仁地管束,其他纨绔子弟肯定就不敢闹腾了,你爹再厉害,能比当今陛下厉害吗?
孔颖达立刻道:“陛下英明。”他说完又想到名单上还有三个女孩儿,魏姝、城阳公主和曾经的武才人武媚。孔颖达询问李二陛下的意思,“城阳公主三人也要一视同仁吗?”
李二陛下道:“朕记得新罗那边的王女也在国子监求学,若她们当真能考过,你就把她们和新罗王女安排在一起便好。”
新罗如今是女王当政,派来大唐求学的人中为首的便是女王的堂妹金胜曼。当初金胜曼争取入国子监时自然也引起了一番争论,最终因为她的据理力争而成功入学,现在已经在国子监求学一年多了。金胜曼聪明好学,来时还言语不通,现在基本能通读大唐文字,连孔颖达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外邦王女很聪慧。
新罗的王女能去旁听,没道理大唐的公主不能。
至于魏姝和武媚,那就当是陪读的好了。
孔颖达一心想治治国子监那群快要占地为王的世家子弟,便也没和李二陛下争辩下去,直接应下了李二陛下的提议。反正,她们考不考得上还是个问题,等她们考上了再讨论此事也无妨!
君臣俩议定,孔颖达回去后就改了出题安排。既然要把李元婴和李治坑进国子监当“整治标杆”,题目自然不能太偏太难,稍微穿插几道难题打击打击他们就行了,最终还是要让他们考过的。
此后,孔颖达每次看到李元婴过来请教问题就格外耐心,只差没把他当自家子侄来教导。
李元婴总觉得怪怪的,和李治嘀咕:“我觉着老孔要阴我。”
李治没感觉出什么不对:“孔祭酒一向这样的,以前孔祭酒对我们也挺和颜悦色啊!”
李元婴道:“那是对你们。”
李治实话实说:“要不是你总气他们,孔祭酒也不会总骂你。”
李元婴一琢磨,感觉李治说的也有道理,可能孔颖达看他最近那么好学,态度才会有这么大的变化,没必要大惊小怪。
李元婴很快把一开始那点异样抛诸脑后,每天带着魏姝她们读半天书玩半天,不时还去刺激一下魏膺,说什么“我们已经看完某某书啦,你看到哪里了”,弄得魏膺每晚挑灯夜读,生怕自己真的被李元婴这个自己曾经看不起、觉得不学无术的纨绔小王爷比下去!
转眼到了五月中,太史令观察到夜里有星犯太微,通俗点来说,就是出现了扫把星,不吉利。
太史令一琢磨,上旨表示这是上个月定下的泰山封禅有悖天命,希望李二陛下明年不要劳师动众地跑去泰山搞封禅了。
李元婴都不上朝的,当然不知道李二陛下明年要去泰山玩。听人说昨天夜里有扫把星出现,他还挺遗憾夜里睡得太死,没看到这传说中的扫把星!
李元婴宣布今天不读书了,大伙一起去找李淳风了解彗星的事,主要想从李淳风口里听听那传说中的扫把星到底长什么样。
李淳风是专门研究这个的,给一群小萝卜头科普彗星当然是信手拈来,把古往今来的彗星记录都给李元婴他们讲了一遍,还动手给他们画了肉眼可见的彗星犯太微画面。
李元婴听得津津有味。
接着他才从李淳风口里了解到许多学说都爱提的“灾异论”,灾异论里的“灾”有虫、疫、水、旱等等,“异”有日食、月食、陨石、彗星等等。按照儒家理论,出现这类天象或者这类灾祸属于非常严重的“天谴”,所以朝廷得做点应对措施以免百姓为此惶恐不安。
一般来说,所谓的应对措施就是皇帝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或者宰辅辞个职什么的。这次还好,有件现成的事可以抵了:明年不去泰山搞封禅了。
李元婴听到这个就觉得不乐意了。以前他也从史书里读到过这些东西,不过没怎么在意,读读就过去了。他记得史书里写汉武帝搞了封禅之后,几乎是每隔五年就会去泰山溜达一圈,前前后后一共去了六七次,多自在!
现在他皇兄登基十五年了,一次泰山都没去过!最重要的是,他出生到现在还没去过泰山呢。
李元婴很失望:“那明年真的去不成泰山了吗?”
李淳风道:“太史令已经上书,接下来其他朝臣应当也会劝阻。”
李淳风给李元婴分析其中因由:大唐立国二十余年,虽然一直轻徭薄赋让百姓休养生息,国库还是没能充盈起来,远远没有隋朝时的富裕。如今天下之财大多还聚拢在各地世家大族手中,朝廷想做点什么都抓襟见肘。这样的情况下,魏征他们是不愿意劳师动众搞封禅的。
简而言之就是,朝廷没钱,朝廷缺钱,所以大伙都不支持李二陛下去泰山。
李元婴听了暗暗咋舌:“原来皇兄这么穷啊。”
李治道:“不是父皇穷,是朝廷要做的事太多了。”
朝廷要做什么李元婴才不关心,李元婴只关心自己能不能去泰山。他说道:“等我把茶卖起来了,我就把钱借给皇兄,让皇兄带我去泰山玩!”
李治提醒他:“你封地离泰山不远,到时你爱去玩几次就去玩几次。”
李元婴回忆了一下,泰山在东边,他封地滕州也在东边,确实离得不远啊!李元婴毫无心理压力地出尔反尔:“那我不借了!”他皇兄那么老奸巨猾,万一他把钱借出去有去无回了怎么办?
李治一阵无语。
当天傍晚,兕子就毫无防备地把李元婴和李治卖了。她先是和李二陛下说起自己几人去李淳风那边了解到的天文知识,接着把李元婴两人的对话告诉李二陛下:“幺叔本来说借钱给您去泰山玩的,结果皇兄说滕州离泰山很近,幺叔就说不借了!”
自从得知彗星的事,李二陛下心情就不太好,谁提起他脸色都不太好。不过兕子不一样,兕子是他最偏爱的女儿,他听着不觉生气,只看向在一旁大快朵颐的李元婴,挑眉说道:“说了要借又出尔反尔,不是男子汉该做的事。”
李元婴搁下筷子,有理有据地反驳:“现在我手上才这点钱,对皇兄您来说完全是杯水车薪,还是先不借了!”他很有担当地给李二陛下打包票,“皇兄您放心,等我去了封地,我一准给你修条从长安直通泰山的大路,沿途给你造好舒服的住处,到时候不花国库一分钱就让您到泰山玩儿。别说去一趟了,您想年年去都行!”
李二陛下道:“好,你这话我可记下了。要是到时你做不到,我就治你个欺君之罪,把你扔到崖州去。”
李元婴转头问李治:“崖州在哪里?”
李治想了想,回道:“在最南边的海岛上,往北和岭南道隔海相望,往西和交州隔海相望,到处都是海,离长安老远老远的。”
李元婴听得直点头,兴致勃勃地对李二陛下说:“听起来很好玩,您只管把我扔去!您放心,等我在那边住下了,会造些大船绕着海岸回北边,隔个十年八年就回来看看您。”
李二陛下骂道:“不是要陪人考国子监吗?吃饱了就滚去看书。”
李元婴带着李治他们滚了,出了门口还要和李治嘀咕:“又不是我说要去的,是他自己说要让我过去,还生起气来了,真是喜怒无常,难怪人家会说‘伴君如伴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