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半天,徐正才回过神,“原来你回来,是因为…”
“我当然要离开沧溟界。”徐逆说,“如果一百年后,你不能通过护山大阵的考验,我就会把剑君之位传给能通过的人。”
说完这句,徐逆便走了。
徐正一个人默默站了许久,才回身往段飞羽的休养室走去。
737、分析
宗门事务繁杂,徐逆又是刚接任不久,一通忙乱,才大致安排妥当。
这番忙乱,让灵玉知道了心腹存在的意义。若非徐逆带回来袁复三人,哪能这么轻松地把事情一甩,自己走人?她不应该抱怨首座没名没份的,要真像掌门那样,她也不能想走就走。
再一想,她觉得这事情值得深思。看看徐逆,他身边都是些什么人?立下认主魂契的袁复和徐月,择他为主的莫沉和花有溪。个个能文能武,就算他当了剑君,也能把他身边的事全部包圆了。
而她呢?阿碧那是小时候不懂事,不知道怎么处理,觉得多个灵宠好拉风,于是收在身边,结果她比谁都好吃懒做,连结丹都是偷吃东西才踏上那一步的。
雷天一家更不用说了,当时收了他们,主要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又怕泄露出那个秘密。他们来到太白宗后,接管了天池峰的杂务,算是给了他们一个安身之所,也让灵玉轻松不少。
至于仙书里那几只,修为足够,倒是可以拉出来帮忙打架,可其他事情就没办法了。一群讹兽,随便放出来,还不搅得天翻地覆?
雷天他们修为不足,不到那个层次,仙书里的妖兽,对人类了解又不足,这么一算,等她离开沧溟界,竟然没一个用得上。
徐逆看她一脸烦恼,便问什么事。听了她的说法,道:“还有徐月,你忘了她了吗?”
灵玉茫然:“她是你的人啊!”
徐逆笑:“我知道你肯定考虑不到这方面,所以徐月闯进上真宫的时候,就打算把她留给你。”
灵玉呆了呆:“难怪她说,你吩咐她,见到我跟着我就是。”
“是啊,你没发现,就算我回来了。她也一直跟着你吗?”徐逆顿了顿,又笑,“再说,有她在身边。你这里有事,我会感应到。同心契这个东西太危险了,将来我们还是要解除。”
连这种事情,徐逆都替她考虑到了。灵玉不忍直视自己的办事能力,一点都没有长远的考虑。这样看起来,她真不是做一宗之长的料,就算做,也只能做个象征意义的首座。
…
不出所料,顾昊那里,根本问不到什么消息。把他关到冰牢才几天。袁复就过来禀报。
“死了?”徐逆的脸色不太好看。
袁复低着头:“是属下的疏忽,没有防备他早就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
“是他自己动的手脚,还是别人?”
袁复仔细回想了一下,肯定地说:“是他自己。他将剑气埋伏在自己体内,稍一引动。就自爆了,没有其他人的痕迹。”
徐逆点头表示知道了。
“死了就算了,你退下吧。”
“是。”
灵玉见他神情不对,便问:“怎么,你觉得有问题?”
“顾昊贪生怕死,事前哪有这样的勇气?就算要自尽,必是受了折磨。才会产生这个念头。几天时间,还不够磨掉他的意志。”想到顾昊死得这么容易,徐逆心中不快。
“可是,剑气究竟是谁所有,袁复不应该连这个都分辨不出。”
“是…”徐逆叹了口气,“我想。算计我们的人真可怕,他在紫霄剑派内,肯定还有别的眼线。”
当日在莲台会面,八个人大致沟通一下。
其一,天命之前。大家没必要彼此为敌。其二,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遭遇?似乎有人刻意算计他们。
第二点,灵玉已经跟大部分人确认过了,没沟通过的也默认了,包括渊源之中的鬼帝。
本来,他们以为鬼帝会幸免,因为他身处渊溟,幕后人的手,只怕伸不过去。不料,鬼帝却道,他所遭遇的事情,确实没有他们这么多,但并不是完全没有。
经由这次短暂的会面,他们确定了一件事。
那个人,并不仅仅通过阴谋暗算他们,最根本的是,利用秘法影响了他们的气运,以达到改变命运的作用。
这种手法,超过他们所知,就算在卜算之道上再有天分,仅仅元婴的他们,也做不到这件事。
大乘期的对手,果然非比寻常。
另外,不管他们曾经是什么人,现在都已经转世了,不复前世的修为与能力,那个人用这种迂回的方式对付他们,可见自己也有为难之处。
所以,找出他的最好的机会,是在沧溟界开启之前。
若是沧溟界开启,不再与世隔绝,再想抓那个人的尾巴就难了。
私底下,灵玉将自己这些年来探听到的消息都告诉了徐逆。
“…得知缘修佛心破碎,我就产生了这个念头,各大宗门,恐怕都有那位的眼线。显化师伯将首座印信传给我之后,我便借此机会,安排人手在各大宗门里探听。虽然没有实质上的证据,但各种迹象显示,几乎每个宗门里,都有那位安插的人手,而且,修为都不低,最起码是结丹期。最明显的,就是井宿了。”说到这个,灵玉疑惑,“我想不明白,井宿是元后修为,就这么暴露了也太可惜了吧?”
莲台之会前,井宿被灵玉重伤,目前毫无动静,以他的年纪,伤势应该没那么快好。
徐逆也想不明白,他问:“紫霄剑派呢?也有眼线?”
“应该有的。”灵玉犹豫了一下,“不过,我没有任何证据,这些年来,只是找出了几个可疑的人物。你现在是剑君了,也许可以查一查这几个人跟顾昊之间有没有联系。”
这确实是个很好的方向,能省不少力气。
顾昊之死,恐怕没什么可查的,说不定很久以前,就已经安排好了。以那个幕后人的手段,这种低层次的斗法,不可能露出马脚,哪怕他本尊并不在沧溟界内,暗算他们的是分身之类的人物。
“昭明那边呢?你有什么打算?”
徐逆道:“昭明已经疯了。他自己身上恐怕查不出什么,所幸,这件事不算太久远,也距今不过四百多年。我准备从时间入手。四百多年前,昭明见过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定会有蛛丝马迹。”
灵玉想了想,确实没有更好的方法。他和徐正之间诡异的关系,说没有人插手,灵玉真不信。倒因为果,必定有一个诱因存在。
将这件事从头到尾理一遍,就会发现,起因很有可疑。昭明因为算出徐正是天命之人。才会有那个分担天命的念头。一切的起因,就在于此。
为什么徐正会被认为是天命之人?那个时候,他未出母胎,身上没有徐逆的精血气运,就算他是剑心之体。身上剑气浓郁,也不至于把天命安到他的身上。
关键就在于,他为什么会被算成天命之人。
“当年,紫霄剑派有位化神前辈回到宗门,看出徐正的天命身份,才引出了后面这些事情。这次去大衍城,是弄清此事的机会。”
灵玉却踌躇了:“你说。会不会大衍城里,也有那个人安排的棋子?”
徐逆毫不犹豫地否定:“不会。如果有化神修士是棋子,大可以一个一个地找到我们,在我们还没有成长起来的时候,就将我们杀了。我觉得,这个人的处境可能跟我们差不多…”
说到这里。他突然收了音,脸色苍白起来。
“怎么了?”
徐逆转过视线望着她,有些吃力地问:“你说,那个人会不会就在我们之中?”
不用他解释,灵玉马上猜到这话什么意思。
我们。指的是天命之人。
“不…不可能吧?”灵玉不敢相信。
徐逆慢慢冷静下来:“还是多留个心眼吧。”
灵玉沉默着没有回答。
八个人中,她是与其他人关系最密切的一个。
东溟的参商、方心妍,陵苍的徐逆、缘修,还有星罗海的范闲书,双成,每个人都跟她有私交,不管哪一个有问题,她都觉得难受。
“…对了,莲台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灵玉打起精神问。
徐逆道:“既然有虚空魔物从那里进来,就不安全了,前几天真华仙门那边通知过,要派人去那边镇守。”
两人默契地没再提幕后人的事。
昭明剑君赴莲台赌约时,紫霄剑派镇守在凌天舟的修士也跟过去了,后来直接回了宗门。现在,徐逆登位,大局底定,紫霄剑派也该派出元婴修士,尽一份力了。
“梦花先生说,很可能溟渊那一带会持续出现漏洞,经历过虚空魔物之事,要更加小心。还好当时我们那么多人在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想到当日惊险的局面,灵玉也心有余悸,如果不是他们及时将魔物狙杀,天知道后来会发展成什么样。
“他们也派人联系星罗海和大梦泽那边了,先进行一次彻查,再派人守着两个地方,安排巡视。”
目前来说,只能如此处理。大衍城那边,早就递过来消息,除非化神修士从溟渊挣脱出来,又或者,沧溟出现新的化神修士,否则,上面的漏洞无法可堵。
天地元气、虚空元磁和飓风,这些都是化神以下修士无能为力的。
决定了镇守的人选,将各项事务分别交给袁复等人,徐逆决定动身。
灵玉特意给太白宗传了消息,表示自己会去大衍城一趟。
回信的是端木澄,告诉她尽管去。另外,委婉地提示了她一下,怎么躲也躲不过师父的怒火,还是早点回来的好。
灵玉…暂时当没看到,反正都要挨骂,等事情办完,再回去向师父请罪吧。
738、云篆
东海上空,掠过两道遁光,往溟渊的方向飞快而去。
越靠近溟渊,镇守的修士越多,许多小岛,都被改造成镇守之地。
最外围的镇守修士是结丹期的,越往里修为越高。
看到这两道遁光,结丹期的没敢上去拦。元后修为,自有元婴修士去拦,结丹修士在这里,只是警示,以防低阶修士误闯。
数日后,灵玉他们到了第一个元婴关卡。
示意身份令牌,镇守小队很干脆地放行。
这两人的身份,已经有资格主持最高层面的事务,不需要再请示了。
就这样,时隔三百多年,他们再次踏入大衍城所在地。
筑基时,与他们一起来的几位修士,萧正谊夫妇未能结丹,已经坐化了,燕星和枯禅倒是结丹了。但是,徐逆失踪,灵玉忙于修炼,再加上修为差距越来越大,不可避免地关系越来越远。
两人停留在溟渊之侧,灵玉心中一动,指间聚起灵气,往眼睛处一抹。
光芒闪动,她的眼睛亮起青光。
片刻后,灵玉收回青光,说道:“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过来,见到此物的情景?”
徐逆怎么会不记得?当时他们才筑基期,来到此处,不知道下面有什么,不敢下去。后来,枯禅仗着自身功法特殊,入内一探,他们这才找到大衍城所在。
“以前我们修为不足,没办法看清此物,猜不出这是什么,现在看来,这东西像不像一把锁?”
徐逆亦运起剑气,往周围稀薄的溟渊之气扫荡了一番。观察了一会儿,他道:“确实很像,像小儿用的长生锁。”
此物太大,当日枯禅以为是鼎。灵玉倒是想到了胭脂盒和长生锁,不过当日他们修为不足,不好判断。
而现在,他们不但能够看清此物全貌。还能感觉到此物存在的牵引之力。
“大衍城是被此物拖入溟渊的,如此看来,此物的本体说不定真是什么锁。”灵玉说罢,招呼一声,“我们下去吧。”
两人跃入溟渊,仍旧从破损处钻了进去。
下来时,见到的还是那太极之地,虚空长河缓缓流过。
这一次,他们不再漫无目的,因为他们一进来。就感觉到了力量,法宝的内部力量,还有,法宝深处,与之抗衡的修士力量。
二人几乎没有犹豫。往阴阳鱼的头部行去。
他们先去的是阳极。
阳极生阴,那一点黑色,透出彻骨的阴气。
“诸位前辈,紫霄剑派徐逆前来拜见。”徐逆站在阳极,扬声道。
没有回音。
灵玉与徐逆对视一眼。他们分明能够感觉,那些化神前辈就在法宝之中。阴阳相生之处,有诸多变化。也最易渗透,如果要见他们,应该就在此处才对。当年他们进入此处,那些高阶修士就是借助阴阳变化,与法宝之力抗衡。
许久之后,两人耳边传来一声冷哼。一个冰冷冷的男声道:“传召的明明只是一人,为何来了两人?”
灵玉恍然,原来化神前辈心中不快,这才不理他们。
她道:“晚辈太白宗程灵玉,见过诸位前辈。”说罢。袖子一拢,打算旁听,完全没有告罪暂避的意思。
又是好长时间没动静,不知道化神前辈们是不是内部也在争论。
许久,灵玉听到一个祥和的女声响起:“丫头,你是太白宗的晚辈?”
比起刚才那位前辈,这语气好多了,堪称慈祥。灵玉心中一动:“是,敢问前辈,可是我太白宗的师祖婆婆?”
这女声带着笑意道:“老身妙竹,出身紫盖峰。”
灵玉恍然:“原来您就是紫盖峰的妙竹师祖婆婆,晚辈听说您的事迹很久了。”
“老身许久没有见到本门晚辈了,丫头,我们好好说话。”
妙竹婆婆说完,灵玉便感到眼前景物一晃,身处之地已经不是阳极,而是阴极了。
灵玉失望:“师祖婆婆,为什么不让我留在那里?反正也没什么可瞒我的!”
妙竹轻笑:“星河老鬼有事要问后辈,怎么会愿意让你听到。他们紫霄剑派的就是这点臭脾气讨厌,家丑不可外扬,其实谁不知道呢?”
紫霄剑派那点事,外面已是人尽皆知,当时观战的人太多了。大衍城虽然被拖入溟渊中,想知道这些事并不难。再说,莲台就在左近。
“原来那位就是紫霄剑派的前辈…”灵玉眼珠一转,“按他们的门规,我现在也算是紫霄剑派的人,给我听见怎么能算家丑外扬呢?”
妙竹笑道:“你这丫头,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你打败了昭明,星河老鬼怎么会给你好脸色看?”
果然如此啊…
灵玉很想翻白眼,紫霄剑派这臭脾气果然是代代相传,都关到这法宝里来了,还这么傲气。
“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你回去问就是,不必理会星河老鬼。”妙竹轻描淡写地道,“听说我们太白宗近年来势头大好,老身一直想看看你,正好趁这个机会。”
灵玉道:“师祖婆婆想见晚辈,那还不容易?只要您发出召令,不管晚辈在哪里,一定会赶过来,让您看个够。”
“呵呵,”妙竹笑了起来,“你这油嘴滑舌的脾气,和苍华那小鬼挺像的,果然是一脉相传。”
灵玉眨巴着眼睛,万分无辜地道:“晚辈说的都是实话,怎么会是油嘴滑舌呢?”
妙竹又笑了一阵,她道:“行了,这些话,留给别人听吧,老身算起来是你老祖宗,自然护着你。”
顿了顿,她问:“许久没见显化、显宣他们了,紫盖峰一脉可还好?”
灵玉答道:“两位师伯挺好的,就是忙…”
显化、显宣两位真人已经放弃了晋阶,这些年。不是在教导弟子,就是在外奔波,算是安排后事。
这种事,没必要详说。妙竹清楚得很。
果然,她叹道:“这两个小鬼,也到了大限了!唉,当年他们来大衍城拜见,还以为我紫盖峰后继有人,说不定又能出一位化神,没想到…”
感慨了一会儿,妙竹又笑道:“不过,我们太白宗时隔两千多年,又要出化神修士。实乃幸事。”
灵玉记得,西溟这边,每隔几百年,才会出一位化神修士。上一位化神的修士好像是星罗海出身,距今已八百多年。陵苍这边。张千影本来是最有希望的,她七百岁达到元婴圆满,许多人都以为,她等于预定了化神名额。没想到,五百多年过去,张千影还没有动静,反而天命之人纷纷出世了。
妙竹又问了一些太白宗的问题。灵玉一一答了。
说完宗门之事,妙竹顿了顿,笑问:“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灵玉想了想:“自然是尽快化神了。只有化神了,才有能力开启通途,才能将大衍城从溟渊拖出来。”
妙竹接着问:“听说那小子回去抢了剑君之位,那可不是件好差事。会不会影响到你?”
灵玉听得有点迷糊:“影响?不会啊,他做他的剑君,我又不插手他们的宗门事务。”
妙竹见她不开窍,干脆直言:“你以后是留在太白宗,还是跟他留在紫霄剑派?”
灵玉恍然:“师祖婆婆是担心我留在紫霄剑派吗?我想。等他把事务安排好,应该会跟我回去吧。”
“哦?”妙竹不动声色,“紫霄剑派的人,都自傲得很,他会同意吗?”
“为什么不同意?他本身并不是很想做剑君,只是,他要不回去,紫霄剑派就没落了…”
“也是。”妙竹若有所思,“严格算来,是紫霄剑派负他在先…”
两人杂七杂八地说了一阵,妙竹道:“丫头,你难得来一趟,祖师婆婆给你点礼物吧。”
礼物?灵玉眼睛发亮,话接得非常快:“谢师祖婆婆赏赐!”
这反应,让妙竹哈哈笑了起来,意有所指地道:“这东西,可不好接,你别失望。”
说完这句,灵玉只觉得一点灵光,不知从哪里飞出,骤然向她压来,瞬间没入她的识海中。
许许多多玄奥的文字,出现在灵玉的识海内,它们的结构,似乎包含了玄妙的奥义,每一个运行轨迹,都有深刻的涵义。
妙竹道:“大衍城建在此处,是因为在此发现了这件法宝。大概四百多年前,此宝发生异变,出现破损。此后,我们一直与此宝对抗。支撑了几十年,到底没扛住,大衍城终于被此宝拖入其中。既然天命之人已经出世,这件事可以交给你们了。此件法宝,与沧溟界被困有很大的关系,这些云篆,是我们研究此宝所得,你回去细想想,说不定会有收获。等到你们化神之日,也许就是我们重见天日之时…”
灵玉的神识还困在这些云篆之中,等到她清醒过来,人已经出现在大衍城的附属之城内。
等了一会儿,徐逆也出现了。
他的样子看起来没什么不寻常,表情也很平静。
“没事了,我们回去吧。”徐逆说。
“等等!”灵玉晃了晃脑袋,还晕乎乎的,“我可能有点问题。”
徐逆听了此话,再看她的样子,紧张起来:“怎么了?那位不是你们太白宗的师祖婆婆吗?”
“不是,不是这个问题。”灵玉倚着石柱坐下来,抱着脑袋,“师祖婆婆给我看的东西,我觉得很熟…”
739是谁
识海中,灵玉盘膝而坐。
她的面前,一个人慢慢化出虚影。
灵玉抬起头,看着这张与自己大半相仿的面容:“那东西,是你的?”
这人笑了起来:“是不是,你心里不是有答案吗?”
灵玉捧住了头:“这怎么可能?难道说,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干的?上辈子的自己,算计了所有人,连同自己在内?”
这人淡淡道:“没什么可能不可能,哪怕同样的真灵,你到底不是怀素。”
“可是,可是…”灵玉头更痛了,她觉得这句话不对,可又找不到否认的依据。
她是怀素的转世,与怀素有着同样的真灵,可到底不是怀素本人。
那个从修仙界底部一步步爬上来的大乘元君,到底有着怎样的心计,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她无从猜测。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人问:“什么这么做?”
“那场争夺青莲的大战,是你设计的吗?是不是你把所有人都算计了?那个幕后人是你?”
与灵玉极其相似的面容笑了:“谁说是我做的?”
灵玉一愣:“你…”
“你不是怀素,我也不是怀素,怀素早就在当年的大战中陨落了,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又做了什么。”
…
“灵玉?灵玉?!”耳边传来徐逆的声音,灵玉猛然睁开眼。
她惊魂未定,身上全是冷汗。一把抓住徐逆的衣襟。
“别怕。没事了。”徐逆轻轻拍着她的背。“你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好好的在这里…”
在他的安抚下,灵玉慢慢平静下来,气息渐渐稳定。
看着她恢复正常,徐逆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灵玉抬头望着他,神情复杂:“那个东西…我可能认识。”
“什么?”徐逆没反应过来。
“那个把大衍城拖入溟渊的东西。”灵玉说,“很可能就是这个东西,在大战之后。将所有人困住了…”
她把妙竹的话告诉徐逆:“…四百多年前,你不觉得这个时间太巧了吗?我们这些人,年纪大都相当,出生前后,相差也不过一二十年…”
她与徐逆相差八岁,范闲书只大了她一岁,方心妍与徐逆年纪相当,参商稍小一些,还有缘修和双成,都与她差不多。算起来。他们几个是在十年间相继出世的,剩下一个鬼帝。应该也差不多。
那么巧,溟渊中的那件法宝,就是在那个时间破损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件法宝的主人,可能就是幕后之人?”
“不仅如此。”灵玉脸色苍白,咬了咬唇,说道,“师祖婆婆告诉了我法宝上的云篆,我觉得很熟悉…”
“所以呢?”徐逆静静地问。
灵玉望着他,有些吃力地问:“你说,怀素会不会就是幕后之人?”
徐逆没有说话。
灵玉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果然,他也这么觉得吗?幕后人可能在他们之中,这个说法是徐逆首先想到的。
“没这么简单。”思考了一会儿,徐逆说,“你说这个法宝熟悉,只能说明,怀素有可能见过这个法宝,又或者,与法宝的主人相熟,并不能证明这法宝就是怀素的。再说,怀素不像是这种人…”
“不像是这种人?什么意思?”
徐逆微微出神:“…你知道,我融合了之前留在剑上的紫郢天君的神念,隐隐约约记得一些属于他的记忆。紫郢对怀素怀有很深的戒心,但是,同时存在一种很奇妙的信任感。他似乎认为,怀素是个坦荡的敌人,而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阴谋家。”
这种说法也许很奇怪,但徐逆的记忆深处,确实留有这么一种印象。怀素狡猾难缠,但却称不上心机深沉,因为她从不伪装自己。
灵玉却没有因为这段话而感到安慰,徐逆的印象只是他的,连她自己都摸不透,徐逆又怎么能肯定怀素是什么样的人?
“再说,怀素是怀素,你是你。就算真是怀素做的,那又如何?转世之后,这个真灵已经成了你,就算她曾经做了什么,也跟现在的你没有关系。”
听着这番话,灵玉抬头望入他的眼中:“大乘修士的手段,你我都猜不到,如果有一天,我们被前世的神念占据,那该如何?”
徐逆淡淡一笑:“灵玉,现在的你,可真不像你。”
在灵玉不解的眼神中,他说:“一直以来,心情阴郁的人是我,想法黑暗的人也是我,而你,无论遇到什么,都是那个勇往直前、绝不自怜自伤的灵玉。在我心中,你也许有怀素的特质,但是本质上,与怀素天差地别。当初知道我们可能是大乘修士的分身或转世,而这两人还是敌人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就算是前世,也休想主宰自己!这才是灵玉,这才是你。”
过去几百年,在无边的挣扎黑暗中,他一直将灵玉视为信仰的明灯。每一次,感到痛苦挣扎的时候,他就会想,如果是灵玉的话,她会怎么做?这样一点点地熬过来,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灵玉听得愣愣的:“原来,我是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