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灵玉。”她顺着声音抬起头,看到徐逆冷漠的眼神,“你看看你什么样子!天分、智慧、实力,明明什么都有,可你把自己糟蹋成什么样子!有时候我真嫉妒你,恨不得把你的天分抢来自己用。像你这样的人,活得那么轻松,活得那么幸运,可知道有的人为了活着,费了多大的力气?”
“没有身份,没有亲人,没有尊严,没有自我…我只想活着而已,可你呢?你这样的人,凭什么活得这么好?”
“我…”
“你说,我要是没有把丹药送过来,你现在会在哪里?”徐逆的声音阴阴的,像看着一个死人,“你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还想继续修炼?”
“我知道…是你救了我…”
“你说,你凭什么走下去?就凭你的幸运?就凭别人的好心?”
“…”灵玉已经回答不了了,她闭上眼,任由额头汗水成河。
“程师妹。”
再度睁开眼,看到的多年未见的罗蕴,他笑吟吟地看着她,脸上充满自信:“虽然我没什么剑修的天分,不过,我还是筑基了。这么多年,我坚持得这么辛苦,总算有了回报。”
“你看,我真是什么都不如你。要说资质,根本排不上号,剑修天分,完全比不上你,运气,机缘什么的也轮不到我,不过,我还是撑下来了。”罗蕴看着她,笑容慢慢收起,幽幽道,“你说,你的天分和资质要是给我的话,我会走到哪一步呢?”
接着出现的,是蒋世深,那个想要劫杀她,却被她一剑灭杀的倒霉散修。
“背负因果?你这种人,怎么会知道我们的难处?如果能够再进一步,背负再多的因果又如何?连前路都断了,我怕什么因果?”
“住口——”
“为什么要住口?你怕被别人说吗?你到现在还看不清?”屠秋容、许寄波、徐逆…所有人都围了过来,“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走到最后?凭什么踏上大道?一个明明什么都有的人,却搞得自己那么狼狈,最后还是靠运气活下来的,你…”
“我说——住口!”灵玉猛然睁开眼,尽管额头仍在冒汗,心脏仍在狂跳,她的目光却坚定无比。
她说:“不错,我浪费了我的天赋,我能走到今天,是因为运气,可这又怎么样?”
她望向屠秋容,声音轻缓:“屠师姐,你镇定,从容,处变不惊,这些我不如你,但是,那是曾经。我也在不断地进步,时间会慢慢给予我这一切,总有一天,我比你强!”
“运气?不错,确实是运气。可长生之路,难道不需要运气吗?我们都知道,这世上有很多意外,也有很多不尽人意。明明什么都很好,却因为时运不济,无法再进一步…我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这有什么可奇怪的?运气好,不是我的错,我也有运气不好的时候,我也摔过跤,我能活下来,走到现在,是我的机缘。我应该心怀感激,而不是自怨自怜!”
话音落,屠秋容的身影慢慢变淡,消失了。
“还有你——”她转向许寄波,“我看不惯你的行为,所以疏远你,但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们的路不同,强求不适合自己的一切,在我看来,这不是努力!”
“我没资格否认你的行为,但你有什么资格否认我的人生?我没有付出?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付出?我认真修炼的时候,你看到了吗?我努力提升自己的时候,你又现了吗?你的汲汲营营是努力,我的勤奋刻苦就不是努力?我是走错了路,但这条路,从来没有白走!”
许寄波停住,渐渐淡去。
“至于你…”她看着徐逆,“我没有资格说你什么,但是,你的不幸,是你的人生,不需要我负责。我没有理由因为你的不幸,而鄙视自己的幸运。我感谢你唤醒了我,我会努力,比以前更努力,不再浪费自己的天分,拼尽全力地往前走。时运不济,不该怨天尤人,鸿福齐天,更该心怀感激。”
徐逆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消失于空气中。
“罗师兄,”面对罗蕴,灵玉神情温和,“我知道,最努力的人,其实是你。从来不服输,认定了就一直往前,不管你将来达到什么样的成就,你这一辈子,都无愧于心。我会以你为榜样,继续往前走。”
罗蕴消失了。
最后,她面对蒋世深:“如果连坚定道路都做不到,又怎么可能更进一步?断绝了前路的,从来就是自己,而不是寿元。就算寿元不足百又如何?谁能说,自己踏上仙路,就一定能走到最后?我们都知道,这是一条可能走不到头的路,既然选择了,就该知道失败的后果。”
“不管怎样,我知道我要走的路,绝不动摇。哪怕有一天,寿元将近,仍未结丹,哪怕看着希望一点点从手上流失,却抓不住。我只会在我选定的路上继续走下去。”
261、直面内心
蒋世深消失了,周围一切好像变了,又好像什么也没变。
灵玉长出一口气,闭上眼,心跳慢慢平缓。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原来这些,已经成了她心底的魔障。
这些魔障,通过幻想中的人物说出来,血淋淋地撕开她以为已经愈合的伤口,让她直面自己的内心。
原来,她有那么多不确定,那么多自我怀疑。
仙路上,有人比她更努力,有人比她更强大,有人走得比她坚决,都没能走到最后,凭什么她能走下去?
这些怀疑,在丹田碎裂的那一刻,就深深地埋在了她的心底。清醒以后,她凭着宁折不弯的毅力重新踏上仙路,但这些怀疑,从未消失。
她是个不服输的人,从小就是。骨子里深埋着桀骜不驯,不愿意在任何人、任何事面前低头。但她又是个随心的人,太过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是喜是憎皆随心而为,这使得她总是活得那么自在潇洒。她的人就像她的剑一样,可以轻如羽,可以重如山,多变之中,藏着一股狠戾之气。
在此之前,她一直不觉得自己的人生态度有什么问题。向往着强大的力量,那就继续往前走,不想要束缚,那就把一切束缚都抛开。
直到剑亡人亡那一刻,她自以为是的潇洒,随着坎离剑的断裂,被打得粉碎。
然而,她骨子里仍然是骄傲的,骄傲得不允许自己认输。所以,她爬起来了,哪怕这一次,她落在大多数人后面,要拼尽全力去追赶。
可尽管如此,人生信条的碎裂,却不是不服输三个字就可以掩盖的。
她开始怀疑。怀疑自己的路是不是正确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能够继续走下去。原来有那么多人比她强,她凭什么比那些人走得更远?
一边不服输地咬牙追赶,一边在内心怀疑自己的人生。矛盾在心里积累,纠结成团。这就是她之前的状态。
如果不是刚才的经历,这些矛盾。也许会在结丹之时爆。迈过去了,海阔天空,迈不过去,那就到此为止。
这个心境禁制,将她的隐患引了出来了。化出一个个人物,来质问她。
你有什么?你凭什么?
于是,她开始自省。
不管是程君影。还是程灵玉,都不是纠结的人。确认自己是错的,她会立刻调整自己的态度,而确认自己是对的,就会坚持到底。
没错,屠秋容说的是对的,徐逆说的是对的,罗蕴说的也是对的。这三个人,让她意识到自己缺失的部分,她立刻承认了自己的不足。
而许寄波和蒋世深。代表的是另一面。人在极度的自我怀疑中,很容易推翻曾经的一切,扭曲本性。如果她被另外三个人的质问震住。转而怀疑自己的信念,那么,就会被这两个人引上歪路。
像许寄波那样的汲汲营营,不是她要走的路。她的努力固然值得赞赏,但那样急切,试图用外力来改变自己的命运,而不是从根本上提升自己的修为,是本末倒置,舍重取轻。
至于蒋世深,他比许寄波更不堪。不管怎样,许寄波是在努力,他却已经入了魔障,完全走上了歪路。
连修炼的根本都抛弃了,哪怕拥有再多的资源又怎样?已经走错了路,走得越快,只会错得越多。
灵玉睁开眼,看着自己的手,露出一抹笑。
直面内心之后,带来的是无比的轻松。
曾经的那条路,她是错了,但错的不是方向,而是态度。不要因为自己的不足,而怀疑正确的信念。她的目标从未改变,她的本心坚定如初,这一切无须怀疑。
长出一口气,灵玉抬起头。
姜时道、夏双、白无寻、徐一并没有消失,他们或站或坐,每个人似乎都在经历着拷问。
“闭嘴,闭嘴!”突然大叫出声的是白无寻,声音尖利,却没有了往日的故作姿态,他怒视着前方:“我不后悔,我有什么可后悔的?能为阿幽报仇,付出再多,又怎么样?”
紧接着,目光一变,带着万分的怜惜:“阿幽,哥哥不难过,一点也不难过。等哥哥成为元婴修士,便可以重塑身躯,哥哥一点也不难过…”
眼泪却落下来了,变成了低泣。
灵玉默默地看着。原来总是惹人笑的白无寻,也有着伤心痛苦的往事。
夏双盘坐在地,紧闭双眼,没有白无寻那么激烈的反应,却满头冷汗,显然也在挣扎之中。
姜时道站着,脸上带着茫然,不知道经历的是什么。
徐一握剑的手绷得很紧,直视着前方,喝道:“够了!你说我可笑,我便可笑,你说我可怜,我便可怜?是,我一直以为自己比你强,总是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你,到头来却现,是你比我强。我知道你其实看不起我,觉得我有剑君庇护才有今日的一切,觉得我沉迷女色而心思不纯。我…我承认,是自己太自以为是,你比我强,可这又怎么样?错的人从来就不是我!造成你不幸的人不是我,让你背负这些的人也不是我,对你,我有歉疚,有厌恶,但没有自责,更没有痛恨。”
“…我是失去了身份,但我还是我,不管叫什么,我都是我。这个事实,无论是你还是剑君,都抹杀不了。”
果然,如此啊…
第二个清醒过来的,是徐一。他看清眼前的一切,警觉的目光立刻扫向其他人。
白无寻、夏双、姜时道都还沉迷在幻想的心境中,而灵玉,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也是刚刚清醒吧?徐一这般想着,看向灵玉:“程道友,你…”
灵玉抹了抹额上的虚汗,对他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徐道友果真心志坚定,在下险些迷失其中,难以挣脱。”
徐一松了口气,道:“哪里,侥幸而已…”
接着是白无寻,看到灵玉和徐一坐在角落里,他心中一惊,向他们走来:“两位道友,果然修为不凡啊!”
灵玉笑笑:“只是早了一步而已,此处禁制真是可怕,有如心境拷问一般。”
“是啊,”白无寻眼中多了一些东西,态度也坦然得多,“能够经历这场心境拷问,此行不虚。有些事情,还以为自己已经忘了,没想到…”
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不多时,夏双也清醒了,她看到他们,直觉地唤:“三位道友…”随后看到还未清醒的姜时道,不禁紧张起来,“姜大哥!”
姜时道的状态看起来很稳定,没有神情扭曲、满头大汗的情况,却一片茫然,始终没有清醒的迹象。
白无寻道:“夏道友,这种事情,别人帮不上忙,还是不要打扰他的好。”
夏双回过神,点点头:“白道友说的有理。”尽管如此,她还是紧张地护卫在侧。
灵玉默默地看着,摇了摇头。
“程道友似乎不大认同夏道友的行为?”耳边忽然传来徐一的声音,他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法术传音。
灵玉心中一动,传音回道:“夏道友情深义重,固然令人佩服,可是…”
“可是?”
“情之一字,何其纷扰?有情无情,情多情少,牵肠挂肚,斤斤计较…倒不如一笔抹了,清清净净地寻仙问道。”
徐一目光闪动了一下:“这话听起来…程道友似乎很有体会。”
灵玉自嘲一笑:“不过有些感触罢了。若是动了情,对方无情,何等伤怀?即便对方有情,又要纠缠不休。心事浮沉,起起落落…徐道友,你觉得,这样能够得证长生?”
“…”徐一深深地看着她,“原来程道友有如此高远的志向。”
灵玉笑了起来:“我们修仙之人,不想着长生,还能想着什么?家师曾经训诫,人不可能永远不出错,只能时时自省。扪心自问,长生之路,才是我所欲,我所求,其他都是旁枝末节,不要也罢。”
“可是…心念通达,皆在本心,只要把持住本心,有情无情,都是通途。这世上亦有不少情深义重的双修道侣,程道友为何如此绝望?”徐一的目光,带着探究的意味。
“绝望?”灵玉淡淡道,“从来不曾得到,谈何绝望?只是不曾抱有希望罢了。”
“这么说,程道友只是觉得,自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所以…”
灵玉忽然转头,看着他:“徐道友,你为何如此感兴趣?难道在下说了什么,令你有感而?”
徐一怔了怔,打了个哈哈:“只是心有所感罢了,觉得程道友好像想得很通透。”
灵玉摇摇头:“什么通透?无非觉得,修仙路上,长生最重要罢了,其他的,不必太过强求。”
“姜大哥!”夏双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姜时道终于清醒了,他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夏双,长长吐出一口气。
“姜大哥,你还好吧?”夏双紧张地看着他。
“无妨,”姜时道安抚地笑笑,向他们几人一揖,“有劳几位久候,既然大家都破了禁制,那就继续前进吧。”
262、迷幻
从树林出来,众人都觉得,重见天日。
虽然谁都没有说,可那个把他们拉入心境拷问的禁制,给予他们的震撼,都留在了心底。
一路沉默,直到他们进入一处河湾。
流水蜿蜒而过,暖风轻拂,阳光照射下,周围遍地奇花异草,争奇斗艳,鼻端尽是芬芳,令人沉醉。
众人纷纷驻足,夏双感叹道:“得洞府如此,便是隐居一世又如何?”
灵玉亦有同感,并不仅仅因为美,更因为宁静,站在这里,有一种天地皆我所有的感觉。
这般想着,她控制不住升起一抹贪心,若能将此地据为己有,该有多好?
“这是…天马芝!”惊喜的声音传来,是白无寻。
灵玉转头一看,白无寻兴奋地指着一株灵芝,硕大的芝体,泛着莹莹的光泽,清香扑鼻。她看着白无寻奔过去,蹲下身,仔细地扒开土,将之小心翼翼地拔出来。
她被吓了一跳,出声阻止:“白道友,这里是元婴前辈的洞府,所有东西都是有主之物,不可——”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
灵玉感到识海晃了一下,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后,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对元婴修士而言,这里的东西都不是什么宝物,忘离居士既然设下了考验,通过的人总该有些收获吧?难道,这些就是给他们的奖励?
这般想着,却见白无寻兴奋无比地把天马芝放进乾坤袋,又向一株三叶相思果奔去。
“白无寻!”姜时道忽然喝道,“这是我先看中的。”
白无寻冷声一哼,细声细气地道:“你先看中?姜道友,你这话就不对了,莫非你看上一眼,这东西就是你的了?那我看上一眼,还说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呢!”
“白无寻。你这话什么意思?要跟我争?”姜时道大怒。
“争?”白无寻妖妖娆娆地笑了起来,抛给他一个媚眼,“姜道友,虽然是你请某家来的,可这些东西,能者得之。凭什么让给你?”
姜时道总是和气非常的脸上,浮现出狰狞之色:“你这个死人妖,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
“姜时道,你敢说我人妖?”这个词是白无寻的忌讳,一听到这句话。他就暴跳起来,呼啦一下祭出自己的灵器,“你算什么东西?一个靠祖荫家的二世祖。真以为人人都敬着你?今日某家就让你看看,人妖的手段!”
“姜大哥!”夏双冲上前,手持灵符,护卫在他身前,对着白无寻面若寒霜,“白无寻,敢骂我姜大哥,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雷火轰天!”
“哈哈哈哈…”白无寻不怒反笑。
“你笑什么?”夏双怒目而视。
白无寻轻蔑的目光扫过她。轻哼一声:“夏道友,夏姑娘,我笑你。被人蒙在鼓里都不知道。”
夏双一怔:“什、什么?”
“双双,不要听他的!”姜时道急道,“他在挑拨我们!”
白无寻翘着兰花指。抿嘴而笑:“姜时道,你想瞒,又能瞒多久?夏道友,我就告诉你吧,姜家早就为他订了亲,对方是赤霞宫元嘉太上长老的后辈,资质最出众的玄孙女,你说,他为什么要放弃黄家小姐,娶你一个无权无势,没有背景的散修呢?”
夏双愣了,直觉地摇头:“不,不可能,你在骗人!姜大哥不会骗我的!”
“会不会骗你,你问他不就好了?”白无寻眼中充满怜悯,“我们汇灵湖很多人都知道,他会娶黄家小姐,只有你,天真地以为他会信守承诺。夏道友,你知不知道你在别人眼里有多可怜?”
夏双心口一颤,转头去看姜时道:“姜大哥,这是真的吗?你…你跟黄家有婚约?”
“双双,你听我说!”姜时道抓着她的手臂,急切道,“这件事是叔公的要求,我拒绝过,但是…”
“但是,你还是答应了?”夏双睁大眼看着他,目光充满祈求,“你告诉我,你没有答应,你没有…”
“我…”姜时道痛苦地闭上眼,“姜家想回到赤霞宫,仅凭元嘉长老的照拂,是远远不够的,除非我们成为更亲近的关系…我没有选择!”
夏双怔怔地看着他,眼泪滚落下来:“你骗我,姜家有那么多人,论资质,你并不算最好,论容貌,更排不上号…”
“他确实没有选择,谁叫他是血缘最近的呢?”白无寻在旁冷笑,“他若不愿意,机会就要让给姜家旁支,你觉得他肯吗?”
“你给我住口!”姜时道狠狠地盯着白无寻,“想死的话,我成全你!”
“那你要怎么安置我呢?”夏双痴痴地看着姜时道,“如果我一直不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回应她的,是姜时道的沉默。
夏双低下头,放声痛哭。
偏偏此时,白无寻又说了一句:“自然是等木已成舟的时候,再告诉你了。到时候,你舍不得放手,他再费心安慰几句,使个苦肉计什么的,将你养在外宅了事——”
“白无寻!”姜时道暴怒,袖口一甩,宝珠祭了出来,“找死!”
只是不知道他这样的愤怒,是不是被说中了心思。
白无寻亦冷笑:“像你这种人渣,活着作甚?真以为我不敢动手?”
两个人很快打成一团。
灵玉却没心思管他们,她按了按额头,觉得自己好像在飘。
没错,她很缺钱,如果把这些灵药带回去,就能换一大笔灵石,到时候,结丹之物都可以备齐…
就在她举步往灵药走去的时候,袖中忽然一热,使得她脑中忽现一点清明。
灵玉猛然闭眼。不,不对!她是很缺钱,但不言已经赚够了买太阳真火的钱,这次得到了葵水砂,接下来按照不言的指点,去寻万载玄冰,剩下的东西完全可以回师门换取。赚钱不是她的目的,结丹才是正途!
冷静!这里有问题!抱元守一,宁心静气,灵玉睁开眼。
看到眼前的情景,她不禁皱起眉头。
姜时道和白无寻大打出手,夏双掩面哭泣,徐一怔怔地站着,不言不动,眼中一片茫然。
灵玉没有出手阻止他们,而是仔细地观察周围的景物。
为什么他们一行人,到了这里,会突然无法控制情绪?这种无法控制,跟之前经历的心境拷问不同,心境之问是内因,这里却是外因。
他们先是控制不住起了贪念,然后不由自主彼此对立,接着,平时根本不会出口的话,都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
万幸,她跟徐一并不是汇灵湖的修士,跟另外三人不熟,不然,就会像白无寻和姜时道一样,把对方的秘密,和内心真正的看法都说出来,然后反目而仇。
还好,外物对她来说,吸引力并不是太大,至于徐一,他是徐正的话,哪里在乎这些?
不管原因为何,唤醒徐一再说。
灵玉一抖袖,还神镜祭出,对徐一照了过去。
徐一陡然惊醒,吃惊地看着她。
“这是怎么回事?”他瞪着另外三人,脱口问道。
“这里有问题。”灵玉说,“我刚才险些被贪欲迷惑,还好及时清醒。”
“…原来是这样!”徐一按了按额头,暗自庆幸,自己对于外物,没什么可贪的,不然,恐怕不比那几个人好多少。这让他感觉到了危机,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存在心结,没想到在心境修炼上,竟然如此薄弱,甚至比不上这个女人。
他看着灵玉,目光有些复杂。徐逆对她的评价那么高,他根本不以为然,直到这趟同行,才让他现,徐逆的眼光还是跟以往一样精准。
他在内心自嘲。真是好笑,一直以来,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天生剑心之体,必然是紫霄剑派新一代中最出色的人,可他不但输给了徐逆,连这个女人也不如。
现在他相信了徐逆说的话,这样的两个人,就算真有什么,也不会比他们的前途更重要。多年扮演同一个人,他比别都清楚,徐逆是个多么冷酷坚决的人。没想到这个女人,不比他差多少。旁枝末节,不要也罢,也许他自己,缺少的就是这种决绝?
灵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神镜照向另外三个人。
夏双哭声一停,茫然抬起头。
“夏道友!”灵玉喝道,“我们中了迷幻之术,清醒!”
眼看夏双仍然迷茫着,白无寻和姜时道只是停了一停,又打了起来。灵玉咬咬牙,祭出青空剑。
还神镜可以用来破禁,这里却不仅仅是禁制,更重要的是迷幻效果,这就不是还神镜能够解决的了。
青空剑聚起剑气,重重击向地面。
“轰隆”一声,山石崩裂,花草狼藉。
白无寻和姜时道终于停了下来。
三个人的神情,从剧烈的情绪波动中慢慢平复,直到完全清醒。
先大吃一惊的是白无寻:“这,这是幻术!”他懊恼地跺脚,“我竟被幻术迷惑,真是越修炼越回去了!”他自己修炼的就是幻术啊!
其实,这不怪白无寻,这里的幻术,实在太高明,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只是引动了他们的情绪,使得他们失去控制能力。
263、陷落
夏双脸色铁青,姜时道一脸尴尬。
对白无寻来说,刚才只是一时被迷惑,他们两个,却是在迷惑的过程中,揭露出了一个其中一方想要掩盖的秘密。
“双双。”姜时道唤,小心地看了夏双一眼,伸出手似乎想握住她的。
夏双后退一步,冷冷地看着他:“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姜时道低下头,面露伤怀,“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知道,一旦说出口,你肯定会离开我,每次想说,又会迟疑。再晚一点吧,哪怕多留你一刻也好…”
他抬头暗暗觑了夏双一眼,可惜,让他失望了,夏双看着他的目光,前所未有地冷。
“又是这样…”她说,眼中隐约有水光,“你以为我一点也没有感觉吗?这几个月,你情绪一直不对…我知道肯定有问题,只是想信任你。可是你回报了我什么?每一次,每一次我生气,你就示弱、自苦,让我心软,原谅你犯的错…”
“这些年来,你偶尔拈花惹草,我都原谅你了。但这一次,我没办法再原谅。我是个女人,但我先是个人,我有我的尊严,不可能任由你一直践踏!”夏双一眨眼,一直凝聚在眼眶的眼泪滚落,“到此为止了。姜时道,从这里出去,我们再无瓜葛!”
说罢,她转身离开。
姜时道不由自主地喊:“双双!”
夏双回过头冷笑:“收起你的姿态吧!想两者兼得?这世上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我夏双也没有那么贱!”
…
五人小队再次上路,气氛却沉闷极了。
灵玉看着昂着头、神情淡漠的夏双,有点想不明白。不久之前,夏双还那么紧张地唤着姜大哥,怎么一转眼,就能挥剑斩断情丝呢?还是说,其实她心里早就有了预感,只是抱着最后的希望,不肯死心?反过来。既然她有着这样的决断,为什么之前抱着不肯放?
感情这个东西,真是莫名其妙…
不想了,反正她拿钱干活,他们的感情纠纷,不关她的事。
一路沉默。偶尔有几只妖兽主动攻击,都被他们打退了,没有再遇到大危机,半个时辰后,五人站在一条峡谷面前。
姜时道长出一口气:“应该是最后一关了…”小岛并不大。他们站在这里,可以清楚地听到湖浪拍打着岩石的声音,想必过了这条峡谷。就到了另一端。
灵玉看着这条被石门封闭的峡谷,问:“姜道友,这里是封闭的,我们如何进去?”
姜时道观察了一番,看着石门左侧的一个凹孔,琢磨了一下,把那个代表着信物的泥人拿出来,放了进去。
石门晃了晃。然后无声地开了。
看着这一幕,灵玉奇道:“这么容易就打开了,莫非这里面才是最惊险的一关?”
仔细想想。第一关,既把他们的实力激到极致,又考验了他们的眼力;第二关。将他们拉入心境拷问的禁制中,动摇他们的心念;第三关,以幻术迷惑,引他们的贪念。那么这最后一关,会考验什么?智慧?
灵玉摇摇头,跟在姜时道后面,小心翼翼地迈了进去。
一进入峡谷,五个人都愣住了。
只见峡谷之中,耸立着无数参天石碑,每一块石碑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灵玉无语,该不会真的被她猜中了吧?
“这是…”白无寻站在一块石碑面前,惊呼出声,“《九微宝录》!”
“《九微宝录》?”徐一眉头轻皱,道,“这好像是一本静心化灵的功法?”
“对!”白无寻忙不迭地点头,伸手抚摸着石碑,“这本功法,要上万灵石呢!某家一直舍不得买…”
“咦!”徐一看着另一块石碑,也惊住了,“这不是《紫道天书》么?紫霄剑派结丹期以上的修士才能修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