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凌哼了声:“你对他那样好,我不吓一吓,怎么镇得住他呢?那小子鬼心眼忒也多,连他爹都能算计进去,你爹爹我怎能不防?”
明媚又羞又乐,便扭身叫玉葫端了饭菜进来,亲手上桌。
卫凌低头一看,不由诧异,原来这一道,竟是渝州的乡间小菜,名唤“醉乡思”,又名“翡翠玉轮”,名儿虽是风雅出色,但实则是最简单不过的,用新摘的荷叶,包裹着渝州的香糯米,糯米事先以醴泉水酿的酒浸足两个时辰,因此含有一种泉酒特有的甘洌香浓,而点缀糯米中若隐若现的,却是金华火腿——醉乡思的名字,是因糯米里所含的酒而起,乡思两个字,却是因渝州香糯米。至于翡翠玉轮,自然是因糯米白如玉,又是圆形,而荷叶绿如翡翠,看来便赏心悦目,传闻之前是别居他乡的渝州士子因思乡之故,以荷叶包裹糯米烹制而成。
然而明媚所做的这个,却别有不同。
卫凌瞧着,忍不住哑然而笑。
这糯米之上,原本是有切成极薄片的金华火腿为点缀,以作月影之意,但是眼前的这道,在火腿之下,竟更有一只白胖兔子,手中握着一根玉杵做捣药状。
细看,那兔子竟是以莲子做成,不知用些什么食材,做成红眼睛红鼻头,惟妙惟肖。
卫凌看着,又是惊叹又有些不舍的动手:“你……”——为他费了这么多心思,卫凌竟失了言语,只觉得双目异样,素来冷面冷心的人,竟也忍不住有些……
明媚道:“爹爹尝尝,我暗地里做了好些,才做成了这道比较满意的。”
玉葫在旁边忍不住说:“我这些日子每天吃小姐蒸的米,都吃得听见米就晕了,做梦都是米……大人若是不喜欢,小姐就练别的菜吧……”
明媚跺脚道:“多嘴,还不走开!”
玉葫努努嘴,便出门去了,卫凌哈哈笑笑,低头又端详面前的醉相思,看一会儿,心中便隐隐涌动,抬手攥住明媚的手腕:“好孩子……你的心意爹爹领了,以后别再这样费心了,知道么?”
明媚道:“知道啦,爹爹快尝尝好不好吃。”
卫凌实在不舍得吃,又怕让明媚失望,便从边角掐了一筷子,入口,只觉得糯米香甜黏软,泉酒跟米香萦绕,回味无穷,忍不住连连点头:“好,好……”就算明媚此刻做的不好,卫凌也自心满意足,何况真真是好吃极了。
卫凌吃了口,道:“以后不要做给二郎吃。”
明媚不晓得他为何冒出这句:“爹爹?”
卫凌道:“这菜是你特意为爹爹学的,只许做给爹爹吃。”
明媚才抿嘴一笑:“知道啦!”
卫凌停不了口,又吃了一筷子,才道:“好了,说罢。”
明媚呆了呆:“说什么?”
卫凌扫向她:“你怎么会无缘无故想要学做菜给爹爹吃的?这些日子来,我看你愁眉不展,仿佛有心事,莫非是有什么想对爹爹说……故而先拿这菜来讨好爹爹么?”
卫凌这人,心细如发,又敏锐之极,且关爱明媚,自然不会忽略她这些日子的反常。
明媚见卫凌竟知道了,顿时脸上泛红:“爹爹……你……你怎么……”明媚不擅掩饰,顿时便觉得心虚,隐隐愧疚,觉得自己有些……
卫凌一叹,道:“其实你有什么,只管跟爹爹说就是了,只不过你能有如此心意,爹爹还是很高兴的。”
明媚越发觉得难过,卫凌道:“说罢,究竟是何事呢?你要知道,爹爹是不愿你把事儿埋在心里的。”
明媚骑虎难下,饭也做了,也给卫凌看破了,长痛不如短痛,索性便道:“爹爹……是……是跟景正卿的……事……他问……要不要定下……定下那日子呢……”
卫凌其实早就猜到几分了,这些日子来一直都不肯主动去问明媚,就是怕她说的是这件,不然他哪里会坐视不理。
如今听明媚真的说起来,心中仍旧一扯,隐隐地竟觉得难过。
但是明媚费尽周章才终于开口,卫凌实在舍不得让她……
卫凌心里异样,面上却还淡淡地,一笑,道:“原来是这件事……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怎么二郎不亲口跟我说?”
明媚心想景正卿哪里敢呢?便道:“他、他大概觉得……我跟爹爹说比较合适……爹爹,我不是想要急着就、就出嫁的……只是他说他家里……叫问问,于是就……”
卫凌点头:“爹爹知道,你是好孩子……”就是给教唆“坏”了。
又道:“此事原本该景睿跟我商议……”
景睿自是跟卫凌商议过,只可惜被卫凌以明媚年纪尚小的借口“延期”了。
卫凌打量着明媚的脸色,略一沉吟,最后说道:“是这样的,爹爹正好也有事跟你说……近日来,爹爹要出京一趟……大概,总要七八天才回来,等回来了,便跟你二舅舅正式商议此事,尽快定下来,如何?”
明媚一听,呆了呆,忙又问道:“爹爹出京干什么?”
卫凌道:“有点儿小差事,需要我去走一趟……没什么要紧。”
明媚道:“那去那么多天?”
卫凌说道:“因为路程略远一些,放心吧,爹爹有数。”
明媚听了,心中有喜有忧,喜的是能跟景正卿交差了,忧的却是卫凌要出门,还是这么多日子。
明媚依依不舍,卫凌自看得出来,心里欣慰:“放心吧,爹爹会尽快赶路,争取早点回来。”
明媚知道他是公差,自勉强不得,便点头,又道:“爹爹快再吃点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次日,卫凌果真便出京了。明媚起了大早相送卫凌,大门口,卫凌又格外叮嘱了她一番,叫她不许出外走动,乖乖呆在家里之类……明媚一一答应,好一会儿,卫凌才上马离开。
明媚瞧着卫凌身形拐过街角不见,竟觉得有些伤感,闷闷回府。
卫凌离京的消息似并未给许多人知道,因此连景正卿竟也不知,等知道了,已经是卫凌出京第二日。
那时景正卿人在城外,正观看麾下部属操练,儿郎们生龙活虎,喊杀声震天……景正卿凝神片刻,却又魂游一阵儿,想着下午得空了,必要去卫府走一遭的。
想到卫凌这令人头大的角色不在,景正卿如放了辔头的马儿,恨不得即刻撒蹄奔腾。
正操练间,远处烟尘滚滚,有一匹马飞速而来,景正卿不以为意,等那人靠近了,景正卿才霍然挺身而起,却见马上来人,竟是叶若!
一身文官服侍的叶若,头顶的翅帽早就不知掉到哪里去,原本纹丝不乱的发髻也散乱开,汗顺着额角滑落,他来的甚快,一径竟冲入操练队伍中,却来不及刹住马儿,马背上的身形也是晃晃悠悠,让人看得惊心动魄,感觉他随时都要从马上掉下来一般。
景正卿心中猛地跳了几下,似乎嗅到有什么不对发生。
叶若自进了翰林院之后,更见儒者风范,一举一动,不像是寻常少年或者他们这些武官一般,很讲究不苟言笑,温文儒雅,这样纵马狂奔的姿态,却是少见!
景正卿示意副手指挥,飞快下了高台,这会儿叶若已经快跑到跟前,景正卿听他大叫:“正卿!正卿!明媚出事了!”
景正卿一听,整个人灵魂出窍,那边上有侍从帮着叶若拦住马儿,叶若连滚带爬从马上下来,景正卿一步迎上,将他扶住:“你说什么?”
叶若回头,指指京城的方向:“快去,快去……说是太子出事,皇后认定是明媚跟卫宸所为,已经派人上门捉人,我听了消息就即刻……”
景正卿听了,大叫一声:“备马!”身边侍从官忙将马儿牵来,景正卿翻身上马,却又心头一动,回头:“铁羽营众人,速速随我回京!”
风烟滚滚,一路卷回京中,景正卿一马当先,倒是把身后的士兵们抛下了。
城门官自认得景正卿,见二爷飞马而来,正啧啧赞叹少年得意,忽然看他身后数百士兵掩至,马蹄翻腾,平地里像是起了一阵烟雾。
城门官见这阵仗,一惊之下,却也知道今儿景指挥使正在郊外操练三军,只不过这返回的时间却有点儿早……因此不以为意。
眼睁睁看景正卿带人入城,而后一路如狼似虎地卷往城中,才觉出有些不对来,便问副手:“为何大人今儿好像有些不对头?”
副手想了想:“是了,平日都带着笑摸样,这回却一丝笑影都无,却好像出了什么事一样。”
城门官本来不觉如何,听了这句话,忽地头皮一紧。
这样大阵仗的出入,城中的百姓顿时也惊动了,纷纷避让。
景正卿一路马不停蹄,先行到了卫府,却见门口上小厮们横七竖八,有的身上带伤,靠墙呻~吟,景正卿下地抓起一个:“发生何事,小姐呢?”
小厮脸上带伤,忍痛道:“二爷,快救救我们家小姐,小姐……给一群人带了去,说是、是刑部的什么人……”
景正卿一听“刑部”二字,仿佛头顶打了个霹雷,整个人便懵了。
第238章对抗
景正卿一听刑部,心中想到的就是前世那种种经历,虽为隔世,他对那些惨痛记忆却仍难以忘记,尤其是,若是他倒也罢了,如今竟是明媚,
景正卿想象不到明媚落入刑部黑狱将会遭遇什么,想也不敢去想,他会受不了。
那小厮奄奄一息,“老爷不在家,二爷快救救我们家小姐……他们、他们刚走。”
景正卿将那人放低,默然起立,飞身上马,打马直奔刑部而去。
一路如风似的赶,终于眼前见了刑部大门,门前却奇怪地聚着好些人,景正卿人在马上,眯起双眸一看,竟略微松了口气!
景正卿眼前所见,是刑部门外,几个刑部的官差将一名少女围在其中,众多魁梧的官差之中,那少女脸色苍白,纤弱身段仿佛风中菱荇。
这少女自然就是明媚,明媚脸色素白如雪,双眸微垂,眉心略蹙。
景正卿见明媚貌似无恙,便先心头一宽,同时也看到,在刑部差人的对面,正有一人,抬手指着他们,不知正说什么。
景正卿凝眸细看,心中叹了声:“云起!”
拦下了这一行人的,竟是云三郎。
不知官差说了什么,云起往前一步,一名官差出面,喝道:“就算你是云爵爷府上的又如何!我们是奉御旨办事,休要啰嗦,走开!”
云起大怒,抬手将那人一拨,那人脚下一滑,趔趄后退。
云起骂道:“御旨又如何?卫大人不在京内,你们竟拿一个不相干的闺中娇弱小姐开刀,堂堂刑部,要不要脸!”
刑部其他众人尽数色变,见云起动手,便有几人围了上来,眼见便要开打。
正在这时,便听得马蹄声如雷,一匹马儿如飞而至,马上的人飘然落地,云起回头看到:“正卿!”
被差人围住的明媚闻声抬眸,惊悸之中看到景正卿,那明澈双眸里隐隐地透出一丝喜悦之色,却又极快地消失。
景正卿翻身下马,伸手攥住云起胳膊,轻轻一握,两人互相对视了眼,什么都不必说。
这会儿刑部的官员出面,见状便道:“我倒是谁,原来是景指挥使大人,不知此来要如何?”
京城之中几乎无人不知明媚跟景正卿的亲事,对于景正卿的来意,这些人自也明白几分。
景正卿将此人扫了一眼,心想:“果真还是要遇上他!”这个煞星,自然正是上辈子差点儿将景正卿害死的张刑部。
如今风水转变,他所要害的人,竟变成了明媚。
景正卿淡淡道:“张大人,我来自然只是为了一件事,那就是卫小姐!”
张刑部冷嘲热讽地笑:“这是何意?我们奉旨拿人,怎么你们区区武官竟敢当街阻拦,莫非是想要抗旨不尊吗?”
景正卿道:“奉旨拿人也要有个理由,卫家到底是犯了什么事,麻烦大人说个究竟。”
张刑部道:“卫明媚伙同其兄卫宸,涉嫌谋害太子!”
景正卿面不改色,道:“可有任何证据?”
张刑部冷笑:“是宫内直接下的旨意,你要证据,只管去找皇上跟皇后娘娘。”
景正卿却也冷笑不已:“照你的意思,那就是没有任何证据,宫里一句话的事,就能定人生死?而且拿的还是重臣之女?!我只听闻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也听说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没想到宫内竟丝毫不把法度放在眼里,且要拿人竟用这么惊世骇俗却没有任何证据的罪名,张大人,你身为刑部一员,难道对此就没有异议?果真,当个顺臣,不必冒忠言逆耳的险,保住自己的身家才是最要紧的,是吗?”
张刑部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景正卿,你是在指责圣上不贤吗,你是不想要命了吗?”
景正卿道:“我是武官,素来出生入死习惯了真刀真枪,不习惯你们暗中放箭害人那一套,卫大人前脚刚出府,你们后脚就拿人,此中有什么猫腻利害,明眼人都知道,但是,你只顾着要讨好宫里急急地就‘奉命行事’,难道就不想想真相到底如何,也不想想端王会对此坐视不理吗?张大人,你为了一时之利做这辱没朝臣操守之事,此后必定为万人唾骂!真的值得?”
张刑部对上景正卿双眼,沉默片刻,才说道:“既然宫里命拿人,我自然不能抗旨,人到了,我自然会细细调查,我是否是个有操守的朝臣,只要皇上信任我便是,就不劳你费心了。”
景正卿道:“那你何不先用你的朝臣之能,顶住宫里的压力,先放人,等证据齐备了才拿不迟?”
先是个云家三公子来阻挡,本以为要打发了,却又杀出个拦路虎。
双方相持不下,且又被景正卿用言语讥讽打击,张刑部有些焦躁:“事关太子,岂同儿戏?你不必多说了,速速退下!”
景正卿道:“若是我不肯退呢?”
张刑部眼睛眯起:“你是什么意思?”他望着景正卿,便要展一展刑部的官威,大声喝道:“先把卫明媚押入大牢!”
张刑部话犹未落,他身边儿的差人正要动手去押明媚。
几乎同时,那边景正卿张弓搭箭,冷冷地喝道:“谁敢给我动她一下!我要他即刻丧命!”
这句话自有良效。
谁不知道景指挥使箭无虚发?谁不知道这青年将领虽看似是个极好相处的人物,但性情却是果决狠辣的?
张刑部大怒:“景正卿,你要造反吗?你不要身家性命,也不要整个景府的身家性命了?”
景正卿面色如常,只是静静地说道:“我只想保一个人,你们既然连她谋杀太子的罪名都能空口捏造,给我捏造个造反的罪名似也易如反掌。——你当我会怕?”
张刑部气得浑身发抖,看到手下的人不敢动,当即喝道:“给我把卫明媚押进大牢!”这口气他是赌定了!
差人们迟疑,其中一个属下心中一动,便将身形隐在张刑部身后,偷偷地抬手去拿明媚,想要仗着上司掩护,把人带回去。
谁知他才一动,那边景正卿手指头一松,利箭破空而出!
张刑部本正在大发威风,忽地觉得冷箭扑面而来,一时大惊!万万想不到景正卿竟敢冲着自己动手,幸好他反应迅速,往旁边急电一样躲开,同时伸手抄向那箭上。
张刑部出手倒也迅速,勉强握住箭尾,那利箭锐利的箭簇直直地对准他身后下属面门之上,那人瞪大眼睛盯着这差点儿夺命的箭,身不由己后退一步,顿时跌倒地上,吓得骨酥筋软。
一时之间,原本围在明媚身侧的刑部差人们见状也纷纷退开!
景正卿不疾不徐搭箭:“我说过,我只想保一个人而已,为了保她,我什么都能做得出来,谁不想要命的,只管来。”
张刑部把那箭狠狠地扔在地上:“景正卿!今日的事我会向皇上跟娘娘禀明,到时候只怕你三头六臂也是插翅难飞。”
“别说废话,放人。”
张刑部气得双眸通红,而此一刻,跟随景正卿回城的铁羽营精英也纷纷赶来,领队的副手机警谨慎,入城之后,特意只带了五十人跟随,叫其他人随时待命,但就算如此,也十分地声势浩大,人强马壮,蓄势待发,威势惊人。
张刑部看着士兵们如山而来,也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索性豁出去:“景正卿,你、你这是要仗势欺人,还是真的造反?!好!今儿我便叫你见识什么是朝臣的操守,——就算我今日死在此地,也不能把人放了给你!你尽管来!”
景正卿见他倒是有几分骨气,便看向明媚,道:“你是怕丢了人,向宫内不好交代么?好,我给你交代,你把卫明媚放了,我留在刑部担待所有,等你找到证据,连我在内,要杀要剐都随你,但你若找不到证据,你可敢向宫内直言进谏?”
张刑部一怔:“你?”
景正卿把弓箭收了,淡淡道:“不错,我。”
云起急道:“正卿!”
张刑部眉头一蹙,似在犹豫。
景正卿不理他,只是看着明媚。
两个人的目光破空相遇,刹那间,就算是没有说过一句话,彼此却都明白对方心中在想什么。
景正卿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也瞧出那双眸里头的惊悸之色。
景正卿心道:“刑部大牢的可怖,我是见识过的,但正因此,才无法容忍叫你也见识那种可怖。”
明媚其实也是知道的,她不曾见过真实的刑部大牢,但是却牢记景正卿身上的种种伤痕,单从那些伤上,她已经可以想想。
从先前刑部的人上门开始到现在,明媚心中惊怕欲死。
当初她看到景正卿受伤的惨状时就曾想过,假如是她受这样的折磨,恐怕一道伤也忍不住,直接便会死的,却没想到,如今真的轮到她来面对如此境遇。
一路上到刑部,明媚都一言不发,只是周身冰冷彻骨,彷徨无措,曾见过的景正卿身上的伤痕,他受刑后的惨状,一一浮现。
有那么几个瞬间明媚曾想过,死。
她怕,怕极,不仅前生,今世也是,尤其是重生后被卫凌端王宠爱,被卫宸叶若保护,被景正卿云起疼惜……忽然之间遭遇此事,就像是要坠入寒冰地狱,绝冷叫她说不出话来。
一直到现在。
明媚看着景正卿,心道:“他以这种法子来救我,姓张的怕骑虎难下,必然会答应,然而若真的答应了,那入狱的便仍是他了,岂非跟上辈子一模一样了?皇后恨爹爹,自也恨跟端王亲近的他,又加太子的事,丝丝缕缕……必然会授意人折磨他,上辈子他遭遇那些,已经让我痛心彻骨了,这辈子,怎么能叫所有再重演?”
明媚想着想着,双眸之中隐隐地泛现泪光。
那边张刑部踌躇片刻,终于道:“既然如此……”
景正卿自然知道张刑部即将答应了,毕竟现在起正面冲突对谁都不是好的选择,张刑部是个聪明之人。
景正卿望着明媚,淡淡一笑,浑然无惧,目光温和,心道:“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
明媚看着他明亮的双眸,慢慢地吸了口气,压着心头那股仍在情不自禁战栗的冷意,大声说:“我不要!”
239
明媚忽地扬声大叫,在场众人都吃一惊,景正卿更是拧眉看向她。
明媚对上他的双眸,缓缓说道,“清者自清,我也不要别人替我领受,景正卿,你不用这样,我不会答应的。”
“你在胡说什么,”景正卿惊怒。
明媚大声说,“若张大人真是他所说的那种……能仔细将此事查明的人,必然会知道我是清白的,未有证据之前,未必就会为难我,你回去吧!”
景正卿听了这话,再忍不住,大步往前走出,几个刑部的公差跃跃欲试围过来,又不敢靠前。
张刑部见势不妙,一把握住明媚手腕:“景二爷,别过来!”
景正卿瞧着他的手,剑眉扬起,喝道:“别碰她!”极快地掠过来,长臂轻舒,捏住张刑部的肩头,只听得细微咔地一声,张刑部肩胛骨剧痛,低呼了声,情不自禁放开了明媚。
景正卿只身过来,张刑部见状,一招手,周围公差便将他团团围住,不远处云起喝道:“谁敢动手,且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