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眉认定华珠是装的,只苦笑道:“你真不记得昨天的事了么?”见华珠摇头,便叹道:“性子也变了,做个你去我哪儿,能说会道的,现在却这样消沉,我心里真不是滋味。”

周氏在一旁对寄眉道:“等晚上砚泽回来,你劝劝他,这事他躲不掉,趁早对他表妹负起责任来,先把婚定下里,等热孝一过,让华珠搬过去跟你们住,好好照顾她。”

“…”寄眉满口应道:“那是自然的了。董妹妹变成这样,是砚泽的错,我们不能坐视不管。我当年也是这样的,我相信表哥这一次,同样没得选,一样照顾董妹妹。”

陆寄眉超乎想象的好说话,众人原先准备的一肚子话,此时只得全憋在心里。华珠怔怔的看她,寄眉则朝她绽放出善意的微笑:“以后咱们还是好姐妹,效仿娥皇女英,共事一夫。”

周氏见此情景,不禁对陆寄眉更加刮目相看了。

华珠此时,开口问道:“谁是我表哥?我为什么要嫁给他?”原本以为陆寄眉来了,会各种试探,没想到她相信她失忆了,还主动答应让她进门。

哼,之前听她说话还以为她有些城府,原来也是绣花枕头,话说的漂亮,遇事就没了主见。华珠心中暗暗高兴,正妻不过尔尔。

这时,有丫鬟端汤药进来,寄眉主动接过来,细心的吹了吹,舀了半汤匙喂到华珠嘴前:“来,喝药了。”

华珠记得昨天的羞辱,瞄了眼药碗,正欲掀翻给寄眉难堪,不想这时,陆寄眉竟先她一步,手一歪,汤药哗啦一歪,全洒在华珠身上。

“呀!”

寄眉则捂着小腹,就势倒在身后的婆婆身上,痛苦的低吟:“…我肚子疼…”瞧了眼狼狈的华珠,满是抱歉的道:“对不起…对不起…”

董姨妈见状,忙推开寄眉,上前给女儿擦身,回头呵斥寄眉:“你眼睛不是好了么?怎么像瞎子一样,瞧把我们华珠烫的!”

周氏脸色不大好看了,护住儿媳妇,冷声道:“寄眉又不是故意的,没想到她说肚子疼么。真心真意的喂华珠喝药,还伺候出错来了。”然后关心的问儿媳:“怎么个疼法?哎呀,就叫你别出来,非要出来看华珠,你要有个闪失,可怎么是好。”

董姨妈瞥了眼周氏,没再说话,只一边和丫鬟给华珠擦汤药,一边哭道:“他爹走了,如今华珠也变得呆呆傻傻的了,我们才不知如何是好呢。砚泽媳妇要什么有什么,肚里还揣着萧家的骨血,哪样不强过我们。可怜我们华珠…一无所有…”

就在双方僵持时,香梅面带惊惧的走了进来,眼睛先往床上的华珠身上瞥了瞥,才到周氏跟前,低声道:“太太,外面有人来要账,您去看一眼罢。”

周氏横了香梅一眼:“什么账,要我过问?!其他人吃干饭的吗?!管家媳妇死光了?!”

香梅欲言又止,低声道:“那人说是朝住在咱家的客人要账的…”瞅了眼董姨妈。

周氏狐疑的瞧了眼董氏母女,但考虑到来人可能是董家兄弟派来的,她道:“这样吧,我去看看来的是什么人,妹妹你在屏风后坐着,认一认,看是不是董家的人。”

董姨妈最担心的便是董家来寻人,嘀咕道:“不会这么快就追来的…再说,他们也不敢这么大咧咧就上门吧…”

周氏道:“是谁,去看看就知道了。”又对寄眉道:“你快回去吧,老天保佑,你千万别有事。我忙完这边,晚些时候再去看你。是不是看过大夫了?唉,那就赶紧休息罢。这边的事,你就别费神了,可怜我孙子,没出娘胎就跟着操心。”

寄眉便精神恹恹的扶着金翠的手,跟着董姨妈和婆婆往外挪步子,走了两步,回头瞧华珠,露出一抹笑意,心道,对不住,今天没给你表演的机会。

华珠一凛,但此时寄眉已经转过头,走了出去。

屋外北风凛冽,周氏姐妹裹了小脚,被风一吹,寄眉只觉得她们两个摇摇晃晃的,仿佛要被吹倒似的。才跨过一道月亮门,往会客厅去。

此时就见一个上岁数的婆子,风风火火的往这边冲来,见到董氏身边的丫鬟,跳脚骂道:“好你个死蹄子,敢用假金条蒙蔽我,当老娘没见过世面,好欺负是不是?”

董姨妈一头雾水,瞅身边的贴身丫鬟,那丫鬟也懵了:“你说什么啊,你谁呀?”

那婆子从袖中摸出两截小手指粗细的金条,晃着道:“假的!我昨天锯开一看,只有外面一层包金,里面的心子压根不是金的。玩我呢?我一个老婆子赚点棺材本容易吗?做的断子绝孙的买卖,居然还能遇到更断子绝孙的人哄骗我!”

周氏四下张望,恨道:“人都死绝了?容这疯婆子来这里捣乱!”这时打回廊尽头跑来两个小丫鬟,惊恐的道:“孙婆婆,不是让你在客厅等么,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此时香梅低声在周氏耳边道:“这位就是来要账的孙婆婆,在西街做稳婆,平常也做些下药落胎的买卖…”

周氏一听火了,抬手就给香梅一嘴巴:“这种人你也要我来见,刚才怎么不说明白了?”

香梅一肚子委屈,捂着脸道:“因为有些话奴婢不敢说,想叫太太见到孙婆婆,请您明鉴。”

那孙婆婆继续嚷嚷:“祖传的破胎丸,卖给你们了,一点不带掺假的。你们可好,拿假金条糊弄我,别看萧家了不起,但我老婆子一把老骨头也不怕你们,今个不给我棺材本,我就不走了!”说完,往地上一坐,捶着腿哭道:“我一年半载才能做那么一颗药丸,全被你们骗光了,我不活了…”

寄眉瞅着孙婆婆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心想,丈夫究竟给人家多钱啊,这样卖力。

周氏早听出蹊跷了:“什么丸?做什么用的?”

“塞在女子肚脐,不消三天,那胎儿一准掉下来。叫孕妇闻一闻,也能引起宫缩,叫胎气动一动的。”孙婆婆哭的眼泪一把:“今年,我拢共只有这么一颗宝贝,还叫你们给我骗去了,没法活了,没法活了,别想不认,我识得嘴上长痣的丫头,化成灰我都认得你。”

周氏瞪向董姨妈身边的丫鬟:“究竟是怎么回事?”又瞧了眼‘被吓傻’的寄眉,愈加恨了:“还说寄眉肚子疼,跟你们没关系?”

第六十五章

董姨妈方从震惊中醒过来,原来这婆子是来诬陷自己的,又气又急:“这不是血口喷人么,我们根本不认识她!这是打哪蹦出来的疯婆子!快撵出去!”

孙婆婆一听,倒不哭了,脖子一梗:“什么?你要撵我出去?欠了我的钱,要杀人灭口怎么着?萧家有钱就能欺负我们小本买卖吗?!”在地上坐的凉了,又跳起来,指着董姨妈跟前的丫鬟道:“前些天你来的时候,口口声声说拿了药丸,若是好用就再给我一个小金条的!我就说你们咋那么大方,敢情原来那根也是假的!”

周氏不想听这些,她要听的是关于‘坏人子嗣’的事:“都给我闭嘴,孙婆婆,她欠你多少钱,我帮她还,但你知道什么都要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那孙婆婆瞬间眉开眼笑,搓着手笑道:“就知道太太宽厚仁慈,从不亏待我们这些穷苦人家。您要问什么,只管问。”活脱脱一副见钱眼开的市侩嘴脸。

董姨妈对周氏大声道:“你、你你居然信她胡说八道,你觉得是我们买药害寄眉?!这也太冤枉人了,我这丫头秋兰,从没跨出过萧家大门半步,又如何认识这婆子?!”

嘴上最颗痣的丫头啜泣着点头道:“太太,秋兰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呀,您明鉴。”

董姨妈指着孙婆婆恨道:“是谁指使你诬陷我的?你如实招了,咱们话还好说,否则有你的苦头吃!”

正双方互相指责,纠缠胶着的时候,寄眉就‘嘶’的深吸了一口气,捂着胸口往金翠肩膀上一靠,含泪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别的,不多说,但控诉已饱含在眼神中了。

周氏本气的手脚冰冷,见儿媳妇又浑身无力的瘫软了,忙对周围人道:“快扶你们少奶奶回屋去。”

“不…我要留下来听这婆子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人要害我的孩子,我这个做母亲的,如何能坐视不理。”摆出坚强的模样,对婆婆道:“娘,我没事,撑得住。”

董姨妈眼珠一转,冲着寄眉厉声质问:“是你唆使的吧,都是你贼喊捉贼。”

寄眉委屈:“姨妈,您说的这叫什么话呀?”瞅向婆婆:“娘…”

周氏憋着一股恨意,厉声道:“身正不怕影子斜,究竟是谁干的,咱们好好对峙对峙,都给我到议事厅去!”

众人前后拥簇着去了议事厅。董姨妈认定自己今日是遭了陷害,一会若不能戳穿他们陷害自己的诡计,她和华珠恐怕真的留不下了。她想到这里,暗暗攥紧了帕子,回眸瞪了眼寄眉,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寄眉不理她,只做西子捧心的模样,重重的吸气呼气。

几门后,周氏坐在正座,一改往常的态度,叫董姨妈坐到她右手边的椅子上去了,董姨妈感到生疏了,不禁悲从中来:“姐姐,你就这么不相信我,觉得我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那孙婆婆此时垂首站着,不时瞄着议事厅内的值钱摆设偷看。周氏见这婆子这般爱财,对她来是来‘要钱’这点,毫不怀疑,于是回看董姨妈:“不是你们干的,要账的能堵到门口来?”

董姨妈抿了抿唇,对那孙婆婆仰脖道:“好啊,说是我做的,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诬陷我。所谓的假金条呢,拿来给我看看。”

周氏道:“拿过来。”那孙婆婆才把断掉的小金条递给香梅,由香梅转交给了周氏,周氏拿帕子捏着金条翻看,在底部看到有刮蹭的痕迹,不过仔细辨认,还是能看出是个‘董’字。董氏母女变卖了家产后,浇灌成金条携带在身边。

有的时候,浇灌金条的时候,会顺便做些假的混淆其中。外防匪患,内防家贼,真真假假,除了知情人,外人动手偷了,或许偷的是假的。周氏出身商贾人家,又嫁进萧家,深知这些。便认定这假金条真是董姨妈,只是她们看孙婆婆好糊弄,拿假金条糊弄人家。

嫁进董家之前就够抠门的了,在董家经营了许多年,真是愈加吝啬了。

周氏冷笑道:“妹妹够吝啬的,小本生意的人也诓骗。”

董姨妈指着金条下面的款印道:“姐姐,您想想,我们为什么要给假金条标印记,这假金条分明是有人做出来,故意标上‘董’字,诬陷我们的。”

周氏噙着冷冷的笑意:“妹妹是说,你们的金子全是真的,没有掺假的么?!骗谁呢,当谁没过生意。你露给我们看的金银古董,有几样真的,你自己知道。当初从你那里拿自鸣钟,你赚了我们家多少银子?自家亲戚都痛宰不放过,这婆子,你会怜悯?依我看,你给她假金子,再正常不过了。”

董姨妈愕然,姐姐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这般冷酷,与昨日判若两人。

周氏避开妹妹的目光,对孙婆婆道:“你把你知道的统统说出来,这些人如何向你买破胎丸的经过细细说来。”

那孙婆婆赔笑道:“回太太的话,其实也没什么仔细说的。就是那天这丫头到我铺子里来,说经人介绍说知道我这有好东西,她出手阔绰,上来就是一个小金条,我就赶紧把破胎丸给她包好了。这城里,大老婆小老婆,你争我斗,互相算计谋害的事多了,我也不方便多问。不过,我这老骨头留了个心眼,等这丫头走了,我让我儿子跟着她,见她进了萧家后门,我才知道是萧家的人。”

董姨妈强迫自己镇定:“哼,这话说的太假,开始说不方便多问,后脚又派人跟踪所谓的丫鬟,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孙婆婆腰一拧:“做生意的,谁不是两张脸,当面笑脸相迎,转身留个后手。这丫头出手阔绰,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那我就得掂量掂量了,这万一要是哪个官吏后院的,出了事,把我拿进大牢棒打一顿,我这老骨头不就蹬腿了。瞅准是哪家,有个防备,哪天见事不好,我赶紧收拾包袱回乡下去。”

周氏听了一肚子气:“难道我们萧家就害的了吗?!你有几条命,嗯?见买这东西的人,进了萧家,害我的儿媳妇,你居然就闷下不吭气了。老囊虫,有你的。”

孙婆婆忙解释道:“太太息怒啊,我见金条上有个董字,又打听到你们家来了南方姓董的客人,我就寻思是董家的人买来用的,和您们萧家没干系,没干系,我这才没吭气。但我昨个,找明白人来瞧这金条,结果告诉我说是假的,我这就坐不住了。这可是损阴德的钱,不好赚,还被人给骗了,我咽不下这口气呀,咽不下啊。”

董姨妈已气的浑身发抖了:“含血喷人,难道就凭她一面之词,姐姐你就相信是我做的手脚吗?”

寄眉拿帕子放在鼻下,隐隐啜泣道:“凭的当然不是一面之词。而是这一桩桩事情发展下来,姨妈和表妹太可疑了。”

“可疑,我还看你可疑呢?!”董姨妈指着寄眉道:“先装肚子疼,又唆使人来诬告我,你这才是连环计,为的就是阻拦华珠进门。别看我现在拿这婆子没办法,我早晚调查清楚,到时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寄眉佯装愣怔,许久才饱含泪水的道:“我?您说是我的指使的?我的孩子险些没了,本就憋屈的不能再憋屈了。姨妈您却说是我自己干的。您这是往我心上戳刀子,是想逼死我么?”说完,不住的低喘,眼看就要昏厥过去。

周氏一见,站起来对董姨妈道:“我为了留你们,在中间穿针引线,把华珠嫁给砚泽,为你们费尽了心,你们倒好,恩将仇报啊!说好的,华珠进门,但也不许伤了寄眉,你们呢?不讲信义,早早就对寄眉下手,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你们就趾高气扬了,就能踩着她进门了,是不是?!”说的恨起,顾不上仪态了,推了董姨妈一把:“你们做下这等事,别怪我不留你们!”

董姨妈见强硬的态度行不通,语气软下来,哭着道:“姐姐,你别生气,你冷静想想,就算陆寄眉的孩子没了,我家华珠也得等热孝过了,才能跟砚泽圆房,这其中还有一年多的光景,陆寄眉若再怀了,我们不是白费工了么。我们真有这恶毒的心,也不至于现在动手啊。是有人想赶走我们,故意诬陷我们的,真的,姐姐,你好好想一想啊——”

寄眉啜泣的空隙,瞥了眼董姨妈,心道果然没这么容易服输。

周氏怔怔的看着妹妹,似乎真的在考虑她说的话。

就在此时,香梅见门口有人影晃动,出门查探,很快就转身道:“太太,茯苓姑娘来了。”

茯苓是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家里的正牌主子,都要给几分薄面的。周氏听茯苓来了,道:“这里乱着呢,先问问她是什么事,若是老太太叫我,就说我一会过去。”

香梅出去,很快又回来:“不是老太太的事,茯苓说…是董姑娘的事。”

周氏和董姨妈齐齐惊诧,只有寄眉偷瞄了眼门外,心道丈夫真如计划一般,安排的周全。

“叫茯苓进来!”周氏坐回椅子上,喝了口茶,面无表情的瞅了眼妹妹,坐正身子等着茯苓进来。董姨妈没心思坐了,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最后气没地方出,扇了秋兰一巴掌:“你是哑巴了,你没做过的事,人家诬陷你,你怎么不知道说句辩解的话,任由别人诬陷咱们。”

秋兰觉得委屈,捂着脸默默的掉泪:“奴婢没做过,奴婢没做过。”

这时茯苓进来,顿觉气氛不对,先给‘太太’‘大少奶奶’和‘董夫人’问了安。

周氏道:“你来有什么事,香梅说是关于董姑娘的,董姑娘怎么了?”

茯苓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董姨妈:“太太…这…不太方便说。”

周氏道:“是忌惮某些人在场吗?不用怕,只管说你的,有话就要明说。”

茯苓迟疑了片刻,欲言又止:“我没想到董夫人也在…那个…”看了眼寄眉:“但大少奶奶的安危更要紧…”

周氏忙催促道:“快点说罢!大少奶奶有什么危险?”

“董姑娘的脚不是崴伤了么,老太太一直记得这事。前几天老太太从大夫那讨了上好的活血药膏,叫我给董姑娘送过去,我在那儿,听到了点不好的事。”茯苓道:“董姑娘说什么丸不丸的,还说姓陆的吃了,孩子没了,看她还有什么资格拦着别人进门…我寻思,这家里有身孕的人,必然是大少奶奶了…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您。”

周氏拍案而起:“有这事?!”上下牙关发颤,哆哆嗦嗦的朝董姨妈道:“你听听,你自己听听,你不是说你是冤枉的么,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茯苓道:“太太,您已经知道了?!”

董姨妈大声道:“华珠绝没说过这样的话!茯苓,我敬你是老太太的人,别人瞎胡闹,你可别掺和!我现在就把华珠叫来,当面对质,她若是没说过,你也甭想脱掉干系。”

寄眉幽幽的道:“华珠妹妹不是失忆了么,如何对质?”

董姨妈忽然感到绝望,方才就有口说不清了,这时连茯苓也诬陷她们,真真没法翻身了。但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失败了,却不能失态。她冷笑着环顾了屋内一圈:“行啊你们,厉害,厉害。我认输了,让华珠塞给浪荡成性的萧砚泽,我原本也不乐意。更别提跟你们这群虎狼为伍了,现在就这般整治我们,华珠进了门,还不被你们吃了,这地方,我们不稀罕,留我们都不住了,我们这就走!”说完,急急出了门。

周氏哪能放过她,追上去骂道:“什么叫我们欺负你?你算计我未出世的孙子,我没找你拼命,你倒装起可怜了。”

两人吵着出了门,董姨妈躲避着不说话,占了理的周氏则一路追着谩骂出气。

寄眉听着说话声越来越远,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赢了。

第六十六章

萧砚泽晚上回来时,‘战争’已尘埃落定。他作为一个‘完全不知情’的人,听说董姨妈和表妹要走了,急急来到上房向母亲询问情况。

他掩饰的很好,眉头微蹙,嘴角紧绷,把内心的喜悦深深埋藏着。他到时,母亲正卧在榻上,旁边的小丫鬟在给她轻轻捶腿。砚泽低声唤道:“娘,我回来了。”

周氏睁开一只眼,让那小丫鬟停了手,自个动了动引枕,撑着坐了起来:“唉,你可回来了。你董姨妈和表妹要走了,明天一早就上路,你差两个人送她们一程。”

砚泽装作惊讶的道:“啊?她们要去哪里?是华珠上京城治病吗?”

“不,是去你大舅舅那儿,我不留她们住了。可气死我了,要不是我身子骨还硬实,这次非得叫她们气的两眼一黑,归天不可。”周氏哼笑道:“你大舅那里不比这里,你那几个大表哥娶妻的娶妻,纳妾的纳妾,岁数也都不和华珠般配,看她们娘家还能使什么样的花招。”

砚泽眨眨眼:“娘,您慢些说,我有点闹不明白了。华珠不是不记事了么,我怕她找我担责,一大早就躲出去了,怎么她现在却要走了,不想嫁给我做平妻了吗?她的失忆症好了?”

“失忆个屁!”华珠这招是她们一起想出来的,为的是逼砚泽就范。如今周氏不想留她们,这招自然不管用了,于是董华珠自然就恢复了记忆。周氏提起华珠,还是一肚子的恨意:“我当初容留她们,可不是要她们害我孙子的。你还不知道呢吧,你表哥给你媳妇下药,想把她孩子弄掉。茯苓亲耳听到的!”

砚泽一听,一副‘怒火冲天’的样子:“真是她们干的,我饶不了她们,这就去找她们算账!”

周氏忙扯住儿子:“你先站住,我让大夫看过了,寄眉没事。我下午已经训斥过你姨妈和表妹了,闹也闹过了,骂也骂过了。她们答应赔些银子给寄眉治病,这事就这样暂且罢休吧。你再去找她们算账,怕惊动了你爹和老爷子,到时候,于我没好处。”

砚泽原本也没打算真去找姨妈,就势安静下来:“既然您这样说了,我就不过去了。但这口恶气,我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我昨天去骂华珠,说她是害了寄眉,她居然还有脸撞墙?!啊!会不会撞墙失忆这茬也是装的?”

周氏摆手叹道:“这都不重要了,我现在只求她们赶快走。唉,原本好心招她们进来,寻思再给你讨个平妻,一举两得的好事,结果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幸亏寄眉没事,要不然我可怎么向家里人交代。”

“…”砚泽默认母亲的过错。

“唉,我给了那婆子两个小金条,叫她将嘴巴看牢,茯苓那边,也答应不往外说。希望能瞒得住吧。”周氏揉了揉太阳穴:“当初看她们可怜,却是引狼入室。也怪我轻信了她的眼泪,你姨妈平日就爱占便宜,为了自己,一针一线都要算计的。做出为了自己女儿害别人家子孙的事,倒也是不奇怪…”

“…”

周氏见儿子一直憋着不吭气,皱眉道:“你怎么不说话?”

“我想说的,您自个全说了。”砚泽安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寄眉也没大碍。您就别自责了,我明天派人把姨妈和表妹送走。马上就要过年了,一摊子事还要您拿主意呢,您可千万不要病了。”

周氏幽幽一叹:“现在只能这样想了。幸亏发现的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还是你爹说得对…”但一想到自己丈夫这会在卫姨娘那边呢,脸色又难看起来:“罢了,罢了,你回去吧,此事以后谁都不许再提。”

砚泽便离开上房,往自己院子回了。一进门,他就高声道:“寄眉——寄眉——”撩帘子进屋,见妻子正和金翠在炕上做针线,走过去,把她手里的东西夺下来:“你还有心思做这个?”

金翠把针线一捧,面无表情的下地走人了。

屋内没外人了,砚泽一把抱住妻子,亲昵的吻她的脖子。寄眉被他一身寒气弄的凉冰冰的不舒服,笑着推开他:“别这样,去烤烤火再过来。”

砚泽正高兴,哪里肯听,抱住她不放,笑道:“我刚才去见母亲了,她说华珠她们明天就走。哈哈,终于走人了,母亲遮遮掩掩的,好些话没说清楚。你一直在吧?快给我说说其中细节。”

她便一五一十的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然后道:“大体都是按咱们计划行事的,不过我挺奇怪的,你打哪招来的婆子?够厉害的,又能哭又能闹的。”

“是天冬找来的,是他娘舅的熟人。”砚泽道:“据说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小泼妇,如今老了,成了老泼妇,能耐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