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依旧沉静,沉静到卫如苏在一片安静的环境中顺利地转身,顺利地迈出第一步。

真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卫如苏在迈出又一步之后抱着回头看一眼的目的微微转身。

难怪身后如此安静,竟是连人影都消失不见了。

这么快,果然命更重要吗?

她几乎立刻就找回了自己急行的步速,舍弃电梯,一路从楼梯间狠狠跺着脚下寸土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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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廊墙面上镂金壁花散着浅淡的光,卫如苏迈进楼道的瞬间抬头就看到了立在套房门口的那个颀长身影。

脚下狠狠一顿,这人挪移得可真够快的。

她刻意走得很慢,放任两道令人赏心悦目的剪影慢慢靠近。

影如魅,心似鬼。

“你好像来错了地方,那边尽头,左转下楼。”她好心为他指路,如同初识那般。

傅青城没有接这个话题,望着卫如苏如旧年一般无二的轮廓,轻轻启唇:“我想了很久。”

她轻轻抬眸等待他的下文。

“相思和傅——”

“啪嗒”一声门却突然在他身侧打开,打断了他艰难启齿的话。

相思惊喜的声音下一秒吞噬掉眼前的诡异气氛:“你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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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断断续续落了几个雨点儿。

卫如苏起床的时候一看身旁的时钟,已然十点整。

套房里再也不见第二个人,她找了很久,才在洗手间的门上发现一张便签。

“私人约会日。”那是相思尚不成熟的稚嫩笔迹。

“保镖在侧,勿念。”那是徐溪如同卫子慕一般的狂草。

两个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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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岸之家。

对面的阿姨已经安坐了有半个小时,相思吃一口冰激凌,瞅她一眼。

见她欲言又止已久,怕就此把该阿姨憋坏,决定主动开口聊点儿啥。

“阿姨不喜欢孩子?”

更想被叫做姐姐的女子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温柔得一塌糊涂:“怎么会?”

“可是您笑得好艰难啊!”相思小幅嚼动嘴里的美味,舌头露出来绕着唇边舔了一圈。

约得明明是傅青城,来的人怎么会变成一个孩子?

“喜欢孩子的话,那就是不喜欢我唠?”他继续吃,边吃边甩小坑出来。

“不是不是”,她急忙摆手澄清,“怎么会呢!”

“那阿姨是喜欢我啦?”

她点点头。

“可是怎么办,阿姨,我只喜欢我妈妈,不可能喜欢你。阿城他也只会喜欢我喜欢的。”

阿城?傅青城。

“让您伤心真是对不起。”相思郑重其事地搁下攥在手中的瓷勺,开始向老成进化。

她正怔愣间,就见傅青城脚步飞快冲着男孩奔过来,揉揉男孩的发顶,将他抱了起来。

“有没有贪吃?”

柔声入耳的那一刻,她的目光下意识的开始逡巡傅青城的每一寸表情。

果然不是误会,父子情深,此地唯她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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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黎走后,相思就从傅青城怀里挣脱开下来。

看向傅青城的眼神里遍地不满。

“不要跟我套近乎,我是很有原则的人。”

有原则的人话毕归位继续吃冰激凌。

“相思,”傅青城盯着眼前专注于吃得小人小脸,微笑越开越大,“生我的气了吗?”

“我从来不生气。”语气如同诉说一个真理。

“那陪爸爸聊聊天好不好?”

爸爸,聊天,这倒是蛮新鲜的。

相思甩甩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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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于无人搭理状态的卫如苏收拾了个大概从酒店套房出来。等电梯的时间很长,长到她一到十、十到一来回数。

终于等来电梯的一声“叮”。

她几乎没多想就向内里走去,抬头间却又愣在当场。

矮胖肥圆的男人裹在西装里带着自然而生的滑稽味道,一旁比肩而立的高挑女子挽着他的臂膀,亲昵地贴在他的身上。

浓重的妆容让卫如苏几乎看不清女子的面部原貌,或许,她从未看清过她的本来面目。

脚下踏足之处变得不再稳妥,卫如苏进了电梯,尽力忽视身旁已经开始难耐热情的两个人,等待那个数字慢慢变小。

正巧电话拨了进来,卫如苏在挎包中掏了半天也没掏出来响铃的手机,一着急之下,手臂微松,一些杂物就从挎包一侧划了出来,掉落电梯内。

她弯腰逐个捡拾起来,最后只剩身后那两人脚边的一串钥匙。

她原地止步,扫了钥匙几眼。

下一秒,高挑的女子弯腰勾住了钥匙扣,拎在指间轻响数声。

“不用谢。”

她将钥匙递了过来,嘴里轻轻吐出三个字。

如何谢?

卫如苏拿回钥匙串,电梯门几乎在同时打开,那两人随后走了出去。

“夏初。”她禁不住轻声呢喃。

高挑的女子转身对着她妖娆一笑:“小姐,您认错人了吧!”

清甜的嗓音与那一张极致魅惑的脸一同被关在了电梯门外。

透过光滑发亮的电梯内壁,卫如苏看到自己僵硬的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缓了缓,然后继续虐

、第三十一章

两个人依偎在不同的身旁回想着同样的时光

————月光

适才错过的电话,此刻再次响了起来。号码虽然陌生,归属地却是此刻脚下这座她再熟悉不过的城市。

这个牵绊不断,纠葛难解的地方。

卫如苏将自己一脸迷茫的神色大力甩开,敛了敛心神,终于在电话欢唱将歇前接了起来。

“方便见一面吗?”

是傅安年。

从来没有铺垫,直入正题。

卫如苏皱皱眉出了电梯口,等着他说出一个说服她的理由。那端却没了下文,死一般的寂静中偏偏还带着些微电波的震动。

明明死水一潭,偏要泛起微澜。

“如果你不表示拒绝,我就当做你答应了。”

卫如苏不知道时隔这么久,这个男人哪里来的自信,偏偏不能买账:“我与傅先生您无亲无故,请您不要再来打扰我!”

沉默只蔓延了两秒钟,傅安年的声音再次透过声筒递了过来:“也许你不知道,傅家有一条不成文的家规,决不允许傅家血脉流落在外。”

“你们傅家的家事我从来都不关心。”

卫如苏的话干脆利落,傅安年的表情终于撇下云淡风轻的外衣,丰富了起来。

那是卫如苏最熟悉的语气和处境:“如果那个孩子此后姓傅,与卫家再也无关,你会不会后悔眼下拒绝见面?”

**

林止来得很快,卫如苏在酒店的地下茶吧里坐下没多久,就看到他走了进来。

车行一路都没有交谈,眼前这个伟岸寡言的男人一生都在为傅家服务,举止之间与多年相伴的傅安年颇为相似。

沉稳寡言,眼神却异常犀利光锋四射。

那是卫如苏初次涉足的地方,明明风景如画,却又让她心底止不住生出颤抖的自觉。

林止一路引领着卫如苏上楼,穿过最后一个安全门,突然停了下来。

“卫小姐。”

卫如苏抬头看他,完全无法猜测他下一步将要说些什么。

“二少爷虽然行事狠厉,但是对阿城很好。”

那话音里,似是带着一些嘱托和恳求的意味。

卫如苏尚未捕捉完全,下一秒,眼前的门就被林止推开。林止示意她进门,将自己关在了门外,两个空间就此隔离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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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铺满地板。

“来了。”

背向门口的男子缓缓从卧床一边站了起来,卫如苏在他转身的一瞬间终于明白,为什么林止的话里含着悲哀的调子。

迟暮。

那是她看到傅安年顷刻间唯一能想到的词。

不过数月而已,傅安年已经不复她熟悉的那副清俊儒雅的模样,苍白的脸色雕刻着无数细纹,衰败已经无法遮掩,凹下去的脸颊透着沉闷的晦暗。

世界变化的太快。

卫如苏募然间觉得心惊,支离破碎的回忆里,已经过世的傅老爷子蹿了出来。

那段她并没有参与,却仅仅因闻言数句就已然无法抽身的一干二净的天人相隔。

后知后觉的烦躁很快脱离眼眶溢了出来。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卫如苏试着直视傅安年依旧目光曜然的眼睛,“这样不愉快的回忆,实在没有必要继续制造下去。”

傅安年逆着光走过来。

“为傅家生一个孩子,得到的会比你甩掉青城的分手费更多。这一笔长达六年的投资,如苏,你赢了。”

他说得清晰而缓慢,卫如苏瞬间觉得难以置信,肺腑之间各种滋味翻腾。

她六年的坚持,到底不过如此。

强烈的自保能力瞬间被唤醒。

“为傅家生孩子,你觉得傅家配吗?”

卫如苏双目渐红,与眼前傅安年云淡风轻的脸孔对比分明。

“难道是为了青城,还是所谓的爱情?”

她觉得可笑,眼前的这个人怎么会需要人怜悯,真是天大的错觉。

“这与你有关系吗?”

傅安年侧过身子,背对着她:“相思必须认祖归宗,傅家人,不能背着父不详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