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朵蘸水桃花。

姑娘朝他招了招手,招呼罢,眼波在大堂其它客人身上一转。

林疏早已习惯了大小姐的美貌,此时尚且呼吸一顿,其它客人,约莫已经被这秋水横波的双目看得酥倒了。

林疏:“......”

大小姐,你总是让我很意外。

他坐到桌上,就见大小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你好漂亮。”

林疏:“......”

他念着自己此时穿着女装,放轻了一些声音,又回忆一番“异术全览”课上讲过的易声技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像一个男孩子,对大小姐道:“你也是。”

大小姐一手支着脑袋,看着他笑。

林疏很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

就见大小姐一脸着迷,又道了一声:“你好漂亮。”

——然后给他剥茶叶蛋。

林疏看着放到自己面前碟子里的茶叶蛋,心中经历了一番挣扎。

虽然女装并非不是自己乐意做的事情,但大小姐居然这样开心,可见很喜欢。

那自己勉为其难地牺牲一下,似乎也未尝不可。

只盼这趟回来,大小姐不要逼他每天都穿女装就好。

他于是便没提怎么恢复原本面容,而是问:“你怎么变成这样?”

就见凌凤箫那双改了形状的桃花眼又是风情万种地一转:“我自有打算。”

林疏摸了摸鼻子。

实话说,大小姐这一身打扮,这慵懒的神情,实在有点像个风尘女子。

吃完饭,去结账,小二使了个眼色道:“两位姑娘,那边的公子已经帮你们结了账啦。”

凌凤箫看了看那边,掩口笑道:“多谢。”

——林疏也看那位公子,最难消受美人恩,那人被这一声“谢”,俨然已经谢得神志不清了,仿佛下一刻就能去上刀山下火海。

但这并不能打动林疏,自然也不能打动大小姐。

他们上楼。

凌凤箫道:“去我的房间。”

林疏一进房间,就被大小姐按在了镜前。

大小姐的笑容逐渐诡异,在桌前摆开一堆瓶瓶罐罐。

林疏:“!”

林疏艰难地道:“这就......不用了。”

凌凤箫道:“虽说你已经足够漂亮,不施脂粉更是出尘,但依我们这几日的计划,还得涂一些东西才逼真。”

林疏屈服。

行吧。

薄涂了一层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之后,又用兔毛软刷刷了一层极其细腻的粉。

再涂抹一会儿,大小姐开始执笔为他画眉。

细小的狼毫,蘸一些黛粉,在眉尖上细细描。

笔尖柔软,仿佛挠在人心里一般,兰香与冷香交融,林疏呼吸不稳,很紧张,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小姐轻轻道:“若日日为你画眉,也算不枉此生。”

林疏:“?”

大小姐,放过我。

我去学习画眉的技巧,以后日日给你画就好了,你不要折腾我。

画完,又开始摆弄瓶瓶罐罐。

林疏:“还有?”

大小姐:“自然。”

林疏反抗:“我不想画。”

“乖,”大小姐笑容逐渐变态,拿了一盒颜色清淡的口脂,“你总会习惯的。”

也就是说,之后天天都要涂这些东西?

林疏:“我记不住。”

大小姐笑眯眯道:“会记住的。”

反抗无效。

等终于折腾完,林疏看向镜中的自己。

说实话,他并没有看出和没有化妆的时候有什么区别,硬要说的话,可能是脸白了一些,嘴唇红了一些。

凌凤箫的语气很满意:“如何?”

林疏戳了戳自己的脸:“有变化么?”

——除了害怕粉会掉下来之外。

凌凤箫:“......”

“你先前是很仙气的,”凌凤箫道,“现在虽还有些仙气,却是凡人的仙气了。”

林疏仔细观察自己,还是什么都看不出:“......真的么。”

他看见大小姐的神情很复杂,立刻改口:“似乎是的。”

大小姐的语气似乎很累:“算了。”

林疏感到这触及了自己审美的盲区。

然后,林疏看见,大小姐取出了一个也不知从哪弄来的、半旧的绸缎包袱,放在桌上。

再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凌凤箫拿刀把衣服划了几道,又把自己的也划了几下。

然后——把束好的头发抓松,使它显得有些凌乱,拿起包袱,道:“我们走。”

然后,在镇中买了一匹瘦驴,两人骑着它走出了镇子。

出镇子四百里,已经再看不到凡人城镇,道路两旁是茫茫荒野,山脉起伏,寒鸦嘎嘎之声不绝于耳。

忽然,远方地平线上,群山之间,出现一座灰色的关隘。

凌凤箫轻声道:“拒北关。”

据北关,南夏的边界。

过了这道关隘,再往北便是北夏。

“我们没有身份证明,先不进城。”凌凤箫从驴身上下来。

驴似乎是想叫一声,被凌凤箫眼疾手快绑住了嘴。

林疏摸摸驴头,总觉得这匹驴承受了太多。几天下来,两人分明没有短了它的吃食,它却比之前更瘦了。

他又看看凌凤箫。几日赶路下来,刻意没有用任何法术灵力辅助,也没有掩饰行踪,导致他们都是风尘仆仆的样子——简直像是一对流落天涯的姐妹,太真实了。

第92章 不可开交

南夏有天险。

三大天堑雄关, 以拒北关为首,连成一条线, 隔开南北。

拒北关后,是拒北城。

城内的人家,原来多是此间守关的将士家属, 久而久之慢慢发展起来, 成了一座规模不小的边陲城市。

——城中有兵士, 也有修仙人。三大雄关,每个都有近百元婴境界的修仙者坐镇, 城墙上日夜有人轮守,以防出事。

凌凤箫手中有凤凰令, 可以通行所有关隘无阻,但他们此行不能对外泄露消息,还要再做打算。

林疏原本以为他们会翻越旁边的大山, 直接去北夏地界, 但没想到大小姐要进关——或许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林疏问:“怎么过去?”

凌凤箫道:“等。”

他们便等了。

夕日欲沉, 远方景色被雾气模糊, 凌凤箫将这一晚的计划和林疏详细说了一遍。

“今日朝局不稳,主战、主和两党相互攻讦攀咬, 司马右丞与赵尚书被罢下狱, 男丁充军, 女眷流放涉边。”凌凤箫淡淡道, “按日子, 今晚便到拒北关。”

林疏:“我们混进去?”

凌凤箫道:“是。”

稍后, 又道:“其它法子也能够进城,但这样一来,以后出城不方便。”

林疏:“?”

凌凤箫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在地上铺了一层毛皮,和林疏坐下,把他搂住,侧身挡住寒风,接着解释。

林疏听着。

——计划是这样的,两人先混进那两家被流放的女眷中,被充入“红帐”。

红帐是什么地方?

军妓。

王朝自古以来,便有随军的女子,大部分由罪臣的家眷、侍女、以及别处的战俘组成,又称“洗衣院”。

红帐就在军中,拒北关内,离南北边界不能再近。

“十年前,司马右丞于凤凰家有恩。朝中党争甚烈,凤凰山庄无法插手,只能任右丞被贬下狱。如今他妻女被流放边关,入洗衣院受辱,断不可袖手旁观,我此次混入红帐,是要救她们出来。”

林疏点了点头:“嗯。”

“救人出来之后,你我也伪装成逃出来的军妓,去城外。”

林疏:“然后呢?”

凌凤箫看向远方,缓缓道:“城外三十里,有一座‘黑市’。北夏南夏这些年来关系紧张,不再互市,但黑市仍然有私下的货物往来。”

北夏盛产的皮毛、金属,以及南夏的茶叶,书画,都在这座黑市中流通。

市是黑市,商人自然也是见不得人的商人。

但这种商人又往往有不凡的手段,能够将南夏的东西带回北夏而不会被扣押。

既然能带回东西,那想必也能带回人。

当然,带人,是极其危险的一件事。

然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并不是一句假话。

凌凤箫挑起林疏的下巴,左看右看,笑道:“你说,咱们两个能卖多少?”

林疏想了想:“大概不便宜。”

凌凤箫道:“若是我们两个一起,大抵能够卖出天价,黑市商人必不可能不动心,这样一来,我们便会被卖去北夏,来到北夏权贵之家。”

林疏:“......”

这个计划很好。

他们假装从红帐中逃出来的军妓,仓皇之下,误打误撞来到黑市——那种鱼龙混杂之地,想必犯罪率非常高,犯罪率一旦搞了,抢个人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然后,他与凌凤箫就会落到黑市商人手中,很快流往北夏。

最后,他们就会在北夏有一个能够用得上的身份——虽然这身份可能不大光彩。

另外,因为自己实际上是一个男孩子,林疏还觉得十分别扭。

不过想一想,靠脸被买走,这确实是进入北夏上层社会的最快手段。

然后,两人就有可能有机会能够围观“天照会”。

——至于怎么拿到血毒样本,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夜色渐深,城中亮起渺远的灯火。

凌凤箫把林疏抱得紧了一点儿:“冷不冷?”

林疏:“不冷。”

虽然穿得不厚,但是大小姐一直有意识地散发出一些离火灵力,让他免受了寒风的侵蚀。

若是自己没有扮作女装,一个男孩子被姑娘这样搂着,未免有些奇怪,但是此时扮作了一个柔弱的姑娘,居然觉得可以接受了。

他靠着大小姐,除了观察大小姐衣服上的刺绣形状之外无事可做。

观察着观察着,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的女装有问题。

不是打扮的问题,是胸的问题。

以他的认知,姑娘们多多少少是有胸的。

他低头看自己,一马平川。

林疏:“......”

他想告诉大小姐这个问题,但是一看大小姐——

似乎也没什么起伏?

好吧。

那自己这个胸大概也没什么问题。

他继续安详地被大小姐搂肩膀,等押送女眷的车队来。

夜幕彻底盖住整片天地,月亮升起来,天空是深浓的墨色,上面横亘一道连绵不断的银河。

大小姐道:“学宫中全是竹子,没有这里的夜空好看。”

林疏:“嗯。”

“嗯”完,又觉得这个回答有点敷衍,估计要被打,又补充一句:“垂星瀑没有竹子,好看。”

大小姐便一边看天,一边道:“那等我们回学宫,就去垂星瀑旁看星星。”

林疏:“好。”

大小姐道:“我们虽能无拘无束看星星,朝中却已经不可开交了。”

林疏问:“怎么说?”

大小姐便给他讲故事。

事情从五年前一件丧事说起。

德高望重的秀水先生去世,两位饱学的大儒苏先生与程先生因为祭奠礼制一事起了口角,其中一个出言讥讽了另一位。

出言讥讽的那一位苏先生固然有他的道理,被讥讽的那一位程先生也未必动了真气。

若是平常人,也就罢了,但这两位却绝非常人,皆在朝中身居要职,被讥讽的程先生更是桃李满天下,门徒学生无数,恩师被嘲,岂能不怀恨在心?

更何况,这两位先生政见不同,在变革新法、主战主和上一向看不对眼,两方的学生亦是关系不大好。

过一段时间,程先生的学生,便找了一个由头,在朝堂上攻讦苏先生,状告苏先生在主持学士院考试时的出题有问题,有讽刺朝政之嫌,对陛下亦有不敬。

苏先生自然要为自己辩护,而苏先生的挚友更是上疏,指出这是明显的公报私仇,程先生那边的弟子沆瀣一气,恐怕有结成朋党之嫌,希望陛下明察。

本来,这次上疏有理有据,但坏就坏在,这位挚友,不仅是苏先生的挚友,还是他的同乡。

他说程先生那边有朋党之嫌,程先生那边自然也能攻击他们拉帮结党。

新仇旧怨一并上来,两派往复攻讦,事态几近不可遏止。

这些有学识的儒生的攻讦,自然不会停留在人身攻击这样低的层次,而要从政见、新法等等严重的政治问题下手。

你坚持主战,我便要痛陈战事的弊处,你主张变法,我便要攻击新法的弊端。

南夏的朝堂,自此乌烟瘴气了起来。

这事情本来非常严肃,但可能是因为大小姐心情很好,只以讲故事的语气娓娓道来,说到精彩的地方,甚至将两方都损了一通。

林疏不由得笑了一下。

——然后就被大小姐抱住揉捏了一通,有些喘不上气来。

大小姐于是把他放平,自己也躺下来,一起望着天上明月繁星,久久没有说话。

他和大小姐靠在一起,耳边是浅浅的呼吸声,周身都很暖,觉得这个世界很安静,挺美。

第93章 丹朱玉素

看了一会儿星星, 林疏问:“然后呢?”

程先生和苏先生最后怎么样了?

大小姐答,两方都没有胜出。程先生一派咄咄逼人,再加上中立派的老臣和了一通稀泥,苏先生在几面夹击之下,最终主动请求出外任, 暂时远离了乱哄哄一片的朝堂。程先生被贬后,亦求归故里, 开坛讲筵, 专心学问,彻底离开朝廷。

然而, 苏先生与程先生离开庙堂, 以他们为中心的两党却没有消停。苏先生的同乡、亲友,与程先生的学生,代替他们成为两党的中坚力量, 又开始新一轮的争吵与攻讦, 动辄捕风捉影,上纲上线。正所谓“欲加之罪, 何患无辞”,党派的斗争中,各方极尽诋毁之能事,虽是议政, 实则互相打压。不少官员被冠以谤讪之罪, 一贬再贬, 今日的司马右丞、赵尚书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司马右丞出事, 变法此事,算是失败告终。”凌凤箫望着夜空,淡淡道:“不过,之前卸任的钟相不在这两派之中,却也主张变法。谢子涉是钟相的心爱弟子,又出身高门望族。她入了朝廷,与钟相的昔日旧交、同僚聚在一起,或另成一党,使朝局更加混乱,或能开辟新的局面,肃清妖氛。”

林疏也望着天,道:“她很好。”

虽说谢子涉对他的态度很奇怪,但是她身为儒道院的大师姐,有超出旁人的学养,已经值得钦佩,再加上那夜雪夜烤鼠,废亭中偶遇谢子涉,她说是来喝酒读书。

一个冒着风雪来喜欢的地方读书的人,无论怎样,是让人讨厌不起来的。

大小姐“嗯”了一声。

然后,话锋一转:“但她主和,虽说也有些道理,但我不赞同。”

这个林疏倒是知道。

朝中党派之争纠缠不休,折射到学宫里,也是一样。

大小姐不在的这两年,学宫中主战主和之争,如火如荼。

谢子涉一派坚定主和,认为应当对外暂时低头,对内变革新法,以求休养生息之机,养民、富国,再谋大事。

林疏问:“你怎么想?”

凌凤箫转了身,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沉默了一会儿,道:“事已至此,由不得我们怎样想。我朝面对北夏,并无求和的底气,北夏亦未存过安居北方的心思,随时可能进犯,唯有厉兵秣马以待。”

林疏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嗯”了一声。

他望着夜空,想,自己在现代世界时学过历史,知道一些朝代的更迭变化,也背过许多场战争的起源、结局、意义之类。而如今真正来到风云变幻的乱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历史的必然。

有很多事情,身处其中的人,无论有再大的权势,再高的修为,都是身不由己的——比如南夏北夏的这场仗,无论如何都会打,只不过是时间的早晚罢了。

他又想,若是打起来,大小姐会在哪里?

他这样想了,便就这样问了。

“北夏打进来......你要去前线么?”

“去。”凌凤箫道,“拒北、镇远、安宁三城,定有一个是我来日去处。”

林疏有些茫然地望着星空。

他想,大小姐去前线,自己去哪里?

——应当是跟着吧。

若那时恢复了修为,就不会拖大小姐的后腿。

他对南夏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大小姐、梦先生、越若鹤、苍旻都是南夏之人,相逢一场,他很喜欢他们,若能在战场上帮上忙,也算问心无愧。

正想着,就被凌凤箫牵了手。

凌凤箫的声音压得很低,近乎自言自语,道:“我既不想把你留在凤凰山庄,又不想让你和我一起去战场。”

林疏:“为何?”

凌凤箫道:“你在战场,我怕护不住你,怕你死。”

林疏道:“我的修为其实是可以的。”

“我知道。”凌凤箫道,“若你完全恢复修为,我也未必能够败你。但......”

许久之后,才继续道:“但刀剑无眼,总归不能放心。”

林疏回牵了凌凤箫的手,没有说话,用动作表达“你大可以放心”。

就听凌凤箫继续道:“放你在凤凰山庄,你自然会安然无恙。那时,我怕自己回不去——若是魂归故里,看见你在给我烧纸,实在不大好过。”

林疏笑了一下。

凌凤箫捏了一下他的手,语气恶劣:“不许笑。”

林疏道:“我跟着你。”

凌凤箫那边忽然静了静,然后侧身轻轻抱住了他,手臂搭在他腰间。

凌凤箫道:“真的么?”

林疏道:“真的。”

凌凤箫靠着他,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发涩:“可你本该是离俗之人,不该卷入尘世纷争。”

林疏道:“只是跟你。”

——算不上卷入尘世纷争。

凌凤箫静静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先成亲。”

林疏:“......好。”

根据此人的说辞,成亲之后,便有办法让他的经脉恢复。

莫非是凤凰山庄果然藏有绝世的珍宝,能让人拥有完美无瑕的经脉——但是只给自己人?

凌凤箫说《养脉经》上有线索,可他翻来覆去,也没能发现什么。

那就姑且认为凤凰山庄的宝物只给自己人吧。

思绪回笼,就见凌凤箫左手支着脑袋,看着他笑,眼里好似有皓月的清辉。

笑完,问:“成亲?”

林疏:“成亲。”

下一刻,大小姐低下头,在他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被夜风吹得微凉的发丝擦过他的脸颊,只一瞬,又离开。

这一瞬间过于短暂,一触即分,仿佛只是春天的桃花瓣落在额头上,又被风吹到了远处。

林疏过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而此时,凌凤箫已经重新躺下,望着夜空,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林疏:“!!!”

他感到脸上有点发烫,连被凌凤箫握着的手都有点僵了。

凌凤箫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

林疏觉得自己心跳有点快,仿佛一条离开水的鱼,要蒸发了。

他想,自己现在......是不是算是有了女朋友?

还是将来会扯证的那种。

而且......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被大小姐握着的手。

并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

再想想方才的身体接触,也没有。

他好像......在和大小姐频繁的身体接触之后,逐渐脱敏了?

但是,若是换成其它人,只是想象了一下,就觉得非常难以接受。

林疏审慎地试探了一下,往大小姐那边靠了靠。

——然后被挽住了手臂,不放走了。

换成其他人,林疏此时大约已经有多远逃多远,但是现在,居然觉得并不是不能接受。

林疏接受了这个事实。

女朋友么,毕竟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他没有说话。

大小姐也没有。

一轮上弦月渐升渐高,莹然生辉。

夜很静,只有原野上呼呼的风声,枯叶落地的轻轻咔擦声,以及鸟类的振翅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方遥遥传来踏踏的杂乱马蹄声。

再过一会儿,能听见马蹄声中夹杂了车轮的辚辚碾地声,和几个赶车人的“驾”声。

从这声音里,能听出车很大,也很沉,马很多。

大小姐起身,然后拉林疏起来,收好东西。

林疏按照商量好的计划去前面道路扔符箓,凌凤箫则前去观察车内状况,找到司马右丞的主要家眷所在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