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骗人…就正月初九。”

“那…”楚楚抿抿嘴唇,抬起头来看他,“皇上的圣旨咋办呀?”

萧瑾瑜轻笑着拍她,“你还知道有圣旨啊…”

楚楚一下子紧紧抱住他,生怕萧瑾瑜生气,急道,“我就想早点儿嫁给你!”

“那就别管圣旨了…”

楚楚抬起头来,看着微微带笑的萧瑾瑜,“真的?”

“有我呢,怕什么…”

“王爷,你真好!”

萧瑾瑜轻轻抚着楚楚的头发,“这里案子的事…再查到什么,直接告诉我吧…”

楚楚眨着亮亮的眼睛看他,“这个案子不是景大哥来办吗?”

萧瑾瑜微微点头,“我来查,让他审…”

“为啥呀?”

萧瑾瑜清浅苦笑,“让他查,初九前哪能结案…”

让这一家人家脑子里都惦记着一百多具碎尸的时候为他们操办婚事,他想都不敢想。

楚楚笑得甜甜的,“这样好!我还没见过景大哥升堂审案呢!”

“我也没见过…”

“真的?”

“嗯…”

“那到时候咱俩一块儿看去!”

“好…楚楚,我昨晚还说了什么?”

“可多啦。”

“嗯?”

“我不告诉你!”

“…”

******

初二一早,萧瑾瑜把酒劲儿醒得差不多了,跟楚家人说去探个故交,带着楚楚就出门了。

“王爷,这回是看谁呀?”

“还是我那个侄子,萧玦。”

楚楚抿抿嘴唇,吞了吞口水,“王爷…我掀了他的棋盘,他不生气吧?”

据侍卫报,萧玦这些日子再没碰过棋子。

萧玦早对那盘残局烂熟于心,他若还惦记着,不可能摆不起来。

只有一个解释,这丫头还真的鬼使神差地解了他这个结。

“不会…”

“那他的脾气也挺好的。”

“他一向脾气很好。”

******

楚楚一下马车就看见上回被侍卫撞开的那两扇破木门还躺在地上,院门口还是一堆枯枝败叶,里面一片死寂。

楚楚拉拉萧瑾瑜的袖子,小声地道,“王爷,你会给他压岁钱吧?”

“嗯?”

楚楚指指地上的破木门,“过年了,他都没钱修院门。”

萧瑾瑜轻蹙眉头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田管家就闻声迎了出来,一脸又惊又喜,“安王爷,您来了!”

萧瑾瑜声音微沉,“门是怎么回事,真等我来给他修吗?”

田管家忙摆手,“不敢不敢…是我家王爷吩咐,不让修…”

萧瑾瑜眉梢微挑,“为什么?”

“这…这老奴哪敢问啊…”

“他人呢?”

田管家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才道,“屋里呢,您快去看看,劝劝吧…一直那样,谁受得了啊…”

一直哪样?

萧瑾瑜轻蹙眉头,侍卫没再报什么异常,能有什么事…

进到楼里,推开萧玦的房门,萧瑾瑜一眼看去立马明白了。

萧玦的卧房是推门见床的,门这么一开,正看见萧玦一/丝/不/挂地躺在一张铺着殷红床单的大床上,一个只穿了件肚兜的女子跨坐在他两腿间,两手托在他苍白细弱的腰下,女子天鹅一般修长的颈子低垂着,埋头在他枯瘦的两腿之间,线条柔美流畅的腰背有节律地起起伏伏,喘息盈盈,萧玦却平静得像是这正被卖力伺候着的身体根本就是别人的一样,微微颔首,满脸淡漠目不转睛地看着。

难怪侍卫没再报异常,一次交|欢,居然折腾到这会儿了…

门突然大开,女子吓了一跳,慌地丢下萧玦,扯起被子把自己的身子裹了起来,尖声问道,“你…你们是什么人!”

躺在床上的萧玦慵懒地转了下头,毫不在意自己枯骨一般的身体赤|裸着晾在众人的目光下,漫不经心地道,“七叔,有失远迎了…”

女子花容失色,裹着被子就跪在床上直磕头,“七…七王爷千岁!”

萧瑾瑜脸色沉得吓人,“出去。”

“是,是…”

女子连鞋也没来得及穿,裹着被子就从卧房后门跑了出去。

楚楚看得呆在原地,萧瑾瑜都进去拉开床上另一床被子把萧玦一片冰凉的身子盖起来了,楚楚才回过神来,赶忙跑到萧瑾瑜身边。

萧瑾瑜阴沉着脸色看着萧玦,“这女人是谁?”

萧玦勾起嘴角,探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嘴唇,“侍妾,绣娘…美吧?”

萧瑾瑜深深吐了口气,沉声缓道,“你这些日子,身子可好些了?”

“好不好…”萧玦冷笑,盯着萧瑾瑜的腿,一字一句地道,“七叔,你就是比我废得轻那么一点点,也不过一样是个废人,轮不到你可怜我…”

作者有话要说:没忍住,又欺负王爷咯…

PS,本周榜单一万五,随榜,隔日更咯~

52四喜丸子(十一)

楚楚原本是在小心翼翼地看着萧玦的。

上回见他的时候,他是靠在榻上的,裹着狐裘一动不动地盯着棋盘,楚楚根本没留意他的身子。刚才门一开,乍一看到这个人完整的*,发现这个人的骨架长得格外好看,修长匀称又挺拔饱满,但因为太久不动,腰骨往下的皮肉萎缩得厉害,连累上半个身子也枯瘦得触目惊心,整个身子就只剩下了这一副好看的骨架,被惨白单薄的皮肉包裹着,细弱得就像张一戳就透的白纱似的。

看到他被那个漂亮女人托在手上侍弄着的时候,楚楚有种很怪的感觉,就好像眼前这个人上半个身子还在挣扎着吃力地活着,下半个身子早已经是具散发着腐气的尸体了。

死人的身子楚楚见多了,可这样的活死人她还是头一回见,直把她看得全身凉飕飕的,汗毛竖了一片,凑在萧瑾瑜轮椅后面小心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突然听见这活死人嘴里冒出这么一句话,楚楚心里像是被狠掐了一把似的,疼得一下子醒过神来,一步窜了出来,站到萧瑾瑜身边怒气冲冲地瞪向萧玦,“他才不跟你一样呢!”

萧瑾瑜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把眉心沉下来,张手把楚楚往后拦了一拦,“楚楚…”

萧玦一抹冷笑挂在瘦得凹陷的脸上,幽深的目光玩味地看着楚楚,“不一样,哪儿不一样…你还没碰过他吧,你知道他的风湿有多重吗…早晚有一天他还不如我…”

“你胡说!”楚楚又气又急,小脸憋得通红,“他好着呢!比你好…比你好多了!”

萧瑾瑜没来得及开口,萧玦笑意又深了一重,“好…他要不是王爷,要不是大权在握…他还好?”

“他就是好!怎么样都好!”

萧玦笑出声来,笑得身子发颤,“怎么都好…好…我告诉你,嫁个瘫子最好了…随你怎么摆弄,爱干什么干什么…你还没试过吧,不难…就像你刚才看见那样,快试试啊,不懂的地方也好让绣娘教教你…”

“萧玦!”

楚楚本来气得差点儿要去捂萧玦的嘴,突然被萧瑾瑜这一声厉斥吓了一跳,赶忙转头看他,就见萧瑾瑜脸色煞白,手紧抓着轮椅扶手,握得指节发响,目光冷厉如刀地盯着笑得喘不过气来的萧玦。

“王爷…”

萧瑾瑜盯他看了一阵,萧玦喘得胸膛起起伏伏的,还在喘息的空挡往外挤着刺耳的笑声。

“我不会再来,你好自为之。”

******

出了院子上到马车里,萧玦那像哭一样的笑声才彻底散干净。

天阴得很沉,再沉也没沉过萧瑾瑜的脸色。

侍卫把萧瑾瑜搀到竹榻上躺下来,马车刚动,楚楚就趴到榻边,拉起萧瑾瑜冰凉的手,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王爷,你别生气。”

萧瑾瑜勉强苦笑,抬起另一只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楚楚抿抿嘴唇,“王爷,我能帮你报仇。”

萧瑾瑜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报仇?”

楚楚点点头,“要是那一百多个人是吴郡王杀的,或者是别人帮他杀的,你就能像在上元县杀季县令那样杀了他吧?”

萧瑾瑜微惊。

这不是她第一次说杀人的话,可先前说这样的话的时候,她都是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一听就是随口说说解恨的,这回却说得平平静静,很是认真。

萧瑾瑜半坐起身子,眉心微沉,“楚楚…你查到什么了?”

楚楚眨了眨眼睛,“你先说,你杀不杀他?”

“宗亲犯法,罪加一等…若真是他干的,我绝不会姑息。”

楚楚这才放心地道,“他刚才被那个女人抱着的时候我看出来了,他是腰骨断了,就是在第一节和第二节的地方,正好跟那些尸体断得一样,你说巧不巧?”

萧瑾瑜眉心紧了紧。

他知道萧玦的腰骨断了,那是三年前被判谋反当天打脊杖打的,不知执杖差役得了谁的授意,在萧玦腰上一处连着狠打了几下,活生生打折了腰骨,废了他半个身子。

那会儿正赶上萧瑾瑜被害中尸毒昏迷,等萧瑾瑜醒过来的时候,他已在天牢里躺了大半个月,再有几天就要问斩了。

本来皇上为这案子烦得挠墙皮,严禁任何人为萧玦说项,可萧瑾瑜赶进宫的时候还虚弱得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把皇上着实吓得不轻,忙不迭地就答应让他再查一遍了。

案子是薛太师会同三法司一起办的,证据确凿程序严谨,萧瑾瑜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找出漏洞帮他翻了案,期间没见萧玦一面,案子一翻萧玦就离京了,所以萧玦到底是伤在哪块儿腰骨上,萧瑾瑜先前还真不知道。

“楚楚,一会儿你先回家…景翊回来了,我去衙门找他谈点事。”

“我陪你去。”

“不用…我谈完就回。”

“那…你早点儿回来。”

“嗯…”

******

年初二,按着萧瑾瑜的吩咐,衙门里的人还都在放假,萧瑾瑜到的时候,整个衙门里除了少数几个看门扫院子的仆婢,就只有一大早从京城回来的景翊了。

景翊把萧瑾瑜带到后衙的一间客房,指着屋里书案边的一口箱子,颇得意地轻勾着嘴角,“吴郡王案有关的案卷记录全在这儿了,保证只多不少。”

萧瑾瑜过去掀开箱子,看着里面摞得齐齐满满的案卷,微微点了下头,伸手拿出一叠细细翻着。

景翊抱手站在一边,盯着萧瑾瑜的侧脸看了一阵,皱起眉头,“你脸色怎么难看这样啊,生病了还是生气了?”

“生气,”萧瑾瑜头也不抬地浅浅一叹,“差点儿被萧玦气死…”

景翊一愣,“萧玦气你?别逗了…他可是粘着你长大的,谁敢气你他都跟谁急啊!”

萧瑾瑜没说话。

景翊说的是事实,但他方才在吴郡王府听见的也没有假。

景翊看着那口箱子苦笑,“光看三年前你刚出事那会儿,他能把两万大军往岭南一撂就跑回来看你,皇上连降他三级都没把他赶回去,我还以为他早晚得把吴江的活儿抢了呢…”

就是因为急着赶来看他,萧玦擅自离开驻地返京,匆忙中给了有心之人绝佳的时机,不声不响地就栽进了那么一个严谨又巧妙的布局里,险些丢了性命。

萧瑾瑜无声轻叹,向景翊扬了扬手里的卷宗,“所以我得弄清楚,他气我干什么…”

“成,你慢慢看,我得找个有点儿人气儿的地方睡觉去了。”

“等等…”萧瑾瑜叫住景翊,从怀里拿出一个薄薄的折子本,“立即把这个送回京,务必面呈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