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理了?”楚寔道。
正好这时候一品锅也送了进来。大年夜里厨房本就是熬了高汤的,所以上菜上得快。
“就摆在榻上吧。”楚寔说道,“温酒的炉子也放在榻边,我自己动手,你们且下去吧,叫你们时再进来。”
这番之后屋子里就又只剩下楚寔与季泠两人了,他坐在榻上先给季泠斟了一杯酒,“你今晚怕也是没吃什么东西吧?”
季泠心想这人可真是成精了,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楚寔朝季泠举了举杯,季泠本是不愿意喝酒的,可想着今日是大年夜却不能扫兴,于是也举了举酒杯,放到嘴边抿了一口。
“知道有句劝酒歌怎么说么?”楚寔问。
季泠摇摇头。
“说是,感情浅舔一舔,感情深一口吞。”楚寔道,然后把酒杯倒置,给季泠看看他已经干了。
季泠被说得无法只能喝了,亏得这酒杯小,但喝得这么急,她也是头晕。
“有酒无令,却也无趣,要不我们行令如何?”楚寔又问。
季泠道:“我可不敢跟状元公行令,这不是老寿星茅厕里打灯笼么?”
楚寔笑道:“我不欺负你,咱们就行飞花令,按字序飞花如何?”
这令却是简单,考的是记性,季泠念书的时候可也背过不少诗词,毕竟她没有高才,自己做不得好诗词,就只能在背诵上头下功夫,如此才不会被人笑话。
“这却也可以。”季泠道。
“不过这得有惩有奖,你说咱们如何设置彩头?”楚寔问,“输的人就脱一件衣裳如何?”
季泠立即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登徒子”,“你想得美呢。”
“哦,看来夫人是觉得自己必输无疑了。”楚寔道。
“才怪呢,我就是赢也不想看你脱衣裳。”季泠又哼道。
“好好,那行,就来最寻常的吧,谁输了谁喝一杯酒如何?”楚寔问。
这下季泠就不好再拒绝了,否则一而再再而三就很扫兴了,她只能点了点头。
“今天是大年夜,不如就用年字飞花,我不占你便宜,你先来如何?”楚寔道。
季泠也就不推辞了,跟楚寔行令推让这就是自寻死路了。“年年岁岁花相似。”
“十年生死两茫茫。”楚寔道。
“岁岁年年人不同。”这是季泠。
……
如此几次后,最先接不起诗句的却还是季泠。她只能仰头喝了一杯酒,待要再行令,却被楚寔阻止了。
“你已经空腹喝了两杯了,先吃点菜吧。”楚寔夹了一筷子菜到季泠面前的碟子里,她吃了之后两人才再开始。
这一晚上,季泠的记性可没帮她多少,几乎次次都在喝酒,她是喝得头晕眼花,心里却门儿清,楚寔打的什么鬼主意,就是要把她灌醉而已。
灌醉了也好,季泠是如此想的。醉得不省人事,发生什么也就不知道了,有些事也就顺其自然了。
可早起时,季泠除了头疼之外却再没有其他的不适,身上的中衣也穿得好好儿的,她很是有些纳闷儿。
“想什么呢?”
楚寔的声音在季泠身旁想起,她回过头时只见他手里端着一碗绿糊糊的水,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来,可那儿味儿可骗不了人。
“把这个喝了吧,这是偏方,专治宿醉之后头晕脑胀的。”楚寔把碗递给季泠。
季泠嫌弃地撇了撇嘴,但还是乖乖听话地喝了。芹菜汁的味道可不好受,她嘟囔道:“我再也不想喝酒了。”
楚寔轻笑,“你刚才在想什么?又是看又是拉衣服的,觉得我肯定会趁着你喝醉的时候做什么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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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季泠被说中了心事自然脸红, 且恼羞成怒地道:“那你昨晚拼命灌我酒是为什么?”
楚寔举起双手,“呃,我这可是冤枉了,六月飞雪啊。”
“怎么冤枉你啦?!”季泠佯怒道。
“你想想, 咱们昨日行酒令,选的是最简单的飞花令, 除了第一次是我出的年字, 后面可都是你挑的字儿, 就这么着输了你还怪是我灌你酒?”楚寔问。
这么长一句话听得季泠的太阳穴直跳。
“再说了, 后面是谁说不玩儿了不玩了,你都喝醉了, 你却死活非拉着我跟你行飞花令,说要是赢不了我一局, 你就跟我姓的?”楚寔笑得很是有些得意,“这些你都忘了?”
季泠继续揉太阳穴, 对楚寔的话是有那么点儿记忆, 可她自然不能承认,于是噘着被咬红的嘴唇道:“反正是你提起要行令的,我就不信你没打鬼主意。”
楚寔索性坐到季泠跟前, 低头朝她的额头靠去, “所以阿泠其实是知道我要打鬼主意,却还是答应了行令,也答应了喝酒的?”
楚寔的话音越来越低,低得只能鼻尖相触的人才能听到他的话, “所以你是在默许么,阿泠?”
“没有,没有,我没有。”季泠猛地摇着头,脖子都快被她给甩断了。可她却不敢睁开眼睛,因为楚寔的鼻息越来越炽热,热得好似要将她蒸成一笼馒头。
“你是在默认呢,可我却不能趁人之危,我也答应过要等阿泠你心甘情愿的。”楚寔的手一扬就将床帐拉了下来。
季泠听得响声,悄悄地睁开了一丝缝隙去看,心就开始剧烈跳动,赶紧地再次闭上了眼睛,恨不能有个龟壳能让自己缩进去。
“我就当阿泠是心甘情愿了。”楚寔的声音几近呢喃,身子也开始欺近季泠。
季泠自然要挣扎的,然却突然看到了楚寔宽敞的衣领下露出的肩头附近一个铜钱大小的伤口,很像是被箭射中的伤口。这新肉才刚长出来,粉红粉红的,显见是刚受伤不久。
在那一刹那,季泠的心仿佛也被箭射中了一般,涌起一阵剧烈的疼痛。
女人一旦替男人心疼起来,心就软得一塌糊涂了。
楚寔再想什么,能是季泠不心甘情愿的呢?
却说为何季泠如此容易就松了口?如此容易就谅解了楚寔呢?实则是跟她的本性相关。她这个人呀,别人欺负她,她向来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生就就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因此哪怕楚寔对她不住,事后弥补回来,她心一软也就不再去想了。
然这样的人却另有一项禀性,那就是自卑夹着自怜,最是容不得人耍弄。因着她本就自卑了,再别人耍弄,就更觉得是自己愚蠢才被人猴子一样耍着玩儿,这就再不肯往前走一步了。只想着守住自己的心,不要犯同样的错误才好。
所以在季泠没有记忆的那场梦里,楚寔与她的恩怨,最终落脚的地方连楚寔自己都没意识到。
季泠是觉得,他明明不喜欢自己,却虚情假意地欺骗,害得她以为他也是喜欢她的,所以一片痴心也付了出去,可到头来却是那般结果。她如何肯再原谅楚寔?她心里的每个声音都在跟她说,楚寔就是瞧不起她,所以玩弄她,遗弃她,如今再想把她捡起来,也不过是捡起个玩物而已。
因此像楚宿那般,将他的不喜欢明明白白写在脸上,那么冷落季泠,让她一个世家二少夫人过得比村妇都不如,她也从不曾怨过他,反而觉得都是自己的错。所以楚宿只要略表示回头的意思,季泠就欣喜若狂。而对楚寔,她却是绝对不能原谅。
所以人呐,还得对症下药。
再说回这大年初一,男女主子午饭之前都没起身,下头人还等着给他们拜年领红包呢,都来主院外头探头探脑了好几回了,但也没敢进去。
午饭后楚寔终于起了身,只吩咐长歌道:“让夫人睡着吧,别吵她。等她醒了先给她一碗薄粥养胃。”
长歌点头应了,先伺候楚寔简单用了午饭,又道:“公子,家里人还等着夫人发红封,昨日已经都包好了。”
楚寔想了想道:“那我来吧。”
“嗳。”长歌欢喜地应了,能由楚寔发红封,众人只会觉得更有脸面。
发过下人的红封之后,楚寔又亲自前去孙阳山的宅子,还有王羽冠、冯伦的家中拜年。这可是对师爷最大的尊重了。要知道这一日武昌府和特地从远地儿赶来给楚寔拜年的人,大部分人都见不着他。只能留下拜年的帖子。
而楚寔却亲自去了自己礼重的这几位夫子家。
冯伦见着楚寔的时候,赶紧道:“部堂快请进。”因为楚寔每年都给他们拜年,所以也就不觉得惊奇,早早儿就有了准备,只是这一日楚寔来得特别晚而已。
“哦,尊夫人也在呀。”楚寔略有惊讶,因为冯伦一直是没带夫人在任上的。
冯伦笑道:“季夫人派人去老家送年礼的时候,家中两老非要让拙荆跟着来伺候我,就承了夫人的情跟着来了。这不昨日才到呢,不过季夫人先接到了消息,所以家中伺候的人和年节用品全都提前打点好了,拙荆正说今日一定要进府去给夫人道谢呢。”
楚寔道:“这却不必,内子今日有些不适就免了吧。”
楚寔在冯伦家里略坐了一下喝了杯茶就起身去钱粮谷师爷家了。
他走后,冯伦的夫人顾氏忍不住道:“怎的年初一的身子不适?”顾氏对素未谋面的季泠很有好感,因为她的细心周到让她初到武昌所有的担忧都没有。她昨日小日子来了,正忙乱呢,却不想连这个都想到了,家里的丫头拿了几个细棉布缝制的棉花包出来,又舒服又干净,可不是她在乡里时用的那些能比的。
照顾到这种份上,顾氏自然对季泠很有好感。这会儿听楚寔说季泠身体不适心里就有些不适滋味儿。少不得将男人往坏处想去。
冯伦身为有名的师爷,在楚寔前头也跟了好几名官员,所以顾氏对做官的也多少有了解,表面上虽然尊重,可心里对他们的操守却是很有鄙夷的。
至于楚寔,虽然风评很好,可顾氏见他生得儒雅俊美,轩朗耀目,又是高门大族出生身,定然是风流多情,很能叫女人伤心。
冯伦笑道:“这还不兴人身体不舒服啊?”
顾氏埋怨道:“腊月忌尾正月忌头,便是有病大年初一的也不该说不舒服的,肯定是心里不痛快呢。我还是想去看看季夫人,这女人啊,还是只有女人自己才能了解彼此的难处。”
冯伦赶紧道:“算了吧。别看我这位东翁为人温和,可他说的话,随便一句都是不容忍反驳不尊的,他既然说了今日免了,你今日就别去了,若真挂记着季夫人,你改日再去也是一样的。”
顾氏瞪了冯伦一眼,也没再吭声。
却说楚寔在外走了一圈,喝了好几盅茶,回到府中又送走了好几拨不能不见的客人之后,这才回到屋里,季泠居然都还没起身,但人却是醒了。
“很不舒服么?”楚寔柔声道,坐到床边将季泠扶了起来靠坐着。
倒也不是多不舒服,只是累,累得四肢乏力,腰肢酸软,季泠见着楚寔就红脸,早晨床帐中的事儿自然而然就在脑子里重复。
她是压根儿没想到,避火图上的那些画儿居然真的能出现在生活里,她的心是又羞又惭。可奈何她身单力薄,哪里抵抗得了楚寔,还不都由着他摆布。
然季泠又不能责备楚寔。他已经竭尽温柔之能事了,可耐不住他久渴痴缠,季泠觉得自己浑身的水都被他榨干了在熬油。
楚寔说罢,刚好长歌进来给季泠送冰糖燕窝,他从长歌手里接了碗,用白瓷勺子舀了一勺在嘴边吹了吹再喂到季泠嘴边,“刚才我去王老夫子家了。”
因为说着话,季泠也就没特别去在意楚寔喂食的动作,很自然地吃了一口。
“说是你差人送年礼过去,结果恰好遇到王老夫子的老母亲病重,你又重金请了一名武昌府这边的名医送过去,还送了一车药材过去是么?”
季泠点点头,又吃了一口燕窝。那一趟花费可是不少,这年关边上谁也不愿意出远门,她是花了许多银子才请动那大夫的。“用的银子我都记在账上呢。我想着表哥说要礼重老夫子们,为了让他们跟着你不用分心,他母亲病重,我自然着紧,所以才花了许多银子,想着平日里省吃俭用些也能节约出来。”
楚寔好笑地道:“你觉得我是在乎那点儿银子?”
这下可就轮到季泠狡黠地笑了笑,“所以表哥这是要称赞我的意思么?”
“你倒是越发聪明了。”楚寔捏了捏季泠的脸颊,却引得季泠一声痛呼。
楚寔赶紧收回手,为了不显得突兀,还往上绕了一圈,收回脑后挠了挠,并心虚地不敢去看季泠脸上的牙齿印儿。
季泠立即意识到了楚寔的不对劲儿,她抬手摸了摸脸蛋儿,却也摸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推开楚寔喂燕窝过来的手,想起身下床。
谁知才起身就险些站不住地摔倒,要不是楚寔眼疾手快,她就真的摔了。
季泠才发现,坐着没什么感觉,站起来却是又酸又胀,所以她不仅没感激楚寔扶住她,反而还打了楚寔一下,“都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更新晚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重新站定后, 季泠走到妆奁前照了照镜子,回头眼圈都红了,指着楚寔道:“你,你可真下得了嘴。”她脸上的牙印可是被楚寔咬的。
楚寔笑得心虚, 那也没办法,情急难耐下又不敢用力, 只能尽力克制自己, 克制不住时, 他就逮住季泠的脸蛋咬了一口, 因为喜欢得紧,所以咬得也就特别狠。
为了赔罪, 楚寔第二日一大早就跟季泠道:“正月初七之前,武昌府的人都喜欢赶庙会, 四面八方的人都会来,还有抬神游街的, 你可想出去走走?”
这样时候最容易出乱子, 季泠压根儿就没想过出去,这不是给南安他们添乱么?可是那庙会的热闹却也是季泠很向往的。
不过季泠还是瞪了楚寔一眼,抬手摸了摸脸上已经消失得只剩一点点儿的齿痕, 示意楚寔这样怎么出去?
楚寔摸摸鼻子道:“多涂点儿粉就行了。”
季泠原以为他们刚吃过早饭就出来, 算出来得早的,谁知道大街上已经满是人了。弥陀寺前的大广场上已经挤满了各色香客,有赶早想烧头香的,昨儿晚上就在这来排队了。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 早有官眷还在寺里关着门的时候就已经把香烧了,这才开门让普通香客进去。
季泠跟着楚寔在寺门前的广场上逛了逛,又古书摊子还有笔墨摊子,他们随走随看,楚寔在一处偏僻的摊子前蹲下去,最后买了一串麻草编的绳子串起来的印石。那印石又脏又久,且有许多还残了角,所以花费甚少。
季泠道:“表哥,你买这些印做什么?”
楚寔道:“我看这印的模样古朴,想着看能不能捡漏,回去洗干净之后对着印谱瞧一瞧,指不定有前朝名人的印。”
在弥陀寺前广场抱着捡漏的心思来的人可不少,这就得考个人的眼力劲儿了。
两人买过东西,进了弥陀寺,因为是乔装出来,自然也就没有特殊待遇,于是想上支香、求支签却是难上加难,非得薄成纸片方才可以挤进去。
季泠一看就为难了,楚寔道:“想上香?”
季泠道:“听说这弥陀寺香火旺盛就是因为灵验。”她既然来了,当然是想上香求签的。
也不知楚寔对着前头的妇人说了什么,那妇人朝季泠温和地笑了笑,然后将身下的蒲团让给了她。
楚寔朝季泠招招手,她才反应过来,去前头跪下求了一支签文,上面写着,“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却不想这佛门寺庙里居然用了一句儒家之言。拿去给后面的和尚解签,只道是:前尘往事莫追,还需珍惜眼前。
眼前人么?季泠朝楚寔看去,楚寔也正朝她看来,让季泠心里又是一惊,脸上也显出不自然来。
“走吧,带你去看杂耍。”楚寔虚揽着季泠的腰出了弥陀寺。
寺左一条大街,全是卖艺的,有舞刀弄枪耍棍的,也有踩高跷变戏法的。
楚寔似乎对变戏法的格外感兴趣。他们路过街头时,有个天竺来的僧人,悬坐在半空中,只手边有一支拐杖立地,可这拐杖却也无法支撑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显得甚是奇异,周边围了一大圈百姓。但因为他只是静坐,所以人们也只是看一看,好奇地指点一番就走了。
“表哥,那僧人是练了什么气功之类的么,这才能浮在空中?”季泠问。
楚寔道:“未必,后面可能有什么弄巧的法子。你当那些杂耍的,比如到天上偷寿桃的,真是去了天上?”
季泠道:“我小时候在街上见过人种南瓜,一盏茶的功夫那南瓜就从南瓜子儿开始出苗,开花,结果,最后长出大南瓜来,甚是神奇呢。”
楚寔点头道:“的确神奇,不过我却是不信的,背后的戏法若是叫人戳穿,也就不奇怪了。”
而楚寔要做的正是这件事,所以趁着出门逛街的时候,四处走走看看,就想觅个人能破了义教的戏法,那样百姓们也就不会被他们愚弄,他们的声势就不会那么浩大了。
楚寔心中所想也告诉了季泠,季泠直看着他笑。
“你笑什么?”楚寔轻笑地看着季泠。
季泠道:“表哥这样心里时时刻刻惦记着天下百姓,我觉得很好。”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心里的感受,所以只能用“很好”两个字,“是真的很好呢,表哥,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为官,像华翁那样的人就不会那么恨官府了。”
季泠对小时候的事儿还是很有印象的,那时候她还没到楚府,在老家时听父母言谈间也是深受酷吏之苦,不说楚寔这样的官员,便是县里一个小小的捕快都能叫人倾家荡产。所以她此时看着楚寔的神情就格外地专注。
楚寔知道季泠心思单纯,把什么事儿都容易往好了想。官员都像他也未必是好事儿。
“哦,就为这一点觉得我好?”楚寔笑道。
季泠低声道:“也不是,就是觉得表哥能将这样的事情也告诉我,我心里就欢喜,至少我也知道表哥平日里都在做什么想什么了。”
楚寔微微一愣,没想到季泠竟然如此就觉得欢喜了。但旋即也就明白季泠的念头了,她大约有一种走近了他的感觉。譬如,楚寔也是希望能知道季泠所有的事情的。
“做人得将心比心,既然我什么都告诉你,那为何阿泠给我的家信却什么都不写,让我对你一无所知?”楚寔道。
季泠吐了吐舌头,发现楚寔对这个问题好像很是在意,这都是第二次提及了。“我不是不想写,只是觉得表哥日理万机,我写的家信又没什么要紧的事儿,还耽误你去看,所以就报个平安便是了。”
楚寔道:“我又不是皇帝,怎么会日理万机,再说了我愿不愿意看,有没有功夫看,这得我来决定吧?家书抵万金的诗句,你可听过?”
季泠又吐了吐舌头,“我知道说不过你,表哥。”
“你这是理亏,所以说不过我。既然如今已经知道理亏,下回的家信可不能再是几个字就打发我了。”
季泠道:“行了行了,下次我把我的衣食住行通通都写了告诉你,烦死你行不行?”
“这可是你说的?!”楚寔盯着季泠的眼睛道。
季泠立即就想捂住嘴巴,“我那是夸张。”
“我可是当真了的,阿泠。”楚寔哪儿能容季泠往后缩,“你就当练字吧。”
这一说季泠的脸就更红了,嘟囔道:“你不要用你的字来要求我的字行吗?”楚寔的字那是出了名的好,他还没做官时,就已经有许多人慕名求取他的字画了。
楚寔道:“我没用我的字来要求你,只是你捡个现成师傅,还如此了得,你难道不该珍惜这个机会?以后每封信你的字我都替你纠正的,如何?”
结果楚寔还真是说到做到,哪怕第一回季泠有意为难他,给他写了封“万言书”,他也真是每个字都用朱笔在旁边修改了的。
说起季泠的“万言书”,那可是被楚寔回信给大肆赞扬了一番的。她在心里果真把离别后每天穿什么样儿的衣服都写了的。譬如:今日上粉下紫,裙有襕边绣百蝶穿花,系三阳开泰羊脂玉。你瞧如此的口水话居然都得了楚寔的赞。
还说见着信,就像每日她都在眼前一般,她的衣着打扮都立体了,让她以后就这么接着写。
这可为难死季泠了,“万言书”写得那可是让她手都疼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却说此时季泠道:“你哪里得空替我改字啊,表哥,你不用管我的。”
“我不管你谁管你?再说了我不管你又去管谁?”楚寔问,“你的信好好儿的写,若是不得我意,等我回来保管好生伺候你。”
“伺候”两个字,楚寔额外地加重了音,哪怕单纯如季泠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他前儿晚上就说是在伺候她呢。可谁又稀罕他伺候呀?
季泠红了脸,再不肯搭理楚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