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泠单手撑着下巴,含笑地看着楚寔,“因为你喜欢吃得甜一些,我还多放了些赤糖呢。”

楚寔又笑了笑,一碗红烧肉都是他吃下去的,甜得发腻,腻得发苦,可还要吃得口舌生香,意犹未尽。

季泠看着也觉得舒心,“表哥,明日我又给你做。今日钱不够呢,所以只买了三两肉,明日我可以买一斤。”

楚寔道:“不用,日日吃也腻味的。”

季泠偏了偏头,一个声音突然跳出在脑海里,“日日吃这红烧肉也不腻。”

季泠怔了半天,直到楚寔唤她,才回过神来,幽幽地道:“我想起来了,老太太说,你小时候很挑食,肉有一点儿肥腻都不吃的。”

所以那次在鱼塘钓鱼,她做的坛子肉,都说香,可楚寔却并没怎么动筷子。

楚寔却是面不改色地道:“我的确很少吃肥肉,不过娘子的手艺天下罕绝,你不管做什么,我都喜欢。”

季泠低下头,“那是谁喜欢红烧肉呢?为什么我记得自己总是做红烧肉?”

“总是你小时候太苦,老惦记着吃红烧肉了。还记不记得你到咱们家,第一回拿了月银,二弟妹就去厨房摇了一份炖猪蹄,你俩吃得可香了。”

季泠有些害羞地笑了笑,“嗯,那时候就是馋肉嘛。”

“所以就总梦见吃红烧肉?”楚寔打趣道。

季泠可不想再提这个话题了,“那表哥喜欢吃什么,我都给你做。”可是这话说完,季泠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圈,却发现自己居然一点儿也不知道楚寔的口味。

她皱皱眉,“为什么我会不知道表哥喜欢吃什么?”

楚寔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季泠苦笑道:“我真是做妻子做得太不称职了,竟然连你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那是因为你无论做什么,我都喜欢吃。”楚寔替季泠找台阶道。

两人吃了饭,小怜把碗洗了来跟季泠道别,“娘子,那我就家去了。”

季泠点点头,小怜却又不舍地往楚寔的方向看了一眼,她却也没别的心思,就是遇着好看的人,难免想多看两眼而已罢了。

而这种难免还有种副作用,那就是难免要跟人分享。没过几日,季泠就发现自己家里多了许多访客,除了王二婶之外,还有李嫂子,曾小妹,何花儿等,日日地来窜门,都忍不住往东厢书房的方向去望。

将季泠看得莫名其妙,到最后才由王二婶解密道:“她们呀都是来看你那口子的,听小怜说,那可是生得跟说书先生嘴里的潘安一样的人物呢。”

季泠这才明白过来,不由叹了口气。

王二婶道:“不过呀,男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那什么潘安的,我也听过他们的故事,长得好看的命都不长,还有一个更夸张,居然被人给看死了。你说这身子得有多弱啊。”

季泠点点头。

“哎哟,都忘了问你,你跟你那口子成亲多少年了呀?”王二婶问。

季泠想了想,认真地还真有些算不清,她脑子本来就有些时候是糊涂的,“约莫十来年吧。”

王二婶不敢置信地看着季泠,“那你这是**岁就嫁人了?”在王二婶看来,季泠顶多就是二十岁的人,既然成亲了十来年了,那就是**岁嫁人的。这虽然不算耸人听闻,毕竟还有童养媳一说,可季泠不是大户人家的丫头么?

季泠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这是显得年轻而已。”因为王二婶经常来串门,甚至到了不问自进的地步,所以季泠脸上那面纱早就没了用处。一开始王二婶也着实是惊艳了几番,现如今可能是看习惯了,也就没那么咋咋呼呼了。

“那你们可有孩儿?”王二婶问。

季泠摇摇头。

“瞧瞧,我就知道。哎,这好看的男人啊,就是银样镴枪头。我家那口子也是,要不是他腰不好,我也不至于就只生了一儿一女。你李嫂子那口子是个卖肉的,那身体壮得,听说晚晚都要,连她葵水来了都不歇着,这才成亲五六年了,就生了三个了,肚子里都又揣着了。”王二婶感叹道。

季泠是听得面红耳赤,想不到王二婶居然将这种话也拿来说。

“你那口子跟你同房的日子也不多吧?啧啧,真是可惜了你这副样貌了。”王二婶很是替季泠惋惜。

季泠嗫嚅着不说话,她是不习惯讨论这些闺房之事的。所以只好专注于手里的事儿。

“你看,你这样细皮嫩肉的,若换在别人家里,不知怎么疼都不够呢。而你倒好,还得倒过来养你家那口子读书。他却一天到晚在外头呼朋唤友的,说不定还去楼子里喝花酒呢。”王二婶又道。

季泠笑道:“不会呢。”

“怎么就不会了?别以为你生得好男人就没有偷腥的心,楼子里那些女的,手段可不少,我家那口子,哎,算了不提了……”王二婶说一半又不说一半,就想引着季泠问她。

可季泠偏生对这种事儿就不怎么感兴趣。

正说着话,却见楚寔从外头进来,也不知他神通广大的是怎么到了院子外去的。他一进门,王二婶的话还没说完,就楞在了那里,直溜溜地看着楚寔。

比起小怜的娇羞害臊而言,王二婶就看得直白多了,很有种有便宜不占是傻子的意味。

楚寔还很少被人这般直视过,他朝王二婶看过去,王二婶原本有些黝黑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红晕,这才撇过了头。

☆、第一百六十六章

其实王二婶年纪并没多大, 也就三十来岁,只是劳作过多显得老而已。她这般年纪虽然早没了倩女之思, 可巫女之情却依旧还在。虽然也不指望实际发生点儿什么, 但梦里想一想, 却是谁也管不住的。

从这日之后季泠就发现王二婶有了一丝变化, 似乎更注重打扮了。每次到自己院子里来都是捯饬得整整齐齐的, 还穿了两身新衣裳, 头发也是变换着来的, 另买了两支新簪子。

不独她,后来的李嫂子, 曾小妹,何花儿在见过楚寔后,都是一副模样,白日里也不怎么来串门了, 就黄昏后估摸着楚寔要进屋了, 一齐地往家里涌。

小怜在背后嘀咕道:“娘子可小心些,那曾小妹老在秀才面前搔首弄姿的, 看得人怪不好意思的,她却一点儿也不尴尬,有一次我看她都恨不能坐到秀才腿上去呢。”

季泠差点儿没被小怜的话给笑死,她进了屋子仔细地左右打量楚寔, 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会让她想坐他大腿的。还不就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么?

季泠不知道是自己有问题, 还是曾小妹她们太没见识了。可王二婶有句话说得是对的,男人并不能只看脸。

银样镴枪头什么的, 季泠倒是不在乎,可两个人生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看什么?”楚寔放下书卷,揉了揉眉心,脸上颇有些无奈。

“看你好看啊。”季泠打趣道。

楚寔又揉了揉太阳穴,“这些女人成日里就没事儿做么?为什么都到了吃饭的时辰还在别人家里到处晃?”

季泠耸耸肩,也不说这都是因为楚寔的缘故,像楚寔这样的聪明人如何又会不知道原因。

“男人生得好看就那么重要?”楚寔又问道。

季泠摇摇头,至少在王二婶嘴里,男人好看是不能当饭吃的,“重要的是年轻。”王二婶就觉得男人老了腰不好。

“阿泠,我发现在外面住了这些时日,你的性子变得皮了。”楚寔捏了捏季泠的脸。

季泠见楚寔有些半真半假的生气,也不敢再开玩笑。她是没想到楚寔会这么在意年轻不年轻的。“表哥,今晚我们不吃红烧肉了,我在外面买了锅巴菜。我以前都没见过这种小吃呢,做这锅巴菜的小贩是从天津那边儿过来的。”

楚寔逗季泠道:“虽然有我赚钱养家,可也经不得你这样每日在外面买吃食呀?败家的娘们儿。”

这最后一句是粗俗之语,可从楚寔嘴里说出来却别有一副故作模样,季泠果然被逗笑,“表哥,肯定也没尝过这锅巴菜呢,我去灶上勾一点儿素卤就可以吃了。”

楚寔也跟着季泠去了厨房,如今晚上都是他烧火和烧水,夏日炎热,每晚自然要沐浴,但小怜回了家,所以烧水提水的活儿自然就落到了楚寔身上。

有一回何花儿晚上过来碰到了,直说季泠浪费楚寔的一双手,那可是写字的手。她倒是比季泠还心疼楚寔一些。

“表哥,你别烧水了,待会儿如果何花儿过来又得说我不心疼你了。”季泠玩笑道。

楚寔作势拿水去泼季泠,季泠吓得赶紧求饶。如今两个人晚上单独在一起,楚寔看她的眼神越发地灼热难挡,季泠好几次都被他那要吃人的眼神给吓到了,自然再不敢淋水,那样薄薄的衣裳湿了就更不得了了。

吃过晚饭,略微歇了歇,楚寔就将洗澡水提到了净室里,季泠等在一边也没动作,楚寔回过头道:“别傻站着呀,可以脱衣服了,等我把水兑好就能直接进来了。”

季泠却是一点儿也不动的,她在等着楚寔出去。

楚寔道:“难道还有什么我没看见过的?”

季泠被楚寔说得脸一红,娇嗔道:“表哥,你快出去吧。”

“那待会儿我洗的时候,你进来帮我擦背?”楚寔也赖着不肯动了。

季泠笑道:“我让何花儿来帮你,表哥。”

楚寔又捏了捏季泠的脸,却也没再为难季泠。如今他可是干什么都自己动手的。

早起,楚寔还在院子里打拳的时候小怜就进门了,她轻声道:“秀才,娘子还没起身么?”

“让她多睡会儿。”楚寔收了功,却也不愿意在小怜面前打拳,“今后不用来这么早。”

小怜嘴上虽然应着“嗯”,可第二日保准会来得更早,就为了跟楚寔单独待会儿。小姑娘未必就是痴迷于楚寔,可她看得出,楚寔这样的人,如今虽然只是秀才,那也是龙困浅滩,迟早要飞龙震天,她是盼着若是跟了楚寔,能由楚寔来改变她如今的生活。

“娘子这也是睡得太懒了,早起也不做饭,总是叫我去街头巷尾买早点,秀才你总吃外头的东西,可腻味了?”小怜巴巴儿地跟着楚寔往厨房走去,抢先一步替他打水伺候他洗脸。只是走得急了,却将水溅到了楚寔的袍子上,她又忙不迭地从袖口里抽出手绢要替楚寔擦。

而手的位置直接指向的就是楚寔的下半身。

如此拙劣的勾引手段,比起宫里那些嫔妃可是差远了。

楚寔往后退了退,“我不喜欢听到人说娘子的坏话,若是再听到你编排她一句,你就不用来了。”

小怜拿着手绢呆立当场,脸是红了青,青了红,最终捂着脸跑了。

季泠起身时不见小怜,是楚寔给她打的洗脸水,她疑惑地道:“表哥,小怜呢?”

“被我说了两句跑了,你且看看吧,若是不回来,就另外典一个。”楚寔道,“正好今日你跟我回一趟西苑,周宜徇该给你诊脉了。”

虽说出了西苑,但季泠日日香丸还是不断,另外楚寔怕她嫌弃熬药麻烦,还让周宜徇给她配了丸子,一日三丸不能停的。

季泠对那宫廷却是由衷的不喜欢,她耍赖道:“表哥,要不然你干脆对外说我这个皇后死了得了行不行啊?”

楚寔的脸立即就黑了,“能别死的活的行吗?”

季泠见楚寔动怒本该不再说话的,可有些话她却是不吐不快,“可是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我总在外面也不是办法,我这个皇后当得也不称职,为什么就不能……”

“没什么为什么。阿泠,我说过的,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妻子。”

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妻子!这句话就像有魔力一般,在季泠的脑子里开始反复回荡,她似曾听过,品不出千分甜蜜来,却从心底涌上万般的苦涩。

跟着楚寔回到西苑,季泠才知道方茵恩和白玉如都到了西苑,是太后懿旨,因为听说皇后一直病得不能起床见人,派来伺候楚寔的。

季泠看着她们环肥燕瘦,又想起曾小妹和何花儿,也算是小家碧玉,她实在就不懂,楚寔怎么一个都看不进眼睛里。

季泠一边在心里感叹,一边打量周宜徇的脸,他的眉毛皱起了褶子,也不知是发现了什么。惊奇的是,季泠自己却是没有任何感觉,好似即便身体不好,她也全不在乎似的。

有时候季泠也觉得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贵为皇后,楚寔还非她不可,处处为她着想,着想得都不像是个皇帝了,然而她的心却总是空荡荡的,飘无定所。

诊完脉,周宜徇也不说话,反正有什么症状都是直接跟楚寔说的,好似她的身子跟她本人完全没关系。

在季泠百无聊赖地等着楚寔时,楚寔却是眉头皱得比周宜徇还深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周宜徇,“皇后的身子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周宜徇惶恐地道:“臣无能,臣无能。”

“朕不需要你说这些,告诉朕具体情况。”楚寔道。

“皇后的寒症本是无救,后来又被人用了虎狼之药猛攻。可是治标不治本,只是暂且压制住了寒症,把皇后体内的阳火全数烧了起来,才保得皇后如今不会沉睡。可一旦皇后体内的阳气全数耗尽,就,就再也醒不过来。”周宜徇道。

“不要老调重弹,这些朕都知道,朕想知道你的药帮皇后延了多久的命。”楚寔道。

周宜徇的肩膀开始哆嗦,“臣无能,臣无能,并没能帮皇后延命。”

楚寔愣了半晌,才喃喃道:“那就是说没几个月了?”

周宜徇低声道:“是。”他恨不能自己可以就这么变成一张纸贴在地砖上,不去惹皇帝主意。

“所以天命真的不可违么?”楚寔凄仓地道。上一世季泠只活了二十来岁,而这一世别看她活到了三十来岁,然则将她睡觉的时间撇去,实则加起来也就是二十来岁的年纪。

季泠在偏殿看见周宜徇逃也似的背着药箱跑了,她正疑惑准备去找楚寔时,却听见殿内传来“啪啪啪”东西碎掉的声音,那是有人在砸东西。

可这宫里,还有谁敢砸东西?

季泠不由却步。好半晌之后那些声音才停了下来,过了阵子才见楚寔脸色平静地走出来。

“表哥。”季泠迎上去道。

楚寔拉起季泠的手,“等久了吧,我送你回院子里。”

季泠担忧地看着楚寔,她本想问一句刚才怎么了,可旋即又想能气得楚寔摔东西的事儿,她也没法子解决,问多了反而惹人烦恼。

回到院子里,小怜却已经回来了。见着楚寔还有些抹不开脸,一直低着头。

待楚寔进了东厢的书房,小怜才松了口气。黄昏陪着季泠出门买晚饭时,小怜忍不住道:“娘子,秀才对你可真好。”

季泠点点头,并不想接这个话题。

“娘子,你看那儿有卖布的,你要不要扯几尺布给秀才做件中衣?”小怜问。

季泠被问到了,这才停下脚步,做中衣这种事儿,她可从没为楚寔考虑过。“呃,下次吧。”

小怜替楚寔抱不平道:“我伺候娘子这么久,都不见娘子为秀才做点儿针线呢。”

季泠纳闷儿地道:“这很奇怪吗?”

“当然奇怪。我觉得娘子一点儿也不关心秀才,秀才读书的时候,你也没去嘘寒问暖,也不问问他渴不渴、饿不饿。”小怜道,“娘子再这样下去,秀才迟早要被人抢去的。枉费秀才对你那么好,连别人说你一句都不行。”

季泠总算是猜到为何今早小怜要跑了,而楚寔又说她什么了。可季泠也不怪小怜,楚寔那样的男人无论年少年长似乎对很多姑娘都挺有吸引力的。

而小怜不明白的是,季泠并不在乎谁把楚寔抢了去。

等买了晚点回到院子里,楚寔已经坐在窗下的榻上看书了。他见季泠进门,额头微微有些汗,便很自然地拿了扇子替她摇起来,“天这么热,让小怜去买就行了。”

“我就是喜欢闻那个味儿。”季泠笑嘻嘻地道。

小怜却在旁边噘了噘嘴,哪有让自家男人给自己打扇子的。

晚上凉快下来,季泠开始在院子的倒座里摆弄她的纸浆。楚寔也来帮忙道:“怎么想起做纸了?”

季泠道:“做了拿去卖,也省得秀才你说我是败家娘们儿。”

楚寔笑了起来,“我不过是玩笑话,你就记在心里了?”

季泠摇摇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造纸可是独一份儿呢。表哥,你也用过的呀。”

楚寔没说话。

季泠道:“就是在西安呀,我也给你做过呢……”可是随着脱口而出的话,季泠想起的却是卧云纸在天空翻飞的模样,那是西安郊外的兵乱,那些人闯进了别庄,掀翻了她做的纸。

楚寔拉过季泠的手道:“我可不记得有这种事。明明你当初是为了讨二弟的欢心,才做了卧云纸的。”楚寔的话里酸意都冲天了。

季泠这才从烦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我给你做过的,只是你没能用上。”

“哦,那我得去问问芊眠。”楚寔笑道。

芊眠?季泠想起来了,芊眠如今好好儿地在呢,所以那西安之乱也是她做的梦?

“好了,别弄这些纸了,晚上灯火暗也看不清,你去洗澡吧,我帮你提水。”楚寔道。

季泠因为梦的事儿而心烦所以很顺从地点了点头,她坐在澡盆里时都有些走神,是以也没察觉出楚寔就那么进了净室,等她发现时,只能低呼一声将半张脸都埋到了水下,只拿眼睛瞪着楚寔。

楚寔很无辜地道:“我见你忘了拿大棉巾,所以帮你拿进来。”楚寔举了举手中的东西又道,“要不要我帮你擦澡,阿泠?”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油润的嘶哑,眼睛黑得厉害,黑得仿佛能将万物都吸进去。

季泠怕得厉害,浑身发冷,连澡盆里那热腾腾的水都不能温暖她半分,可她也没有法子。自欺欺人的过了这许久,她以为能和楚寔做一辈子那种同床不同房的夫妻呢,有时候他也吓唬她,可从没向今晚这般,让她意识到他的认真。

楚寔将季泠从水里捞起来一些,果真认真地替她擦起澡来,手脚也并不乱动,只静静地擦着,久得让季泠都渐渐放松了警惕,舒服得快要打瞌睡了。

“好了,起来吧,泡太久手指都皱了。”

挺寻常的一句话,却立即将季泠的瞌睡虫给吓跑了,愣愣地双手环抱着肩膀不敢动也不肯动。

楚寔绕到季泠身前,双手探入水中,轻轻地将她提起来,“水凉了担心着凉。”

刚才的肌肤相触将季泠吓得半死,那指尖接触到的地方,就像火烧一般疼,可楚寔却仿佛毫无所觉,将她提起来之后,转身就去拿了大棉巾展开到季泠的眼前,将她裹了起来。

感觉肌肤重新被布料包裹住,季泠一口气才松了半口,就被楚寔拦腰抱了起来,唬得她赶紧抱住楚寔的脖子。

楚寔轻柔地将季泠放到床榻上,用棉巾把她身上看得见的水滴都擦干了,这才把她的中衣递给她。

季泠已经僵硬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一看到衣裳整个人才从一截木头变成了大活人,飞快地钻进被子里穿好了才冒出头来,鼻尖满是汗。

季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我觉得有些不舒服。”

楚寔拖鞋上床,将床帘放了下来,这才抬手去也摸了摸季泠的额头,“唔,是有点儿发热,盖上被子捂出汗就好了。”

季泠眨巴眨巴眼睛,心想自己可真傻,楚寔从来就是会读她的心的,她这番做作没有任何意义,索性也放弃了挣扎。

“看书么?”楚寔问。

季泠又眨了眨眼睛,她本来已经觉得自己快要上刀山下火海了,没想到却峰回路转,她自然立即点头。

书卷握在手中,季泠很努力地想让自己沉下心来,可旁边的楚寔却是将她握在手里,当做书卷一般翻看。

她心里怕得厉害,身体也僵直得厉害,却也没敢挪开楚寔的手。

“怎么看了半晌也没翻页?”楚寔空闲的一只手正托着他的脑袋侧躺在床上,嘴角噙笑地看着季泠。

季泠嗔了楚寔一眼,索性放下书卷。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猎人虽然有耐心,可终究是要射出那致命一箭的。

葛纱帐内,被翻浪涌,季泠对楚寔从来就是没有抵抗力的。尽管身体干灼得好似艳阳下的沙漠,可他总能挖出干砂底的那一点点养命的滋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