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德海赶紧上前禀报,心里乐滋滋地想着,今晚估计不用罚站了。

“让他上来吧。”楚寔道。

北原不知在楚寔耳边嘀咕了什么,站在一旁的余德海只见他立即激动地站了起来,险些步履不稳地摔了一跤,要不是北原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就真摔了。

余德海也跟着楚寔有两年了,还是第一回见到他有失态的时候,而其他大部分时候他觉得如今的皇帝与其说是个皇帝,还不如说更像个修行的和尚。

无欲无求,六根清净,喜怒哀乐爱恶欲通通都没有。颇有那么点儿子死气儿意味,这实在不该是一个皇帝的状态。余德海有时候都不明白,楚寔皇帝当得如此生无可恋,当初干嘛那么费劲地要当皇帝?

要说这好不容易打下了江山吧,怎么着也得享受一下吧?就算生活简朴,但女色总是可以享乐一番的吧?

余德海听说就是前些年在外领兵的时候,楚寔身边也是一个女人都没有的,就觉得纳闷儿,这同他所了解的男人可完全不一样。像他这样没根儿的男人都会去想,没道理皇帝却过得跟和尚似的。

宫里那唯一的妃嫔也就是个摆设,成天穿得花枝招展的,也博不得皇帝的一瞬。苏太后觉得那是因为繁缨年老色衰,就命了他拼命地往皇帝身边塞容貌秀美的宫女。环肥燕瘦,各有特色,也从没见皇帝看中过谁。

日子久了,嚼舌根的就多了,都在怀疑皇帝是不是不能。

这种事儿,贴身伺候的余德海最有发言权,每天早晨都是雄风满满,无能之言绝不是解释。

这会儿楚寔失态,余德海也没往女色上去想,只以为是不是有什么紧急军情。

楚寔站定后,静了好一会儿,余德海才听他道:“我早该想到的。”

江西。

前些年楚宿在给老太太守孝了一年之后任职的地方就是江西,后来因为楚寔登基封了王才回到了京城。

想到什么了?余德海赶紧铆足了劲儿地替他主子想。正想着呢,却听楚寔道:“余德海,你去跟内阁值夜的李太真说,朕出宫几日。”

出宫?!

余德海看了看月亮,这会儿禁宫早就落钥,京城也在宵禁,怎的突然就要出宫?即便有紧急军情,也该是召大臣连夜进宫才是,哪里就要皇帝亲自出宫的?

“皇上……”余德海的话才刚出口呢,就见楚寔领着北原已经下了堆秀山,也没觉得步伐有多快,可转眼间就已经到了山脚,也不怕扯着裆。

余德海追在楚寔身后跑,一边跑一边想,哪有这么不负责的,说一句“出宫”就出宫?好像他不是皇帝一样,什么事儿丢开就能走。

只是余德海哪里追得上楚寔的大长腿,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的,也只能“望其项背”,眼睁睁看着楚寔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皇帝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余德海没有办法,只能让人去通知今日值夜的次辅李太真,然后自己硬着头皮去慈宁宫敲门儿,这事儿要是不连夜告诉苏太后,明天他就没命见着太阳了。

余德海一边走一边想,总觉得皇帝有哪儿不对劲儿。

很久以后,余德海才反应过来,那种不对劲儿是大变活人的不对劲儿,皇帝好像一下就从个死人变成了会喘气儿的活人。

却说楚寔马不停蹄、连夜兼程地赶去了江西,一路上跑死了三匹马,才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赶到了江西。

江西山多,山连着山,山赶着山,有一个动静儿惊了蛇,人真要逃了,守在这里的南安可就未必再能找到他们了,因此在楚寔来之前,他只敢潜伏着,夜里眼睛都不敢合,就那么盯着。

“皇上。”看到楚寔的时候,南安松了口大气。

“在哪里?”楚寔连休息都顾不得,下马就直接问道。

“山上有座木屋。”南安低头道,“义山王武艺高强,臣不敢靠得太近,不过一直派人监视着。”

即便是南安的副将王远对实情也并不了解,只知道这一次他们要抓的人是义山王。可南安一直只围不攻,让他们好生焦急,眼看着那么大的功劳就在眼前,却被勒令不许靠近。他就不懂了,义山王的武艺再高,他们这些人南征北战的也不是吃素的,当初抓义教的中天王时也没带这么费劲儿的。

再然后王院就看到一批人马疾驰而来,心里先是有些警惕,枪已经握在了手里,待看清楚之后才发现居然是皇帝亲临。

王远的脑子有些转动不过来了,区区义山王竟然让皇帝亲临?

这消息才传回去几天啊?能以这么快的速度赶过来,可见皇帝有多重视。

王远此刻才将对上峰的不满收了起来,也不知是什么大事儿,但能让皇帝亲临,也就难怪南安如临大敌一般不敢轻举妄动。

“确定人还在吗?”楚寔问。

南安点了点头,低声道:“王远,你来说。”

王远赶紧上前道:“每日都能看见炊烟,今日中午也有。”

“她呢?”楚寔又问。

他?王远愣了愣,皇帝这话问得怎么那么重复。

南安走上前,低头道:“臣观察了许多日,可都不见夫人的踪影。”

夫人?王远的好奇心都快将他淹没了,怎么这次的行动力还涉及到个夫人?可他们什么女子都没见着呀。

“上去。”楚寔没有丝毫迟缓。

南安赶紧对王远做了个手势,王远点点头,知道这是然他带人赶紧从左右两侧包围过去。前些日子不敢动,所以这些人都藏着呢。

韩令就坐在小木屋外,生了一堆火,用木棍扒拉着里面的烤地瓜。

楚寔出现的时候,韩令没躲没藏,就那么从容地扒了颗地瓜出来,掰成两半,甜香四溢。

南安赶紧将背上的马扎放到韩令对面,楚寔走过去坐下。“都退下吧。”

于是以楚寔和韩令为中心,包围成了一个六丈大的圈。将士手里全打着火把,将天都照亮了。

“韩大夫。”楚寔没跟韩令玩谁先开口谁就输了的游戏。

“容我把这地瓜吃了,做个饱死鬼上路吧。”韩令道。

楚寔笑了笑,“韩大夫曾于内子有恩,为何觉得我会杀你?”

韩令继续吃着地瓜,那种香喷喷的劲儿是真拿这当最后一顿饭在吃,口中却懒洋洋地道:“因为我做了皇上必杀我的事情。”

楚寔终于笑不出来了。“她在哪里?”

韩令抬起头道:“你杀了五娘。”

“告诉我她在哪儿,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楚寔和韩令似乎在鸡同鸭讲。

韩令将最后一口地瓜吃进肚子里,拍了拍手,笑道:“她么?你们在峨眉没有挖出她的骨头么?”韩令大笑了起来,笑得山里的鸟雀全被惊了起来。

楚寔没笑,但也没动怒,只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没杀窦五娘呢?”

韩令的笑声戛然而止。

楚寔抬手做了个手势,北原便将一个头上罩着黑色布袋的人往前推了两步,然后揭开了她头上的袋子。

尽管美人色衰,可依旧看得出当年的绝代风华,不是窦五娘又是谁呢。她痴痴地望着韩令,颤巍巍地喊了声,“韩郎。”

韩令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双手握紧了拳头。

“韩大夫,我一直等着你能找到别的办法救阿泠,所以从没想过杀窦五娘。”楚寔道,“告诉我她在哪儿,你和窦五娘就都自由了。”

韩令握紧的拳头松开又握紧,握紧又松开,他没敢去看窦五娘的眼睛,只抬头望向天,眼角好似有眼泪滑落,嘴里喃喃地道:“她在峨眉那间破山神庙的供案下。”

“那不是她。我找了跟她身高一样的女子,比了她和那白骨的腿骨长短。”楚寔说得云淡风轻。

韩令不敢置信地望着楚寔,“你竟然、竟然……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楚寔依旧很淡然,“我只是为了确定那不是她。”

韩令终于重新笑了起来,“你死心吧,她不愿意见你,你永远也找不到她的,永远也找不……”

最后一声“到”字淹没在了短剑刺入心脏的“呲”声中。

韩令是笑着走的,也没死不瞑目,很安详地倒在了地上。

窦五娘捂住嘴流下了眼泪,她想奔到韩令身边,却在抬脚的那一刹那生生止住了步伐。

因为她看到另一个身影从前面的木屋里飞奔了出来,直扑韩令身边。

韩令虽然陪伴了季泠很多年,了解她,却又不那么了解她。他以为他的死能为季泠抹去最后的蛛丝马迹,可却不想想,季泠若是真能安心地用他的死换取安生,她就不是季泠了。

对季泠而言,天地间好像一切都不在了,只有眼前,躺在地上的韩令,才是真实的存在。

她没看见窦五娘,也没看见漫山遍野的火把,甚至也没看见楚寔。

季泠轻轻推了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韩令,可他没有任何回应,她的眼泪就那么流了出来。

季泠又推了推韩令,大力的。可韩令身体的余温虽在,却再也无法睁开眼睛。

季泠抬了抬头,望着几丈外那些密密麻麻的火把,她知道韩令是在用死为她争取自己的选择权,他原本可以躲过这些人的包围的。

但他没走,傻瓜地以为只要他死了,她不从地道出来,楚寔就再也找不到她。

她记得她跟他说过,这辈子,嫁人无法自己选择,圆房与否也无法自己选择,被人抛弃更是无法自己选择。

那看起来貌似是她选择的退让,实则不过是体面的退场而已,她若不走,想必楚寔是不乏其他办法来刺激她的。为了让她自己说出“走”字,无辜的芊眠、水晶她们都死了。

所以她唯一的奢望就是能自己选择自己的生活。

所以韩令为她铺了这条让她自己选择的路。选择藏起来从此销声匿迹,也可以选择走出来,和楚寔再续滑稽可笑的前缘。

韩令想让她进退由己。

真是个傻瓜啊,季泠心想,和当初的她一样。她俯低身子,轻轻摩挲韩令的脸颊,滚烫的眼泪落在他的眼皮上,却激不起一丝涟漪。

季泠低下头,缓缓地待着虔诚地将唇贴在韩令的额头,希望他下一世能投胎到富足没满的家里,一生顺遂,他喜欢的姑娘不会再伤透他的心。

然后,那柄韩令赠送给她日常防身的匕首从季泠的袖口里滑了出来,被她反握着,推进了自己的心脏。

楚寔发现不对劲,大力地将季泠从韩令身上拉开的时候,她用最后一丝力气把匕首又从自己的伤口抽了出来,血流了一地。

季泠没睁开眼睛,身前身后事都已经再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失去意识前,季泠的唇角带着一丝微笑,她终究还是为自己做了一次选择,选择不再看他,选择陪伴韩令,不让他孤零零地一个人走上奈何桥。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又是一年盛夏, 季泠睡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侧头便看到了楚寔的睡颜, 她惊恐地往后退了退, 却发现手脚软弱无力。她所以为的退了一大步, 其实不过就是仰了仰头。

可即便是这么小的动静儿, 也惊动了身边的楚寔, 他缓缓睁开眼睛, 眼里还有惺忪睡意, 嗓子带着没睡醒的黯哑,“怎么了?”

季泠像只小兔子一样戒备地看着楚寔, 明显是有些反应不过来眼前的情形。

“怎么,真把脑子摔坏了?”楚寔抬手摸了摸季泠的头。

季泠自己也抬起手指摸了摸她的头,才发现自己额头上裹了一圈纱布,头也晕沉沉的。

季泠眨巴眨巴眼睛。

楚寔已经用手肘撑着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 柔声道:“头还疼吗?”

季泠摇摇头答道:“还有些晕。”

楚寔松了口气, 伸手揽住季泠的肩,“应该没有大碍了, 你刚才看我那眼神,让我以为你摔坏脑子连我都不认识了。”

外间有人听到了床上的动静儿,也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低声道:“皇上。”

季泠的肩本就僵硬得不得了, 听得一声“皇上”之后, 却也不知哪里挤出来的力气,一下就推开了楚寔。她戒备得好似杀父仇人一般地看着楚寔。

楚寔却似乎毫无察觉, 只担忧地蹙眉道:“阿泠?”

季泠没回答。

“打帘子,叫人快去请周宜徇来,就说皇后的头只怕摔坏了。”楚寔吩咐道。

随着他的话音,床帘被拉了起来,光线刺入季泠的眼睛让她无法适应地闭上了眼,却听得楚寔骂道:“蠢材,皇后才刚醒过来。”

季泠感觉一只温热的手掌盖在了自己的眼皮上,殿内有人咚咚地跑去关上了窗户。

再然后太医院院正周宜徇便提着药箱,连跑带喘地走了进来。

“快给皇后看看,你不是说没事儿的吗?”楚寔的怒气好似一触即发。

季泠不得不开口道:“皇上……”

坐在床头绣墩上的楚寔回头指责地看着季泠,“不是说好依旧叫朕表哥的么?”

季泠眨巴眨巴眼睛,什么时候说好的?

楚寔道:“朕现在这个位置就是孤家寡人一个,阿泠是也要跟我生分么?”

季泠在楚寔灼人的视线下,嗫嚅着吐出了“表哥”两个字。

楚寔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周宜徇这才走上前开始给靠在床头的季泠诊脉。

“快看看怎么回事,皇后醒来怎么就跟不认识朕了一样。”楚寔说着季泠的症状。

周宜徇把了脉,又将季泠头上的纱布拆了查看了一下她的伤口,然后跪在地上道:“皇上,娘娘的脑子里只怕有血块,所以才会失去一些记忆。”

楚寔的脸色当即就变了,“血块?有危险么?”

周宜徇哪里敢打包票,只能道:“臣自当尽力而为,娘娘的伤势需要连日扎针,再看看情况,能否活血化瘀。”

楚寔冷冷地道:“不是看看,而是必须,否则皇后若有个三长两短,朕定拿你问罪。”

周宜徇赶紧叩头称是。

“下去开药吧。”楚寔的话让周宜徇如蒙大赦,赶紧退了下去。

季泠则还在好奇地摸着自己头上的纱布,“表哥,我怎么会摔着头啊?”

楚寔的脸上显出一丝为难的神色。

季泠抬眼看向他,有些愣愣地看着楚寔,他依旧俊美儒雅,尽管刚才皇帝气势那么威严,可在他看着她的时候,好似还是当年的表哥。眼尾的细纹,丝毫无损他的清隽轩朗,反而像是岁月优待他而为他添上的一笔成熟的风采。

季泠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想为楚寔展平眼角的细纹,“表哥,你怎么那么老了?”

楚寔的表情一变再变,但每一变都绝不是愉快。

“你嫌我老了?”楚寔捉住季泠的手,问得有些委屈。

“不会啊,表哥若是老了,我肯定也老了。”季泠道。

可是当季泠被楚寔抱起坐到妆奁前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是那么的年轻。好像依旧还在十八岁的年纪,肌肤白皙滑润,嘴唇粉嫩莹泽,还是清晨才绽放的花朵,花瓣上还滚着晶莹的露珠。

她不敢置信地摸摸自己的脸,又回头去看楚寔,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区别。

可其实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呢?她的一生,一多半的时间都在沉睡,就像在岁月的流逝里作了弊似的,别人都在老去,她的年龄却好似被冻住了,冻在了她盛放得最美的时光里。

所谓的倾城倾国,惑阳城,迷下蔡,也就当如是了。

“表哥,这一次我睡了多久啊?”季泠看着自己无力的四肢。

“睡了大半个月,差点儿没把我的魂给吓掉。”楚寔为季泠按了按手臂和大腿,然后扶她起身锻炼。

季泠诧异地看着楚寔,“表哥,你不用去前朝吗?”

楚寔挑眉道:“哪有自己的妻子昏睡不醒,还有心思看折子的道理?”

季泠扶着为她特制的扶栏练着走路,然后想起了自己先才的问题,“表哥,我的头是怎么摔着的啊?”好歹也是皇后吧,怎么就把她给摔着了?

季泠完全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当上皇后的了,所以根据小时候跟着老太太时听来的那些宫中八卦想,难不成是后宫争宠的结果?

“昀哥儿把你给绊了一跤。”楚寔道。

“昀哥儿?”季泠纳闷儿地重复了一遍。

楚寔的眉头蹙了起来,“你连昀哥儿也不记得了?老三的小儿子呀。你不要太惯着他们了。”楚寔握住季泠的手,“阿泠,你不要急,咱们总会有孩儿的。”

季泠总算明白为何楚寔在回答这个问题时,会那么为难了。是因为她自己没有孩子,所以只能偏疼别的孩子么?

季泠练了会儿走路,小太监同春进来禀报道:“皇上,皇后,太后娘娘听说皇后娘娘醒了,特地过来看看。”

季泠的眼前立即浮现出了苏夫人那张严厉的脸,吓得一个哆嗦。以前她只是楚府大少夫人的时候,没有孩子已经让苏夫人视如眼中钉了,现在贵为皇后,没有孩子,那简直不敢想。

楚寔却笑道:“你在怕什么呢?”他将季泠拦腰抱起,抱到了前面厅内的矮榻上。

苏太后走了进来,季泠抬头望着她,她好似老了些,头发丝里也有了银色反光,她挣扎想起身给苏太后行礼,却被她抬手阻止了,“这才刚刚好,就别多礼了,赶紧养好身子才是真的。这回可没把我跟大郎吓死,睡了大半个月才醒。你再不醒,这宫里的太医就要被大郎给杀光了。”

季泠惊奇地朝楚寔看去,刚才苏太后虽然在责怪她,可话里话外都透着亲昵,简直就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怎么跟她脑子里记的就那么不同呢?

季泠敲了敲自己的脑子,除了觉得疼之外,并没有别的什么感受。

楚寔身为皇帝,日理万机,到底还是不能不去处理国事的,季泠下午自己又练了会儿走路,随口问身边的宫女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长歌,还是娘娘赐的名儿呢。”瓜子脸宫女道。

莫名地季泠就想起了采薇,只是她脑子混乱得很,也不知道采薇是真的一个人,还是她做梦梦见的。“相顾不相识,长歌怀采薇。那岂不是还有个采薇?”

长歌惊喜地道:“娘娘你想起来啦?采薇刚才去御药房拣药去了,待会儿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