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欢虽然对芊眠有意思,每次出门也爱给芊眠带些小玩意,可芊眠嫌弃他年纪小,又没有家底儿。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可不是芊眠势利眼,而是她既然不是为了爱情而嫁,总得图点儿什么吧?何况楚寔还承诺过她,她的亲事楚寔可以出手帮她。所以芊眠自然是抬头望上看的,不说别的,任贵的儿子她总是可以挑的。
或者也可以嫁给北安和南原,那可是楚寔身边最得力的小厮,如今北安在外头都混得有名有姓儿了。
然而这几个人又都不如桂欢来得殷勤小意,也都没办法逗得芊眠开怀,所以她才纠结。
下午的时候,繁缨带了账本来见季泠,将她心里存疑的地方都用朱笔点了个小点。
季泠看了看道:“先放我这儿吧。”季泠一大早就让芊眠去找了桂欢,让他出去打听京城的物价,如此才能看懂账本,这会儿桂欢还没回来回话,所以她也不急着仔细看账本。
日落西山时,桂欢才回来,他把京城都跑遍了,东南西北的菜价各有不同,东南贵,西北稍微便宜些,虽然季泠并不需要那么精准的物价,但桂欢办事很尽心。
季泠把桂欢报的物价和账本对了对,再看了看繁缨点出来的地方,才发现繁缨实在太出色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现如今的物价的。按说她一个小妾,养在内宅,也无需知道这些的。
繁缨点出来的都是账目出入比较大的地方,季泠算了算,厨房报出的价格约莫比时价贵上了一倍到五倍。
而燕窝、阿胶之类的,用量也超乎了想象。比如上个月,光是季乐那里就吃了一斤燕窝,老太太、苏夫人、章夫人等房里都是一斤以上。贪得可就太多了些,明显是用不完的,那剩下的去哪儿了?吃了,用了,卖了?
季泠看过账本,心里已经约莫有数了。或者是因为她乃泥腿子出身,生性对账目就很在意和敏感,钱不说锱铢必较,可每一分花在哪里还是得有数,因此看这些账目对她来说并不是太难的事儿。
芊眠道:“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居然贪了这许多,少夫人可得好好儿治治她们。”
季泠摇了摇头,“水至清则无鱼。”她从没想过这账本上的账要一点一滴地算清,只要不离谱就行。
“那就任由她们这样?”芊眠问。
“再看看吧,难道真要新官上任三把火,那可不得把厨房都烧了呀?”季泠道。在她看来厨房首先是做饭菜的地方,这是要进主子嘴里的东西,真把下头人逼急了,还不知道她们给你吃什么呢。
季泠并不着急改变现在大厨房的现状,她只想着怎么调整菜谱,给各房做到因时因人调理进补这么个事儿才是正理。
大房这边季泠倒是能拿到苏夫人和楚寔的脉案,然后拟定菜谱,但章夫人和季乐那边就有些不确定了,还有楚宿的也不确定,不过楚宥和吴琪的或者说明白了也能拿到。
一想到厨房的事儿,还有菜谱的事儿,季泠心里就激动,觉得自己好似总算有了用武之地,也有些用处了,因此黄昏前就去了苏夫人那边,说明了来意,把她的脉案拿到了,再去了大厨房那边和万年家的商议给苏夫人改菜谱的事儿。
楚寔今日特地早些回了府,就想着季泠这是第一日处理厨房的事儿,也不知顺不顺利。
可回了屋,却不见季泠的人。
“少夫人呢?”楚寔问水晶。
“少夫人还在大厨房那边儿。”水晶伺候楚寔擦了脸道。
楚寔蹙了蹙眉,却也没说别的。
然而有些事可一不可再,第二天楚寔回府的时候季泠依旧不在,水晶看见他的脸色都打颤。
楚寔还不至于发作水晶,起身往大厨房的方向走去。
水晶远远地望了眼,赶紧抄小路往大厨房跑去,她如今就指望着能在芊眠出嫁后升做季泠身边的大丫头呢,自然要一心为主,所以必须得去给季泠报信儿。
季泠看着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水晶,又听她说楚寔往这边儿来了,不由心里也是一慌,却也不知哪里惹到了楚寔,难道就因为他回了府自己没在屋里伺候?季泠觉得楚寔不至于这么小气的。
水晶眼尖,余光已经瞥到楚寔的身影,赶紧道:“少夫人,大公子来了,我先回去了。”
季泠点点头,她也看到了楚寔,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拉起袖口嗅了嗅,心里有些懊恼,这人在厨房里难免不会沾染些油烟气。昨夜她回去的时候,一进门就去了净室洗漱这才敢出现在楚寔面前的。
然而这会儿想躲也躲不开了,季泠只好迎上前,“表哥,你怎么来这儿了?”
“回屋看不到你,可不得来这儿么?”
楚寔语气里赌气的成分让季泠听了不由愕然又好笑,难得楚寔也有这般孩子气的时候。
“我马上就回去了,表哥。”季泠道:“刚接手厨房的事儿,有些乱所以这两日才耽搁了。”
楚寔道:“所以你觉得我就该在外面待晚点儿,等你忙过了再回来?”
季泠听到这儿才晓得楚寔这是气急了,赶紧摇头道:“不是的,表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身上什么味儿啊?”楚寔皱了皱鼻子。
季泠羞得脸都红了,心里算是明白了,今后晚上是不能到厨房来了。
楚寔见说得也差不多了,厨房里的人也开始探头探脑了,这才道:“现在能回去了么?”
季泠能不点头吗?
季泠忐忑地跟在楚寔身后往回走,抬头看了看天,心里迭迭叫苦,她是真没留意时辰,这会儿该是去嘉乐堂给老太太念佛经的时候了,连沐浴都没法儿了,顶多就是换身衣裳。
进了屋子,季泠鼓足了好大的勇气才敢跟楚寔开口,“表哥,我,我得去给老太太念经了。”
楚寔猛地转身,一双眼睛像金箍子似的锁住季泠,让季泠连呼吸都屏住了。
楚寔沉默了半晌,一直到季泠双腿都要战战了才开口道:“你就穿这身儿去?”
季泠松了口气,知道楚寔这是默许了,低头道:“我这就去换衣裳。”为了在厨房做事儿方便,她穿的是面料很普通的窄袖上襦和半臂,瞧着比有些大丫头穿的都不如。头发也是很简单地用发冠束在头顶的,跟男子一样。如此装扮去见老太太自然不妥。
季泠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裳出来,对着楚寔道:“表哥,我给老太太念了佛经马上就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吧。”楚寔道。
“呃。”季泠的心里越发没底儿了,实在不知道是碰着楚寔那根儿筋了。
到了嘉乐堂,老太太一见楚寔就问,“怎么又过来了,可是有事儿?”
楚寔的脸和刚才相比就跟换了一张似的,这会儿已经带上了笑容,“阿泠过来给你念经,说你现在睡眠不好,我过来看看。”
老太太听了心里自然欢喜,“没什么要紧的,人老了,睡够了,睡眠自然就差了。”
“可不是这样的,人人都需要睡觉,睡够了才有精神,我看你如今精神没以前好,就是睡觉的问题。”楚寔扶着老太太躺下,“你也别说话了,仔细说得兴奋了,更睡不着,我在这儿陪着,让阿泠给你念经吧。”
老太太还有些不想睡。
“你老人家要是有话同我说,明日我下了衙就回来陪你。”楚寔这样说了,老太太才肯听话地闭上眼睛。
季泠此刻已经净了手,翻开《心经》,深吸了口气沉下心来开始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异常绵软柔滑,似丝绸拂过紫檀,带着一丝上乘的香气,又似泠泉潺湲流过白石,带着一分山林的空灵。让人的耳朵好像飞到了云岚氤氲的林子里,有分清霭之也野竹,有挂碧峰之飞泉,很能安神。
听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之时,坐在床尾绣墩上的楚寔抬眼看了看季泠,总觉得这句话由她念出来格外地有意思。
心经中的色自然不是女色之意,可到了如今,世人皆喜欢用这句话来指女色,来劝人不要沉迷女色。若从这层意思来看,季泠之色,却正是色不是空的最佳写照。
声音继续潺湲泠泠,楚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呼吸也渐趋平静,入睡之快甚至比当初季泠给他弹箜篌更快。
老太太还没睡着呢,睁开眼看了看床尾的楚寔,然后又看看季泠,朝楚寔努了努下巴。
季泠的声音为之一顿,侧头看向楚寔,见他已经睡熟,转头和老太太相视一笑。
老太太轻声道:“你叫醒大郎跟他一块儿回去吧,他是太累了。女人家只看到男人三天两头不着家,却不想他在外头有多累。”
季泠的睫毛扇了扇,开始自我反省是不是没体谅楚寔。
而老太太说的却是二房的章氏。以前章氏还是不错的,可因为二老爷长年在外,渐渐地养出股怨妇气来,弄得家里乌烟瘴气的,老太太说这话也是在提前敲打季泠。
“回去吧。”老太太再次道。
季泠反而伸手将老太太再次扶下躺好,“老太太,你是知道表哥的,他最是孝顺你,若是你没睡着,我就把他叫醒回去,他一准儿会怪我的。再说了,他太累了,这会儿让他先打个盹儿也好,省得叫醒了万一回去走了瞌睡,反而不好。”
老太太想想也是,就没再坚持。
季泠念到口干舌燥,才听见老太太平缓的呼吸传来。她知道老太太这是身上有病痛,所以才睡不着,她偶尔也会听到老太太的痛吟,今天大约是因为楚寔在,所以老太太一直忍着,就怕他操心。
季泠把灯吹灭,轻轻推了推楚寔的手臂,他缓缓睁开眼睛,也没出声,起身走出了嘉乐堂。
季泠上前和楚寔并肩道:“表哥,老太太年岁大了,好似膝盖有些不舒服,听鹿鸣说她总说膝盖冷痛,大夏天的也是如此,我记得小时候我老家有个土方,或者可以给老太太试试。”
“什么土方?”
“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就是用许多生姜剁碎了拿纱布裹着敷在膝盖上,然后再把烧起来的艾灸装到木盒子里放在生姜上,熏一个时辰,可以驱寒祛湿。”季泠道。
楚寔道:“本草说,姜生用发散,熟用和中,可以解毒,却没想到姜和艾灸还能混着用,不过姜既然能发散风寒,想来冷痛也可试试。”
季泠赶紧道:“如果表哥也觉得可以,我明日就劝老太太试试。”
☆、第一百三十九章
楚寔奇道:“你以前怎么不给老太太试?”
季泠老老实实地道:“我想着老太太年纪大了, 身子弱,也不能什么都用, 我对医理不过一知半解的, 也不敢乱用。不过我这几日在自己膝盖上用过, 还有些效果。”她自己没用过的哪儿敢给老太太用。
“你的膝盖也疼么?”楚寔问。
自然是疼的, 天气稍微凉一点儿, 或者下点儿雨, 季泠就觉得浑身的骨头冷痛, 但她也没当回事儿,反正她的身子骨已经那样了, 药流水一样的吃也不管用,她索性就将就着过了,也不知道这病弱身子能活多久。
“怎么从没听你说过?”楚寔进而追问。
“也没多疼,我就是替老太太试试。”季泠道。
“我夜里摸你的手脚经常都是凉的, 膝盖也是。”楚寔显然是不信季泠的。
季泠不想提自己的事儿, 赶紧换了话题道:“只是生姜不是什么稀罕物,太过常见, 老太太日常用的都是顶好的,也不知这样的土方她能不能适应,敷的时候膝盖会烫得有些疼。”
既然季泠不想再说,楚寔也没追问, 问出来了若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又有什么意义?
“等我休沐的时候带你去西郊的温泉庄子住住,五月中的时候皇上也要去西郊避暑, 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在温泉庄子上住上一个月了。”楚寔道,“温泉对你的寒症估计能起到缓解的作用。”
季泠点点头。
回了屋,季泠第一件事就是想去净室,这件事她一直惦记着的,连走路都不敢跟楚寔走近了,生怕他又问道自己身上的油烟味儿。
谁知季泠刚想转身去净室,却被楚寔一把拉住手腕,“一起洗吧。”
季泠瞪大了双眼,的确是瞪大的,她结结巴巴地道:“什,什么?”
“已经很晚了,难道还让我等你沐浴完再用?”楚寔道。
“不不不,表哥你先用吧。”季泠赶紧退让。
“我上了床还不是得等你。”楚寔抬手捏了捏季泠的耳垂,这动作几乎成了他们之间的暗号。
季泠期期艾艾地道:“可是你已经很累了呀,刚才在嘉乐堂,你都睡着了。”
楚寔道:“可我是又累又饿,你教教我,我是该睡了再吃,还是吃了再睡?”
这吃字显然另有含义,季泠倏地想起早起被楚寔痴缠的事儿,若是二者必须择一,那自然是晚上更好。
可季泠万万想不到的是,楚寔已经饿得急不可耐地在浴盆里就行事,水溅得满地都是,等停下来喘息时,一盆水都不足半盆了。
季泠趴在盆沿上时,着实有些不舒服,还有些疼,她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在嘉乐堂的时候就不该让楚寔打盹,让他养精蓄锐地欺负自己。
楚寔将季泠抱上床,又叫了水晶去拿药膏。
季泠羞得拉起被子将自己的头埋了,抱怨道:“表哥,这样水晶肯定知道咱们,咱们……”
楚寔将被子拉走,揉了揉季泠的头发,“别瞎想了,便是不拿药膏,难道她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这话一点儿也没安慰到季泠,她嘟起嘴表示自己的不满。
可她的唇实在是太红了,不是那种口脂的不自然的红,而是天生的红里带着橙,橙里带着粉的,任何口脂都无法描摹的颜色,叫人瞧见了就想一口咬上去,吮吸唇瓣里的汁水。
水晶的药膏自然没送进来,而是过了好一阵子才低着头把药膏送入从帐子里探出的手里。
楚寔给季泠的手肘、膝盖都上了药,先才净室里着实有些不便,伤着她了。
早晨用过早饭,楚寔出门前嘱咐季泠道:“今明两日你把屋子里的东西收一收,先搬到园子里的东苑精舍去住吧。”
季泠被楚寔突如其来的吩咐给弄懵了,深深觉得男人心海底针,也不知哪里就得罪了楚寔,这算是失宠吧?她心里的感觉有些复杂。
既觉得难过,很难过,可又觉得心安。好似悬着的那只靴子终于落地了,她也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再不用东想西想了。
楚寔一看季泠那个表情就知道她误会了,这姑娘可傻得太厉害了,她可是大少夫人,便是楚寔本人也没资格让季泠搬离主屋,如果想避开季泠,他能做的也只有自己搬走。
“想什么呢?把我的东西也一并搬过去,这里的净室需要重新翻修一下。”楚寔点了点季泠的鼻尖。
季泠愣愣地接话道:“为什么要翻修啊?”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呢,因为先才的伤心那是真伤心,虽然现在知道楚寔不是那个意思,可那个瞬间,心如坠冰窟的感觉却让季泠为之震惊。
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难过,比她想象的要难过一百倍,一千倍,可她明明已经做好准备了呀,随时都准备着的。
“不太方便。”这是楚寔的回答。他急着出门,也就没再跟季泠多说。
而季泠呢,也愣愣地,就那么坐在榻上,半晌起不来。等她回过神来,才意识到楚寔是个什么意思。
他说翻修净室是因为不方便?是因为昨晚而不方便么?就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随随便便就决定要翻修净室?
季泠觉得完全无法理解。所以整个上午,她先是在难过里游荡了一圈,不停地告诫自己不可以伤心,不可以难过,然后又在无法理解里游荡了一圈,觉得楚寔跟她想象中的越发不一样了,竟然是个那么重欲之人?
然而楚寔既然说了,季泠就没有不做的,所以下午收拾了心情,吩咐芊眠,让她领着水晶还有几个小丫头开始收拾东西。
晚上虽然楚寔回来得很晚,可季泠也没敢在大厨房待多久,生怕他回来看不到自己又发脾气。
昨晚虽然他口头上没说多少,但在净室的时候可没少难为她。季泠想到这儿就以手捂脸,他们的净室里还放着一面大镜子呢,那是当初剿灭义教时楚寔收的战利品,有好几面,穿衣裳的时候照一照,纤毫毕见,很是管用。
后来楚寔让人抬了一面放到净室里,季泠当时也没多想,平日里自己也不照,昨晚方才晓得它的用处,简直让人羞得睁不开眼。
楚寔走进屋里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东西可收拾好了?”
季泠道:“差不多了,明早再收拾一下,下午就能般到东苑精舍了。”
楚寔点点头。
季泠吞吞吐吐地问道:“表哥,若是别人问起来,说为什么要翻修净室可怎么回答啊?”
楚寔被季泠给逗笑了,这种事儿连说谎都不会。“直说就行了,就说用起来不方便。”
“表哥!”季泠娇嗔道,还有一丝佯怒,这是她面对楚寔时甚少有的神情。
可什么叫美人?自然是尽态极妍,任何动作做起来,在她身上都比别人更动人,哪怕是动怒、骂人也有别样风情,何况季泠还是娇嗔。
“表哥,我是认真问的,家里其他人都没翻修房子,咱们这样翻修会不会不太好啊?”没有一个正当理由是真的很不好。
楚寔也认真地看着季泠,居高临下的,“为什么我们翻修净室要考虑别人的感受?”
季泠眨巴眨巴眼睛。
“他们若是想翻修哪里,只需要提出来便是了。也没人会过问和阻止。”楚寔伸手点了点季泠的额头,“你啊,就是想太多。”
季泠抬手揉了揉额心,脸上还是有些做贼心虚的神情,总觉得为了那种理由而翻修净室很奇怪。“表哥,你一定是有别的原因才翻修净室的是吧?”季泠很是期盼地看着楚寔,仿佛他如果说不是,她就要哭似的。
楚寔无可奈何地道:“嗯,我就是嫌太旧了行不行?”
这个理由季泠就完全可以接受了。
“我去沐浴。”楚寔抬手拉了拉领口,似乎有些不舒服。
原本这时候季泠就该跟着楚寔走进净室去伺候他的,没个通房丫头,这事儿水晶她们也做不了。
可一想起昨晚的事儿,季泠就有些迟疑。
楚寔回头看了季泠一眼道:“进来吧,不会动你的。”
季泠被楚寔的“读心术”给闹得又是一阵脸红,这才跟着走了进去。
楚寔一边脱衣裳一边道:“昨儿膝盖疼了吧?”
不止膝盖,手肘也疼,实在是楚寔力道太大,季泠双手支撑根本承受不起他的力量,到后来只能挂在浴盆沿上,让她的手也受了伤。可尽管这样,季泠也不愿意在如此狭窄又湿润温暖的空间里跟楚寔讨论这个。
所以季泠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只想着赶紧伺候完楚寔洗澡,然后赶紧出去。
楚寔焉能不明白季泠的意思,他却作恶地抬起手,手里里掬着一窝水,从季泠的领口里灌了进去。其实水没多少,但也足够湿润一片季泠夏日薄薄的前襟了。
“表哥!”季泠可是没想到楚寔还有这般恶劣的一面,不由得跳了开来,拉着前襟抖水。
楚寔站起身,伸出湿漉漉的手臂将季泠捞过来,“一起洗吧,节省时间。”
季泠被楚寔拦腰抱起,只得搂着他的脖子怕摔下去,嘴上抱怨道:“表哥,你不是说……”
楚寔贴着季泠的耳背道:“今日换我给你擦澡,如何?”
季泠坐在浴盆里,浑身僵直得动也不敢动,可又觉得浑身发痒,很想躲开楚寔的手。
楚寔说擦澡还真是在擦澡,就是擦的地方很挑剔。“阿泠,都这么些日子了,你怎么还如此害羞?”
季泠心想,不是她害羞,而是楚寔实在太不害羞了。她微微抖着,带着哀求地对楚寔道:“表哥,做那事儿,不能就在床上么?”
“为什么要局限在床上?以前的人连床都没有,幕天席地,四处皆可。”楚寔的声音越说越低哑,还带着紧绷的弦,仿佛下一刻就会射出箭来。
“那怎么可以?”季泠低呼,她有种预感,楚寔能说就能做,所以赶紧反驳。
“怎么不可以?人生在世,如意之事少,欢心之事也少,若是这等欢娱还要被束缚,那又有什么滋味儿?自然要怎么舒服怎么来。”楚寔的胸毫无缝隙地贴着季泠的背,手臂绕到前面替她擦洗。
季泠抖得都快跟秋风里的落叶似的了,她左扭右摆地躲着,可浴盆的空间就那么小,躲也无处可躲,被欺负得狠了,于是乎心底也起了一点点叛逆,“那我又该怎么舒服啊?”她的意思是,楚寔倒是随着心意胡来了舒服了,可她却是不喜欢这般“放荡”呢。对的,在季泠心底,就是觉得这种行为太放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