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熙帝拿着棋子的手不由得就攥紧了。
“原来是那个桥啊。”他的声音有点茫然,眼神有点怔忡。
沉默许久后,洪熙帝忽地笑了。
他将手中棋子丢到了一旁,站起身来说道:“今儿天气不错。我想那河边的景色应当极好。”又朝着重廷川笑了笑,“川哥儿怕是想你家媳妇儿了罢。不若我们也过去瞧瞧?”
第九十九章
金水是条并不算太宽的小河,河水潺潺流过城中,舒缓而又清澈。如今正是夏季,人们已经换上了较为轻薄的裙衫。女孩儿们喜欢这个时候去到金玉桥上,任由裙摆随着拂过的清风轻轻而动。
这个时候的金玉桥也因此成为了京城里一道颇为独特的风景。
金水两侧不通马车,沿河的两侧都是步行之道。郦南溪和于姨娘顺着金水缓步朝前行着。虽然金玉桥看着好似近在眼前,但信步走去还是颇费功夫。更何况如今郦南溪的身子有些沉了,往前行时步履比起旁人来要更为缓慢一些,耗的时间就也更久一点。
不过她们两个人倒也不在意耗时长短。这样慢慢走着悄声说着话,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走了好半晌的功夫,眼看着原先走在她们后头的人早已越过了她们,已经上了桥又下了桥准备往回走了,于姨娘生怕郦南溪累着,就指了堤岸旁边的一处凉亭说道:“奶奶不妨到那里歇歇罢。别累着了。”
“无妨。”郦南溪看了看没几丈就要到的金玉桥,“我们还是先上桥看看再说。”
于姨娘就想劝她。
郦南溪笑道:“姨娘不用太过担忧。我的身体我明白,不碍事的。”
“可是——”
“没有关系。”她们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低沉的男声,“西西最是爱护这个孩子。她若觉得身子不妥当,定然不会勉强。你放心就是。”
这个声音两人都十分熟悉。
于姨娘下意识的就低了头说“是”。
郦南溪且惊且喜,回头笑问:“六爷怎的过来了?”
这一回头不要紧,她一下子就看到了重廷川身边的中年男人。
郦南溪登时脸色微变,下意识就要行礼。刚说了一个“陛”字,对方却摆摆手道:“不用多礼。”
这时候郦南溪才发觉洪熙帝穿着的是常服,稍一思量她明白过来洪熙帝应是过来走走罢了并不想表明身份,于是她只行了个礼,并不去唤他的称谓。
洪熙帝因着眼睛紧盯着郦南溪身旁那个垂眸看地的温顺女子,所以并未发现郦南溪行礼的时候有些困难。
还是旁边的周公公悄声提醒道:“老爷,六奶奶如今身子沉。”
洪熙帝这才稍稍回神,眼睛片刻也没有移开,颔首道:“你不必多礼。”想想这是川哥儿第一个孩子,他好歹将视线望向了郦南溪那边,又拍了身边的重廷川一把,“你媳妇儿身子沉,你快去扶着。”
之前重廷川就担忧着,只不过因为是给皇上行礼所以他也不能阻止。如今听了洪熙帝这一声令,他如释重负赶紧一步跨过去就扶住了郦南溪。
于姨娘发觉了不对。
重廷川贵为卫国公兼大将军,又是御林军左统领,为何他身边的那个男人对他说话时是这般的口气?
而且,依着重廷川的性子,那是半点儿委屈都不肯让郦南溪受的。偏刚才郦南溪开始行礼的时候他没有上前阻止…
于姨娘有些好奇那另外一个人是谁,就朝洪熙帝看了过去。
洪熙帝正定定的看着她,没料到她突然看过来。
四目相对,往日种种浮上心头。洪熙帝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眸,心底一颤差点就站不稳,“阿瑶”二字也瞬间就到了嘴边。好在他素来沉稳经历过许多风浪,养成了处变不惊的性子,这才没有脱口而出讲了什么,也没有做出任何失礼的举动来。
“你是——”洪熙帝忍不住上前两步,问于姨娘。
于姨娘知道这人应该身份十分尊贵非比寻常,就朝他福了福身行了个礼。
洪熙帝抬手想要止了她的动作,可是手将要伸出去的时候又改了主意。
过了之前心里那一阵激动后,他心里又添了些痛苦和悲伤。当年等了那么久,寻了那么多次,每每带着希望过去,每每带着失望回来。若说他半点不怨,那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她好似第一次见他一样,心中眼中半点波澜都没有,这让他十分介意,所以由着她行完了这个礼。
之后便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洪熙帝静静的看了于姨娘一会儿,忽地回头与周公公道:“我这儿有川哥儿陪着就行。你们跟的远一点,我有话和川哥儿说。”又和郦南溪说道:“你们尽管走着,不用理会我们。”
郦南溪不知这是怎么回事,说道:“不若您在前面罢。我走的有些慢。”
“你们在前头走着,我顺便看看风景。”洪熙帝掷地有声的道:“就这么定了。”
皇上都发了话,而且还坚持如此,郦南溪就没什么好反驳的了。她看了重廷川一眼,见重廷川与她点了点头,这就携了于姨娘当先走着。
好在郦南溪进宫数次,知晓洪熙帝和重皇后都是随和的性子,所以即便皇上在后面行着她也不至于乱了阵脚,依然能够泰然自若的和于姨娘说着话。
洪熙帝沉默的看着她们的背影,眼看着将要上到金玉桥了,方才问重廷川:“你…姨娘,是怎么去梁家的?”
重廷川当年被立为世子之前,他就派人查过重廷川的身世。于姨娘自然也没有能够免去。他自然知晓于姨娘是梁氏的陪嫁丫鬟,故而有此一问。
重廷川说道:“被梁太太带去的。”
“怎么带去的?”洪熙帝追问道。
重廷川这便沉默了。
他没有想到洪熙帝会有此一问。于姨娘的那些曲折,他还没准备好要告诉这位帝王。
洪熙帝刚才已经被于姨娘的无视给激得满心火气,这个时候语气就有些不善,“左统领莫不是信不过我?”随即冷哼一声,“我倒是刚知晓这世上还有我不能知道的事情!”
“并非不愿告诉您。”重廷川斟酌着说道:“只不过近日我也才刚知道姨娘往年的时候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虽曲折了些,但对您来说都是小事,我不知该不该告诉您。”
洪熙帝脚步一停,侧首问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重廷川不知这位帝王为何对于姨娘的事这般有耐心,不由心里生出一些警惕。而后转念想想,许是常康他们审问齐茂和曲红的时候走漏了些风声,又或者是洪熙帝打算确实的探查下他的身世。
其实于姨娘和阿查的事情对于洪熙帝来说并没什么,但是怕就怕洪熙帝会和重皇后说。
重廷川索性只简短说道:“三十多年前姨娘初来京城的时候遇到了意外,忘记了前尘往事。”
这么说倒也无碍。原本于姨娘当年失忆一事他就并不知晓,后来还是郦南溪从郑姨娘那里套出话来方才知道。
洪熙帝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失了平日的冷静,双目圆睁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问道:“你说,她到了京城后忘记了前尘往事?”
重廷川面色平静的道:“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后来便被梁太太带回了梁家。”
“意外?梁家?”洪熙帝的脑中骤然乱做一团,过了很久方才平复了些。
他抬头往桥上看去。两个女子正相携而行。她们显然感情很不错,年长女子侧身与身边人说着话,眼中满是温和与满足的笑意。
看到那双记忆中的眼眸里那熟悉的温柔,洪熙帝不由自主的举步朝桥上行去。
重廷川眉心轻蹙着跟了上前。
因着洪熙帝和重廷川停下了步子没有跟上来,所以郦南溪和于姨娘愈发的轻松自在。她们两个一同走上桥,边商量着给小家伙再准备些什么衣裳,边一起看着桥下水中的游鱼。
金水中的鱼儿比国公府的要大上许多。它们在桥下和岸边聚集着,正在抢夺人们抛到水中的食物。
“这些鱼养的真不错。”于姨娘挽着郦南溪的手臂,指了桥下一条大鲤鱼,“奶奶看那条!可得好几斤沉!”
“是。”郦南溪笑道:“不知道煮了的话味道好不好。”
于姨娘忍俊不禁,“奶奶现在就顾着吃了。”转念一想,又道:“这可真是好。想想您前些日子不思饮食,愁坏我了。”
“也不是只顾着吃。您看这鱼那么大,不吃多可惜。”郦南溪笑着和她打趣。
谁知于姨娘还没接话,旁边倒是另有旁人接了这句:“不吃是可惜了点。不过金水这里的鱼怕是不能随意捞出来吃的。我那里有很多鱼,你若是想吃,不若我请你。”
郦南溪没料到洪熙帝居然过来了。先前看他让周公公他们跟远一点,只当他是和重廷川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所以看他们离远了就放下心来。谁料不过一会儿工夫又追过来了?
郦南溪下意识就要行礼。洪熙帝这回心情舒畅下提早就朝她摆了摆手,“川哥儿媳妇不用客气。你瞧他就不跟我次次都来这套。自家人,不用这般多礼。”
重皇后是重廷川的亲姑姑,从亲情上来说,洪熙帝是重廷川实打实的姑父。
如今谈到了这层关系,而且洪熙帝三番两次这般表示,郦南溪倒是不好再怎么样了,笑着应了声“是”。
洪熙帝这才望向于姨娘,笑问:“你…常到这里来?”发现嗓子有些发堵,他轻咳了声,说道:“这儿风景不错。”
于姨娘还在琢磨着眼前这个男子那一句“自家人不必多礼”,她在想着这是郦南溪或者重廷川的哪个亲戚。刚才问郦南溪,郦南溪因看洪熙帝好似不愿让于姨娘知道身份,就含糊着没有告诉她。如今于姨娘只能自己琢磨了。
听洪熙帝这样问,于姨娘也不知怎么答更好。记得眼前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和郦南溪强调不用多礼,于姨娘就也没有过多行礼,微笑着说道:“这里是挺好的。”
她这微笑的模样和记忆中有些一样,又有些不太一样。洪熙帝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就叹息了声扶上了桥边栏杆。
重廷川此刻说道:“姨娘当年忘记了所有的事情,唯独记得这‘金玉桥’,所以西西带她过来看看。”
他这是想着借机告诉郦南溪,洪熙帝刚才和他的谈话内容是说起了于姨娘失忆之事,免得郦南溪等会儿若是被问话的话答错了引起麻烦。
可是,这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洪熙帝心神俱震。
洪熙帝猛地回头望向重廷川,顿了顿,又扭头去看于姨娘。他指着脚下桥面,声音微微有些发抖的高声问道:“你只记得这里了?”
谁都没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于姨娘有些被吓到了,停了一停没有立刻答话。待到郦南溪握了她的手,她感受到郦南溪那边传来的温度,这才稍微心定了些,颔首道:“是。我当年不知怎地忘了好些事儿,就记得了这里了。”
洪熙帝忽然就鼻子一酸,觉得眼睛有些发湿。
他凭栏眺望着遥远的天边,静静的看了会儿,对着于姨娘做了个“请”的手势,“我想和你说说话。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于姨娘有些紧张,下意识去看重廷川。
重廷川还未解释什么,旁边的中年男子已然和她说道:“我是川哥儿的一个同僚,平日里十分熟稔。你不必紧张,我就是想听听川哥儿的一些趣事,你无需知道我是谁,也不必惧怕我。”
这男人和她说话的时候,身上的锐气和威严收敛了许多,倒是看上去平易近人了些。
不知怎么地,于姨娘发现自己对着这个样子的他的时候好似没有那么紧张了,反而觉得有点点的亲切。
只是单独和个男子说话终究是不合礼数的,于姨娘就想要郦南溪陪着。
郦南溪虽不明所以,却也看出来洪熙帝想要单独和于姨娘谈谈,就道:“您不必紧张。这位…老爷和咱们家沾着亲,亲人间不必这样客套。”
于姨娘这才放心了稍许,走在洪熙帝身后跟了过去。
洪熙帝先是和她说了会儿有关重廷川儿时的事情,看她一直不曾放松垂着头低眉顺目的样子,还一声声的喊他为“这位大人”,不由就叹了口气。
想他当年唤她“阿瑶”,她就甜甜的喊他一声“坚少爷”…
洪熙帝想了想说道:“我名字里有个‘坚’字。”
于姨娘有些明白过来,喊道:“坚老爷。”
虽然和记忆中相去甚远,不过比起刚才来却已经好多了。
洪熙帝面上带了笑,又和她说了些平日里重廷川的习惯。
虽然于姨娘一直关心着重廷川,但她和重廷川到底已经疏远了十几年,很多重廷川后来的事情她都说不出来,只能讲一讲重廷川儿时的趣事。
洪熙帝一来二去的听出了点端倪来,就也不问被立世子后的情况,只问小时候。
时间过得飞快。好似没说几句话,便已经回到了路边上。郦南溪经不得累,于姨娘就和她先告辞离去。
洪熙帝与重廷川目送着她们的车子走远,两人方才依次上车上马,回了宫里。
到了宫中后,洪熙帝下车第一句话就是问重廷川:“当年她失忆后就被带去了梁家?”
重廷川颔首道:“是。”
“然后就随了梁家长女嫁到了侯府?”
“正是如此。”
洪熙帝沉吟片刻,未再多说一字,负手朝着殿内快步行去。
待到下衙后重廷川回到了家里。彼时郦南溪正在端着杯茶慢慢的喝。
这个时候天气不冷不热最是舒适,若是往常的话,这般时候饮茶定然是十分惬意的。但她现在身子沉负担重,活动起来不容易不说,喝杯茶也还容易冒汗。所以郦南溪现在喝茶的速度越来越慢,省得身上出了一层的汗不舒服。
重廷川进屋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她一小口一小口品着茶的模样。
他不由得笑了,边进净房边问:“这茶还可以罢?”
郦南溪还没来得及答话人就没了影儿。她就没多说什么,继续喝自己的。片刻后重廷川换好衣服转回来了,她方才说道:“是不错。六爷打哪儿弄来的?”
“皇后娘娘给的,说是你这个时候喝正合适。不会太浓影响了睡眠,也不会太刺激影响了孩子。”重廷川说着话的功夫就坐到了郦南溪的身边。
两人说了会儿话后,郦南溪终是绷不住了。左右现在旁边没有旁人,她就当先问道:“今儿陛下怎的和姨娘说了那么多的话?”她有些忧虑的道:“六爷最近在宫中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重廷川听到最后才晓得她是在担忧她,笑道:“不必紧张。最近没有什么特别。”
他原也觉得疑惑,后想着他们离宫之前皇上曾说过他“定然想媳妇儿了”,这才觉得释然了几分。如今就不太确定的道:“许是陛下想让我和你多待一会儿方才如此罢。”
“或许罢。”
两人商议了片刻没有结果便也没有再对此事太过在意。
毕竟洪熙帝和于姨娘原先并不认识,毕竟洪熙帝没必要关注一个宫外的中年女子。洪熙帝有时候做事颇为随心所欲,心血来潮做什么都有可能,比如先前忽然兴致起来了还去看龙舟赛。或许,重廷川的那个解释是比较合理的。
夫妻俩现在更为关注的是有关于姨娘的另外一件事情。
常康常寿他们拷问齐茂和红奴后到底有了些结果。当年带走阿瑶的,是向妈妈的儿子张来。给红奴牵线认识齐茂的,也是张来。
不过齐茂那时候是负责看守红奴的。后来过了几天,两人也算是有了点感情,且都栓在了这件事上脱不开身,索性就结成了夫妻。
但他们并不知道负责解决身份问题的贵人是谁,也不知道阿瑶究竟去了哪里。两人自从去了冀州后几十年了就没有来过京城。
至于香奴来寻红奴,是因为红奴想妹妹了,求了张来,让张来帮忙想办法通知了香奴过来的。
自此事情已经基本上确定是和梁氏有关系了。但还有两件事情郦南溪一直没有弄明白。
一个就是香奴为什么那么讨厌她。
另外一个就是,若真是梁氏她们安排了这些事情,那么当年的阿瑶对梁氏来说究竟代表着什么。
对于后面一个问题,重廷川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对于头一件事,重廷川倒是有些自己的看法。
“她既然厌恶我,定然也不会对你有甚好的看法。”重廷川口中的她自然是说梁氏,他将郦南溪轻轻搂进怀里,“倘若香奴和二老爷的事情也是她安排的,她定然会提前想方设法的让香奴聚集起对你的敌意。”
那样的话,等到香奴进了重家,不只是能够搅乱了二房那边,还顺带着会影响到郦南溪,一举两得。
之前郦南溪和重廷川就商议过杉哥儿的身份问题。有了齐茂和红奴的供词后,结合着香奴变为“孟蔓羽”的“巧合”,他们对梁氏在其中所做的事情有已经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只不过即便已经有了把握,这些也不能直接揭露出来,因为梁氏的真正目的真正的原因她们还不知晓。
郦南溪有些烦躁的在重廷川怀里挪动了下身子,低叹道:“真希望这些事儿早些解决掉。”
她的小宝宝就快出生了。她可不希望孩子睁眼来到这个世界,看到的就是重家一团糟的情形。
重廷川微微笑着,在郦南溪的额边轻轻落下一个吻,“你放心。不会太久的。”
旁的不说,单就香奴那边就不会再隐瞒多少时候。就算旁人没空,二太太徐氏可还清闲得很。
这整件的事情早已连成了一串。只要戳开其中一个突破口,后面的事情便会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而来。
如今只等着那个开端了。
说实话,徐氏最近其实十分的“忙碌”。她一直在四处找能够在户籍上寻出蛛丝马迹的人来。可是,一直无果。
徐氏有些着急了。最终怎么都寻不到办法后,她决定还是从最先知道这件事的人那里入手。
那就是韩婆子。
作为一个接生了好些年且技术不错的稳婆,韩婆子在京里小有名气。不然的话梅太太也不至于大老远的派了人去韩婆子的老家将人再请回来了。
徐氏琢磨着,韩婆子既然有点声望,那她说的话应当是能够作准的。这便凑了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下了请帖给梅家,把韩婆子给请了过来。未免对方不肯放人,她还特意点明了是“只请来一天帮忙”。
而这个“帮”的“忙”,徐氏一时之间寻不到旁的合适借口,就用正有孕的国公夫人郦南溪来做了回“饵”。
说实话,倘若是旁的事情,徐氏肯定不会利用郦南溪来说事儿。但此时她真的是没辙了,若再拖下去,杉哥儿和孟女那边还指不定是个什么情形。与其没有办法的干等着,她宁愿自己被国公爷给狠狠斥责一番。
只要能给那个不要脸的外室瞧瞧好看,只要能让那个小野种彻彻底底的在眼前消失。
徐氏拿定了主意也就这般去做了。
用了国公夫人的名义果然不同凡响。梅家那边很快就来了消息,说是韩婆子过了晌午就会过来。又道是不知国公夫人身体如何了,特意派了个妈妈过来问候。
徐氏没料到梅家这么重视郦南溪,听闻重家请了韩婆子还特意派了妈妈来。生怕郦南溪那边会耽搁了事情,徐氏顾不得等韩婆子了,先去了中门那边去看郦南溪和那妈妈到底说了什么。
谁料她刚往那边去,就听中门的人说六奶奶刚才卧床未起,那位妈妈并没有见到六奶奶。她在石竹苑稍微坐了片刻就走了,未多逗留。如今人已经离了国公府。
徐氏暗道运气好,踌躇了下就没往石竹苑去。
过了晌午后,韩婆子果然过来了。
因着徐氏一早就和门房的人打了招呼,所以韩婆子来了后直接请到了旧宅这边。
韩婆子的嗓门不小,一见到徐氏就高声急火火的问道:“不知六奶奶哪里不适?我虽然书读的少,不过有孕时候需要注意的事项却清楚得很。六奶奶的情况与我细说了,我赶紧给帮忙瞧瞧。”
“六奶奶今日睡得多还未起身。”徐氏特意绕了个圈儿,把先前郦南溪没有见梅家那位妈妈的理由给用了,又请了韩婆子去老太太的香蒲院,“您不若在我们这里稍微等等。待到六奶奶起来了再过去瞧瞧。”
说着,徐氏就吩咐了身边一个丫鬟,“你去六奶奶那边说一声,就说韩婆子来我这里了,等会儿奶奶起来了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