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对不起,我现在不会答应你。“孙无月手搭着荆裂的肩头。“峨嵋派还在,我是不会加入其他任何人的。何况我也不能跟着你到处走。我虽离开了峨嵋山,但离不了这片土地。我还要留着,必要时用我的身体保卫峨嵋派。“
“我明白。“荆裂点点头,并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反倒是对孙无月充满尊敬。
荆裂又瞧瞧其他三个同道,然后说:“不管峨嵋派以后变成如何,没有人能在我面前说它一句坏话。因为我已经认识了,何谓真正的峨嵋武者。“
荆裂拿起刚才那酒瓶,朝四人敬了一敬,把里面最后那口酒喝干了,从城墙上把酒瓶远远扔到城外的田野。
五人相视一笑,又一起眺望西方那已开始落入山峻线的夕阳。
荆裂把斗蓬的头笠拉上,向四人拱个拳。“荆某要走了。我丢下同伴太久,要去会合他。武当派一天在成都,我一天也会留在这里。改天再一起喝酒论武。“
“我们还要再打一场。“孙千斤大笑说。“否则我才不会给你走出这城墙。“
“就此约定!“荆裂和孙千斤手掌相握。其他三人也笑了。
峨嵋众人告知荆裂他们的落脚处,荆裂也把“祥云客栈“的名字地点告诉他们。
“叶辰渊闯峨嵋那一天,我就亲自带你潜上峨嵋山去。“孙无月说完不禁莞尔。“四十几年来,没想过会跟外人说这样的话。“
荆裂再次拱手,也就转身离去。
四人瞧着他金光灿然的背影。
“南海虎尊派。听都没有听过的名字。“孙无月抚须感喟。“却出了个这样的人物。“
燕横走在街巷里,只感到又饿又累。太阳已经落到房屋的后面,街上冬风卷过,寒意更深。
可是他坚持走着。
今天从早上开始就没有吃过东西——身上根本连一个铜钱都没有;刚才跟童静交过手(虽然打得很轻松),那饥饿感加上寒冷,开始在蚕食他的体能。但意志没有磨损。
——自己犯的错误,要用自己的手去补救。
他不断在街上打听去马牌帮本部的方向。
——人家既然尊称青城派的武者为“侠“,这名声就不可毁在自己的手上。
——尤其是现在,我身上带着“雌雄龙虎剑“。
燕横虽早已用破布把“龙棘“的剑锋重新包好,拿着时又刻意用衣袍遮掩,但人们还是留意到他带着“东西“。尤其当知道他打听的是马牌帮时,那些人都露出惊慌的表情。却也因为这份畏惧,他们每个都不敢不老实回答他。
燕横虽然庆幸这种方便,但也因为令平民受惊感到有点抱歉。
——我们武者,到底是值得百姓尊敬?还是只不过令人畏惧?…
——又或是…两者都有?…
终于燕横找到了。那条马市街就在前方不远处。
原本热闹的商店街,十之八九在这时分都已关门,只有几家经营夜市的饭馆酒家,开始在门前挂起灯笼。
燕横咬着牙,紧捏手里的“龙棘“,抵受着寒意与饥饿,继续以武者的快速步伐,像条孤狼向前独行。
荆裂回到“祥云客栈“门前时,已然入夜。
已经过了老大半天,他想燕横早已取了路费,并已拜别岷江帮的人回到客栈来,因此也就没再去“江河总号“找他。
进了大门,到得楼下的饭馆,却看见最接近门口的桌子前,坐着“满通号“那个胖硕的总管沙南通和两个手下。
“荆大爷,终于等到你了!“沙南通笑着,提起放在饭桌上的小布包,走到荆裂跟前行礼。荆裂却发觉沙南通的笑容有些勉强。
“你怎么在这儿?“
“沙某特意来打点这客栈的人,已经为大爷预付了十天的房钱。假如荆大爷想移驾去更大更好的客栈,沙某也可以马上安排。“沙南通说着,又双手递上那个布包。“这儿是敝帮答应资助大爷的路费。还望大爷不嫌弃。“
荆裂随手接过布包,也没管里面有多少银两,只管问:“我的同伴呢?“
“这个…“虽是冬季的夜晚,沙南通还是满额汗珠。“燕少侠他…说来话长…“他也就尽量简短地把日间在“江河总号“大门前发生的事情述说了。
荆裂听完,不住地皱眉摇头。
——这小子,没经验就是没经验…
“…后来,燕少侠就不见了…“沙南通怯懦地说。
“既然他没有回来,你猜他还会去哪儿?“荆裂说完,就快步走往后面院子的房间。
沙南通和两个部下急忙追着。他一边抹汗一边苦思,然后恍然。“马牌帮!“
“你的手下知道马牌帮的本部在哪儿吧?其中一个带我去。另一个回岷江帮带人去帮忙。“荆裂急步走着说。“你太胖,走得太慢,不用跟着我了,去大门外等我。“
荆裂心里有些焦急。那什么马牌帮,他自然不担心。他担心的是事情闹起来,燕横会给武当的人发现。
因此他决定还是先回房间,取那倭刀和船桨,以防万一。
后院旁边那一整排的房间,他那一个是唯一未点灯的。
房门打开,里面一片黑暗,只有门口反照进来院落的灯光。但荆裂完全没有受影响——他的眼睛经过占城国丛林夜战的试练,亮如猫子。
长倭刀和船桨都平搁在床上,他马上伸手去取。
就在摸上刀鞘的一瞬间,他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气氛。
或者说,是压迫感。
在海上蛮国之间流浪多年,经历大小百余战,包括单挑比武、群战、伏击…荆裂对这种感觉,至为熟悉。
——是战气。
这“祥云客栈“并不大,房间也都只是用木板墙间隔。
就在睡床旁。那面墙壁。
自左上角起,崩裂。
五尺多长的厚重野太刀,挟着有如鹿儿岛火山爆发的能量,斜斜而下破开那面板壁,刃锋疾斩向荆裂的颈项!
同时,就在房间外院子对面的二楼屋瓦角落,躲着一个阴暗的身影。
邹泰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目光穿透黑夜,监视着荆裂的房间。
刚才看见荆裂进房时,邹泰终于确定了这个很可能是“武当猎人“男人的容貌,心里非常兴奋。
陈潼已经在半途中,正把这个重要消息带回城东“凤来大客栈“,告知叶副掌门。
荆裂进了房间之后,邹泰一直密切监视着。他见荆裂的一身异族衣饰怪里怪气的,也就更加肯定,此人就是那个入住了隔壁房间的倭国女人要找的男人。
邹泰正在想:那个日本女人,什么时候会过去,跟这个“猎人“会面?
就在这刻,他听见洞开的房门内里,爆出物件破裂的巨响。
还看见黑暗的房间里,微微闪起的刃光。
邹泰的眼睛瞬间瞪得更大。
第七章 兵鸦四刺客
在成都府一带专营贩马和陆路货运的马牌帮,其本部虽不如岷江帮般气派豪阔,但那座院落建筑亦甚高大。前院正门格外高阔,自然是为了方便车马出入。一如岷江帮的总号,马牌帮本部当然不能明挂着江湖帮会的名字牌匾,而只是写着“骥集“二字。
大门旁守着两名拿着杖棒的马牌帮大汉。当看见这个手拿长布包的十七岁少年立在门前时,他们并没有露出惊讶意外的表情。
燕横瞧瞧这门口,又看看两名大汉。他的脸上呈现赤红。
——是因为随时准备动手,头脑血气翻涌。
左面那个大汉打量了燕横几眼,马上把手中棒子交给同伴,赤着手走前行礼。
“这位必定就是恩公!“
——恩公?
燕横大感意外。但他尽量保持冷静。
“叫那个蔡天寿出来。“他心里其实颇是紧张,但尽力保持着平稳的声线。经过上次“五里望亭“,他已经学懂了怎样应对这种场面。“他不出来,我便进去找他。“
“帮主和我家公子,已经在里面恭候多时。恩公请随我进去。“大汉拱拱手,又马上叫同伴进去通传。
——玩什么把戏?…
燕横本来满脸怒气,此刻却不知如何发作。他决定还是先跟着这大汉进内。
才走到前院中央,里面的大屋已经跑出一干人来。燕横随时预备拔剑。
他第一眼就看见蔡天寿。蔡天寿虽还是满脸伤肿,但已换过一身新衣服,俨然是一介贵公子模样。燕横一见他,脑海里又响起王大妈那死去活来的哭声,仿佛看见童静和岷江帮众那一双双愤怨的眼睛。燕横双目像冒出了火花。
“恩公!“蔡天寿却就地朝燕横跪了下来。
他旁边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就是其父亲,马牌帮帮主蔡昆。这马贼出身的蔡昆,比之儿子外形粗豪得多,身体很是横壮,穿着却也是一个富翁模样。蔡昆亦随即向着燕横深深一揖。
“原来救我儿的,就是这位少年英雄!“蔡昆激动地说。“难怪!难怪!一看就知道,必然是武林名门的少侠!“
蔡天寿哭得涕泪交加:“若不是恩公救我,我给捉进那岷江帮的巢穴里,必然被碎尸万段!这恩德真不知如何报答!“
“别装蒜了!“燕横暴怒大喝,手上包着布的“龙棘“往前直指他面门。“你这张哭脸也骗得我透了!你本来就该死!“
蔡氏父子和后面的帮众,一个个脸容愕然。
“这…这是为什么…“蔡昆慌忙说。“啊…我明白了!必然是岷江帮那些龟儿子,又在造谣说谎!“
“说谎的是你们吧?“燕横冷笑。“这事情我都听说了!强暴杀人,连一个几岁的孩儿也不放过!我亲眼见过王大妈了!“
“少侠怎么轻信这谣言?“蔡昆脸色苍白。“那一套说法,我也听城内有人说过,根本就是一派胡言!对,那个铜匠王阿勇,确是我这不肖子的手下打死的…“他说着,一个耳光就狠狠掴在蔡天寿脸颊。蔡天寿硬吃了这巴掌,没哼一声。
“那不就是承认了?“燕横怒视蔡天寿。“杀人填命!“
“等等!“蔡昆又说:“请先让我这老头把话说完。“蔡昆的脸容虽粗犷,但相貌五官和儿子一样端正,眼神也是极诚恳。“这不肖子行为虽有些不端,却不是个大坏蛋。只是贪花好色的性子改不了…“
蔡昆把儿子扶了起来,怜惜地看看他那刚被打肿的脸。“事情是这样的:天寿原本不认识那个王家媳妇,只是在城西街上碰见过好几次。我这儿子相貌不赖,钱袋里又有几锭银两,也许因此给那王家媳妇看上了,主动过来勾搭,还撒谎说自己是寡妇…我这不肖儿抵不住引诱,也就跟她糊涂了…
“后来天寿才知道,她原是王阿勇的妻室,便跟她断了来往,还使了好些银两赔她,希望不要把事情闹大。可那王阿勇已经听到些风言风语,心里十分妒恨,常常借酒消愁。
“合该有个晚上,王阿勇回家时已经喝得大醉,就跟妻子吵起架来。那婆娘大抵因为被我儿抛弃,心里也是不畅快,吵得火热时,说溜了嘴,就承认跟我儿苟且的事情。那王阿勇醉里听了这话,更是怒不可遏,拿起打铜的铁锤,就在屋中追打妻子,不料疯了眼,失手一锤打死了那个五岁的儿子。王阿勇错手杀了亲儿,更是疯颠,就逮住妻子,也一并捏死了。
“王阿勇杀红了眼,一不做,二不休,马上又来找天寿。凑巧天寿正在花街柳巷寻欢,被他找上了…王阿勇不由分说,举起还沾着血的锤子来,就要袭击天寿,给他险险躲过,但那王阿勇还是不肯干休,幸好当时陪着天寿的几个帮众出手阻止。他们本来只想制伏他,可是王阿勇喝了酒,又杀了妻儿,根本就像条疯老虎,这几个手下在混乱中,一半也为了自卫,就把他打死了…那一晚他们每个都断了好些骨头,可知当时的情形如何凶险,实在是迫不得已。不信少侠请看看。“
蔡昆说着往后一指。那些帮众里,有几个身体手足果然还缠着布带夹板。
“那王大妈呢?你又怎么说?“燕横听到这个截然不同的说法,很是讶异,不大相信。
“那老婆婆一夜之间死了全家,尤其是小孙儿,确是很可怜…本来这事情,我这不肖儿子确实有错,但也罪不至死,我帮的这些手下,都只是为了保他,才错手…“蔡昆叹息着说:“蔡某早就答应,包了他们一家殓葬,另外还赔偿三百两银子给她。她收了银子,转个念头觉得不值,又再来索要更多。唉,银两事少,但我蔡某一帮之主,手下门人数百,管束他们讲的是信义,这叫我还有颜面吗?我心里有气,一时忍不住,再给她二百两时加了一句:『婆婆你他朝百年归老,我马牌帮也包了。』她听在耳里,以为我暗示要加害于她,一惊之下就去找我的对头岷江帮当靠山。“
燕横听见这话,立时联想起“五里亭武斗“,也是当地一宗私怨,演变成两帮人的对抗,并不出奇。
蔡昆又续说:“这岷江帮向来爱找我帮的麻烦,这次得了王大妈,简直当作宝贝,就编造了我儿子杀人全家的谣言,其实骨子里是想利用这个借口削弱我帮威信,乘机扩张自己的势力。我们一不提防,就给他们把天寿抓了去。“
“对啊恩公!“蔡天寿也说:“尤其是那个岷江帮童帮主的女儿,好斗成癖,常常无故就找我们的帮众打架;有次她骚扰外地来成都卖武的拳师,给我在街上当众阻止了,她对我怀恨在心,这次想借机害我!天可怜见,得恩公及时出手相救!“说着又拜了拜。
蔡天寿所说,确实跟燕横遇到的童静性格吻合。燕横不禁疑惑起来。
他仔细想,两边的说法完全不同,但似乎都合情理。对燕横来说,岷江帮和马牌帮,都是一般的江湖道上帮会,要说谁比较可靠,他可真的分不清。
蔡昆见燕横还是神色疑惑,又拉着儿子说:“你看天寿这个样子。我虽然是拿刀子出身的江湖人,这孩子我可从没教过他武功。他文不成,武不就,只是天性爱玩。恩公看看他的模样,这是会杀几岁孩童的辣手人物吗?“
燕横仔细再看蔡天寿,心想确是不像。之前他就是看蔡天寿一副文弱的样子,才会忍不住干涉。
燕横又想:我到了这马牌帮本部至今,他们完全没有防备我,似乎不像作假…
“恩公要是还不相信…“蔡昆想了一会儿。“这样吧,我派人去请王大妈和岷江帮的人,还有王家在东打铜街的一些邻人,一起过来当着恩公面前对质,让恩公作个仲裁,如何?“
燕横此来只是想补偿过失,万没想过要当什么仲裁,心里大为紧张。但他又想,这事情关乎人命,轻忽不得,只能如此解决,也就点点头同意。
蔡昆一声令下,帮众就急急奔出院子大门,出外请人去了。
“劝他们过来,恐怕也得等好一阵子。要恩公站在这里吹风,也太待慢了。“蔡天寿说:“其实我家早就备了宴席,随时迎接恩公。不如先请恩公进屋里喝杯水酒,吃些点心,一边等待。“
燕横打量这些马牌帮众,一看就知没有半个高手。这等江湖人,谅他派人在屋内埋伏,亦断难对付自己。燕横也就答应了。蔡氏父子高兴地带引他进入屋子。
一听到陈潼带回来的消息,江云澜马上佩上他那柄鲨鱼皮鞘的古旧长剑,又拿起有如兽爪的铁甲手套,准备戴上。
“真的不要我去?“叶辰渊坐在房间一旁,闭目养神,不睁眼说。
“如果这样的事情,还要我派的副掌门出手,那真是太笑话了。“江云澜缺了鼻子又满是创疤的脸笑了起来,很有一种野性的凶狠味道。他解开铁甲爪的皮带,把左手穿进去,一边又说:“我们这次有了伏击的先机。而且这是复仇,我们不会遵守决斗比试的人数规定。.副掌门若亲临,有损你的名声。“
“那至少让我亲自选人。“叶辰渊睁开锐利的双目,瞄一瞄已齐集房间内的三十几名“兵鸦道“精英。
“石弘!“叶辰渊喊了一声。人群里一个带着鸳鸯钺的弟子应声踏前一步。这个石弘就是不久之前,单独击杀青城前辈长老陈洪力的那个年轻的武当武者。他脸容瘦白,有点书生味道,但手上一对奇门兵刃,在武当弟子之间早就出了名诡异难缠。石弘今年才二十七岁,跟已死的锡昭屏,都是武当新一辈中的希望。
“呼延达!“
“是!“高喊着步出的是个年纪比石弘稍长的弟子,包着黑色的头巾,一脸胡子。他是北宋初年名将呼延赞的后人,看样子的确遗传了军人的威势。他跟叶辰渊一样专长双剑,只是用的剑比较宽短一点,而且不是交叉背在背后,而是平排在后腰,两个剑柄自腰身的左右突出。
“李山阳!“
第三个身材最是高大魁壮,他上前一步,就已让投在叶辰渊身上的灯光暗了一点。李山阳那张坚实黝黑的脸左边,纹着一行符咒刺青,从耳边一直延伸到颈侧,直没入衣领才看不见。他使的是又大又长的一柄双手朴刀,那刀中央护手成“卍“字倒钩形状,有锁缠敌人兵器的功用。
江云澜当然知道,叶辰渊所选的三人,都属这支远征军里的最精英。他朝着副掌门微笑。
“你们三人听从江师弟的一切指挥。“叶辰渊冷冷说着,指一指身后,那装着锡昭屏骨灰的坛子。“把那个人的头颅带回来,祭我们五位同门的英灵。“
三人同应一声:“是!“
江云澜把铁甲爪穿好,动一动尖利的五指,确定移动灵活,便朝叶辰渊点一点头,领着石弘等三人及陈潼出门。
柳人英看见那五个身穿全黑衣履的身影,乘夜快步走出“凤来大客栈“时,不禁感到奇怪。
——这个时分,出不得城,他们要去哪儿呢?…
柳人英已经在客栈对面的酒馆里坐了很久,一直监视着武当派是否有特别的动静。他见那五个武当人已经走到一条街外,马上放下铜钱付账,出门跟踪上去。
柳人英跟弟弟柳人彦,是一对双生兄弟,长得一般模样。只是弟弟用的是双截的链子枪,他用的则是一杆双头短花枪,此刻他把枪放在一个木造的胡琴盒子里,背在身后面,一身衣着也像个流浪的乐师。
柳人英远远吊着那五个身影,心里思考:他们必然是去城里某处动手,否则怎么都带兵刃?成都城里有武当的敌人吗?而且要出动几个人…难道我们的行藏被他们发现了?想找我们测试峨嵋派的武功?…
柳人英想到这个可能,不免有点心焦,全神贯注着不要跟脱了。他留意那五人,一前四后地走,显然有个是带路的。
他想起刚才不久前,有个黑衫男子进了“凤来大客栈“,可能就是这个带路的,是个探子。峨嵋派被盯上了的可能性变得更大。
那五人并无停顿,也没回头看过一眼。似乎他们不担心被跟踪。
五人转过一个街角,柳人英看不见他们。他放轻脚步急急上前,藏在街角墙后,谨慎地缓缓伸头张望。
“你跟够了没有?“
一听这话柳人英背脊毛管直竖。
他迅速取下背上的琴盒,举起。
巨响。朴刀的宽阔刀锋,猛力横砍在那墙角,斩入砖墙三寸。
墙后爆出琴盒的木碎——柳人英仅仅及时用盒子挡住那刀刃。
他的右手握住破碎琴盒内的花枪杆。
可是连一招都来不及发出,已经有另一条身影窜过墙角冲来。
两柄颜色灰黑的剑。一柄斩在柳人英的右臂膀。另一柄直进心脏。
这种速度,就算不是被偷袭,年轻的柳人英也不可能躲过。
呼延达手上的“静物双剑“,无声迅速收回。墙上喷撒一股血花。
李山阳也轻松地把朴刀从墙角抽出。他不用检视,也知刀锋无丝毫崩损。
江云澜和石弘,这时才缓步从街心远处走回来。陈潼则蹲在墙角的屋檐上——发现有人跟踪的,当然就是他这个“首蛇道“弟子。
五人冷冷看着缓缓倒下的柳人英。还有他仍握在手中的短枪。
“峨嵋。“石弘说。
“没工夫理会了。“江云澜说。“先集中完成这事情要紧。“
陈潼跃下来,着地无声。
五人前往“祥云客栈“的路途,遗下还没完全断气的柳人英。
因此他们看不见,死前的柳人英,用自己的鲜血,在墙上画了半个歪歪斜斜的太极符号。
——不够一盏茶的时间后,正要来接班监视的柳人彦,发现了哥哥仍暖的尸首。
大道阵剑堂讲义·其之十
鸳鸯钺,别号“鹿角刀“或“日月乾坤剑“,乃是一种形貌奇特的奇门短兵器,出必成双,故称“鸳鸯“。兵刃的各部位皆有名称,分别为鹿角、蛇身、凤眼、鱼尾、熊背。
鸳鸯钺全体上下左右总计共有四个刀尖,九处利刃,合计十三道锋口,故此正式全称为“四尖九刃十三锋子午鸳鸯钺“。正因锋刃如此之多,又要左右同时运用,挥舞翻转之间,很容易自伤身体,故这种奇门兵器非常难学;但一旦功成,因为各刃锋角度诡异,出手方向莫测,又令敌人极难防范。由于攻击距离短,对步法身法的要求极高。
朴刀又称“双手带“,是一种介乎短兵和长兵之间的民间用长柄兵刃,通常全长约在五尺(150公分)左右,刀身和柄杆各占其半,刀身宽而刀刃薄,主力以砍斩为主,因长柄利于双手使用,其势甚猛。
朴刀兴起于宋代(小说《水浒传》内就有很多关于朴刀的记载和描写),据考究因当时民间禁止藏有军器长兵,一般平民为了方便自卫,将一般农用刀具,接上长柄使用,权充长兵器,渐渐演变成朴刀的制式。及至清代末年太平军起事,其士兵大量使用朴刀,故当时又被称作“太平刀“。
〈插图〉
第八章 岛津虎玲兰
荆裂迎受破墙而出的斩击,竟然站在原地,不闪不避,手还是继续拿起床上的倭刀。
因为他认得这一柄野太刀。
也认得这一式斩击的刀法:日本阴流剑术“燕飞“——这招他也懂。
更重要的是,他虽感受到那股战气,却判断出当中不含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