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他说:“不早了,你上楼休息吧。”
“唔…”她模棱两可的回答从他环抱的手臂里传出来。
“别哭了,乖,上楼去,都快十二点了。”李昂扶她站起来。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他一脸疲惫。
就这样吧。她突然没有力气说什么了。她失去了勇气。这个夜晚快些过去吧。她真害怕。
“晚安。”
“晚安。”
她转身走上台阶。
就这样,走上楼。不要堕落,不要背叛,现在还来得及。
她停下脚步,回头再看一眼李昂。
“快上去吧。”他说。
“嗯。”她冲他笑了一下。
后来,在回忆中,这个笑成了一个关键性的转折。
也许是这个笑打动了李昂。他迈了几步踏上阶梯,用力把她一抱,就像面临一次长久的告别,把她抱得很紧很紧。他说:“要不,跟我回去吧?”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能说不吗?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从傍晚直到此刻,连续六个小时的等待、煎熬,甚至那些连她自己都不知是真是假的眼泪,不就为了换取这样一个结果吗?
还有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天亮了一切就太迟了。
回去的路上,他们都恢复了正常。没有眼泪,没有责备,没有歉意,也没有怀疑。李昂只是说了一句:“你今天好像有些不同。”
“是吗?”她说,手在口袋里轻轻捏住那包已经被她碾成粉末的安眠药。
他转过头来看看她,微微一笑,道:“也没有。我只是很高兴你在乎我。”
“我当然在乎你。”她说。
将近午夜,道路空旷。李昂把车开得很快。
时间不多,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她靠向椅背,闭上眼睛,开始在心里演算
算最后一道难题。
房间有些幽暗。苏扬打开落地灯,又在茶几上点了两支蜡烛,然后去酒柜里找酒。
李昂站在一旁,手抵着下巴,不解地看着她,“我忘记什么了吗?”
“什么?没有啊。”苏扬浏览着酒柜。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没什么啊。”
李昂快速地思考着,她的生日、西方情人节、中国情人节…都不是。然后他说:“告诉我吧,亲爱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些天是忙糊涂了。我真怕忘了什么让你不高兴…”
“今天是我们认识700天。”苏扬说。
天知道,这句话两秒钟前刚刚跳入她的脑海。她只记得和李昂是大一秋天认识的,也许差不多700天吧。谁的脑子也不会转得这么快。并且就算李昂识破,她也可以说自己算错了。
李昂却信以为真,上前拥抱她,说:“对不起,亲爱的,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日子忘了。”李昂认真的样子反让她疑惑了一下。她不知李昂是真糊涂,还是觉得这由头即便牵强也无伤大雅,所以暂且迎合她。
但此刻也顾不上多想了,戏总得往下演。她抬起头微微一笑,说:“所以啊,我们得喝点什么庆祝一下。”她顺势从酒柜里拿出一瓶伏特加。
李昂笑起来,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喝这个?这可是我父亲从俄罗斯带回来的,你喝这个一口就倒了。”
她朝他调皮地笑笑,“那不是正合你意?”
李昂伸手来拿她手里的酒瓶,说:“好了,别闹了。你喝不了这个。我们还是喝红酒吧。想不想尝尝1982年的拉菲?”
苏扬把酒瓶藏在身后,说:“不想。我就要喝这个嘛。”她难得跟李昂撒娇发嗲,所以这一招极奏效。
李昂马上妥协了,说:“好吧好吧,听你的。不过还是少喝点,我明天一早还要参加竞选。”
苏扬把酒拿到厨房,取了两个酒杯准备倒酒。正在犹豫要不要此时下手,李昂也走了过来。
“好了,这么多够了,你会醉的。”李昂笑着制止她往杯子里继续倒酒。
“醉了就醉了,你怕什么?”苏扬神色间有了点媚态。
两人拿着酒杯回到客厅里,相视一笑,碰了一下杯。一口酒喝到嘴里,苏扬被辣出眼泪。这酒确实烈,但一想到要做的事情,她只当是为自己壮胆。
李昂看着她,轻轻地说:“我爱你。”
她说:“我也爱你。”
李昂又说:“明天上午你来看我的竞选演讲吧,我让他们给你留个好位子。”
她心跳得像打鼓,却仍装得漫不经心,往沙发里一靠,说:“演什么讲啊,你别去了吧。”
李昂怔了一怔,看着她,问道:“为什么?”
“你当了学生会主席该多忙啊,以后便无暇陪我了。”她又喝了一口酒,尽量把话说得毫不心虚,毫不惭愧。在实行最后的大计划前,她还要再试一试,看看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李昂也喝一口酒,在她身旁坐下。他看着她。他的眼睛紧逼着她的眼睛。他在探究她这句话是不是发自内心的。她也看着他。落地灯在他侧后方,他的脸一半在阴影里一半在光亮里,显得轮廓分明。此时,他看起来非常英俊,非常沉着,却像一团深不见底的雾。她就那样看着他,想象着如此平和的一张面孔背后会酝酿着怎样的阴谋。
两人沉默着对峙了片刻,李昂笑起来,伸手揽住苏扬,俯身轻轻吻她。他说:“不会的,你永远是最重要的。”
苏扬笑笑,不说话了。李昂就像个狡猾干练的政客,谨慎而警觉,清醒而理智,一举一动都很得体。她找不到他的破绽,也无法说服他。
“你说我能选上吗?”他突然问她。
苏扬觉得这句话问得别有用心,于是恢复成那个一贯懒散迟钝的自己,往沙发里一仰,说:“我哪儿知道?我不懂你们那些事。”
李昂笑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房间里突然就有了异样的气氛。似乎对于某个问题,两人已经心照不宣。有那么几秒钟,屋子里静得可怕。苏扬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来缓和气氛,但因为那几口伏特加让她心口热热地烧着,她害怕自己一开口就是不着边际的蠢话。正恍惚着,她已听见自己说:“李昂,你说你一个物理学院优等生,为何不好好做研究,到造福人类的领域去发光发热?你花大把时间精力去参加这类竞选,不觉得浪费吗?”
“浪费?”
“是啊,你所热衷的事情,并不能创造实际的物质财富。”
李昂笑起来,说:“那你应该建议我去当农民,种地。”
苏扬说:“我尊敬农民,是他们在养活我们。你想我们这些人,既不种,又不收,凭什么一日三餐吃得饱饱的?”
李昂转过来看着她,仿佛重新认识了她。这个尖锐的、挑衅的苏扬让他觉得陌生了。
他换了副一本正经的口吻说道:“我们不需要去读个京大,然后出来当农民。”
“没错!京大培养了你,所以你该好好当个物理学家。或许你能成为下一个牛顿、伽利略,或者霍金。”
李昂大笑,说:“然后呢?投身宇宙起源的终身研究?你认为那些东西能让几十亿人吃饱?算了吧,亲爱的,你最近在看些什么书?”
“我什么书都没看。我只是觉得,研究宇宙起源比参加什么竞选、当选什么主席更有意义。关注过去,就是关注未来。”苏扬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李昂。她心想酒真是可怕的东西,自己果然已是蠢话连篇。
李昂没有接话。静了片刻,他笑起来,说:“你认为宇宙起源于什么?未来人类又将何去何从?”
苏扬看着他,知道他无非是想扯开话题。经过几番较量,她已清楚自己绝无可能通过谈话诱使李昂放弃竞选。既如此,又何必继续饶舌浪费时间。于是她索性放轻松,就顺着他去扯开话题。她侧身靠向沙发,微笑着说:“宇宙起源于什么?让我来听听准物理学家的高见。”
李昂放下酒杯,认真地说道:“我相信宇宙起源于大爆炸。我也相信,宇宙大爆炸那一刻决定了一切原子的坐标和速度,而那些坐标和速度又决定了下一刻直到今天现在宇宙所有原子的坐标和速度。所以,我相信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一切的一切,在大爆炸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什么都无法改变。就好像我认识了你,爱上了你,我们在一起,这也是早就注定了的。这个世界,遇到谁,认识谁,错过谁,都是命中注定的,所以…”
“所以我们不必抱怨,不必假设,不必如果。”苏扬接着把他的话说完。
“所以,理论上说,什么都无法改变。”李昂继续说道,“从宇宙大爆炸的那一刻起,直到今天,一切都已经被安排好了。我们也可以说,首先有了一个宇宙,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一遍,而我们,只不过是在重复。”他说完看着苏扬,又补充道:“当然,这只是一个理论。”
苏扬说:“我还是相信,我们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我们需要付出勤劳、智慧和良心,去获得成功。上帝拯救自我拯救的人。”
李昂拿起酒杯,喝完了酒,说:“亲爱的,你知道我是个无神论者。”
苏扬笑了笑,说:“你喝得太多了。”她站起来往厨房走去,“你先去洗澡吧。我去冲两杯蜂蜜柚子茶,解酒的。”
苏扬在厨房的时候,仍有五分清醒。她从衣服口袋里取出那个纸包。这一晚,出于紧张,也出于恐惧,她多次将手放进口袋中揉捏它们,犹如一个患了强迫症的猎人在森林里不停地检查自己的枪。而现在,当这一刻终于来临,她发现自己的手颤抖起来。她再次望了一眼卫生间紧闭的门。李昂正在冲凉,里面响着哗哗的水声。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定一定神,努力让自己的手不再颤抖。然后她将纸包里的粉末分别倒进了两个玻璃杯。尽管很小心,还是洒了一点在桌上。她又赶紧用手将它们抹掉。然后她看着面前两只玻璃杯里的粉末。少的那份,是三片,棒子媳妇说的那个极限,是为李昂准备的。多的那份,四片,超过了极限,是她为自己准备的。不知是为了让良心的安稳,还是为了逃避,她决定对自己更狠地下手。如果昏迷,就让她昏迷得更久。如果有人不能再醒来,她也宁可那个人是她自己。今晚之后,她将无法再面对李昂,无论是一起醒来还
是一起死去。
然而良心也好,生死也好,她都顾不上了。现在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让李昂错过第二天上午的竞选演讲,把祉明稳稳当当地送上学生会主席的位置。除此之外,任何后果,她独自承受。
卫生间的水声停下了。
事已至此,不容反悔。她再次看了看两只杯底的白色粉末,一阵伤感。没有过多的时间用来思考。她迅速把蜂蜜柚子茶倒进两个杯子,加了温水,用勺子搅匀。然后她拿起自己的那杯尝了一口。味道甘美,毫无破绽。
李昂赤着上身从卫生间走出来。他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朝苏扬微笑。
这是苏扬第一次面对面注视一个男人的身体。李昂个子高挑,身体健壮匀称,有种协调的美感。苏扬突然觉得难为情,加之轻微的醉酒,脸突然火红地烧了起来。李昂笑着,知道她脸红什么。他说:“我每周都健身的。”
的确,李昂是那种把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的人,健身这件事他当然不会忘记。他不像祉明那样热衷于足球和冰球那类对抗性强的运动。他定期去健身房,哪怕只是独自跑步,也能坚持。他做事不凭兴趣,只看事情对他有无益处。
苏扬颔首微笑,把杯子递给他,说:“喝吧,解酒的。”
李昂毫无怀疑和戒备,接过去喝了一大口。他的大脑被伏特加弄得昏昏然,又被火热的情欲烧得分不清南北。苏扬想,现在就是给他一杯毒药他都会喝下去。
“祝你竞选成功!”她笑着举举杯子。
他也笑,和她碰了碰杯。两人仰头喝完了各自杯中的蜂蜜柚子茶。
罪已犯下,这一天值得记住。
二十一岁的苏扬,不管外表怎样柔弱乖巧,她内心暗藏的攻击性和天大的胆子在这一刻做了主宰。
若不这样,她能怎么办?没有背景,不懂权术,甚至没有多少朋友。她能做什么?她只能用这种最原始、最笨拙的方法来帮助她爱的人实现理想。她一次次告诉自己,李昂配不上学生会主席的职位,那是他用钱买的。祉明有满腔的热情和才华,为什么要输给这样一个人?
我们没有你神通广大。我们斗不过你。但我可以用最简单的方法把你打倒。对待罪恶,就用罪恶的手段。你不仁义,为何要我对你仁义?睡吧,睡吧。只要明天中午之前你不醒来,你先前所有的无耻手段统统都是白费力气。
苏扬走进浴室,希望酒精和药力快点发挥作用,让她在清洗完身上的罪恶之后,就立即进入睡眠。但此刻,当热水冲击到她的皮肤,她的头脑却无比清醒。她的内心充满了悲壮的正义感。她去欺骗,去犯罪,去堕落,甚至牺牲自己的身体来换得正义的实现。她一遍遍地冲洗自己,想洗清这一切。为了让她爱的人实现理想,她首先要舍弃他,背叛他。她看着镜中赤裸的自己,终于看清了这残酷的现实。
走出浴室,窗外是北京的午夜。城市灯光璀璨,天空看上去倒像凌晨四五点钟的样子。此刻,她突然害怕黎明的到来,害怕黎明的时候他们还醒着,也害怕他们再也醒不过来。
李昂的身体覆盖着她。他在暖色的灯光里看着她,目光清澈而温柔。这使他看上去比平时单纯,仿佛恢复成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在他温柔的脸庞下,她感到身体里那股暖暖的躁动。出乎意料的,事情的性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让她有些难堪,又有些许宽慰。她与他之间产生的柔情多少遮盖了她的罪恶感。她蓦然发现,在那一刻,她爱他,或者说爱他体内那个依然善良单纯的大男孩。那是受这世间浸染前的他,那个依然纯净美好的他。
在苏扬最终沉入昏昏睡眠之前,脑海里竟是这样一个李昂,纯净剔透。有一瞬间,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也许她利用了他的爱与信任,伤害了他,而他本是无辜的。可一切都来不及了,一股疯狂的困意席卷而来,将她卷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一直以来,我自认是个坚强的人。无论怎样的灾难都不能让我畏惧,无论怎样的磨炼都不能动摇我的信仰。而今我知道,真正坚强的人是你。对于你曾经给我的爱、关怀与帮助,我怀有感恩。你是那样美好而独特的存在,苏扬。你是我见过的最坚强并勇敢的女性。
那是漫长的一觉。静极了,没有一丝梦境。
苏扬醒来的时候,脑中唯有一片空白,仿佛刚刚降临到世上,不带任何记忆。
那种短暂的,不知身在何处,亦不知今昔是何年的感觉有种玄妙的愉悦。
然而,记忆的真空只持续了几秒。很快,所有的事情都回来了。
苏扬只觉头脑一沉,犹如从天堂落回了人间,也犹如从死里复活,心底突然产生了一股微妙的庆幸与茫然。
看看身边,李昂不在。他已经醒了?
苏扬拿起床头的小闹钟。三点。
下午三点?
她望一眼窗外的日光。很显然,是下午三点。
竞选演讲!李昂什么时候醒的?他是否错过了选举?祉明是否当选?一个个疑问让她骤然心慌起来。这时,她隐约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她起身走到客厅,看见李昂拿着手机正在和某人通电话。他站在窗口,背对着她。他的声音很轻。她只听到零星的词句:
“嗯…知道了…好的…我这就跟他说。谢谢,谢谢。”几声客套的笑传来,“好的…我等会儿就过来。”
李昂穿着拖鞋和洁白的毛巾浴袍,像是刚刚起床。可他的语气平和冷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竞选结果到底如何?苏扬满心疑问。
李昂挂了电话,转身看到她。她来不及抹掉困惑的表情,愣在那里。
“你醒了。”他说,“我也刚醒。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他在责问她吗?她呆呆的,心跳停了一拍。
李昂苦笑着摇头,说:“我们竟一觉睡到下午。”
苏扬不敢看他,假装去看墙上的挂钟,心下感到疑惑,他为何如此淡定自若?
“呀!你的竞选!”她瞪着挂钟,像是突然记起这件大事,心急火燎地叫了出来。
“哈,是啊,我连演讲都没去。”李昂的语气犹如在说他早晨没来得及喝牛奶。
“是我不好。我忘记上闹钟了。”苏扬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
李昂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说:“不是的。我用我的手机上了闹钟,只不过手机响得都快没电了,我们也没被吵醒。”
李昂站到镜子前穿衬衣。刚才他看她的那一眼让她的心一阵慌乱。她有些怀疑自己的戏是不是演过了。她可从没如此在意过竞选之类的事。
十二月的玫瑰
可李昂接着说:“一定是那瓶伏特加,以后俄国人的东西不能随便喝。”他一边在镜子里朝她笑笑,一边飞快地打着领带。这条价格不菲的领带是去年他生日的时候她送的,为此她节衣缩食了一个月。他非常喜欢,珍藏着一次也没戴过。今天是什么大日子?要动用这条领带了?她慌张起来,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都怪我,非要喝那瓶酒,害得你演讲都没去。”她一边有口无心地说着,一边想李昂穿得这么体面是要去干什么。
“没事儿,亲爱的。我没去,但我当选了。没有亲自去演讲,是有点儿美中不足。不过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李昂说着轻轻拥抱她,像是要她不要再自责。
“什么?你当选了?可是…”
“马跃替我读了演讲稿。他打我电话一直没人接,就跟大家说我临时得了急病进了医院。选举照常进行。我虽然没去,但我的选票还是最多的,这有什么办法?”李昂说着笑起来,“看来这个学生会主席我想不当都不行。”
苏扬只觉得头晕目眩,身体轻飘飘的,脚下的地板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你怎么了?不舒服?”李昂看着她。
“没有,没有。”她勉强一笑,急于掩饰内心的崩溃。
“马跃你见过吗?我的助选人,数学系那个小帅哥。多聪明一孩子,中学跳了两级,现在上大二,才十八岁。这人以后可以重用啊。”李昂说着朝苏扬一笑。
苏扬点头,努力支撑,维持笑容。
“好了,亲爱的。我得马上去学校。你再休息会儿吧,冰箱里有吃的。对了,你下午有课吗?算了,有课也翘掉吧。建议你再睡会儿,你脸色不太好。”
李昂又抱了抱她,说:“我先走了,晚上一起吃饭,庆祝一下。”
李昂走后,苏扬一直在沙发上痴坐着。
是啊,他怎会没有第二手准备?主席团、监票人几乎全是他的人。各大院系的学生会都被他收买了。天罗地网都已布好,他去不去选举现场又有什么关系?
这样的人,心怀谋略,心计过人。事情始终在他的控制之中。
苏扬你如何是他的对手?
祉明一直没有接电话。无数遍铃声后,听筒中总是传来那个机械而冷酷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苏扬无力地放下电话,瘫倒在沙发里。药力的作用依然在,此时她只觉天旋地转。房子又空又大,像个怪物。
走出大楼的时候,苏扬有一瞬间迷失了方向。
初秋的北京,天空却异常灰暗,如涂了一层厚厚的铅,也许上面正攒着一场雨。一场雨能洗刷这个世界吗?让它彻底干净?这一刻,当苏扬恍恍惚惚地走在陌生的北京街头,确信这个世界坏透了、脏透了的时候,她也成了这坏 和脏的一部分。她本以为她的作恶与堕落能换取这世界对祉明的一点好,可没想到这世界坏得这样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