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晓薇接过碗,将水喝光后,程念制止了她想将符纸也往嘴里塞的举动:“你干吗?人类不能吃纸。”
“不是要把符也吃下去吗?”
“我的符不用,你吃下去可能会闹肚子。”
知道自己做了蠢事,陆晓薇放下碗,跟她道谢。
魂魄稳定后,她眼泪和嗝也止住了,理智重新掌管身体,想起刚才素脸朝天的哭相,陆晓薇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道谢后又是连连告歉。
程念:“小事。我来的时候碰见阮宏发了,趁着药效没过,我跟你说说你中的这个蛊的特性,好心里有个底。”
陆晓薇浑身一僵,硬着头皮听下去。
听完双蛊的介绍后,她提出了一个很科学的问题:“吃打虫药…有用吗?我没吃过虫子,他怎么给我下的虫?”
体内有虫,还是跟前男友一对儿的,恶心死了。
“没用,蛊炼制时要用到多种毒物,抗毒能力比很多妖怪要出色,毒不死的。蛊分有形和无形,活蛊死蛊,如果你们没有一起睡过觉的话,对方可能用的是死蛊,将成蛊磨成粉末,在体内重新聚形,死蛊的缺点是除了蛊本身的作用以外,没办法随时调动,也不能回应太复杂的命令,活蛊可以根据下蛊师的意念随时主动排出体外。”
陆晓薇听得目瞪口呆,这是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领域。
她一阵后怕:“这蛊要怎么除?对了!念念,你没有手机不方便联系,我买一个送你吧,就当额外的谢礼。”
天真如她,也知道抱紧程念大腿了。
最惊慌难过的时刻被抱着安慰过后,眼前人明明还是个娇小少女,在陆晓薇眼中比爱豆还高大,看程念都带着迷妹滤镜。
念念好帅QAQ
“好,”
接收小弟的上贡太正常了,以前讨好应鳞的妖人仙上贡的礼品都是一车一车算的,不过如今换了个皮,没以前一般的威望远播,程念也不追求太多了。对陆晓薇的自觉性,她暗中满意,想着多罩着小弟一点:“双蛊的母蛊多半寄居在心头位置,最简单粗暴的做法是剖开将心脏挖出来。”
“…”陆晓薇小心翼翼地问:“有不那么简单粗暴的做法吗?”
程念知道暂时不能违法,不能直接杀人,早已备好另一计划:“抓到阮宏发后,我可以用符将母蛊从心脏逼出来,然后隔绝你的气息。”
“我的气息?”
“母蛊受惊时会寻找子蛊的回应,得不到回应会反噬宿主,母子蛊同生共死,母蛊一死,你的蛊也就解掉了。”
陆晓薇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可是,要怎么找他呢?
程念:“我有办法,先给我买个电话吧。”
……
…
悻悻离开小区的阮宏发实践了他的狠话,转头就在微信上跟陆晓薇的爸妈大诉苦水。
他向来会讨长辈欢心,只不过陆爸爸陆妈妈对他的尊重亲切,他不认为对方平易近人,只觉得自己情商超高,能力强,潜力吸引了对方,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将事情说成陆晓薇嫌他是穷小子,想上门郑重解释却被狗眼看人低的小区保安将他赶出去的事大书特书,形容得狼狈凄惨。
果不其然,陆父立刻答应会跟薇薇谈谈。
然而,下一刻就收到了家政阿姨打来的求助电话。
“陆先生,薇薇把自己关在房里哭,我问她她也不答我,我担心她出事,你能回来一趟吗?”
听到宝贝女儿出事,联想到这几日她的没精打采的憔悴脸色,陆父立刻请了下午的假回家。他的工作地点离家里略远,等赶到家中的时候,正好碰上陆晓薇跟一个陌生女孩坐在床上说话,脸上有明显哭过的痕迹。
程念抬头一瞥,刚才陆晓薇说她爸妈都是教书先生,但她一看,发现陆时清有做官的相,官儿还不小,怕是女儿把爸妈的能量想得太简单。
古今中外,朝中有人好办事都是硬道理。
原身就因为只有听命于陈家才有上学的机会,一直不敢反抗,也不敢跑。
要是多一条后路,就不会陷于被动了。
眼见有利可图,程念立刻仰头就是一个纯洁可爱又天真的笑容:“叔叔好,我是薇薇的朋友程念。”
陆晓薇被念念乖宝宝的笑容秒了一下,随即发现,念念叫了她的爱称!
好开心!
“欢迎,我叫我陆叔叔就好,不用那么拘谨,”朝程念点头示意,陆时清为难地拧了拧眉:“我听到阿姨说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实在很担心,发生什么事了,跟阮家那小子有关吗?他跟我说你跟他提分手了。”
着急地说完后,陆时清倏地想起还有个小朋友在——他教过中学,看人年龄特准,程念一看就是个高中生,不该早恋的年纪:“我想跟薇薇单独说点事情,冰箱里有蛋糕,正好用来招待客人,程念你跟家政阿姨说一下,让她给你安排,待会就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程念秒懂,接过下台阶就去厨房找阿姨吃好吃的。
她又想到小弟的兔子性格,临走揉了揉陆晓薇的脑袋:“别怕,你已经拥有拒绝的勇气,现在跟家人沟通一下吧。”
走出客厅,程念吃蛋糕配冰红茶,心情愉快。
这房子一家生活着的都是正气有德之人,做出来的食物比陈家的要美味。
吃完蛋糕后,她就先行告辞了。
陈家三餐人不齐全,陈老太太会生气,陆晓薇赶紧将自己的备用手机塞给她先用着,怕又出现联系不上的情况。
回陈家的路上,程念通过手机了解到陈家父女二人的谈心经过。
一言蔽之,她小弟想得太多了。
陆时清确实很欣赏奋发上进的年轻人,但再欣赏也比不过放在心尖尖上宠了二十多年的独生女,在收到阮宏发的告状微信后,他已经很不高兴了——他闺女才不会做这种事!他不信!不可能!但基于求真精神,他还是礼貌而生疏地表示会跟薇薇谈一谈。
当女儿向自己坦承受过的委屈,还有差点被拉去宾馆时,陆时清一拍膝盖,就想上门找他说理去。
紧接着就被闺女拉住了。
陆晓薇怕说些下蛊之类的话爸爸不信,还对程念心生反感,于是抹掉玄学的部份,只说阮宏发暴露真面目,想威胁她的安全。陆时清沉吟片刻,建议她辞了工作,出国旅游散心一段时间,玩个半年,再给她找新工作,到时候事过境迁,两边也互不相干了。
如果阮宏发再找上门,就由他作为长辈亲自来说。
薇:【念念,你觉得怎么样?】
在陆晓薇眼中,程念虽然只有16岁,但比谁都可靠,已经是仅次于发小傅佳,是她推心置腹的好朋友了。
程念:【就算到天涯海角,双蛊依然会发挥威力,到时候你可能头疼难忍,夜夜难以成眠。我建议先把蛊解了再出国,我刚才起了一卦,两日内你会有一桃花劫。如无意外,应该来自阮宏发,小区进不来…他知道你工作地点吗?】
薇:【知道…[惊恐]】
程念:【你把下班时间告诉我,我会暗中保护你,来一招引蛇出洞。】
虽然知道自己就是饵,但程念说会保护自己,陆晓薇便打从心底里相信,一点都不害怕。打字的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逮着她当小姐妹一样谈天说地。
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变化,程念心中略动,作出判断。
陆晓薇,人傻钱多,还有个做官的爹,在脱离陈家后,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何况,这胆小鬼傻归傻,对自己的完全信任,也算是跟对了人,像阮宏发精明了前半生,却得罪了最不该得罪的人,真是个蠢才。陆晓薇的崇拜目光,也让她颇为受用。不错,她不介意在学习空档中陪小弟说说话。
毕竟,崇拜她的人,品味不会太差。
……
…
如程念所算,阮宏发已濒临爆发。
只不过,导火线不是陆父在微信上的斥责,不是陆晓薇提的分手,而是被保安从雅静小区里赶出来的时候,烙在他脑海中的画面。
恋爱的时候,他经常开车送陆晓薇回家。
雅静小区的地段,还有小区的大门,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在他心中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那正是他幻想过的,城市人该住的地方。
他也想在这样的小区里买房子,买相邻的两户,一户当婚房,一户将乡下苦了一辈子的家人接来住,方便来往,也方便工作清闲的薇薇照顾他爸妈。
但以阮宏发的工资,别说是痴心妄想的两户了,雅静小区里的一个厕所他都买不起!
如果不曾见过太阳,他本可以容忍黑暗。
陆晓薇是他实现梦想的惟一方法。
她想分手,他就永远走不进那个富丽堂皇的小区了!
而保安将他赶走,大门紧闭的一幕,更是深深地刺激了他。
无论用什么手段…
他都要得到陆晓薇!
作者有话要说:看我书的人,品味也不会太差(被殴
得到小天使的反馈,希望剧情多一点波浪,我今天润饰了一下章纲,下一章就结束这个渣男了。朋友看了我看我的章纲,说妈惹太惨了幻肢痛哈哈哈
011
阮宏发很熟悉陆晓薇的下班路线。
如果不用加班,下班时天色还明亮的话,她会选择坐公交回家,公交站下车的站点和雅静小区有一小段距离,约五分钟的路程,旁边是郁郁葱葱的山林小道。明亮的天色一直给予陆晓薇一种很安全的假象,其实不然。
住在雅静小区的人,绝大部份是不需要坐公交。
这一站位置又比较偏,经常只有陆晓薇一人下车,独自走五分钟的路回家。
简直是无可挑剔的作案机会。
难得不加班,提前完成手头上工作的阮宏发换上轻便休闲服和背包,提前猫在陆晓薇回家路边上的草丛,青草刺得他的脸有点疼,但尚能忍受,他在乡下早就习惯在野外玩一整天了,满身泥都不奇怪,何况只是在杂草疯长的地上趴一会,还能玩玩将屏幕亮度调得较低的手机消遣。
阮宏发考虑过是不是要带更换的衣服,怕路上有监控,也怕被人认出来。
后来想想有更简单的做法——把陆晓薇整服帖了,双蛊作用之下,必然会对他言听计从,再拍下一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她那么单纯羞涩又胆小的千金小姐,肯定怕流传到网络上,就算她不怕,往她爸妈工作单位一发,全家都不用做人。
想到很快就可以将那不听话的贱女人收拾了,连趴在草丛都是一种享受。
阮宏发一动不动地盯着路面,生怕错过回家的陆晓薇。
很快,一抹熟悉的雪白身影便出现在他的视线尽处,他的瞳孔微微放大,心脏狂跳,不能自抑,手上拿着的麻绳粗砺地磨疼了虎口也浑然不觉。
快了,快要走到他面前了…
冲过去一巴掌打懵她,接着拖进林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时间变得很慢很慢。
他的梦想,雅静小区的房子,听话的娇妻,城市户口…
一步一步,踩着曼妙步伐接近他。
绿衣男子从草丛中跃出,双腿快如闪电,向陆晓薇扑去,却扑了个空!
不可能,不可能,她反应不会有那么快的!
就在阮宏发表情狰狞地想要追击的时候,背后传来一声冷喝:“雷帝召来!”
紧接着,后腰便传来剧痛,半个身体从痛处麻痹开来,无法动弹,摔在柏油路上,摔得他下巴磕破了皮,眼冒金星。想使力却使不上劲的模样,从第三者视角看来,宛若一条被电鳗电晕了的鱼,鱼背上贴着一张十分显眼的…A4纸。
阮宏发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侧蹲了下来,兴奋地交谈。
“念念,他真的晕了!这,这张纸只是我从公司带回家干活时剩下来的啊?后勤部统一发的!”
“纸不重要。”
“他手上的绳子…”
“用来捆你的,”程念从他手中掰出来:“挺方便,我看看他还带了什么作案工具。”
最后,只从阮宏发裤袋里搜出了一小罐淡粉色的药,用意不言而喻。从一起搞事的兴奋中平伏下来的陆晓薇也明白到,这两样东西都是用来对付她的,渐渐晓得后怕了,拉了拉念念的衣角。程念转头看她一眼:“别怕,看我削他。”
为了了解华国文化,她将大部份艺术创作的代表作都恶补了一番。
…昨晚正好补到二人转。
程念蹲下来,抓了根小树枝拍了拍阮宏发的脸:“别装死。”
阮宏发睁开眼,映入眼帘是一张称得上是稚气的脸孔,肤色偏白,素颜的脸上眼睛依然很大,眼尾微扬,与长翘睫毛为基调清纯平淡的五官添了一个焦点,他不由自主地迎着她的视线,向她眼里看去。
这双眼乌黑明亮,除了大以外,好像也没什么特点。
“你、你用电棍打我!”
“别乱说啊,那玩意过不了安检,我可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双蛊是你下的?在蛊师之中算是年轻有为的小伙子,可惜你动了不该动的人,”程念指尖点了点旁边的陆晓薇:“我小弟。”
陆晓薇壮胆附和:“对,我大哥!”
这…
刚被双蛊二字揭了老底而脸色大变的阮宏发看见二人的互动,尤其当大哥的那一位比小弟还矮,长相体格也明显能看出是个中学生,狐疑问:“你是同行?不可能,薇薇从来不信那些。”
交往期间他就试探过,这傻女人连蛊是什么都不知道,只以为是虫子。
“我没必要告诉你,你只需要知道我很牛逼就可以了,”
目光扫到他颤抖的指尖,程念知道他在说话拖延时间,争取重新掌握身体:“不用白费力气了,你大概还有半小时才能从地上爬起来。”
被二次揭穿意图,阮宏发恼羞成怒:“你以为你在做什么!这是法治社会,一线城市,你不能对我乱来!”
他吼得大声,试图引起路人的注意。
阮宏发也知道,既然是同行,那整人手段多的是,最好将路人牵涉进来,帮忙报警就好了。而十分钟之前的他,还在向老天祈求今天路上不要有人经过,让他放肆作恶,然天道好轮回,现在轮到他心里哀求赶紧有路人出现了。
可惜,路上除了他的怒吼以外,连只小鸟都没见着。
一个拿着麻绳跟迷之药物,预备对妇女进行不轨的人对受害人谈法治,陆晓薇一时无语。
她的旧情初恋,就是地上这个没脸没皮的混混吗?
再转头看一眼神色平淡的念念。
她想百合了。
见两人没说话,阮宏发继续先声夺人:“既然是同行,你应该也知道,我们这些有真才实学的苗子存活下来不容易,难得在大城市相遇,难道我们不应该互相帮助吗?!说不定咱是老乡呢?我奶奶是蓝娟华,在苍洱市很有名,你去问一下你长辈,我们可以还认识!”
“啊,”
少女淡色的唇动了动,吼得喉咙也发干的阮宏发终于得到回应,面露喜色——
程念笑了:“我家住在水榭城都,老乡,你也配?”
阮宏发脸色僵住。
水榭城都在开卖的时候,广告打得满天飞,主打的是一个花园式别墅,400平带泳池,私人管家,重点学校环绕,大片可供休憩的绿化。不管这样狂轰滥炸的广告是否降了格调,起码知名度打出去了,是人是狗都知道那边的房子贵得要命,是暴发户商人的落户首选。连白领上班族都被这种开屏广告闪瞎过眼球…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陈宅的地段一报出来,嘲讽效果MAX。
程念轻晃手中的剔透药液:“这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来到这里之后,学会了一个词,叫‘实验精神’,实践出真知,不试试,怎么知道会不会死人呢?你说对吧?”
“不,不,慢着…”
“不要!”
双颊被掐着,药液没多少,不需要吞咽动作就流进去了。
程念面露讶色:“原来你也知道说拒绝啊?那你怎么听不懂陆晓薇说的‘不要’呢?我还寻思你不认识这俩字,跟我一样,听不懂人话。”
旁边的陆晓薇听得解气又委屈。
是啊,明明她说拒绝了,为什么他能当成是她的娇羞,她在欲拒还迎?
听在耳里,程念说的话刻薄,做法缺德,气场更是十足十的反派。
但她在为她申张正义,她在保护她。
忘掉十万块报酬这件小事的傻白甜暗中感动——给念念大魔王打Call!
阮宏发面色迅速变得苍白。
程念确实不知道这罐药液的作用,不过合理推测,应当不是致人于死地的东西。陆晓薇死了,他就一无所有,还会遭到陆家的报复,陆家不动他,很可能是投鼠忌器,忌的是宝贝闺女,而且作风正人君子,不逼急了也不会用权势欺负一个来大城市工作的打工仔。
然而,这远不是地狱。
准备齐全的程念掏出另一张符咒,贴在阮宏发的胸口上,看他惊疑不定的脸色,程念笑了:“看来你在蛊术以外的方面不甚精通,现在还不知道怕啊!”
“你对我的母蛊做了什么?!”
察觉到体内母蛊惊慌的异动,阮宏发极力挣扎,却只抬得起一根手指头
紧接着,程念转身替陆晓薇布了个简单的阵,与当初给她房间布的一模一样,只是更小一些,呈圆形,彻底隔绝了陆晓薇体内子蛊的气息。
她开嗓,声线飞扬跳跃,带着良好的节奏感与笑意:
“我对蛊术也略知一二,”
“母蛊受惊钻出,得不到子蛊的反馈,开始反噬宿主的时候,其实也不是那么恐怖的事,”
“因为它始终不是用来杀人的蛊,所以肚皮穿个孔,去医院缝一下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