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依伊和梁千雅回到家,一早从幼儿园回来等在家里的肖沐阳第一时间冲上来:“姐姐!我给你看我画的炮车战队!”

肖沐阳最近迷上了画战车,歪七扭八的履带摞上几个随机组合的方块儿、半圆或三角,再加上炮口、挖铲或铁锤,便是一辆辆坦克、挖掘机还有破壁机。肖依伊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学来的,画起来还挺像模像样,尤其颜色搭配也很好看。像所有母亲一样,肖依伊总是暗想:也许我儿子是个画画的天才!

梁千雅显然也很欣赏弟弟的画作,夸张地称赞了一番之后,从自己的书包里翻出个小盒子递给肖沐阳:“给,姐姐送你的,算是画画的奖励。”

肖沐阳接过来,是一款乐高小汽车,兴奋地拿着盒子对肖依伊显摆:“妈妈,姐姐又给我一个奖励,我现在有四个了!”

肖依伊说:“好啊,那你拼好可以和另外三个摆在一起,组成一个车队。”

肖沐阳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我现在就拼好吗?和姐姐一起!”

肖依伊一边转去厨房一边说:“好,你跟姐姐玩儿一会儿吧,一会儿吃饭叫你们。”

肖依伊快到家时给丁姐打了电话,这会儿两盘热菜已经出锅了。不忍心打扰客厅里的一对姐弟,便没急着叫他们去洗手,等肖沐阳拿着拼好的警车跑到厨房对她和丁姐显摆,才招呼姐弟俩洗手吃饭。

饭后,梁千雅上楼回自己的房间写作业,肖依伊陪着肖沐阳在客厅画了一会儿画。等丁姐把餐厅和厨房都收拾,端了一大壶鲜榨果汁来了客厅和她换班,她才起身上楼去看梁千雅。

肖依伊端着果汁,敲了敲梁千雅的房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进去。

“丁姨榨的果汁。”肖依伊把果汁放到写字台边的小矮柜上,“作业写完我帮你检查一下?”

“不用,也没多少了,我在学校都差不多写完了,和同学对了答案,还有点儿语文和英语的预习。”

肖依伊没再多说,大概是遗传了梁宇琛的头脑和自律,在学习上梁千雅从没让她操过心。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学习完的梁千雅下了楼,与肖沐阳一起嘻嘻哈哈地折腾到九点多,才被肖依伊一起轰上了楼。

梁千雅说要泡澡,家里只有肖依伊主卧的浴室有浴缸,肖依伊知道小丫头其实就是想用她香喷喷的浴盐。她帮梁千雅放好了热水,指着几瓶浴盐问她要用哪种,梁千雅说粉色的。

肖沐阳缠在旁边跃跃欲试地要求帮姐姐倒,肖依伊帮他把浴盐倒进瓶盖里,他便接过来郑重其事地洒在浴缸里。粉色的盐粒散进水里,被肖依伊探手进去搅了搅,整盆水便化成了粉色,随着水汽蒸腾出一阵甜甜的香气。

肖沐阳玩儿心大起,被肖依伊拉出去后,还跑去拿了自己洗澡时的玩具小船“借”给了姐姐。

肖依伊带肖沐阳去睡觉,让梁千雅自己洗澡,有事儿就叫她或者丁姨。

二十多分钟后,哄睡了儿子的肖依伊回了自己房间,梁千雅刚刚洗完,正在浴室吹头发。肖依伊进去一边清理浴室一边说:“我刚买了一套润肤油,一会儿吹完了我给你做一套身体 spa 啊?”

梁千雅兴奋地应说:“好啊!”

卧室,肖依伊让梁千雅趴在自己的大床上,像美容院一样,把各种护肤用品整齐地摆在床头,甚至还像模像样地点了香薰。她往手心里倒了一点润肤油,又滴了一滴薰衣草精油,搓了搓,覆在梁千雅的背上,一下一下轻柔地按摩起来。

她其实像大多数妈妈一样把自己的女儿当做一朵娇嫩的小花,除了阳光雨露的滋润其他什么都不需要,那些化学制品只能成为附着在她稚嫩肌肤上的累赘,勾调的香气再迷人也比不过她身上自然的气息。

但是每当看着女儿看向着她那些瓶瓶罐罐的眼神,她便会想起她十一二岁时偷抹妈妈面霜和口红时的新奇和兴奋。她妈在她十二岁时去世了,没有人手拉手领着当年那个同样十二岁的小姑娘踏入女人的世界,带她认识那些瓶瓶罐罐,陪她去买自己的第一件文胸,告诉她月经初潮不要惊慌。

她不知道别的妈妈会不会也像她,总在不觉之间把自己少时的影子投在女儿身上,想把自己曾经缺失的,错过的,遗憾的,全都给她,是对女儿的爱,也是对自己的补偿。

梁千雅一边闭着眼享受,一边懒懒地和母亲聊天,扯了会儿闲篇儿,话题便不可避免地转到老师请家长的事。

“你们胡老师倒没说别的,学习上夸了你一顿,就说你最近好像总走神儿,问问咱们家里有什么情况没有,让我多跟你聊聊。”肖依伊一边按摩一边故作轻松地试探,“怎么?你是谈恋爱了?”

胡老师跟她说这个事儿的时候,她第一反应便是小姑娘进入青春期,是不是春心萌动了。

梁千雅回道:“我倒是想呢,周围也没有帅哥配得上我啊。”

听她这语气应该不是撒谎,肖依伊笑了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梁千雅犹豫了片刻,翻身起来,一本正经地说:“直说吧,是有点儿事儿,还真跟谈恋爱有关,不过不是我,我怀疑我爸谈恋爱了。”

肖依伊怔了一下:“你爸?”

“也不算谈恋爱吧,我觉得我爸是被狐狸精缠上了!”

肖依伊又笑了,回身拿了条干毛巾,扯过梁千雅在她背上轻轻擦了擦,把睡衣递给过去:“你是不是觉得,你爸周围的女的,除了你妈其他全是狐狸精。”

梁千雅没否母亲这个说法:“这个不一样,这个特别‘狐’!”

肖依伊笑:“怎么个狐法?”

“长得就妖里妖气的,别的女的管我爸叫梁总,只有她管我爸叫哥。”

“赶紧把上衣套上,别着凉了。”肖依伊拽过梁千雅一条腿,帮她抹身体乳,“叫哥也不代表什么啊,我们单位大把年轻小伙子喊我姐,也都是要跟我好吗?”

“不一样!正常的怎么喊?都喊‘肖姐’、‘梁哥’吧?这个女的叫我爸‘宇琛哥’。”

宇琛哥?好像是有些暧昧,不过梁宇琛绝对不会喜欢上一个会叫他宇琛哥的女人。

“怎么样?是有问题吧!那女的好像是我爷爷什么朋友的孩子,我这儿还有照片呢。”梁千雅说着探身拿了自己的手机,划了一会儿,递给肖依伊。

照片显然是偷拍的,肖依伊看了看说:“长得还挺好看的。”

“好看什么啊!一看就是整的!”梁千雅一脸的忿忿不平,“她就是看上我爸的钱了。”

“你这话说的,你是觉得你爸除了有钱没别的优点了?女的看上他就是看他的钱?”肖依伊挪了挪位置,继续给梁千雅的另一条腿抹乳液。

梁千雅说:“那倒不是。”

肖依伊继续道:“你爸很优秀啊,女人喜欢他也很正常,不过我能理解你,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觉得所有接近我爸的女人都是绿茶婊。”

“呵!”梁千雅笑,“您还知道绿茶婊呢?”

肖依伊把睡裤递过去,不忿地说:“我才三十四,别把我想成落后于时代的老年人好吗?”

梁千雅吐了下舌头,调皮地笑了笑。

“你觉得你小姥姥怎么样?”肖依伊问。

“挺好的啊。”梁千雅说,“我觉得我小姥姥还挺飒的,一点儿不像四十多快五十的人。”

肖依伊一边收拾瓶瓶罐罐,一边说:“我也觉得她挺好的,不过当年你姥爷第一次把她带回家的时候,我特别讨厌她。她比你姥爷小了十几岁,比我也才大十来岁,我叫她姐都合适,我当时就觉得他是冲你姥爷钱来的狐狸精。后来她和你姥爷结婚,多少年我和她的关系都挺僵的,弄得家里气氛一直不好,我自己那些年也过得不好。你看现在呢?我们俩不是关系挺好的?还能一起约出来坐坐。事实证明,是我当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这个小姥姥人挺好,也不是什么坑钱的狐狸精,去年你姥爷大病那场,要不是她跑前跑后、没日没夜地伺候着,你姥爷也不能恢复得那么好。”

“所以啊,看人还是不能先入为主。再说,要真是你爷爷朋友的孩子,人家叫你爸声宇琛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真是有什么想法,你爸那眼睛看人多准了,谁能逃过他的火眼金睛啊,他也是奔四十的人了,要是你都能看出来心怀不轨了,他自己能看不出来吗。”

“那可不一定,陷入爱情的人都是盲目愚蠢的,而且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容易被表象迷惑。”

“嘿!你这一套一套的都是在哪儿学来的?”

梁千雅学着肖依伊适才的语气:“我都十二了,别把我想成屁都不懂的小孩儿好吗?”

肖依伊无奈笑说:“行,那你就好好观察吧,帮你爸好好把把关啊。”

梁千雅看着母亲的神色,颇感失望,这可不是她想得到的回应,看她妈的反应,好像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她爸是不是有别的女人。

梁千雅不甘心,抱着枕头往床头一靠,假作随意地闲聊:“您当年和我爸谈恋爱的时候管他叫什么啊?”

肖依伊当然知道女儿问这话的目的,只是,她和梁宇琛谈恋爱的时候?这确实难为住她了。

肖依伊看着女儿殷切的眼神,实在不想让她失望,她努力往前想,在她还对梁宇琛有称呼的时候。

“我以前也叫他宇琛哥。”肖依伊答。

至少这句话不是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