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会很高兴。毕竟,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任朗月牵起嘴角,笑容淡到有些怅惘的意味。
有些伤,伤了便要痛一生。
但很快,她便恢复了正常,笑盈盈道:“你们来得正是时候,赶上了葡萄丰收的季节。”
饭后,任朗月体贴地让他们回房间休息。
坐了10余个小时的飞机,飘零确实十分劳累,沾床便睡着,一夜无梦。
隔天清晨,被和熙的阳光唤醒。睁眼,只见亦生那双漆黑明澈的眼眸正灼灼地注视着自己。
窗外,鸟的叫声穿花拂叶而来,阳台上碧绿的藤曼在风的吹拂下悠扬地摆动,发出沙沙声响,一切让屋内的寂静显得更为悠然。
两人默默对视着,任凭偷潜入屋的阳光轻柔铺洒在身上,升起阵阵暖意。
飘零忽然伸手覆住亦生的眼睛,含笑嗔道:“不许看。”
亦生轻拿下那双素手,看着眼前的飘零,不施脂粉,星眸半睁,有种慵懒的妩媚,不禁柔声问道:“为什么?”
飘零将头枕在亦生胸膛,聆听着那扑通扑通的规律心跳:“我怕你现在看厌了,以后再不愿意看了。”
亦生伸手轻轻抚弄着胸前的长发,以五指为梳,顺着发根缓缓往下滑行,竟畅通无阻,那种顺滑的感觉顺着指间传达到心窝,像是有根羽毛在拨弄着。忍不住动情说道:“我不看你,还能看谁?”
“亦生,”飘零用手指在胸膛上划着圈:“为什么你妈妈不问我问题?”
“什么问题?”
“例如请问小姐芳龄,家中有何许人,父母职业为何?”
“我妈对这些兴趣寥寥,她关心的问题只有一个。”
“什么?”飘零停住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紧张地看着亦生。
亦生好整以暇地慢慢说道:“她问我,你爱不爱我……你说我该怎么回答呢?”
飘零默不作声,靠在亦生怀中无声地笑着。
“怎么不说话?”亦生戏谑地问道。
“我们该起床了!”飘零掀开被子,笑道:“快起来!”
“不行。”亦生赖在床上:“除非你回答那个问题。”
“不要闹了,伯母在等我们。”飘零使劲拉着亦生的手,想把他从床上拖起,却猛地被亦生拉入怀中。
“林飘零小姐,请你认真如实回答辩方律师的问题。”
飘零紧抿着嘴,倔强地摇摇头,眼中满是笑意。
“既然如此,不要怪我不恋旧情了……”亦生眼睛一眯,手覆上飘零腰际,搔起痒来。弄得飘零咯咯直笑,拼命挣脱却无济于事,只能求饶:“我说,我说。”
亦生停止攻击,面有得色。
“我……”飘零慢慢坐起身来。
“怎么样?”亦生咄咄逼道。
“我……”
“嗯?”
“我……”飘零眼中闪出狡黠的光芒:“宁死不屈!”说完迅疾跑入浴室中,锁上门。
等到亦生反应过来,已然晚矣,只能望门兴叹。
飘零靠在门上,听着门外亦生的懊悔声,脸上满是明亮幸福的红晕。
她不经意间转过头来,望见阳光更加秾丽,不知为何,明媚到了极致,竟格外刺眼。
chapter28
等两人下楼用过早餐,任朗月便提议他们自己酿酒。两人兴致勃勃地来到葡萄园中挑选采摘。
时间长了,飘零手有些发酸,便坐在一旁休息。
远远望去,只见寥廓明净的天空下峰峦重叠,山色幽静而绮旎。
暖暖的阳光透过藤架倾泻而下,在地上形成一块块奇形怪状的光斑。
“喜欢这里吗?”正在神思缥缈之际,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自然,这里是仙境。”飘零笑着回头,看向任朗月。
“美景虽然不能让你完全忘记伤痛,至少可以麻醉片刻,和酒的作用一致。”任朗月依着飘零而坐,静静看着前方,隔一会,恳切地说道:“飘零,你愿意为了亦生而放弃自己的事业,我听了很感动,同时,又有些担心。作为亦生的母亲,也许我不该说这样的话……你的工作是那么多姿多彩,时刻受人瞩目。你能够忍受人们淡忘你,忍受失去自己,完全为丈夫而活吗?”
微风阵阵,一绺头发轻轻拂在飘零面颊上,漆黑的发色更显得她肌肤胜雪。飘零轻轻将其捋到耳后,平静说道:“我和亦生刚交往时,他放弃了在美国的工作,我很不安,他却说这么做并非是为了我,完全是为了他自己的快乐;我也一样,我放弃工作并不是为了亦生,而是为了自己――既然家庭和工作不能两全,我便只能选择让我更快乐的那样。”
“并且,”飘零直视着任朗月,淡笑道:“我和亦生不论如何相爱,总是两个不同个体,我不可能只为他而活……结婚之后,我也不愿闲适在家,可能会去上学,或者学做其他事情,总之要让自己精神上保持独立,这样婚姻才能长久。”
任朗月眼中有激赏之色,忍不住说道:“飘零,说实话,开始时我很担心你是因为被爱情蒙蔽头脑而冲动行事,现在看来,你是很有想法的女孩子。”
飘零也直言相告:“其实我一开始也担心你会是那种把儿子当成自己最后一个情人的母亲。但是你却那么开通。”
任朗月微微一笑,眼角现出几缕清淡的皱纹,却显得更为风情万种,她感慨道:“确实是有那种把儿子当成自己私有物品的女人,就像我的母亲,她仇恨一切接近我弟弟的女人。平时她是很优雅的一位妇人,但一涉及此便显得那么狰狞,我认为这很可怕。所以当亦生出世后,我就学会和其它人一起来爱他。并且,现在也不是千百年前,妇女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抚育后代,我也有自己的生活,并不需要亦生整日承欢膝下。”
飘零颌首赞同,太过极端的爱是会让孩子窒息的。
任朗月看着园中的亦生,目光有些恍惚:“其实在怀上亦生时,我的婚姻就已经非常不愉快了。当时我犹豫着是否应该把他生下来,我实在没有信心给他一个良好的家庭环境。就这么犹豫之间,他就出生了。有一天,在我为他洗澡时,他忽然对着我开心地笑了。我渐渐安下心来,想着,既然笑过,便不枉来这世上一场吧。”
“在亦生6岁时,他爸爸醉酒回家,脸上的唇印让我心灰意冷。于是,只用了两天时间,我们便办完了离婚手续。之后,亦生跟着我生活,假期便到他爸爸那里。我觉得这种生活方式至少比面对整日吵闹的父母更让他快乐。”不知怎的,任朗月竟向飘零谈起了往事。
飘零看着任朗月,忍不住问道:“亦生的父亲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他?”提起前夫,任朗月唇上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声调却是涩滞的:“他有显赫的家室,成功的事业,英挺俊朗,温柔体贴,是个完美的男人,可惜……他的温柔从来不会只属于一个女人。在结婚之前我便知道这一切,但是,女人的通病便是总认为在男人心中,自己是特别的那个。其实对男人而言,他能和其他女人逢场作戏,便同样也能和你逢场作戏……我太自负,输了全盘。”
这时,亦生走来,问道:“妈,你在和飘零说什么呢?”
“说你小时候尿床的事情。”
亦生吸口冷气:“妈,难道你想害你儿子打一辈子光棍?”
“那没办法,顾客买货之前是有权利获悉商品的全部内容,我做生意一向是童叟无欺,必定要让飘零了解你全部恶习,再决定是否还要嫁你……好了,那些不够,快去多摘点。”任朗月将亦生支开,看着他的背影笑叹道:“好在亦生是不一样的。你知道吗,小时候他看见我为他父亲的风流韵事而悲伤痛哭时,便会用小小的手搂住我,向我保证,说长大后要永永远远只爱一个女孩子。现在想起来,那稚嫩的童音好像还在耳畔……”
也许那不过是幼童安慰母亲的稚语,也许亦生自己早已忘却,但没有任何理由地,飘零却深深相信,为之动容。
这天,两人絮絮诉说,相谈甚欢,倒不像未来的婆媳,而是阔别多年的老友。
chapter29
今后的几天,他们在庄园各处游玩。采摘串串如水晶般透明璀璨的紫红葡萄,参观地窖中一排排储酒的橡木桶,品尝果香馥郁,回味绵长的勃艮第黑皮诺。
有时也会出外游玩。
这里有着浓厚的历史文化气息,高尖房顶的教堂,优雅而沧桑的古堡,中世纪罗马遗址处处可见。
极目远眺,天空湛蓝明丽,柔嫩浅绿的草地上羊群正在悠闲地食草。
背山坡上,野向日葵正如火如荼地开放,馥郁而秾丽。
蜿蜒而来的幽谷中,一条小溪缓缓地流淌,溪旁是一排排不知名的树木,红色,淡黄,浅绿的树叶簇拥交织,倒映在清澈的溪水上,引发一阵流光溢彩。
所有的一切像幅油画,美丽得鲜明而愉悦。
这天,两人结伴逛到一座乡间别墅前,飘零被园中一大片白色吸引,止住了脚步,欣喜喊道:“君影草!”
果然,只见别墅花园中满是一串串钟铃般的洁白小花,纤细而优雅,温婉动人,散发着淡淡香气。
“你喜欢君影草?”亦生问道:“为什么?”
飘零专注地看着那片幽静的白色,喃喃诉说着:“君影草的花期很短,只伴着5月的春风开放。她的幸福来得艰难而短暂,但无论如何,就像她的花语returnofhappiness――-幸福再来,只要默默等待,幸福总会回来。”。
“走,我们进去参观一下。”亦生说着便往里走。
“没得到主人的同意,我们这样私自进去太不礼貌了。”飘零赶紧阻止。
“没事的,你看,门没上锁,便是主人欢迎游客参观的意思。”亦生推开门,径自拉着飘零进去。
飘零正纳闷亦生今日为何言行反常,还未来得及相问,心神便被客厅中的古典壁炉攫去心神。
记忆中,幼时的冬天是飘零最难熬的日子,衣衫单薄,寒风刺骨,手脚总是冻得发僵。那时的她会幻想屋中能有个壁炉,燃烧着熊熊烈火,那明亮的红色必定能将人的心也温暖。而这个壁炉便和她梦想中的如出一辙。
屋子里一片寂静,看来主人并未在家。亦生又将飘零带上楼,一间间屋子参观着。
有客房,书房,还有一间婴儿房,布置地十分漂亮,淡蓝色的天花板上绘满了白云,鸟雀,像是进入一个童话世界,旁边堆满了玩具。
飘零不禁问道:“你猜他们的孩子是男是女?”
“我希望是女儿,能和她妈妈一样漂亮。”
“你怎么知道他妈妈一定漂亮呢?”
亦生不作声,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笑。
两人来到最后一间屋子,是主人卧室,房间为紫红色调,显得浪漫而典雅。一张宽大的四柱床上堆满了蓬松而柔软的枕头,让人忍不住想躺下。
飘零心中暗自感慨,这里具备了她梦想中的一切。
看得出整幢屋子是才刚装修完毕,也许主人要过些时日再搬进来,才让飘零他们有机会偷看。
虽然如此,飘零仍然有些不安,害怕主人突然出现,便催促亦生快离开。
亦生却置若罔闻,反而走进卧室,拿起床头柜上的一个小首饰盒,好奇地自言自语:“这是什么?”
“亦生!不要乱动人家的东西……”飘零追上前去阻止他。
这时,亦生却忽而转过身来,单膝跪地,手中拿着那个打开的小首饰盒,里面赫然是一枚精美的戒指。
飘零一时如坠梦境,恍惚中好像觉得亦生在自己面前诚恳而温柔地说道:“飘零,嫁给我。”
一开始,飘零只是看见亦生嘴唇的翕动,而后,他的声音才在耳畔重新回响。
飘零这才恍悟,难怪亦生会带着她不请自入,难怪在婴儿房中他会有那么奇怪的笑容,难怪这里的一切都和自己梦想中的一样。原来,原来这里便是亦生为他们安置的家。
那一刹那,飘零心中生出一阵暖意,顺着血液流到四肢百骸,而后再涌到眼中,化成热泪淌下,怎么也止不住。只是重重地点着头。
亦生将戒指套上飘零的无名指,拉她到床沿坐下,满目深情地为她拭去一脸泪水,轻声说道:“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好吗?”
飘零握住亦生的手,在自己脸上摩挲着,感受那温热的掌纹。忽然抬起氤氲的眼,柔声说道:“亦生,我爱你。”
亦生全身一僵,随即一把将飘零放倒在床上,覆上她的身子,双目炯炯:“你说什么?”
“我爱你。”飘零温柔地回视着他。
“再说一遍。”亦生目光中流动着爱意。
这次,飘零没有再说话,双臂却环上亦生的颈脖,主动吻了上去。
亦生先是一愣,随后反客为主,抱紧飘零,深吻着。
床上紫红色的轻纱围幔在微风的鼓动下环绕着他们,像水般轻柔抚动。
帐内,激情正酣。
chapter30
后来,在每个夏日的午后,飘零从梦中醒来,听着耳边的蝉鸣,总会怅怅许久,弄不清那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是怎么结束的。
只记得是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
那时他们已经在任朗月处住了快一个月,晚饭后不久,三人正聚在一处谈笑,忽然女仆来报说有一个来自新加坡的电话。
任朗月轻皱下眉头,神情有些疑惑,起身去接听。
不久之后,她回来了,脸色苍白,看着亦生,下唇不断翕动着,最终开口,声音异样地沙哑:“你父亲现在正在医院……是脑癌晚期。”
亦生的脸瞬间变得惨白,飘零赶紧握住他的手,只觉得一阵冰凉。
亦生的父亲向来是讳疾忌医,近年来总感觉头痛,以为不过是操劳过度,直到前些日子晕倒入院,才确诊为脑癌晚期,已是时日无多。
第二天才有班机,两人只好熬过这漫长夜晚。
飘零走进房间,在一片死寂的昏暗中,看见亦生正站在阳台上,死死握住栏杆的手掌宣泄着他内心如潮涌般复杂情绪。
飘零缓步走去,伸手轻轻环住亦生的腰,将脸颊贴在他背脊。
亦生身体轻轻一震,但并没有回头,只是继续望向前方。两人便这样静静依偎着。
月色皎洁凄寒,为远处的山林笼上一层白霜,更显阴森惨淡,园子中虫鸣阵阵,奏出一片悲凉的况味。
凉风乍起,将亦生额际的一绺发吹入眼中,引起一阵刺痛,触发了抑制已久的情绪。只见亦生喉结滚动几下,终于悲声说道:“爸一直希望我能留在身边继承他的事业,可是我却强硬地拒绝了。每次看着他和身边无数女人纠缠不清,我都会为妈感到愤懑,因此总是远离他……他很伤心,我知道,他很伤心。但我却想着后面的日子还很长,我们可以慢慢解开心结……真的,我以为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亦生嗓音哽咽,咬紧下颚竭力隐忍,却还是簌簌泪下。
飘零寂然无语,只是静静抚摸着那微微颤抖的背脊,一下一下,任凭亦生发泄着心中伤痛,
飘零知道,这幢宅子中需要安慰的人很多。
等安置好亦生,她便来到楼下,不出所料,只见任朗月正倚靠在客厅的沙发上,已是醉眼惺松。
飘零在她身边静静坐下。
“亦生一定很伤心吧。”任朗月将手中酒杯迎向灯光,轻轻摇晃着,看着红色液体在狭小的杯中不安地动荡,自语道:“怎么会不伤心呢?他就快死了。”
思及此,任朗月眼中浮现出一丝凄惶苍茫,喃喃说道:“有时候真不敢相信,我一生中最美丽的日子就这么过去了。午夜梦回,朦胧之间,仍然以为自己还是那个为明天聚会的衣着而烦恼的女孩,还没有遇见他,没有品尝最甜蜜的幸福,也没有遭遇最刻骨的伤痛……可是现在,他就要在这世界上消失了,携夹着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岁月一起在这世上消失了……”
飘零轻轻揽过她的肩膀,任朗月依偎着她渐渐睡去。
飘零低头,看见任朗月脸上的泪痕,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女人从来都是脆弱的,轻轻一伤便是一生。
因为头天晚上一直忙于照顾亦生母子,飘零在飞机上倦极而睡。
却睡得很不踏实,一直半梦半醒。
朦胧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扯动她的裤角,一低头,却看见风风正蹲在自己脚边。
“风风,你怎么在这里?”飘零讶异,但随即便发觉认错了人,眼前这孩子要比风风小上许多。
小孩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飘零,甜甜地笑着,飘零心中顿生怜爱,轻轻将他抱在怀中。
孩子一直笑着,不知为何,飘零心中升起一丝惶惧,便推推亦生,让他帮忙找到孩子的父母。
谁知亦生只淡淡地瞥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都已经死了。”
飘零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孩子身体软绵绵的,低头一看,顿时惊得面无人色,只见孩子眼,耳,口,鼻全在往外渗血,浓稠而刺眼的血液沾湿了自己的双手。
孩子的眼珠始终盯着飘零,依旧保持着那个鬼魅的笑容。飘零想大叫出声,却发觉无法动弹,只能忧怖惊惧地与之对视。
忽然觉得有人在叫着自己的名字,飘零费力地睁眼,却看见亦生关切的脸庞。
“做噩梦了?”亦生为她拭去满额冷汗:“昨晚你根本没有睡觉,等会到酒店好好休息一下。”
飘零没听见亦生的话,只觉得一阵不安与冷颤袭过全身。
她记得,以前曾做过同样的梦―――在她放弃孩子的那一天。
为什么6年后,梦境会再度重现?
chapter31
刚下机,一个满脸堆笑的中年男子便上前来迎接他们:“少爷累了吧,我先带你们去酒店休息。”
亦生对父亲的病情忧心如焚,急忙说道:“不用了,陈秘书,你先带我们去医院好了……陈秘书?”
陈伟志这才将眼光从飘零脸上收回,连声应道:“是是是,少爷请跟我来。”随即驱车将两人送到医院。
飘零微锁眉头,只觉得此人长相平凡无奇,但那双眼睛却异常地精明锐利,看得自己很不舒服。
两人进入病房,只见一个人正闭目躺在床上,面色憔悴,虚弱不堪,仿佛生命正在慢慢流失。
听见响动,他微微睁开眼睛,转向门口,努力想看清来人,但眼中仍是一片混沌,只能失望地摇摇头,问道:“是谁?”
亦生万分难过,他意识到,父亲脑部的肿瘤压迫视神经,已经不能视物。于是走上前去,轻声唤道:“爸,是我。”
“亦生?你来了。”父亲喜形于色,紧握住亦生的手,但很快脸色便暗沉下来,伤感说道:“可惜我已经看不见你了。”
亦生看着面前形容枯槁的男人,简直不敢相信这便是记忆中那个喜欢将他扛在肩上的高挺轩昂的父亲,心中一阵凄酸:“爸,对不起,我现在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