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枣被她说的蔫头蔫脑,缩着肩膀站在餐桌前,就像只受了惊的鹌鹑。
“你胆子大一些呀。”
宜臻弯弯唇,“我又不会吃了你。就算你惹的我不高兴了,只要不是偷奸耍滑,做些坏规矩的事儿,我至多把你留在这庄子里,让你做个农户小娘子,一日里总有一餐可以饱肚,也不用风餐露宿,怎样也比你之前颠沛流离来的好,对不对?”
“对、对。”
小姑娘依旧畏畏缩缩,甚至更哆嗦了些。
“罢了,你先回去,在院子里多转转,跟思绿多学学,、什么时候该跪什么时候不跪,学好了规矩再到屋里来伺候。”
宜臻垂着眼眸,视线并没落在她身上,语气是一贯的柔和,嗓音却轻淡淡的,“你现在这样儿,即便是我带了你回府里头去,你也呆不长的。”
瘦弱的小姑娘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神情迷惑又不安,似乎是不明白,为何温柔的能把人的心都看化了的四姑娘,会说出这样不留情面的话。
“你要学的聪明些。”
四姑娘最后只留给她这样一句话,而后挥挥手,让她出去了。
合上屋门的后一刻,小枣又听见了那温柔如水的嗓音:“罚思绿半年的月例银子,人都还没教好,就送到我面前来,她真是越发没规矩了。你去,让思绿别粘知了了,去取些冰来罢。天这般热,都算不出来题......珩哥儿真烦人,真是烦透了。”
小枣不知道珩哥儿是谁,知道姑娘身边丫鬟的月例银子。
像思绿这样的二等丫鬟,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是五百文,一年一套冬衣,两套夏杉,春秋的衣裳都是自己缝改的。
五百文,可是好大一笔钱了。
一个月五百文,半年就是三千文,整整三贯铜钱。
小枣记得,他们家还在郓州的时候,也是在镇上住的,可一年到头一家三口,也不过就三贯铜钱的花销。
她刚刚几句话的功夫,就说没了思绿姐姐这么多月例,一下又是内疚自责又是惊惶害怕,眼眶通红,却又不敢真的落下泪来。
“你哭什么?”
思绿拧着眉头,“三两银子不到的份例,也值当你摆着这样一副哭丧脸?我可告诉你,姑娘最不喜底下人哭哭啼啼的了,你前头有个叫小杏的,都记到名册上了,就是因为在姑娘面前哭了一通,转日就被遣回了庄子里,你要是想再受罚,大可以到姑娘前头哭去。”
“思绿姐姐,俺、俺......”
“行了,把你这副丧气脸给我收起来,不过半年的月例,大不了,等你日后领了赏,还我一根银簪子就是了。”
他们正说着,院子外头忽然来了两个陌生的妇人,担着一篓不晓得是什么东西,还盖了布帘,一颠儿一颠儿地竟就直接走了进来。
这样大胆的举动,直接打断了思绿后头要说的话。
她还站在梯子上,眉毛倒竖,居高临下地呵斥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婆子,别人家的院门,不晓得差人通传一声,说进就进,还有没有点教养规矩了?!”
“思绿姑娘别恼,是我让她们抬进来的。”
门口又进来一个年轻貌美的丫鬟,笑意盈盈,“这是我们姑娘特地吩咐了要给四姑娘送来的。”
她弯腰掀开筐子上的布帘:“是打南边儿琼州来的杧果,这东西坏的快,运十筐上京,纵使是快马加鞭,也要坏五筐。多亏了蒲公子今年送的多,如今也有小半车到府上了呢。这杧果可甜的很,我们姑娘知道四姑娘一向爱吃这个,马车刚卸了货,就命我给四姑娘送一大筐子来尝尝。顺便问问四姑娘身子好些没有,若是还难受,蒲公子也送了一车药材茶叶来,蒲公子说,今年夏日日头格外毒,正好琼州那边的茶叶药材,对消暑都有奇效,就一下子送了好些来。若四姑娘有什么需要的,我们姑娘让尽管提就是。”
这丫鬟是三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六喜,自打二老爷袭了爵,府里头的序齿就不再混着排了,老爱和宜臻掐尖儿的五姐姐,就变成了府里头的三姑娘。
当然,三姑娘序齿虽变了,性格却还是和幼时一模一样,什么都爱和人比几分,她身边的丫鬟更甚,哪怕去大厨房领碗腊八粥,也要争个头一份。
就像这会子,思绿都还没怎么问,六喜就叭叭叭说了一串话,蒲公子蒲公子的,一口一个蒲公子,生怕人不知道这些稀罕的杧果是她家姑娘的未婚夫送来的。
六喜嗓门高,又特地要说与人听,莫说是思绿和小枣,便是连屋里头的半青,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跟在宜臻身边久了,一听这话头就知道,是三姑娘又开始作妖,在自己姑娘养病的时候,故意要拿娃娃亲这“伤心事儿”来刺她一刺。
可惜了。
府里头除了三少爷,谁都不知晓,整个伯爵府里,最中意这桩婚事的人,只怕就是四姑娘自己。
她舀了一碗冰过的绿豆汤到姑娘面前,嗤笑道:“当是什么呢,不过就一筐子杧果罢了,咱们早半旬前就吃腻了,三姑娘还当什么宝贝似的,大老远巴巴儿地送来,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确实,打从宜臻打算搬到京郊庄子休养,不用再顾及府里其他人,她就开始写信跟她“南边的亲戚”要吃的。
她“南边的亲戚”是个富足的果农,一年四季都能产出许多果子,有宜臻见过的也有宜臻没见过的,都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寻来的这么多新奇种子。
譬如杧果这样的土果子,早在一两个月前,琼州等地就陆陆续续成熟了,她写了封信给她亲戚,死乞白赖地求对方给她买些来,她可以多付一份车马跑腿费。
她亲戚回了封信叫她多念些书,有空做些算题,不要成日里就知道惦记些吃食,让人瞧不起。
然后就开始一车又一车地给她运果子。
果农亲戚运来的果子刻意采摘的早了些,快马加鞭一路,送到庄子里时,正巧放熟,甜度很清口,因为运输时舍得制冰,果肉也不至于过软。
宜臻当时一狠气独吃了整两筐。
连着几天杧果糖酪,冰镇杧果,杧果雪泡,吃到最后彻底吃伤了,剩下的一车果子,怕坏,又怕送回府里太招摇,也不好解释,只能分给底下人,又送了亲近的手帕交几小筐。
饶是这样,还是没能吃完,现如今庄子的冰窖旁还放着几篮,结果三姐姐又差人送来一筐,宜臻简直脑仁疼。
偏偏六喜还在院子里高声请安,非要送她家姑娘亲手做的冰酥酪进屋来给四姑娘尝尝。
宜臻意兴阑珊地朝半青摆摆手:“你去说罢。”
“那碗冰酥酪?”
“你喝罢。”
半青笑着轻轻一福身,就掀开帘子出去了。
“六喜姐姐,辛苦你大老远的送了这么一筐子果子来,只是姑娘昨夜贪凉多放了些冰,受了凉,身子又有些不好了,也不好见客。你放心,三姑娘对我们姑娘的心,我们姑娘都知道,在心里记着呢。这果子在日头下晒着可要晒坏了,我先送去厨房,你在这别庄里歇息歇息,晚上我与思绿请你吃酒。”
“吃酒就不必了,如今府里事儿多,三姑娘身边离不得我,我得赶着回去伺候呢。不过这杧果可不能放厨房,这么热的天儿,没一会就蔫坏了,得摆冰窖里镇着呢。”
半青还没说话,思绿已经冷声呛到:“咱们冰窖里东西多着呢,可再腾不出地方放不下这么一筐破果子了。”
“思绿!”
“本来就是!咱们冰窖本来就放不下什么了,前头亲戚送来的蔬果,都还在外头拿硝石冰着呢。”
“思绿,不是我说,你可别护着芝麻丢西瓜,这果子不定比你们冰窖里的那些子玩意儿稀罕多少呢,这可是蒲公子特地从琼州吩咐了人快马加鞭送来的,如今京城里头都还少见的很,就这么一小筐,怕是抵得上你几只簪子了,有钱都还无处去买呢。”
六喜语气亲近,面上却俨然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你们冰窖里要是东西多,我随你们去瞧瞧呗,也帮你们挑拣挑拣,一些杂七杂八的破烂玩意儿,该丢就得要舍得丢。”
“......”
半晌,半青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一眼:“倒也行。”
她回过头,“思绿,你领着六喜姐姐去冰窖里瞧一瞧,麻烦六喜姐姐帮忙参谋参谋,有什么不值钱的,庄子里多的是的破烂玩意儿,该丢还是得丢。”
思绿应得特别响亮:“好嘞,半青姐姐你只管放心罢,我这就带六喜姐姐去。”
......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晚了一天TT
今天本来要万更,但实在来不及,明天会继续日六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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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且不说那厢六喜趾高气昂地随思绿去看了冰窖后,面色是如何由红转青,又是如何由青转红,最后一声不吭,灰溜溜地回了府,连那碗“三姑娘亲手做的冰酥酪”都没再管。
这边,宜臻写算题已经写到心情糟透,几乎就要把宣纸撕碎,直接摔在砚墨里。
她一上午老老实实地坐在桌岸边,光列算式打草稿就费了不下四五张纸,但到现在,也就写完了半张答卷。
出答卷的人不晓得怎么就那么空闲,成天琢磨些打水倒水,修路追车的琐碎杂事儿,还非要把鸡和兔子放在同一个笼子里,让数头数脚。
就不能分开两个笼子装噢?
还有这题:
祝四姑娘买了一篮梨子,若均等分给两个丫鬟,则还剩一个,均等分给三个丫鬟,余两个,均等分给四个丫鬟,余下三个,若均等分给五个丫鬟,则剩下四个,请问,祝四姑娘至少买了几个梨子?
莫说她从没去买过梨子,便是真要买梨子分给底下人,也是算好了府里头每个丫鬟小厮的份例,再差人去买的,哪有买回来再分的道理?
就算分不完全,剩下的自己吃就是了,何止于两个三个五个的分来分去,平白耽搁时辰。
出了这些题的人,分明就是在故意刁难她。
宜臻算了一上午还是写不完一张卷子,被这些乌七八糟的问题弄得恼火又心酸,只差没委屈地落下泪来。
但她同时心里头又深深地知道,就算她被这些算题难哭一百次,也没脸去找出题的她南面儿亲戚卫珩小哥说道。
因为本就是她自己惹来的苦差事,本来就是她自作自受,她自讨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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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幼年那场“被拐”浩劫后,卫珩回江南回的匆忙,临走前只给了宜臻一只木头鸭,也未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
那时候,宜臻年纪还小呢,有时把玩着鸭子,有时拼着拼图,实在想念卫小哥哥,就歪七扭八地写了信,非央着娘亲给她寄到江南去。
她那时才握笔,信写的着实幼稚的很,且每一个字儿都占了老大一块地,还有好些许错别字,一整张宣纸里头,就歪歪扭扭地说了两句话:
珩哥儿,你好吗?我最近很好,我这里好多吃的,你空了定要来寻我顽。
不过也就是这样一封信,让她往后又继续和远在江南的卫小哥哥有了联系。
后来的年头里,卫成肃从霁县的知县升到了越州下属军州事,也曾入京两次述职,卫珩却再没随他来过京城一次。
宜臻每月都会写信,卫小哥哥便每月都会给她回信,这么多年下来,粗粗一数有百来封了,装在匣子里厚厚一沓,宜臻都仔细留着。
虽然后面九十多封信,都是她瞒着母亲,私下里托了大姐姐给寄去的。
因她并不信任驿站的信骑,总担心自己的信会被弄丢了,弄坏了,被拆开来看了,被送错了,毕竟以前也不是没有的。
而母亲老是怕她与珩哥儿太亲近,未婚男女这般私下里通信往来,被人听见了多有不好,最早先寄过一两回后,便不肯再让府里来往江南的车马给她送了。
但其实,她与卫珩写的信都十分规矩,一封信只寥寥几句,大多都是些客套的套词,问问最近好不好,祝愿身体康健,日子安顺。
便没了。
好像幼年时的亲密早已过去,那些蜜饯枣子,点心果脯,木头玩具,如今都成了难以再续的成年旧事,珩哥儿回了江南后,他们就忽地生疏了起来。
来日再见,怕也只是福一福身,道一句卫家哥哥好。
母亲总以为,卫家在这艰难年景里能运如此多的粮食来,是瞧在自己小女儿的份上,卫家不愿意与伯爵府的婚事出差错,才这般讨好。
也因了那十几车粮食,她往日里积在胸腔中的郁气散了不少,到底觉得,这卫家也不算是太糟太糟的去处,若是能一直因为伯爵府的势捧着小女儿,她最起码能活的舒心。
但宜臻心底清楚的很,那些粮食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与伯爵府也没关系,不过都是卫珩瞧在亭钰的面上送来的罢了。
亭钰说了,当年卫珩研究新粮种的时候,他出了不少钱财,是以在珩兄的粮食庄子内也有半成股。
这样一想,不知为何,宜臻竟有些莫名的怅然。
她到如今,还清楚记得幼年时,那个背着她一步一脚印在苍山里头艰难行走的少年。
漆黑阴冷的柴房里头,他们相依为命,死里逃生,本那样亲近的,怎么如今忽然就生疏了呢。
......
到了午后,窗外蝉鸣越发凄厉扰人,宜臻截断思绪,把手里订好的题卷翻到下一张。
继续打算式。
事实上,她如今之所以会在这里万分艰难地写这算术题,全是因为有日她去寻亭钰,正好瞧见了卫珩寄给他的信。
厚厚一封,捏上去厚实的吓人。
她多问了几句才知晓,原来这么些年,亭钰一直都与珩哥儿有通信往来,一月里好几封,无话不谈,关系亲近的不得了。
只不过怕家里人恼,他从不敢多说。
而这些年,亭钰也一直在跟珩哥儿学算学,信里厚厚的一沓纸,便是卫珩出给他的题。
“卫大哥与我说了,待做完了这些算术题,后面就可以学几何了,你晓得几何是什么不?算了,瞧你这傻样儿就知道你没听过,哈哈哈哈......”
宜臻被他好一通嘲笑,当时匆匆瞥了眼那题卷,又觉得里头的问题真有意思。以前从没见过,也不知道这样古怪新奇的事情,都是如何算出来的,亭钰写在题卷上歪七扭八的符号,又是什么意思。
她好奇的很,又出于内心隐秘的骄傲和不甘心,不愿意拉下脸问亭钰,是以月中按照惯例写问候信的时候,就没忍住,难得在信中提了这件事儿几句。
结果珩哥儿下一封信来,便是连带着一小匣子书,和好几份算术题。
那些书一看就知晓是自己誊写的,里头的内容全是在教算术,满纸不认识的符号,亭钰当年也得过,告诉她这几本并不十分难,不过学个趣味罢了。
然后......然后宜臻就觉得很自卑。
她心里想自己好像也并没有这么笨的。
自小到大,连父亲都说,她在念书上有很大的天分,一篇文章不过读了一两遍,就能通通背下来,几乎能够过目不忘。
在念书这一条道上,莫说大哥哥二哥哥和亭钰亭盛,便是连府里头向来以聪慧著称,谋略见识远胜过男子的二姐姐,都比不上她。
可如今她才发觉,父亲都是诓她的。
她只是背书快些,像算学这样的科考内容,根本连贪玩的亭钰都比不上。
“这都是基础的内容,后头还有好多呢,等你认完了数字,学完了基础代数,便要学基础几何,代数和几何学到后头,还有稍难一些的概率。”
亭钰兴致勃勃,说的话,宜臻一句也听不懂。
但她能听出来,亭钰他显然对卫珩推崇的很:“我与你说,卫大哥是真了不得,他真的懂好些好些东西,我敢说,他手里头的许多玩意儿,连皇帝也没听过没见过,你别听人说什么卫大哥游手好闲,不过都是些眼界低的小人偏见,卫大哥只不过懒得像那蒲大鹅一般四处显摆罢了,不然,这天下谁都比不上他。”
一句话,把天子连带自己亲娘都骂进去了。
宜臻戳戳他脑门:“亭钰小儿,你可长点心罢,这么大人怎么还这般口无遮拦的,圣上也是你可以随意编排的?要是让父亲听见了你今天这话,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打便打呗。”
少年轻嗤一声,“反正如今也不过是个空壳子在强撑着罢了,这世道如今乱成这样,再过几年,还不知道这天下姓不姓周呢。”
“亭钰!”
“你放心。”他摆摆手,“我只在你面前说呢。”
“况且,哪怕这世道再乱,咱们都能平平安安的。四姐姐,你可千万别难过,卫珩好着呢,日后你就能知晓了。”
......
日后的事儿,宜臻如今或许能猜到一些,却并不敢多去细想。
若是可以的话,她甚至期望自己一辈子都不必去想。
这世道如今确实是风雨飘摇,乱的很,关于大宣的将来究竟会如何,并不止亭钰在她面前提起过。
父亲提过,大哥哥无意间吐露过,二姐姐也说过,每个人都说的不一样。大哥哥觉着,大宣实力雄厚,待天灾过去,依然能屹立中原不倒;父亲觉得,酆王还是太心急,不懂蛰伏,这时候就急匆匆地开了站,不过只让大宣出一阵乱子罢了,在天下太平之前,他们一定要保全自身。
而二姐姐说,如今的天子太过优柔寡断,又好大喜功,再这样下去,必定惹出大祸,现下救大宣于水火的唯一法子,便是太子继位。太子手段果决,行事严明,正是这世道需要的做派。
这些话,自然不是他们跟宜臻说的,而是宜臻从自己幼弟亭詹嘴巴里听到的,他年纪小,爱藏爱钻,又得祖母宠爱,一躲在哪个旮沓听到些话,就跑回来和最亲近的四姐姐学舌,导致宜臻莫名其妙的,就知晓了好多会使得人下牢狱的话。
伯爵府这么多人里头,唯独亭钰,从头至尾,不知道在她耳旁提过多少次,大宣活不长,怎样也活不长。
“它从根子里就烂透了,如今这场面,并非一日之功,是几代累积下来的,最终无可奈何爆发了,才导致这结果,这样大的趋势,并不是换几个皇帝,出几个名将就能解决的了的。”
也不知道连论语也背不齐全,成日里只关心打铁炼铜的亭钰,是从哪儿听到这么一段条理清晰的朝堂分析的。
“是卫珩跟你说的?”
“你甭管是谁跟我说的,反正你别跟着二姐那一帮人瞎闹。”
少年瞪着一双和她一模一样的圆葡萄眼,板起脸故意唬她,“不然到时候被砍了头,我可不救你。”
宜臻懒得搭理他。
“我跟你说认真的呢,你少跟二姐一道儿,你瞧她,一手钓着太子,一手钓着三皇子,费心讨好太后,又和大长公主家亲近的不行,你说她是要干嘛呢?四姐,咱们可是本分人,少和她们一道玩,不然被牵扯进党争里,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宜臻本来也和二姐姐亭霜不亲近,但看着亭钰这副横眉瞪眼极严肃的样子,还是没忍住,好奇道:“二姐姐与太子关系好,我知道,也见过她与大长公主府里的永平郡主一块儿,但谁与你说二姐姐还钓着三皇子的?我一个和她一起长在内院里的都不知道,你是从哪来听来的这消息?”
亭钰小少年再次语焉不详:“总之你别管......”
“我怎么不管?你脑子这么笨,听风就是雨的,被人诓骗了可怎么好?”
“你脑子才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