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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珩见他时,他多是在书房练字作画,态度温和,神情也很是亲近,总要考校他的读书状况,还送了他几幅画,两方砚和一册孤本,勉励他要好好念书,争取科举进士,光耀门楣。

面对聪明人,卫小公子扬唇点头,笑容稚气,一派天真无邪懵懂无知的模样。

......总而言之,在这种亲父放养、不闻不问,姨娘躲避、又惊又惧,祝家内宅刻意冷落,视而不见的情况下,卫珩犹如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在京城的街面儿上四处“巡视”,日子过得洒脱又自在。

他并不知道的是,在他成日里往外跑的时候,祝宜臻小崽子不止一次偷偷溜出来想寻他顽儿。

头天藏了一块枣泥糕,次日拎了一荷包杏仁糖,大后日又抱了一只奶白小狗崽过来,但次次都失望而归,蔫蔫儿地被跟在后边的橘堇给拎回去。

她因每次都是擅自跑出来,并不敢声张,也不敢使人通传,只小小一团,扒着院门悄悄往内看。

一旦瞧见一个涂着艳丽蔻丹的大肚子妇人坐在院落内嗑瓜子儿说珩哥儿的坏话,就知晓珩哥儿肯定又不在。

宜臻有点儿失望,又有点儿羡慕。

她觉得珩哥儿怎么可以天天出府去顽儿呢,他爹爹娘亲姐姐都不管他的么,那可真好呀。

自己就在府内溜达溜达,娘亲都要罚她三日不许吃糖呢。

......

罚虽是这样罚了。

但小姑娘依旧坚持不懈地往自己的新伙伴那儿跑。

这天,她用了午膳,偷偷往小荷包内塞了几颗蜜枣,就滚到床上,双手乖巧地放在肚子上说要午歇。

橘堇帮她捏好被角:“姑娘您好好歇息着,奴婢就在外间做针线,半个时辰后奴婢来喊您。”

宜臻摇摇头,神情严肃:“我今日要歇息的久一些,你一个时辰后再来喊我罢。”

“姑娘,午歇睡久了,晚上就该睡不着了,要不咱们就睡半个时辰,晚间再早点歇息可好?”

“可是早晨的时候我问了娘亲,她许我睡好久的。”

对于才满三周岁不久的祝宜臻来说,这已经是她小脑瓜子能想到的最精心最周备的出逃计划了——

先是早晨起来,给母亲请安时,装作昨夜没睡足困意浓重的样子,央求娘亲允许自己午觉时睡的久些。

左右她如今还不用上学,不过是多睡些觉,祝二太太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而后坐在炭火烧足的屋内,乖巧地玩着自己的积木,没有要糖吃,也不打搅亭钰背书,反而还给娘亲踩了背,给长姐端了茶水,很乖很乖。

再便是用午膳时,趁伺候的丫鬟们不注意,偷偷把装蜜枣子的罐子打开,塞了几颗到自己的小荷包里,打算藏做送给珩哥儿的礼物。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趁着橘堇在外间做针线,奶娘去小厨房给她熬小汤,小鼓借着难得的大晴日,带着底下的丫鬟们晒制衣被和皮毛的当口,偷偷从床上爬了下来,又爬上桌案,从窗户口溜出了院子。

也不知今个儿是个什么好日子,她一路上居然行进的十分顺利。

借着身子小,走走停停,偶尔拙劣地藏在草木后边儿,竟没被一个丫鬟小厮们瞧见。

但也是因了人小,步子迈的也小,等到小姑娘终于跋山涉水来到卫珩住的寄春居时,已经是小半时辰之后了。

寄春居的院门大敞开着,攀着院门偷偷往里瞧,只见庭院内空空落落,除了散落在地的红梅花瓣,什么也没有。

正在这时,东厢房内忽然传来瓷瓶碎裂的动静,而后是一个女人尖利的嗓音:“作死啊,你个小贱蹄子,让你递杯茶跟要了你的命似的,伺候姨娘我很不情愿是不是?不如今夜我便禀明老爷,早早把你发卖出去,也算是称了你的心!”

不过片刻,屋内就响起丫鬟哭泣求饶的声音,头磕的嘭嘭响,很是可怜。

但由始至终,西厢房都一片沉寂,门窗紧闭,半丝动静也无。

啊。

珩哥儿又是不在了。

祝宜臻攥着怀里的小荷包,惆怅非常,小脸几乎都要耷拉到胸口。

就在她失望透顶,决定要把这几颗偷出来的蜜枣给自己吃掉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又有点儿陌生的嗓音:“七姑娘?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还带着不易察觉的讶异和困惑。

宜臻扭过头去。

就在她身后不过五六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相貌精致的小少年,怀里还抱着一只漂亮的不得了的小白猫。

在少年后边,跟着两个小厮,每人手中都提着好几个木匣子和油纸包,见着了她,都显得很震惊,反应了片刻才躬身行礼:“七、七姑娘好。”

宜臻认得他们手里的油纸包,因为上头印的是老李记糕点铺子的标志。

他们家的金乳酥味道尤其好,还有五福饼、梅子冻糕、芸豆卷儿......宜臻在外祖家吃过一次后,便一直念念不忘。

但母亲一月里头只许她吃三次外食,老李记的生意又十分鼎盛,每日天还未大亮,铺前便占满了人,并非底下人一去就能排到的。

宜臻一月里能凑上一回,便已经让她很得意了。

现下忽然瞧见了这么多老李记的油纸包,虽然还不知里头包着的究竟是什么,但小姑娘的视线已经彻底黏在了上头。

与此同时,卫珩自然也看清了眼前矮滚滚的小团子。

蹲在小台阶上,身量还够不到院门上的铜环,头发扎成两个小髻,但显然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身上衣着也单薄,连外衫都未披,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观言手里的糕点。

好半晌,她才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仰起头,冲他咧出两颗小梨涡,还伸出手来,给他看掌心里躺着的一个皱巴巴的小荷包。

也不知是急的,还是年岁尚幼本就口齿不清,小姑娘笑容灿烂,嗓音稚嫩,邀功似的把手努力举到他面前,问:“珩哥儿,你次甜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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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今日虽是腊月里头难得的晴日,天气却并不十分暖和。

檐上的积雪还未化干净,不远处的林子里雾凇满目,犹如千百条倒挂的银枝,在日头底下晶莹剔透,构成一幅很是动人的霜雪晴日景。

然而京城里头的冬日,风向来大的很,夹杂着从檐角刮下的碎雪渣,呼啸过耳侧,连脸颊都被吹得腊红。

更何况小姑娘皮嫩,衣衫单薄,站直了也是矮小又软软的一团,在瑟瑟的寒风中更显可怜,张口间,雾气便浮到半空,糊了她半面。

这样严寒的天气,也不知照看她的丫鬟是如何的玩忽职守,竟然就放任她这样出门了。

不,根本也瞧不见丫鬟。

独小团子一人孤零零地倚站在院门边上,眼眸懵懂,乖巧又好奇,仿佛一只被人丢弃在这儿的幼崽。

卫珩抬脚走了过去,在她面前站定。

而后垂眸瞅着她,语气漫不经心的:“你怎么一个人到这儿来了?伺候你的丫鬟呢,可要我帮你寻?”

宜臻转了转眼珠子,不肯正面答他的话,反而把小手掌抬得更高了些,奶音软糯:“我是来给你送甜枣子次的哩。”

卫珩望向她掌心的那个荷包。

桃形的一只小旁囊,绣着祥云和五蝠,样式虽简单,绣工却十分精巧,针线细密,小角处还特意包了几层湘妃色蝉翼纱,可见是花了大心思的。

然而此刻,整个荷包都已经它的主人攥成皱巴巴一团。

几颗蜜饯枣子散落在荷包口,许是藏得久了,糖色都粘在绣布和掌心上,景象简直狼藉的很。

若是从前的卫珩,必定是嫌弃黏腻恶心的,多瞅一眼也不愿。

但这会子瞧着小姑娘巴巴的眼神和期待的面色,那一双小手举得老高,只恨不得垫脚尖凑到他唇畔的殷勤模样,他面不改色地伸出手,把几颗蜜饯从荷包内倒出来,装进观言背着的小木匣里,缓缓道:“多谢你,这蜜饯瞧着就晓得味道肯定好得很,我先储着,等实在忍不了了再尝。”

祝宜臻因自己送的礼得了珩哥儿的意而觉得十分欢喜。

她咧开嘴,两条疏淡的眉毛就弯成月牙儿,连稚气的小嗓子都是甜的:“我还有好多好多呢,你快些吃,吃完了,我再拿来给你。”

她说这话时,正好一阵北风吹过,小姑娘吸吸鼻子,脸颊儿已经冻的发红,却眸亮如星,犹不知冷。

到底,卫珩还是看不过眼,把她领进了屋内,打了盆水给她洗手。

而后一边使着底下人去烧碳,一边吩咐观言开了箱笼,翻出一件厚锦镶银鼠皮披风,裹在了衣衫单薄的小团子身上。

倒也不是卫珩心好或是殷勤,全是因为祝府分到他们院内的炭火品质太差,基本都是比次一等再次一等的银炭,起热慢,烟也大,烧起来若是不通风,他怕自己等不到大展宏图便要一氧化碳中毒丧命。

但若是敞开了窗通风,北风呼啸,又怕祝宜臻这弱小的身子骨实在熬不住。

卫小少爷琢磨片刻,终于还是舍出了自己衣箱里唯一没上过身的银貂裘。

银貂裘本就珍贵非常,更何况宜臻身上这件,皮毛光滑柔顺,通体找不出一根杂毛,裹了没一会儿,身上便出现融融暖意,可知是难得的上品。

若是祝二老爷、祝二太太,又或者是祝家大姑娘在这儿,都能发觉这其中的不对劲,免不了要疑心,为何卫珩一介七品小官之子,竟能拿出这么一件明显不合制的大氅。

可祝宜臻,一个三岁多点儿的懵懂小奶团子,什么都不晓得,只知道要吃要顽儿,从头至尾,整副心思都放在了观言和平誉手里头的油纸包上,眼睛一眨也不眨。

因了府上有个爱攀爱比,什么好东西都要揽到自己怀里的五姑娘,年幼的宜臻在她身上吃了不少亏,掉了不知多少颗金豆豆,是以祝二太太日日里耳提面命地嘱咐她要看好自己个儿的物件,也不许擅自要人家的东西。

宜臻记得牢牢的,此刻哪怕心里头再想要,也只用眼睛瞅一瞅,不敢张口讨。

可对于卫珩来说,一个三岁小孩儿的心思真是不用猜也能一眼瞧出来。

他扬扬眉,吩咐人去拿了碗筷,把油纸包和木匣里的东西一样样取出来分装好,摆了一大桌子,整整齐齐地安置在小姑娘的身前。

还给了她一个小木勺和小木碗。

“你在这屋子里暂且待一会儿,我已经差人去竹篱居知会你的丫鬟了,想来过不了多久,便会有人来接你了。”

白团子握着小木勺,转了下眼珠子。

“竹篱居离这儿算不得近,她们怕是找你找的有些忙慌,下次可再不要这样一个人偷跑出来了,万一走偏了一时半会儿寻不回去,就算不丢,受了冻发起热来,也有你好受的。”

虽然小姑娘机灵地闭着嘴眨着眼睛不肯说,但卫珩瞧见她这样子,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这团子定是趁底下人不注意偷溜出来的。

也不知道这么大冷的天儿,怎么就跑了老远的地儿到这里来。

要不是正巧撞上了自己回府,她再跌跌撞撞迈着小腿跑回去,再受小半时辰的冻,便真是要发起热来了。

祝宜臻一手握着木勺子,一手抱着小碗,眼睛眨啊眨的,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弯弯眉,唇畔陷下去两个窝儿,笑的无辜又无邪。

越是心智成熟的人,越拿这笑面团小人儿没法子。

卫珩揉揉眉心,把一碟子五香芋头糕放到她面前:“喏,吃罢。”

......

卫珩今日上街,确实是买回来不少东西的。

糕酥点心就不说了,金乳酥,五福饼、梅子冻糕、芸豆卷儿......反正宜臻想吃的,就没有在桌面上瞧不见的。

其余还有一匣子烟花炮竹,一匣子话本,一匣子琉璃簪子,甚至还买了好几副叶子牌,满满当当塞了半柜子,于是不得不又把前几日买来的糕点都拿出来,放到桌子上给小奶团当零嘴儿。

宜臻抱着木勺吃的满嘴渣子,很努力地啃,但她人小,啃了半天也没完一块切开的五福饼,只能眼看着桌子上的糕点愈来愈多,简直是越吃越着急。

卫珩买这些东西时毫不手软,也不挑,几乎是看见一个铺面,进去捡了就让观言结账,俨然一个不把银钱放在眼里的小纨绔。

但买了之后,他又只是随手丢在柜子里,兴致缺缺,动也懒得去动一下。

在平誉眼里,卫小少爷这几日的“游荡”和“采买”,不过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孩童,乍一下到了繁华地,忍不住想包揽所有新奇之物的幼稚之举罢了。

而孩童到底心性跳脱,容易见异思迁,他捡的通常又只是些普通玩意儿,自然玩过便厌,不一会儿便要寻更新更好的。

唯有一点让人不解,那便是卫珩一个七岁稚童,身上的可支配银钱未免也太多了些。

哪怕就连尚书府这样的人家,主子们每月的月例银子都是有定额的,姑娘们买小些胭脂水粉,钗环首饰,少爷们挑几支笔,捡一二两墨,公账上的月例银子就用的差不多了。

总角年纪的少爷,都是不许额外向账房支银子的,姑娘们便更不用说,日常里大多的花销,实际上都是靠亲娘老子的补贴。

可瞧瞧这位卫小少爷,一日里有半日都在四处采买,甚至不拘好坏,看的顺眼便去结账,有时逛一天下来只花小半两银子,有时随手一支狼毫笔便散出去几十两,那钱袋仿佛无底洞似的,怎么花也花不完。

倒是让人不得不感叹卫家人对嫡长子的宠溺和大方,这本钱,下的也太狠了些。

平誉当然不知晓,卫小少爷满兜的银钱,和卫家全然无关,全都是他自己赚来的。

连卫成肃这个当爹的,都对儿子的“家底”眼热不已,只是碍于夫人娘家势大,哪怕再不忿,也不敢多加干涉。

至于怎么赚来的,当然不可能是去当街叫卖。

也不可能还未到始龀的年纪便开始搞什么高科技发明创造。

用卫珩自己的话来说,只是源于“一场高瞻远睹的投资”。

大前年,卫珩刚满三周岁,和如今的祝宜臻差不多点大。

他有个小舅舅叫嵇翰翮,和他亲娘是同母所出,刚及弱冠,还未成亲,自小天资聪颖,能文能武,却被父亲压着只能做一个小秀才,满腔抱负无法舒展,终日郁郁不得志,只好沉溺于酒色之中,生生把自己糟践成了一个废人。

卫夫人虽然痛心,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孟家在前朝如此势大,如今都还有皇城司的暗卫在查探孟珹后人的痕迹,这层关系一旦暴露在日头底下了,稍有不慎便是杀身之祸,孟氏一族改名换姓,谨小慎微地过了这么多年,绝不能因为觉得时过境迁就忘乎所以。

那日正好是个烧香礼佛的吉日,卫夫人带着卫珩去灵应寺捐赠香油钱,嵇小舅也被自家阿姐硬拉了来。

他们在寺庙底下遇见了一位衣着打扮怪异的小贩,一瞧就不是宣朝中原人,卫珩饶有兴致地蹿过去搭话,仗着自己年纪小问东问西,颇有要把这陌生朝代的世界地图都打探清楚的意思。

对方倒是也学了些汉语,磕磕巴巴地回他,称自己是从南洋渡过来的,且大多数时候都在牛头不对马嘴地极力推销自己的香料。

后来嵇小舅受长姐吩咐,过来要把卫珩带离,但不知怎么的,在卫珩的胡搅蛮缠下,竟莫名其妙自己也掺和进交谈了起来。

嵇小舅是天生有些探险精神的,被卫珩装作无意引导着和这位夷人谈论了许久,竟真的对航海和南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拜完佛回府后,他和那位夷人勾肩搭背地交流了许久,不过三日功夫,竟就屁颠屁颠地回来来说要去南洋经商去。

听到这个消息,嵇父震怒,差点没缓过气来,想他孟氏一族,曾经一朝三相,权势滔天,清贵非常,哪怕如今隐于山野名声不显,骨子里也总刻着世家大族的傲气,却没想到这个不孝子竟自甘堕落到要去经商。

他使棍使棒,连荆条都打断了,还扬言要是嵇翰翮敢下南洋,就不要再做嵇氏的子孙。

可没料到哪怕是这样,也没能让嵇翰翮回心转意。

他顶着满背的鞭痕跪在院门口,冷笑道:“左右不能进士做官,难不成还真龟缩在这霁县里一辈子不成!男儿志在四方,要么让我去乡试,要么我便下南洋,想让我和你们一样,在这独峰书院当一辈子的夫子,还不如拿了我的命去!”

嵇父真是气的只恨自己没生过这个儿子。

卫母也难得回了趟娘家,去劝解自己那自小便执拗的弟弟。

在这满耳朵的反对和劝阻中,只有卫珩这个三岁小娃娃,偷偷跟嵇小舅表示了支持。

他觉着现在世道混乱,天灾不断,流民一波又一波的,北边鞑子又大举侵境,保不齐什么时候宣朝就没了,而此刻海禁政令还未出现,海上贸易仍然自由的很,朝廷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不趁着这时攒些保命的本钱,更待何时?

他还拿出自己这几年攒的金银裸子、玉佩、祖父祖母私下里塞给他的私房,偷出了外祖母交给卫母的,说是要留给外孙做媳妇本的地契和铺面,通通送给卫小舅做“本钱”。

对于平常的孩童来说,此举可谓是惊世骇俗。

但孟氏一族本就有更惊世骇俗的神童先例在,嵇翰翮和卫夫人便都要比旁人伶俐许多得,卫珩更是自小便展现出了些许“早慧”来,是以嵇小舅半点不觉得异常,反而感动的热泪盈眶,发誓定要去南洋闯出个名头来,才不辜负小外甥这一盲目信任。

嵇小舅就这样揣着卫珩交给他的本钱,连行李也没多收拾,破釜沉舟地随人下南洋去了。

徒留卫珩一人被母亲打的屁股开花,在床上躺了大半月还不见好。

不过这样惨烈的代价,换来的成果也是难得的丰厚。

嵇小舅凭借着自己天生的聪慧机灵和领导天赋,出海来回不过两载,便拥有了一艘自己的商船,盛着满船的丝绸瓷器茶叶等出海,又载着整艘金银珠宝,香料药品回来,赚的盆满钵满。

而对于几乎提供了所有原始本金的卫珩,他给的分红也给的无比大方,甚至在卫珩的要求下,不经过长姐,直接送到外甥的手里。

每每来祝府拜访,便塞给卫珩一个木匣子。

卫夫人以为木匣子里装的不过是金条银两,虽也觉得有些丰厚,但到底未曾开口阻止或私拿。

倘若她要是知道那些匣子里装的是厚厚一叠的银票,怕是连一刻也坐不下去了。

当然,倘若卫成肃知道自家长子手里藏着的是这么多银票,只怕也顾不得嫡妻娘家的施压,立刻便要接过手来充入公账。

除了银钱之外,卫珩手里还藏着不少从嵇小舅那儿随口顺过来的植物种子、异族玩具,药材皮毛等等。

他对嵇小舅说的便是:“舅舅你若是空闲,给我带些平日里没瞧过的东西,什么都行,只要是大宣没有的就好,我不能随你远行,便带回来让我见见世面。”

嵇小舅自然没有不应的。

虽然这些东西目前还没有派上什么用场,但日后总会有用的。

卫珩没想着要当个大发明家将宣朝的科技水平往前提几百年,但他总不能真的如同古人一样活。

倘若真的要在这个朝代过一辈子,物质条件的改善是必须的。

不管是吃食口味也好,日常出行也好,他都受不了颠簸的要命的马车和要么过于精细要么粗糙不保暖的衣料。

他之所以在京城的街面上四处晃荡,也并不真是为了逛街满足兴致的。

而是想大概探询一下这朝代科技生活水平,免得辛苦大半载,却做了无用功。

不管其他地方如何天灾人祸,民不聊生,京城始终是那副繁华盛景,一如大宣朝最鼎盛的时候,蒙蔽着这些纸醉金迷的达官贵人。

还有这些懵懂天真,只晓得吃食玩具的奶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