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许宝桐又一次问我:“宝榛,你喜欢他吗?”
“这和你有关系吗?我喜欢谁,和你有关系吗?”我将问题甩回给她。
04.
“我知道你讨厌我,甚至恨我。从小妈妈都拿你来和我比较,你一直活在我的阴影下,你烦透了我的一切,所以你躲着我,明明喜欢中文喜欢文学却报了理科专业,可我们还是姐妹,我们住在一起,这辈子还那么长,你永远也摆脱不了我的阴影,摆脱不了你的心魔。”她看着我,笃定道:“你从小都是这样,只要我有的,你都想要。”
这是许宝桐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我讲话,认真,严肃,带着苛责。很奇怪,原本我心里有的那一点点心虚和不明情绪都被驱散了,我甚至觉得松了一口气:这或许才是真正的许宝桐,轻声细语和完美都是她的表皮,她也会紧张和愤怒。
我从没想过要与许宝桐战斗,虽然她说的都是事实。
“那又怎样?”我冷静地对她说,“你现在是站在什么位置来质问我?林达西不是你的所有物,他也不是你的男朋友,我问过他!”
“要不是你,你以为事情会变成这样吗?”她冷冷道。
“你别把什么脏水都泼到我身上好吗?”
“从第一次见到他,你就对他有所图谋!我知道你去了华宇兼职,难道不是因为林达西在那儿你才过去的吗?”她直直地对上我的眼,这副捍卫主权的模样让我也火了起来。我多想把这一幕录下来,让祝融来看看,他处处维护的那个无辜的许宝桐,她是多么的伶牙俐齿。
“你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吗?根本不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你生日那个星期,我去旅行,我在九鹰山上遇见他的,当时我压根就不知道你认识他!你说你有的我就想要,你觉得我觊觎你的东西,我承认,我就是这样,但林达西根本不是你的,难道你没有拥有过的,我也不能拥有吗?”我恶狠狠地声嘶力竭地朝她吼着,“我告诉你,我就是喜欢林达西,无论他是不是你男朋友!”
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和许宝桐吵架了,这些年无论心里有多少不满表面还是粉饰太平,这是我第一次和她撕破脸皮地吵。
她静静地站在我面前,刺眼的灯光让我无法辨析她的表情,我只知道,有一颗很大很大的眼泪从她的右眼落下来,只有那一颗。它快速地落在地面上,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它已被地板完全地收纳,看不出一点点痕迹。
我的大脑有一瞬间是混沌的,那颗眼泪像是石头,狠狠地砸在我心上。
许宝桐比我大两岁,自我有记忆开始她便是十分安静。不记得是六岁还是七岁,爸妈都出门不在家,只有我和她在家。我自小皮得很,总是上蹿下跳,她老老实实在房间做作业,我就一个人大闹天宫,最后也不知怎么回事爬上了电视柜,将整个电视机都推了下来。她听到声响出来电视已经摔碎,我吓得哇哇大哭,她也被吓了一跳,却没哭,只有眼睛里还泛着惊恐的光芒。
她还那么小,就已经知道如何操控自己的情绪。
可现在,她却哭了。
她没有再和我说一句话,转身走出寝室,门用力地阖上。
我看向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夜空里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就像一匹完全漆黑的没有半点杂质的布。
我站在阳台上看着许宝桐离开寝室楼,她走得很慢,绿色的笔直的身影在夜里依旧光鲜。她一直是那么耀眼,像一颗细小而璀璨的星。我看到许多女孩回头看她,我看到她伸出手在脸上抹了一下,我看着她慢慢地走远,渐渐的,她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这场对峙像是我赢了,但我并没有觉得很开心,反而觉得疲倦至极。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上课时间已经过了,寝室楼一阵喧嚣后又恢复了宁静,我关了灯躺在床上,那种压抑的,烦躁的情绪在黑暗中又一次像绳子一样把我束缚住,越勒越紧,我几乎都要喘不过气。
祝融、许宝桐、李缪缪甚至易扬,他们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回响,似乎都在质问我:“你凭什么这么做?你凭什么靠近林达西?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现在的你就像小孩子过家家,她抢了你的玩具,你就要抢她心爱的连衣裙…”
我用力地捂住了耳朵,细碎的声音却无孔不入,不停地轰炸我的大脑。
最后是易扬的电话拯救了我。
我带着夜宵来到诺澜公寓时间已过十点,门刚打开,易扬便两眼放光地扑上来,一把捞过我手中的吃食:“许宝宝,你终于来了,我快饿死了!”
“饿了又不去吃饭?”我扔给他一个白眼。
“这可不是哥哥的错!骑魂发现了漏洞,昨晚到现在一直在修正,我已经对着电脑三十多个小时了,祝融那丧心病狂的也不肯放我出去吃饭…”
“所以大晚上的你就让我来给你送夜宵…”
“不,这是晚餐!”
屋里很安静,除了我们的对话声只有冷气低沉的喘息,我问:“祝融呢?”
他端着碗在沙发上吸溜着,口齿不清:“在工作室!”
他说的工作室便是这套公寓最大的那个房间,起初只是开着玩笑喊着玩,不知何时开始那里已经成了一个真正的工作室。我刚打开门就被迎面而来的冷气冻得打了个哆嗦,几台电脑都开着机,桌面上胡乱地扔着光盘、本子、笔和凝固了咖啡渍的水杯,祝融弓着身子趴在靠近窗口的那台电脑上,许是冷,他整个人都缩成一团。
我喊了好几声他的名字,都没有得到回答,走近一看,才发现他睡着了。灯光映照着他的脸,显得脸色苍白,我看着他睡着了依旧微蹙的眉,忍住了伸出手帮他抚平的冲动。我记得小时候祝融还是挺爱笑的,大眼睛一笑就成了缝隙,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笑得越来越少,皱眉越来越多,偶尔看见他笑也只是扯扯嘴角敷衍了事,好像是有人逼着他一般。
我盯着他紧抿的唇,关了冷气和灯,走回客厅:“有被子吗?”
“去我房间拿。”易扬估计已经吃饱了,坐在沙发上不知在想些什么,我点点头,转身往房间走,没走几步又听见他叫我:“宝榛。”
“怎么了?”
“没什么!”他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只是觉得你对我们真好,才说了祝融肚子饿想吃螺蛳粉你就去买,还记得我最爱吃腐竹!你果真是我的真爱!”
我看着他的笑脸,似乎和往常没有区别,可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但也仅是稍纵即逝。
我抱着被子走进黑暗中,靠着走廊透进来的光轻轻将被子盖在祝融身上,手还没来得及拿开,已被他握住了手腕,挺大力,有些疼。
“你做什么?”我恼怒。
他放开我的手,似乎有些迷茫:“宝榛?你怎么来了?”
“怕你们饿死在这里,来给你们送吃的!”我没有好气。
在微弱的光芒中,我看不见他的轮廓,却听见他短促轻盈的笑声:“哪有那么容易饿死!”
“是啊,没有那么容易饿死,最多猝死而已!前段时间你没看新闻吗?以为自己年轻身强力壮,加起班来不要命,一不小心就猝死在办公室,你也长点心!”
他依旧是那一句:“哪有这么容易!”
我懒得理他,索性走出门去。他赤着脚跟在我身后,步伐却大,几步越过我去开客厅的玻璃门,随后客厅一阵喧闹。
我看着他和易扬表演虎口夺食,一直躁动的心突然就平静下来了。
第4章暗涌
他却笑了,眉眼弯弯,目光越过我落在了身后的夜空:“宝榛啊,你没错。我们都是普通人,没法操控别人的思想,所以你根本不用去介意别人怎么想,怎么说。你只要做你自己,喜欢什么就去争取,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因为害怕犯错而畏畏缩缩。那样你就不是你了,不是我所认识的许宝榛了。”
01.
当天晚上我在诺澜公寓住下,睡在客房。
这里每周都有阿姨来打扫,床单洗得干净,还有淡淡的洗涤剂的清香。我向来认床,可这一夜却睡得又香又沉,恐怕是这段时间睡得最好的一觉,没有做梦,也没有惊醒。醒来天已大亮,只拉了纱帘,阳光从窗外直直地照进来。
我就寝时易扬和祝融还在工作,而我醒来时工作室的灯也还是亮着,我透过门的缝隙往里望,他俩一个在画图,一个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敲打,我没有打扰他们,轻轻地将门关上,准备给他们做早餐。
我在淘米时听到祝融和他妈妈打电话。声音不大,在这寂静的清晨却显得有些突兀。
“不用给我送什么东西,我自己需要会去买或去家里拿…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天气冷热…好好好,下周末就回家…您就别操心了,没事找王阿姨他们打打牌…不说了,不说了,我要去上课了,回来再给你电话!”
他挂了电话,似乎没想到我站在门口,微微一怔:“醒得这么早?”他极少嘴上没把门,刚对妈妈撒了谎就被我撞见,估计也有些尴尬,与我面面相觑。
“哦,要去上课啊…那快去吧!”我调侃。
他倒是笑了:“上什么课,今天周六!”
“没想到你这个乖宝宝也会对妈妈撒谎。”祝融和我不同,他和妈妈的感情向来好,每两周就要回家陪她吃饭,偶尔还陪逛街和看电影。时至今日她妈妈还是一句句地喊他宝贝,被我和易扬笑了许多次,他也不介意。我和我妈感情一般,易扬父母离异后母亲去了美国也极少联系,在内心多少是有些嫉妒。
他却摇摇头,无奈:“她就这样。”却不多在这个话题上停留,问我:“做了什么早餐,饿得很!”
“小米粥,不过还没熟!”
他“哦”了一声,站在窗边没动,巨大的黑眼圈衬着他的脸色不大好。
我终于问出了内心的疑问:“我说祝融,你和易扬搞这个游戏也赚不到多少钱吧,何必把自己搞得这么累,你们都多少个小时没有睡觉了,看你这精神恍惚的模样!”
“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吗?”他不答反问。
我不知他为何会问这个问题,还是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还没等我回答,他却开口了:“我从小没遇到什么挫折,想要什么基本都可以得到。可这些年我才逐渐明白,很多东西不是靠你自己双手得到的,压根没有意义。你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就该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去争取!”
晨曦像柔软的纱轻轻地落在他的发上,我微微抬头,他眼里有一点点笑意,还有别的我分辨不清的情绪。
他见我盯着他看,估计有些不自在,把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两声:“宝榛,我…”
他终究没把话说完,因为易扬火急火燎地将我们两个挤到了两边:“许宝宝,你们两在干吗呢?大清早的堵在走廊,快走快走,我要上厕所…”
祝融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我也没再问,因为我听见厨房传来沸腾的声音。
一直到几个小时后我离开公寓回到学校,站在实验室的瓶瓶罐罐之间,我才慢慢地回想起祝融那句话,我似乎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这些年也过得浑浑噩噩,就连大学专业也是为了躲避许宝桐。
李教授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海蓝色的眼睛微微显示出不悦:“许,你怎么总是走神,我说过,每一个实验我们都应该认真对待!”
“抱歉,教授!”我整整情绪,戴上手套。
“现在先量取尼可刹米,准备给家兔静脉注射…”
看着手中的注射器,有个念头在我的脑海一闪而过,我还没来得及抓住,它又“嗖”地飞走了。
接下来的整个星期都过得兵荒马乱,临近期末,课业繁重,课余还要去华宇兼职,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上头撤走了两个经理,内部哀鸿遍野,人人自危,连带我也胆战心惊。
就连易扬生日,小分队的聚餐我也只能匆匆吃了饭,又要赶回华宇加班。
五六月是服装业的旺季,李缪缪最近业绩蹭蹭蹭上涨,连带说话底气都更足:“我说宝榛,你现在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忙,要不就把兼职辞了,好好忙你的学习,何必累死累活又赚不到几个钱!”
她的话音刚落,向来与她不对头的易扬也附和:“是呀是呀,连我生日你都不能会陪我一会,这让我多伤心!”说完他又捂住了胸口。
的确,这份工作赚不到多少钱,也没让我学到什么东西,每天就是上蹿下跳跟时间赛跑,我也不知自己在坚持什么。原本也有一大堆苦水要倒,被他们这么一激,我反倒咬咬牙,把苦水往肚里吞:“我做得挺开心的,还认识了很多朋友,你们没给我打气就算了,还给我扯后腿,这叫什么朋友!”我也不知自己在生什么气,语气僵硬。
我收拾了包,就准备走,李缪缪和易扬一个胡搅一个蛮缠就是不让我走,倒是一直没说话的祝融开了口:“让她走吧,既然上了班,就该好好地做下去。我们不说那些让你丧气的话,你想要做什么就去做吧!”
手机又响了,是同事问我要让我整理的数据,我匆匆往外走,自顾不暇,所以并没看到那扇缓缓关上的门后祝融阴郁的脸色和嘴角那微不可见的上扬弧度,它们形成了一个叫做“不屑”的表情。
这天于我来讲是兵荒马乱的一天,我像在打仗一般穿梭在各个办公室之间,时不时有人喊着“小许帮我去前台取一下信件”“小许把这份资料给我复印三份”“小许泡两杯咖啡去会客室一杯半奶半糖一杯双奶双糖”“小许快将这份文件送到十二楼总经理室给姚秘书”,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们口中的“小许”并不是我,而是一个拥有三头六臂可以与音速小子相媲美的外星球来客,特别是在薇姐问我要一块三十二厘米的卫生巾还一定要是资生堂的牌子我还真在包包里翻出一块后,她的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周杰伦的口头禅—哎哟,不错哦!
这一整天,我像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劫难,以至于我走在平坦光滑的地面上都像踩着布满鹅卵石的按摩走道,每一步都是煎熬。
几个小时后,当我蓬头垢面却心情雀跃地完成最后一个工作任务,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进电梯时,我遇见了林达西,他也是刚加完班。
公司后面有条小吃街,入夏后各种小吃摊琳琅排了好几百米,祝融他们向来不吃这些路边摊,我便以为雄性生物都对此深恶痛绝,却没料到林达西会提出去吃夜宵,就着烟雾,吃烧烤喝啤酒。
夏天已经很深,夜晚有风,这夜的热气却盘绕不绝。
他穿着西裤和白衬衫坐在油腻的板凳上,最上面的两个扣子已经开了,锁骨在微弱的灯光下若隐若现,配上他瘦削的侧脸,我突然就红了脸,低头喝了一口啤酒。
我向来话多,和林达西在一起却总是词穷,还是他先开了话头,聊到最近公司的局势,说是新上线的游戏市场不好,上头大发脾气,研发部首当其冲被开了刀,他也加了好几天的班,整个研发部气压都很低。
“对了,你的朋友做的也是3D竞技类的网游?”他突然问。
“是啊,不过还没发布。”
他点点头,问了许多关于骑魂的问题,正好打破了我的尴尬。我们聊了许多,从游戏聊到了我的那几个朋友,最后又聊到我自己。我喝了一点啤酒,情绪突然高涨,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就记得他那双深邃幽暗的眼睛一直在看我,而他一直在微笑。
分别的时候,我听见他说,许宝榛,我还挺喜欢你的。
因为风大,隔得距离又有点远,我不知是错觉还是现实,可心里的得意却一点点在蔓延。
02.
那夜回去后我一直睡不好,半夜醒来觉得热,就去冲了个热水澡。喝了酒又吹风,现在又受了凉,第二天醒来觉得头昏脑涨,我以为没睡好,还是迈着虚浮的脚步去上课。早晨的课是细胞学,老师做了幻灯片,上课上到一半看着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分子我觉得难受极了,想和老师告个假回寝室休息,明明起了身,却感觉身体不是自己的,昏昏沉沉地往下坠,耳边是女孩们的大呼小叫。
我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大概病了。
我似乎睡了很久,醒来发现入眼的世界都是黑的,努力辨认了好久才知道自己在诺澜公寓,我常住的那间客房。厚厚的窗帘盖住了外边的世界,门也是虚掩着,隐约还听到李缪缪和易扬的争执。我刚掀开被子准备起身,门却被推开,祝融的声音连同刺目的光一起洒了进来:“别动,睡着!”
他长手长脚,没走两步就到我身边将被子按住:“好好睡着,别起来!”说着伸手在我额上探了探,似乎在自言自语,“还是有点烧。”
“我怎么会在这?你又怎么会在这!”
我才知道我在课堂上晕倒了,班里几个同学联合将我送到医务室,正想打电话通知我的家长,刚好我的手机响了,是祝融打来,于是他便到学校来接我。本想送我回家,但又怕吓到我父母,所以直接把我送到了诺澜公寓,又叫了易家的家庭医生。
“你睡了那么久,差点没把我们吓死,再不醒都想把你送去医院。”他的声音低低的,像窗外沙沙的雨声。
我才知道现在已经是晚上,我被灌了药又睡了十多个小时,迷迷糊糊说了许多话,又流了一身汗,他和易扬都不懂得照顾女孩子,只好把李缪缪叫了过来。
我睡了一觉,精神却没有恢复,迷迷糊糊却还能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换了一身衣服,我以为是李缪缪,她却摇头:“是你姐。”
“许宝桐?她什么时候来的?”
“我来的时候她已经来了,估计是和祝融一起?”她坐在我的床边,又帮我压好被子,“你别吹风,免得又着凉。说实话,宝榛,我觉得你姐姐对你还真不错,帮你换衣服,擦身子,还帮你把衣服洗了,你就别和你姐置气了。”
我有些恍惚,听着李缪缪唠叨心里沉甸甸的,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心灵鸡汤也不是李缪缪平时的风格,我便随口回了一句:“你别是拿了祝融还是我姐什么好处,替她做广告吧!”她猛然就站了起来,说哪里可能,末了才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讪讪地坐下。
我用被子把自己的头盖住,心里一片冷津津:姐姐啊姐姐,看,全世界都说你好,我可真是不识抬举。
那种难受的,令人抑郁的感觉又来了,我像是躺在火炉上,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冒着汗,嘴里一片苦涩,胃部也像孙悟空大闹天宫,不停地翻涌着。我掀开被子坐起来,李缪缪看我脸色不对急忙去喊祝融,他来得很快,轻轻地握住我的手,我说不出话,只能用力地推开他。
他却又靠了过了,伸出手想要拍我的后背,我还是没忍住,对着他呕了出来。
酸臭的味道瞬间就弥漫了整个房间,我没有顾得上难堪,迷迷糊糊靠着他的肩膀又闭上了眼。我听见自己小声地嘟囔:“让李缪缪给我换衣服,不要许宝桐。”
他扶着我的手似乎僵了一下,接着是一声短促的轻叹,然后沉默了。
这样的沉默在我们的相处中越来越常见。我还是那个我,祝融还是祝融,可我们却不再是无话不说,亲密无间了。我们之间像横亘着巨大的河流,我在这边,他在那边,我们遥遥相望,我们彼此挂念,我们无法靠近,我们无法忘却。那些晦涩的、压抑的情绪翻涌着,快要将我淹没。
我已经许久没有生病,这一病就是许多天。
我打电话去华宇请假,薇姐大手一挥就给我批了一周的假,学校李婉也帮我请了假,让我好好休养。
学校环境不好,又吵闹不适合养病,我索性就住在诺澜公寓。只是这几天易扬每天往外跑,祝融的课估计也多,只在晚上才过来,李缪缪又要上班,我一个人睡了两三天,睡得浑身难受,没地方去索性去李缪缪的店里玩。
周五下午的百货大楼算不上热闹,但也绝对不算冷清。往来都是打扮时髦的年轻女人,她们大多是由长相普通甚至略带猥琐的男人陪伴着,他们脖子上套了金闪闪的粗黄金项链,掏钱包掏卡的动作熟练潇洒,整个百货大楼充斥着女人的撒娇声和各种香水味。
我来到香奈儿专卖店时,李缪缪踩着八厘米的高跟站在一个穿着黑色抹胸短裙的女人身后,见我进门,她脸上模式化的笑依旧没有减轻分毫,却朝我俏皮地眨了眨眼,做了个口型:你先去沙发上坐着。
我对这里并不陌生。
因为李缪缪的缘故,我常来这里找她玩,后来她混到了店长,我更是肆无忌惮。每次心情不好我都会来找李缪缪,在店里一件又一件地试衣,除去这个颜色那个颜色照着尺码统统来一件,造成暴发户挥金如土的假象,然后什么也不买,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