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愧是太后,虽然惊得无以复加,却还是力持表面的镇定,很快的就令所有人都退下,守住殿门口。
接下来,就是两个女人的谈判时间了。
大意是这样的,太后先问了问圣旨的由来,我如实答复,她又提到刑王并无子出,就算圣旨公告天下,也无人可继位,我笑了笑,遂以“庄笑”的身份自荐。
太后大惊失色,怒骂我不成体统。
不会儿,又好像想起什么般疑惑的看着我,提到我的身世,又掰着手指头跟我算起辈分和关系,从先祖盛王的丰功伟业谈起,又说道先帝承王和她如何恩爱,最后说道易褚这少年天子又是如何的爱民如子等等。她说了这么多,其实意思很简单,我亲娘是长公主,是太后的小姑子,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该自相残杀。
我告诉她我都明白,见她似松了口气,便也学她一般掰着手指头算起我和师父的辈分和关系,从我和他在山上隐居的师徒生活说起,又说道下山后被京城的达官显贵们纷纷暗算,最后说道几次逃亡险些丧命于皇宫等等。我说了这么多,其实意思也很简单,只是让她明白我师父是刑王,我师祖是吏王,我是他们的好徒弟,理应为他们做点贡献也为自己讨点说法。
如此你来我往的一番争辩,话题终于被我俩带到了主题。
太后道仍是坚持先前的论点:刑王无子,就是推翻现有政府也无人继承,天下只会打乱。
我道:“舅妈严重了,我并没有想推翻现有政府,只是想趁皇上昏迷不醒的日子利用政府做点利己的事儿。”
太后惊呼:“你要做什么!”
我搓着下巴,决定从头说起,是以,便将太后和我都知道的,但她却以为我不知道的那段历史和盘托出——
昔年,盛王得一子一女,一子封为承王,一女嫁入宦家。同年,又收养一子,封为疆王。
承王继位没多久,疆王的妻子便死于一场疾病。疆王痛不欲生,有意皈依我佛,并将独子寄养给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
承王尚无所出,极其喜爱疆王幼子,遂顺水推舟的为疆王在京郊建造了一座寺庙,并将金佛交托,令其终身代为守护皇家的秘密。
疆王领命,落发为僧,法号度难。
几年后,承王依旧无子,大急,令太医院检查,才知不育,遂灵机一动,便起了将疆王幼子过继到膝下自此蒙骗世人的主意。
幼子过继后,被赐名为易褚。
也就是说,易褚不是盛王的后人,更无半点盛王的血统,若论继承权,他只是个路人。
而那道弥留的圣旨里则详尽地写道——若盛王后人昏庸无能,不能身负江山重则,或盛王无后继位,吏王后人则可手持此诏书登金銮,号天下,取而代之。
承王自以为瞒天过海,却不知嫁入宦家方喜得双胞胎的长公主为其日夜担心,便打着替承王了却后患的念头暗中行事,收买贾仁套取刑王下落,先后除掉刑王手下数名部署,又以还愿为名赶到京郊寺庙里向度难拿回金佛,欲取圣旨。刑王得到消息,带人赶到,两方展开厮杀,遂酿成日后的一连串误会。
也就是说,承王无后,本该由刑王取而代之,却因承王有意欺瞒和长公主的横加干预使大局扭转。
而我所谓的要替师父讨回公道,指的也是这件事。
太后听完我的讲述,咬牙切齿的指控这全是我师父杜撰出来的,皆不属实。
我道:“那么请问太后,皇上为何每年都要到京郊寺庙小住数日,又为何要亲自照料身中剧毒的老和尚度难?若化名度难的疆王只是皇叔而已,皇上他九五之尊烦的着如此大费周章以身试法么?”
太后不语,我继续道:“还有,其实你们母子长的没一点想象,你自己不知道么?”
太后仍是不语,但对于我的论点,她也没有否认。
没有否认,就是承认。
“你到底想怎么样!”许久许久以后,太后终于问出了重点。
我琢磨了一下,开出三个条件:一,封我当个逍遥王,在皇上重病期间代为掌管朝政,由丞相和独孤王一并监督;二,我会给皇上解药,但也必须由太后亲手写下懿旨,以先帝的名义赦免刑王及其所有部署昔日的过错,诏告天下,永远不的追究,否则我便将皇上的身世公告天下;三,预留条件,还没想到。
太后答应了前两个条件,也警告我不要太过分,第三个条件若是危殆江山社稷,或者有害皇上姓名的,她就是拼了老命也不会依从。
从皇家的子弟们身上不难看出一点,身为皇族的好处就是可以一边犯错,一边指责旁人随地大小便,实乃快哉。
……
翌日,在我的监督下,太后亲笔草拟了懿旨,又照抄了一遍,连个标点符号都没点错,最后才盖上印章,直接发到下属官服。等了整整七日,大部分地界皆接到了快马加急的告示,第一时间张贴,另全天下人都明白,刑王或许有错,但是已被原谅,自此不用再东躲西藏,也不用再被人盗用名义起事。
于外人而言,这是皇家内部的决定,于我而言,师父洗清了污名。
当太后问我为何一定要诏告天下时,我道:“当年盛王也立下遗诏称永不追究吏王后人和部署的过错,可是没有诏告天下,所以我那亲娘才会找我师父的麻烦,弄得两败俱伤。这说明任何消息在未得到政府的认可之前,都不要轻易相信。”
太后无语,抱病三日,有意拖延封我为王的大事。
我表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全都加诸在易褚身上。
易褚毒性加重,连班太医束手无策,太后不得以,只得移驾到我小住的宫殿里摆出低姿态求我诊治。
正巧,我手里正抱着易褚那一岁多的太子玩耍,把他高高抛起再接住,周而复始了好几次,终于逼得太后尖叫。
太子被奴才们带走了,太后的脸却依旧通红。
我不理她,径自喝着茶,但见她甩下一张才刚草拟好的懿旨,遂摊开一看,乐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满意的交换给她,并且告诉她,我希望这几天就能上朝。
太后给了我个白眼,甩脸子走了。
望着她气势如虹的背影,我又想到四年前的几次交手。那时,我只是个山野村妇,和太后周旋时稍显生嫩,现在,我已是风度口的当家兼任宦家大小姐,讨起债来无比欢快。
可俗话说的好,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任凭我怎么想也没想到当我首次穿上了蟒袍登超议事的那日,越过了黑着脸的众大臣,走到我那亲爹宦老相爷和干哥哥宦灭身旁时,轻佻一笑,去不防在下一瞬见着了一个本不该在此出现的人——独孤一懈。
四爪蟒腾飞,王,也终于见了王。
第七章 ...
独孤一懈,依旧穿着记忆中那身紫色的蟒袍,和我现□着的绿色蟒袍摆在一起,可用成语形容,好听点说便是“拖青纡紫”,难听点说就是“青紫被体”。
但见他漫不经心的抬眼睐了我一瞬,清辉满目,霎时间,周遭的颜色尽消散去,画面如闪电般冲入脑海,往昔一幕幕走马观花,应接不暇。
短暂匆忙的别开眼,脑中已经跃入不下三个念头。他是怎么解的毒?他是否是来阻止我的?他将会如何阻止我?
前两个疑问已不重要,重点是后者。
但见宦灭走上前一步,与独孤一懈并肩而立,又见独孤王抚着胡须淡定自若的立在一旁,我轻轻笑了,亦走上前去,本着输人不输阵的念头对面前三人拱手,道:“二位王爷,相爷,有礼。”
未等回话,却听小太监扯着尖嗓子传道:“太后驾到!”
众大臣纷纷站好,立定欢迎。
太后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缓缓走进了大殿,头上的钗环叮呤作响,脚下步子沉稳,神色威仪,雍容华贵,经过我时一手轻轻搭了过来,我便微笑着拖在掌心,一同往上首走去,行至长阶中段时,太后又领着我转身面向众人,又趁着空挡不动唇形的对我耳语。
她说:“哀家考虑过,独孤王多年不问朝政,辅佐之人不如改换人选。”
我亦笑,嘴皮子纹丝不动的龇出一句话:“太后英明。”
站定后,太后给下面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领命宣旨。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基本上和先前我看过的草稿差不多,除了谎称我是刑王的独子,和给予我在易褚患病期暂时代管朝政的权利以外,还改了一点:“念及逍遥王年轻历浅,代为掌管朝政期间,由独孤小王爷与宦丞相一同辅佐。”
圣旨宣罢,满朝哗然,窃窃私语,只有独孤一懈等人神色镇定。
不少大臣提出异议,皆被太后退回。
我得意非常,恭敬的谢恩后,准备说些客套话,遂跨出一步,对太后道:“代理朝政期间,未免劳民伤财,也为了议事便利,还请太后恩准臣住在宫里,一面为皇上分忧,一面为皇上诊治。”
大臣们又提出异议,此起彼伏,大抵是说我身为男子居住在宫里妨害风化之类的,但又被太后一一拒绝。大臣们很失望,满脸愤愤不平,私下暗涌不断,一来是对太后趁皇上病重便推举刑王后人此等只手遮天的行为不满,二来难免对我这个逍遥王产生逆反心理进而打定主意断不听从。
是以,我也决定下朝后往他们每人家里寄一封信,顺笔提上几句他们在这些年和风度口最见不得人的交易往来,什么买凶杀人、买官卖官、科考泄题、收受贿赂等等,随便拿出一条就够赔命的。
未料,下朝后,独孤一懈只身来到上书房,挥退了所有太监、宫女,一屁股坐到紫檀书桌下首左侧的第一个太师椅上,翘起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托着腮好整以暇的看着我。
我扔掉手里的朱笔,顺手将画了一半的帅哥图蹂躏成团,又顺手用纸团擦着桌边的墨迹,最后懒洋洋的往身后的龙椅里一歪,捧着红枣茶,问道:“有事?”
他道:“没什么事,看看你。”
我又问:“看什么?”
他忽而坏笑:“看你这身装扮什么时候会被拆穿,什么时候自食恶果。”
我也学他一样坏笑:“那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堕落。”
我本想说话吓吓他,哪知这话竟真的把他说下了椅子,但见他目标明确的向我走来,一步一步都像踩在我心尖上,直到他挨近了龙椅,侧身挤坐了上来,又俯低身子欺压。
在我不断闪躲后仰的无路可退时,才不得以低喊道:“放肆,龙椅你都敢做!摄政王你也敢动!”
他眯着眼,不怀好意的戳我麻穴,我不防,登时一软,摊到称一滩烂泥,本蜷缩在胸前的腿也被他拉下,遂严丝合缝的贴了上来,气息霎时融为一体。
“晓泪,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女扮男装摄政?嗯?谁给你的权利?”
他低低的说,眉头微微皱起,声音饱含威胁。
我一边警惕的回望他,一边暗自摸向解除麻痒的穴位,怎奈手指头不争气,连按了几次都使不上力。
他好心的帮我按,一下,又一下,极受用,没一会儿就不麻了,可我还是起不来,因为他就像是泰山,正压着顶。
他道:“晓泪,别玩得太大,否则不好收场,就算我能护着你,这世上也有很多我做不到的事……”
心里划过一道暖流,在我的观念里,他这句话比什么海誓山盟都来得强悍,力所能及的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而非空泛的立下豪言壮语,这样的男人才值得依靠,只可惜,现下时候不对。
我回道:“一懈哥哥,这世上有很多事明知不可为也要去做,可能是因为责任,可能是因为义务,也可能是因为不甘心或是习惯了,而我,只为了我自己,为我师父,为那些甘心跟从的部署,有恩当还,有怨当报,这都是注定的。等我还了恩、寻了仇、讨了公道,自然会赎罪,归还那些不属于我的东西。”
他不语,只是目光如水的看着我,嘴角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轻轻在我鼻尖碰了下,遂闭上眸子,靠在我颈间,低语道:“这几年来总是一个人睡,床变得越来越宽了。”
我一怔,脸上立刻冒烟,忙不迭的推他脸,道:“这话说得极不像话!以前谁又曾和你睡过了!”
轻咳两声,他笑笑道:“虽然没睡在一起,可曾睡在隔壁,睡在同一个院子里,现在,院子空了,隔壁空了,床上空了,心也空了……”
我又是一怔,顿觉他说起情话极能入耳,如是动听,如是动心。
于是也笑了笑,我刚要回点同样动听的情话,怎料他没给我这个机会,忽然道:“晓泪,你知道么,你很自恋。”
我不懂这话从何说起,只觉得他羞辱了我的人格,遂收回了笑容,道:“不,我只是自爱。”
他说:“看你不到你的时候,我会觉得寂寞,已经四年了。可你呢,可有半分同感?”
我本想说“有的,不止半分”,然后脱口而出的却是:“那我能不能用你四年的寂寞兑换点东西?”
他问是什么?
我答:“帮我,别阻止我。”
他不语,我亦不语。
然后他说,只要不违背他的底线,一切都可以。
我笑,没问他的底线是什么,因为那是他的底线,浮动与否全是他说了算,问了也白问,我只要考虑自己的底线,就够了。
是以,我们达成了表面共识,本质上,他是狼,我是狈,自此为奸。
不会儿,他又道:“若你兑换了我的寂寞,我也要兑换你的狠心。”
我怔住,一时间觉得这个兑换很合理,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可任凭我怎么琢磨,也琢磨不出是哪里不对,索性便点头应允了。
他枕着我的肩膀,搓着他的下巴,笑道:“不如就把你相公的名分落实吧?”
我有点恍惚,有点摸不着头脑,正想问他“如何落实,有没有具体方案”,便忽然想到自己还是个黄花大闺女的事实,登时恼了火,怒道:“你的意思就是叫我卖身!”
他“噗”的笑了出声,解释道:“不,只是用你的狠心缓解我的寂寞,别忘了,你我可是拜过堂了。”
我哑口无言,再次感到他的口才简直无了敌,人也简直无了耻,整一个伪君子。
我说:“再议吧,最近我是个王爷,王爷都是男的,怎能在宫里犯下不知廉耻的行为。”
“哎,晓泪,我每说上一句,你总要回十句。”他似懊恼,可眼底的笑意却不容忽视。
我很烦,尤其烦他的优越感和不知谁赏赐他的幽默感,遂回道:“因为你不出一句话就打算把我往沟里带,我得费多大的劲儿才能和你斗智斗勇啊,每次和你说话,都让我感觉自己是个缺心眼的,可你知道么,一懈哥哥……”说罢,双手环绕住他的颈子,撑起上半身,歪着头,继续道:“我不缺心眼,不缺钱,只是缺点德,知道你一直过得不好,我心里就特别踏实。”
他蓦然笑了,笑不可仰,对我道:“只要你在身边,我就会过得好,虽然日子折腾了些,可为了能让你心里不踏实,我的牺牲也算值得。”
我也笑,咬牙切齿的笑,收回手时说道:“现在,请你从我身上滚下去。”
他道:“使不得,为夫沾上了你的身子,流连忘返……”
说罢,俯首亲来,我忙不迭的推他,边推边叫:“姓孤独又一泄的!你要是敢对我怎么样,我一定十倍百倍的奉还!”
这话不说还能应付,一说,但见他双眼锃亮,就像黑夜里匍匐出没的猫眼,直勾勾的盯着我……的嘴巴,口里喃喃道:“极好,极妙,成交!”
“唔!”
我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便被灭了口,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君子就是最坦荡荡的色狼,他们有耐性和你耗,有资本和你周旋,有体力和你调情,还有心机和你缠斗,总结来说,一个女人能抵挡色狼,但是却抵挡不了怀揣着色狼之心的君子。
当我又恢复了思考能力以后,这书房里已经云集了好多人。
独孤王、宦灭、还有我那亲爹老相爷,以及太监、侍卫等等不下二十个人,纷纷傻站在当间,一起围观我和独孤一懈在龙椅上展开的如火如荼的奸情。
他们非常尴尬,我也很尴尬,无暇看独孤一懈是否尴尬,只是手脚忙乱的推开他,又粉饰太平的理理衣服,对着所有人僵笑,问道:“有事么?”
亲爹别开脸,长叹口气,预示着我的完蛋。
独孤王用眼神谴责了我一下,又对着独孤一懈怒吼:“还不快下来!”
独孤一懈不在意的笑笑,慢悠悠走下来,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道:“怎么都来了?”
宦灭冷嘲:“看来,我们来的并不是时候。”
我斜了他一眼:“有事的话尽早禀奏,没事的也请尽早禀奏,本王乏了,需要休息。”
独孤王一脸怒红,骂道:“成何体统!”
宦灭也冷哼着,递上一份奏折。
打开一看,是宦灭和独孤王的联名奏折,意思大抵是说南北分界线上有一名为“风度口”的小镇,看似无害,内里实则包含了诸多危害朝廷的勾当,经人举报并掌握了确切证据,该小镇内一干人等皆有罪,不得轻饶,请我下旨查抄,并派重兵攻破小镇将那些贼子尽数压上京城,等候发落。
我冷笑以对,笑宦灭的卑鄙,笑独孤王的公报私仇。
怎的,用我自己的手毁我自己的产业?这种损招也确实高明。若我藐视证据不予回复,那我这个逍遥王就不称职,不配代掌朝政,若我照章办事,又等于直接断了师父、贾家、庄家等几百号口子的活路,我岂不是禽兽不如?
我笑问:“那宦老相爷呢?您多年未曾登朝,早就不问朝政,今日来又是为的哪椿?”
亲爹扯了个笑容,也呈上一份奏折,回道:“臣也是为了风度口而来,来意却恰恰相反。据风度口通风报信,朝廷已掌握了户部尚书收受贿赂,亏空公款的证据,就等王爷和两位辅政大臣商议个定案。”
独孤王一愣,宦灭也一愣,前者定是没料到多年的好友会和他背道而驰,后者也定是想不到养父有这么一招。
而我,始终保持微笑,望了同样笑容不改的独孤一懈一眼,对那三人道:“两份奏折,两种说法,看来这事是得商议,今儿个就这样吧,本王还要去看望皇上,你们就都跪安吧。”
说罢,我跳下龙椅,边打着呵欠边往外走,还能听到身后独孤王质问的话:“宦群!你这是怎么回事!咱们事先说好,你怎么临时又拿出一份奏折!”
想来,独孤王一定不知道我是宦家的女儿。
今天的事,也幸好一切早有准备。我既然打定主意要挟太后,宦灭和独孤王自是不会容下我,早晚会出招铲除风度口。不管今儿的事是太后出的主意,还是他二人商量好的,若我毫无准备,定会趋于束手待毙的死角。
是以,初入京时,我便让贾祸和贾二将事先抄录的各个大臣和风度口来往的账目以匿名的方式寄到宦家,指明我亲爹收,以他老成持重的行事作风,和在官场上的人脉往来,再加上他和我的父女关系,于公于私,他都会谨守秘密,以备关键时刻在朝堂上替风度口说一句话。
这不,前脚刚落实,后脚就出事,真是人无远见必有近忧啊!
至于余大侠,也不知她找到十三了没。
自四年前一别,十三忽然失了踪,没去风度口,没联系庄氏夫妇,也没回到“药圣”医馆,他到底去了哪儿?他又能去哪儿?这四年,风度口四处打听,始终无音,我这心里总是没底,生怕他遇了害,遭了毒手。试问,要让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消失,除了死,还能用什么法子?
叹了口气,心里莫名的发慌,只希望以余大侠包打听的本事能找出点蛛丝马迹。
想到这儿,不知不觉的,我已在太监的护送下一路来到易褚的宫殿外,刚要迈进去,就听身后太监低声道:“奴才是独孤小王爷的人,方才王爷说了,若是逍遥王寂寞了,就看看这个。”
手里被塞进一个把件,圆润冰凉的一块儿玉石上雕着两只栩栩如生的老虎,一公一母,乍一看过去,好似在撕咬打闹,仔细一看,恩爱缠绵,有趣的是,这玉石一半翠绿,一半淡紫,到真像是我俩上朝时穿着的一绿一紫的蟒袍。
我欣然收下,赏了那太监一锭金子,但听他连声谢恩,我说道:“替我回个话,就说……既然一起年轻,自然也要一起老去。”
第八章 ...
进了易褚居住的齐宣殿外就听到里面一阵吵闹声,听着这动静,许是砸了不少之前的宝贝,放眼中宫内外,能有这么大气性的又这么大手笔挥霍的也只有陈贵妃了。
向身后的太监一伸手,太监立刻递上一柄翡翠玉扇,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心里极踏实,缓步走进殿里,赫然见到一地的狼藉碎片,大多是玉器陶瓷,踩在上面一路走去,咯吱咯吱的作响。
陈贵妃应是砸了好一会儿了,额头泛出了细小的薄汗,见身边宫女一个眼色遂一怔,立刻回身望向我。
我对她一笑,“唰”的展开手中的玉扇,让她看清上面题的四个大字:“摄政期间。”
陈贵妃嘴角一抽,非常不满,仰着头坐到就近的太师椅上,生气凛然的瞅着我,说道:“原来是你,你就是逍遥王,我当是谁,原来是昔日的地痞无赖!”语气轻慢,很显然,如果这世上非要找出一个让陈贵妃鄙视的人,那就只有我了。
回忆如电闪雷鸣般闪入脑海,我突然想起彼时和陈贵妃交手,也是在一室的狼藉之中。 四年前那日,我从房顶上不慎摔下,在陈贵妃和一干走狗宫人讶异的瞪视下,撕扯自己的衣服,揉乱自己的发髻,做出一副俨然才被陈贵妃仗势欺负过的摸样。她也不赖,呼喝宫人一拥而上将她的衣服扯烂,又做出一副俨然才和我扭打过一场的假象。堂堂贵妃,华丽衣衫斑驳褶皱,乌发蓬乱,珠钗散落,面目狼狈,和奴才们一起气喘吁吁。
遥远的回忆把我的思绪拉走,一别四年,仇人见面,分外想念,我心里有句话很想和她说:“一个女人爬到你这个地步,有天子睡,有太子抱,有太后撑腰,有价值连城的玉器扔,又何必和我一个女扮男装的丑角儿计较?”
陈贵妃见我半响不语,遂尖声尖气的打断我的天马行空:“你说说,你到底图什么?你到底要把皇上折腾到什么地步!什么诊治,什么摄政!皇上至今昏迷不醒是不是你干的!”
我终究没能说出心里的那句话,在台词涌上喉咙眼儿的时候,我只是说道:“无理取闹,必有所图,贵妃娘娘不就图皇上快点清醒,图我这个逍遥王快点下台么?臣……将来或许会满足您的要求,可现下不会。”
陈贵妃恼怒,广袖一挥就将手边小几上的茶杯盖甩到地上,就势站起了身,瞪着我:“你!你!你!你这个……”然,她你了许久,也没你出个所以然,只是气到极致时,忽然像似被人撒了气一般,颓然的放下了手指头,低垂着头,小声道:“本宫求求你,绕了皇上吧!”
坐到对面的太师椅上,我不语,眯着眼,托着腮,道:“娘娘,您请回吧。我方才说了,您的要求会实现的,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本宫……”陈贵妃还要说些什么,正巧被一路快步冲进来的小太监的呼声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