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似乎是什么电音主题,整个场子非常嗨,酒吧里几乎全是年轻人,有的在拼酒有的在跳舞,谁也听不见谁在说什么。
路溪宁和她男朋友就在其中,手拉着手跳华尔兹,嗨的不得了。
池杉收回目光,靠在吧台上,开始灌今天的第三瓶酒。
她说路溪宁酒量差,但其实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半斤八两,都是两瓶啤酒就能放倒的垃圾。
更何况她喝的还不是啤酒。
池杉已经开始有点迷糊了。
她五官本来就长得冷艳,今天又化了个夜店妆,整个人坐在吧台边非常显眼。
就一瓶酒的功夫,已经有不少人试图过来搭讪。
但女生抬起眸,灰绿色的眼睛异常冷漠,一言不发,浑身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的气场。
池杉是生面孔,不过能进这个会所的,谁也摸不准这姑娘背后究竟是什么身份。
一位位男士们虽然没撩到不甘心,但也不敢真的就怎么样,只好摸摸鼻子灰溜溜地离开了。
吧台不远处,程槐喊了个伙伴一起悄悄盯着,都快盯哭了。
这会所里的人非富即贵,眼看着一个又一个人上前去跟他杉姐搭讪,就没一个是他能动的。
可他又不敢不盯,万一池杉出个什么事儿,不仅是池叔,估计他表姐路溪宁也要撕了他。
好在他杉姐气场是真强,醉成这样,也能硬生生把人给瞪退。
他悄悄松了口气。
然而还没等他这口气松完呢,旁边的小伙伴又拍了拍他肩膀:“那哥们是谁?”
“哪个哥们?”
“就池杉盯着的那个啊,卧槽,长的还挺攻的,你说他是gay不是gay?”
程槐对他这个随时随地想着泡男人的伙伴无语了。
顺着他看的方向一瞅,果然看见了个帅哥。
帅的确实罕见。
不过他嘲笑一声:“你们gay圈里,这程度就算挺攻了?嚯,那老子不就攻破天际了。”
“攻不攻不仅看长相,有时候也是能感觉出来的好吗,就你这妈宝男,你还攻,攻个屁!”
“嘿呦喂,王和洽你说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卧槽!”
王和洽瞪大眼睛,打断他,“这男的究竟是谁啊?是不是负过池杉?池杉怎么哭成这样?”
什么?
程槐下意识望向吧台边。
......果然。
刚才还高贵冷艳生人勿近的池杉,此刻抱着一瓶酒,死死地盯着某个方向,眼睛里滚下大颗大颗眼泪。
这是程槐第一次看见池杉哭,整个人都吓懵了。
而且这美人落泪图实在动人,不仅是程槐,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场景。
谢泽西拿手肘撞了撞身旁陆峪的胳膊:“陆峪,你往那儿瞅瞅,那姑娘是不是你什么老情人?”
酒吧有些吵,陆峪没听清,眼角一挑:“你说什么?”
“我说,那有个大美人儿正盯着你哭呢,哭的可伤心了!我说京城怎么没你的风流韵事,怎么着啊陆峪,原来你大本营在这儿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峪蹙蹙眉,抬眸朝前看去。
四目相对间,那姑娘似乎怔了怔,而后哭的更伤心了。
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简直触目恸心。
她抱着酒瓶,一边伸手去抹眼泪,却越抹越多,怎么止也止不住。
整个人还一抽一抽的。
陆峪站了起来。
“陆哥你干嘛去呢?”
“我去问问。”
他放下酒杯,迈腿朝吧台边走去。
他去问问。
不就是没借给她插座,这小孩儿至于哭的跟他杀了她全家似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是随机五十个红包呦~
第6章
陆峪走到吧台前,点了杯威士忌,坐在池杉对面,抬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如果说陆峪刚刚还有所怀疑,不敢肯定这姑娘是看着他哭,还是喝醉了随便找个地方盯着哭,那么他现在已经非常肯定了——这姑娘就是专门瞅准了盯着他哭的。
因为随着他的动作,姑娘也跟着转头,视线缠绵地落在他身上。
直到陆峪在她对面坐下,她就这么抱着酒瓶,仰着头,一言不发地盯着他流眼泪。
那模样,实在可怜的不得了。
陆峪挑挑眉:“你哭什么?”
“我.....”
她吸了吸鼻子,“就是、就是伤心。”
“那你盯着我哭做什么?”
池杉愣住了,抱着个空酒瓶,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然后她说:“我刚才看见你,我就想到之前你不肯借插座给我,我就、就太伤心了......”
果然是因为那个插座。
陆峪实在是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记仇的小孩儿。
好在她看上去记忆清晰,说话也条理分明,不像是喝醉的样子。
不然对着个醉鬼,怕是更说不清。
结果下一秒——
“你还威胁我,不把我还给我爸爸妈妈,还打算把我交给研究所......”
说着说着,池杉悲从心起,眼泪掉的更急了,一边抽噎着,一边伸出一只手比划,绘声绘色,“你还一下把我给推倒,就这样推,嘭的一下,然后我就摔在了罩子上,脑袋都磕出一个大包。我本来都痛死了,你又诅咒我,说我没爸爸妈妈了,结果,我就真的没爸爸妈妈了,呜呜呜......”
好。
她应该是醉了。
陆峪冷漠地移开视线,接过自己的威士忌,并不打算跟个脑洞开到天际去的醉鬼纠缠。
结果这姑娘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哽咽着开口:“爸爸,谢谢你养我这么大.......”
陆峪平静地放下酒杯。
她继续说:“谢谢你养我这么大,虽然以后我可能就不是你亲生的了,但是你永远、永远都是我的爸爸。我会给你养老的,会一直一直把你和妈妈当成是我的亲生父母的,但是,如果、如果你们不想要我的话,我也绝对不会再来打扰你们,我知道,你们肯定接受不了,你们讨厌我,我也能理解,爸爸......”
陆峪站起了身。
被一个不认识的花季少女喊爸爸,这种刺激,他还真是一下子没法平静接受。
然而没走两步,手腕就被拉住了。
他转过头,挑挑眉:“松开。”
池杉瘪着嘴,固执地摇了摇头。
“我数三声,你要是再不松开......”
“哇——”
花季少女放声大哭,从椅子上跳下来,扑进他怀里,“爸爸你别不要我!”
“......”
十秒钟后,陆峪觉得,要是再让她这么哭下去,他在S市的名声就全毁了。
惊!某陆姓男子竟然两岁产女?
——怕不是还要上个国际新闻。
而且这姑娘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力气居然惊人的大,怎么拽都拽不开。
他揉揉眉心:“小孩儿,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我只是不想你这么着急把我丢掉。再过两天,我就要变成一个孤儿了,到时候,我一定自己走,爸爸,我可以再当你两天女儿吗?就两天。”
“好,但是你爸爸现在要去上厕所了,你可以先松开手吗?”
“我可以跟着你吗?”
池杉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就在厕所门口等你,不会进去的,我保证。”
陆峪把酒杯放下,难得有耐心地顺着她的思维走:“小朋友,为人父的,也得有私生活吧。你都上大学了,能不能别老缠着你爸?”
女生怔了怔。
“行了,自己玩儿自己的去,别再跟着我了,再跟我真把你丢掉了。”
——但手腕依然被拽着。
陆峪显然已经不耐烦了:“你到底要怎么样?信不信老子报警了。”
她爸爸真的要丢掉她。
为了丢掉她,还要去报警。
池杉瘪瘪嘴,坚强地忍住眼泪。
她仰着脑袋:“好......好,我再也不会跟着你了。但是、但是在这之前,你可不可以完成我最后一个愿望?”
女生的眼睛是漂亮的灰绿色,在酒吧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流光溢彩。
她化着极艳丽的妆容,五官深邃,再加上一身冷白皮和禁欲黑裙,整个人看上去高冷的不得了。
但是此刻,她就这么期待地仰头看他,怀里还滑稽地抱着个空酒瓶,就像个抱着洋娃娃求父母带她去游乐园玩的脆弱小孩。
可怜极了。
不知道为什么,陆峪忽然心软了一下。
他微微扬眉:“你要什么?”
池杉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抱紧了怀里的空酒瓶:“你可以,给我买一盒旺仔摇滚冻吗?”
“什么玩意儿?”
“旺仔摇滚冻。”她比划了一下,“就是一盒有好几个果冻,还有一包咖啡粉,然后把果冻放进咖啡粉里摇,摇一摇,滚一滚,旺仔摇滚冻......”
陆峪端起酒杯,抬脚就走。
他是疯了吧。
跟个醉鬼在这里纠缠什么,打从一开始,他就不该走过来。
.
陆峪走回位置上,谢泽西正一脸佩服地看着他,还伸手跟他抱了个拳:“哥,你真是我哥,我真是没想到,难怪你看不上京城那些好妹妹,原来你还有这么一出风流债呢。不过这美人儿脾气也够带劲,坐那儿跟座冰山似的,唯独在你面前乖的像小猫,牛逼啊。”
陆峪懒得搭理他。
“哎,人姑娘哭的梨花带雨的,你真就这么丢下人走了?”
“怎么着。”他淡淡地睨了谢泽西一眼,“这条街上的醉鬼都归我管了是不是?”
“太冷血了。”
谢泽西啧啧摇头,“真是太冷血了。”
“不过我刚才好像听见她喊你爸爸?陆哥,看不出来啊,你还喜欢玩这种情趣呢,要我说啊......”
陆峪捡起桌子上正在震动的手机,“我出去接个电话。”
“哎呦,又是哪个小美人?”
“我妈。”
......
陆母打电话过来,其实也没说什么事,就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然后告诉他于家的小女儿今天回国了,后天刚好在S市办生日宴,要不要去见见。
陆峪倚着车门,懒洋洋地:“不见。”
“不见也得见,她妈妈都打个七八个电话给我了,荔荔多好一姑娘啊……算了,我也懒得管你的事。不过我可告诉你啊,在我六十岁之前,我必须见到我孙子,不然你也别回家来了。你说我把你生的这么俊俏一小伙,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了,你怎么就半点不知道为我分忧......”
陆峪听他妈数落了整整半个小时,才挂了这通没有丝毫意义的电话。
他漫不经心地转过身,正要往回走,视线却忽然顿在某处。
正前方的路灯旁,不过一米的距离,正蹲着个熟悉的姑娘。
红唇黑裙,抱着个空酒瓶,夜风撩起她的长发,睫毛也跟着颤了颤,冷艳的就像是一副画报。
他叹口气。
而后走上前去,站在她对面,俯视着她:“你跟着我出来的?”
女生乖巧地点了点头。
“你跟出来做什么?”
她拿绿色的眼睛瞅了瞅他,小心翼翼地:“等你带我去买旺仔摇滚冻。”
陆峪真的无语了。
他上下扫视了她一眼,就一身单薄的黑裙子,没口袋没包,怀里只有一只空酒瓶,找不到手机和任何可以证明身份或者联系熟人的东西。
“你一个人来这儿的?”
池杉再次乖巧地点点头。
“把你家人号码给我,我打电话让他们过来接你。”
她怔了怔,似乎是在思考为什么她爸爸还要问她要家人的电话号码。
半晌后,她好像想通了,垂下眼眸,盯着自己的鞋子。
“对哦,我现在没有家人了。”女生的声音低落极了,“我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我甚至......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但是我只是,只是最后想再吃一个旺仔摇滚冻而已。”
池杉吸了吸鼻子,垂头丧气,“我小时候,可想吃那个了,但是妈妈说那个不卫生不让我吃,爸爸你就说,我考一个唯一的第一名就买给我吃,可是我一次都没有考起来,永远都是并列第一,第二、第二......或者第三。”
说到第三的时候,她似乎还觉得很丢脸,情不自禁压低了声音。
陆峪听笑了:“你自己不会给自己买一个吗?”
“我......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