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夏说,“两个人坐一起不更闷?”
叶鸾被他堵得无话应答,别扭地坐在他旁边。他嫌热,往旁边挪了挪,虽一脸不耐,但好歹没发脾气。叶鸾观察他的神色,他今日没有发疯的前兆,大概是一人独处,还真能修身养性来着?叶鸾深觉得,傅明夏很需要“修身养性”!
傅明夏看她不说话,想了半天,慢吞吞问,“你来干什么?”
叶鸾把书往他眼皮下一送,他说,“你看书?”眉毛一挑,从她手里拿过书,然后嗤笑一声,“拿反了。”
“是么,我不知道。”叶鸾着实好脾气,挽着他的手臂。她目光随傅明夏的目光一起落在两人相碰的手上,她忐忑一下,怎么,她不能碰他?但傅明夏目光又移开了,叶鸾放下心。叶鸾柔声跟他说,“我想学写字,可府上没人能教我。我看你挺闲的”
傅明夏说,“我并不闲。”
叶鸾保持微笑,无视他欠扁的话,“我想让夫君教我写字,娶个大字不识的王妃,也拉低你的档次,是不是?”
傅明夏嘲讽她,“我不在乎这个。”他对京城的上层贵族活动,一点兴趣都没有,也不参与。叶鸾不识字可能丢点,但他考虑的,也只是全了皇帝的面子而已。皇帝以下的人,谁敢在他跟前说半个不字,他就杀了对方!
叶鸾对他的想法一眼望穿,平静道,“夫君,你不能总想着杀人,到处树敌。”
傅明夏不看她,沉默。他智商不比任何人低,他什么都懂,他尽量维持正常人相交的原则。有时候会控制不住情绪,但等他回过神后,所有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他需要的,仅仅是处理惨案之后的状况。
叶鸾轻声,“你不用愧疚,你的性格如此。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你的脾气,却还非要来惹你,那就是他们自找的了。”傅明夏身上的那种“谁也不要来理我”的气场,其实挺强大的。
傅明夏打断,“我没有愧疚。”他望向窗外,下巴绷紧,神色疏离而遥远,“我不会对我没有做错的事愧疚,已经做错的事,也不仅仅需要愧疚。”
他转头看叶鸾娇美容颜,垂眼,声音放柔,“是不是挺可怕的?我有时候也厌恶这样的自己。叶鸾,如果我生气了,或者要对你动手,你就跑,知道吗?”他好不容易温柔的情绪很快暴躁,“或者你可以像大家一样,离我远一些,就安全了。”
叶鸾看着他,他再没说多余的话,让她慢慢笑开。凑过去搂过他的脖颈,和他额头相抵,长睫毛碰上他的面颊。傅明夏依然没说话,只幽邃的目光抬了抬,盯着她。叶鸾笑道,“不,我不会离你远远的,我会永远陪着你,和你在一起。我跟他们都不一样。”跑?太天真了。当他生气的时候,她哪里跑得掉啊。
傅明夏沉声,“不,叶鸾,你应该”
叶鸾笑着打算,柔声,“好了,傅明夏,不要试探我了。你若真想我离开,就不会把我带到这里来。你不就希望我说‘永远不离开你’吗?现在我说了,你心里一定满意极了。”
傅明夏果然没开口了,叶鸾失笑,心中暗骂,果然够失心疯!试探试成这样,还真是傅明夏那一贯扭曲的风格啊。
后来几日,在叶鸾缠着他不耐的时候,傅明夏终于开始教她写字。两个人窝在他的书房里,傅明夏嫌弃她笨,嫌弃她浪费纸张,都不给她纸笔,就让她在他那堆沙上,用毛笔实验。
叶鸾叫道,“毛笔这么软,沙子也这么软,字没法写呀。”
傅明夏说,“你那毛毛虫一样的字当然没法写。”他从她手里夺过笔,挥毫而过,铁马金戈般凛冽的字迹现在沙中。叶鸾左看右看,确实挺好看的,只是她苦着脸,“你写字跟打仗似的,我这样写,不太合适吧?”别人会想这姑娘看着是姑娘,怎么心里有那么男人的一面呢?那多丢脸。
叶鸾捧脸,她想写那种江南春水一样柔软清丽的字体,这才是女儿家该学的嘛。
傅明夏当然不理解她的小心思,替她做了决定,“你这么笨,能把字写出来就不错了。”
叶鸾扑上去咬他的手,能不能不要老说她笨啊?她觉得自己挺聪明的啊,她本来就过了学习的最佳年纪,如今这样很厉害了。昨晚喜鹊和杜鹃还夸她厉害呢,谁能达到傅明夏那种一天会念两天题字的超高水平啊。
傅明夏现在对她时不时的扑上来,由一开始的反手制裁,到慢慢习惯了。反正她人力气轻,也弄不伤他。可是叶鸾这笔字傅明夏头疼,出去真的很丢脸。
她起码得有一笔字能拿出去啊,京城的贵族小姐们,谁没有十七八个才华啊。他也没指望叶鸾有什么才能,也不在乎叶鸾是不是配得上那些小姐。可他知道,他不在乎,别人会在乎。甚至叶鸾自己,也会在乎。
她得习惯自己的身份。
傅明夏拿着毛笔,沾了墨汁铺开宣纸,恶狠狠问她,“我先写几个字给你,你以后天天练习。大概学上几年你就会了吧。你要写哪几个字?”
几年?!
叶鸾讨厌他的瞧不起人,扁嘴道,“千刀万剐。”她想把他千刀万剐!
作者有话要说:
☆、查证
傅明夏对叶鸾的隐形埋怨完全没有反应,他持狼毫,在宣纸上挥就,真的写了“千刀万剐”四个字丢给她,一脸“赏赐你”的嫌弃表情,“拿去练习吧,练上十年八年的,至少没人说你目不识丁。”
叶鸾木然地拿过宣纸,墨彩飞动中,他笔势恍如飞鸿戏海,气势磅礴摧金碎玉,偏又有沉厚安详之韵。字写得真好看,从他脸上,完全看不出他这份才能啊。叶鸾素白手指轻轻摸过那几个字,面上轻笑:她虽然没见过几个人写大字,但她能肯定,傅明夏的字一定很出色。他的这份傲气,让他可以直接把字甩给她去临摹。
不过,如果他写得真的是“千刀万剐”四个字的话叶鸾有种无力感,身子晃了晃。他没有考虑过众人的感受吗?她拿这四个字去炫耀自己会写字,难道不是在群嘲吗?这四个字只是她怨恼他的戏言啊,根本不是她的本意啊。
“那个,夫君,你写的真是‘千刀万剐’啊?”
傅明夏看着她:不要怀疑他的话。
叶鸾尴尬一笑,“其实这几个字也不是不好,只是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你考虑要不要换几个字?”
傅明夏面无表情:他看起来像是跟她开玩笑的样子吗?
叶鸾咬了咬牙,一想到自己万一真写出这样的字来,众人一脸微妙地看她的表情,就觉得她得拼一把,非要傅明夏收回这几个字不可。但她才开口,外面就有下人来报,有少将来向他汇报军务了。
虽然傅明夏不被派出去打仗了,兵权也被皇帝收回去了,可他的将军地位,皇帝还是给他的。
傅明夏对叶鸾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叶鸾也不好打扰他处理政事,只能抱着惆怅的心情离开。推门出去的时候,竟见来报告的少将身后那小兵,是自己那多日不见的弟弟。叶荣看到叶鸾从将军书房出来,也很惊讶,随之就敬佩地向她竖大拇指,一脸痛心又欣慰,“阿鸾,你真是了不得啊,大白天的就啧啧。”
在跟傅明夏做惯了那档子事后,叶鸾对叶荣的概念瞬间了然。她只淡定地看着弟弟,威胁笑,“你想我叫你‘二狗子’是么?”
“”叶荣脸皮扭曲了一下,这个小名,简直就是他的耻辱啊,偏偏只有叶鸾知道,叶鸾还总叫总叫,踩着他的痛处不停踩!叶荣内心哭泣,阿姐就是变得比他年轻了,果然还是阿姐啊。
里头傅明夏一声咳嗽,众人听出了其中的威胁味道。尤其是在出过之前的乌龙事件后,叶荣对大将军的掌控欲有了新的认知,不敢去挑衅他。叶鸾更不会挑衅傅明夏了,于是在兄友妹恭的问候后,叶鸾抱着宣纸离开。
叶荣现在被分到了傅明夏的手里做事,他跟着自己的头领,在校场那边一起练兵。此次前来,就是少将对兵阵的分组跟傅明夏汇报。叶荣没有资格进去谈话,就守着门口,充当侍卫。
傅明夏跟少将谈话期间,一直站在窗边,盯着远去的叶鸾看。目光再轻微一斜,就能看到门前那兢兢业业的小兵,据称是叶鸾哥哥的人。
少将随傅明夏的目光看去,“夫人和将军真是天造地设一对啊。”
傅明夏指着叶荣,“他是叶鸾的哥哥。”
少将脸僵住,脱口而出,“不会吧?!”叶鸾怎么说也是让人过目不忘的美女级别,可叶荣普通的若不是傅明夏专门把他挑出来,光看脸,少将是永远注意不到这个人的。
傅明夏眼皮低垂,沉沉道,“哦?你也觉得不像,是不是?”不等少将回答,他抛出一个强大的猜想,“他们看着像不像一对情人?特别的天造地设?”唇角翘起讥冷的弧度,“我看刚才他们聊天的热络劲,就是挺配的。”
少将脸色发白,额头滴汗:将军啊,您要怀疑您被戴了绿帽子,不用跟属下我讨论,属下根本不想知道啊!
傅明夏又问了一遍,“他们像不像一对情人?”
少将偷偷看将军一眼,严肃而认真,不像开玩笑,背脊的汗水流得更欢畅了。他发现,将军是在认真地思考这个可能性。可是为什么啊?他憋出来一句话,“将军,您该对您的脸自信一点。”夫人就算要找情郎,也得不低您这个级别啊。叶荣那种长相落差太大,夫人会接受得了吗?
傅明夏眼中现出茫然,抿唇。少将的意思他听懂了,少将觉得叶荣和叶鸾不会是情人。可是傅明夏就是觉得那两个人不正常!他心烦气躁,眼底有隐忍的憋闷。他确实神经和正常人不太一样,那件乌龙事件,已经过去了很久,可他就是忘不掉。按他的性格,他一定得追查。可叶鸾在那个时候被他弄伤了,他心中对她有愧疚,便忍着没去多想。
但现在叶荣又出现在他眼皮下,傅明夏那本来就没怎么忍下去的心思又冒出头了。那个青年,他叫叶鸾“阿鸾”,傅明夏都没这么叫过叶鸾!他跟叶鸾说说笑笑,傅明夏就没跟叶鸾说笑过!他跟叶鸾勾勾搭搭,叶鸾明明是傅明夏的,谁都不许碰!
他知道自己有问题,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他也不想再去伤害叶鸾,让叶鸾伤心。所以——
傅明夏交给少将一个新任务,“我不信他们是兄妹,你去给我查!”
少将小心翼翼,“查到什么程度?”您不会连自己娶了谁都不知道吧?我们可都“夫人”“夫人”地喊了大半个月呢。
傅明夏还真不知道自己娶的少女是什么人,可他当然不会心虚,横少将一眼,少将就闭了嘴。好吧,彻查!他得把夫人的祖宗十八辈都给翻出来,如果将军不能彻底掌控夫人的过去现在未来,以将军的性格,得一辈子处于焦躁中。
将军一焦躁,他们所有人都得跟着倒霉。
叶鸾并不知道傅明夏那失心疯的脑子又冒出这么荒唐的想法来,她以为自己告知了他叶荣的身份,这件事就算完了。但在傅明夏那里,除非所有事都在他眼皮下进行,他才能放下心。
低估了傅明夏失心疯程度的叶鸾在府上过着痛并快乐着的练字生涯,她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天天窝在傅明夏身边。在和傅明夏讨价无果后,她只得去练习写那四个不忍直视的字去。闲暇时间,她仍努力着试图跟傅明夏搭话。
他们的世界确实是完全不同的,他少年贵气逼人,青年如出刃宝剑,他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叶鸾的世界却是小小的、坐井观天式的,全是乡村里那些事情,她估计傅明夏也听不懂。可叶鸾仍然试图跟他交流,讲自己小时候的故事。当傅明夏心情好时,她问他少年时的事情,他也会跟她说。
可是他从来不提梅落。
他说自己的父母,说九月鹰飞,说战场风云,甚至也说他和皇帝的兄弟情,他的寥寥几语里,从来没有梅落。他表现的,像是梅落这个女人从来不存在一样。
叶鸾不敢刺激他,便也不提梅落。当她不去激怒他的时候,两人还是能相处的。叶鸾也是才慢慢知道,别看王府这么大,但这个世界上,傅明夏确实是孤身一人的。他父母早就去世,皇帝也只是表哥,他没有嫡亲兄弟。
叶鸾抱他,“我嫁给你后,可以给爹娘烧香吗?”
“嗯。”
叶鸾迟疑,唇张了张,还是没说下去。张嬷嬷曾说过宗族婚姻大礼,作为继室,她还应该向原夫人持半礼的。可张嬷嬷只是提了一下,根本没有明确说这个礼数的问题。傅明夏也没有表示过这个,叶鸾连该不该问都不太清楚。
算了,少刺激他吧。只要他不说,自己就当不知道好了。
叶鸾又沮丧,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她总被叫着“夫人”,叫得自己都习惯了。可她根本没有嫁给他啊,他也没提过娶自己的事。如果傅明夏打算就这么给略过去了,她真是——不知道怎么表现了。
又过了几天,宫中来人,给王府送来请帖,这次还是送到叶鸾手里的。叶鸾惊了一跳,“给我的?!”她有些受宠若惊,她一个小小乡下丫头,何德何能啊。
傅明夏从她手里拿过请帖看了眼,“请你和我一起进宫赴宴的。”
“为什么?”叶鸾不明白她去干什么,她算什么啊。
傅明夏扬了扬请帖,“九月到了,赏菊、吃螃蟹,想要的话,名分多了。”他看叶鸾仍处于茫然和意外状态,提醒她,“这是皇后要见你,你得好好准备。”
叶鸾不解。
“该是要你离开我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郡主
傅明夏说得漫不经心,叶鸾却听得并不平静。
怎么,皇室并不赞同傅明夏娶她?
一想,叶鸾其实也明白。在皇室眼中,她的身份,实在是太低了。皇室联姻,就是一般的官家小姐,他们都看不上,更何况是叶鸾这个大字不识的乡下丫头?
所有人都不信傅明夏会喜爱她喜爱得非要娶了她,叶鸾自己都不信。连她都不信的事,她也无法说服别人。
本来收到请帖,叶鸾好奇中还是有兴奋的,现在则剩下满满的烦躁了。已经可以料想,进宫后,等着她的会是什么。大家都看的不错,她不适合贵族的那些东西,宫里那场硬仗,她也一点把握都没有。
叶鸾急于想寻到一点信心,她问傅明夏,“如果他们不要你娶我,是不是你就不娶了?”
傅明夏冷傲的面上现出一丝笑意,摸了摸她的长发,没说话。他即使不说话,叶鸾也从他那里得到了答案,第一次觉得,有个绝对强势的夫君,也挺好的。那些人不想傅明夏娶叶鸾,傅明夏就会听从吧?傅明夏看着像是任人摆布的人吗?估计那些人是说服不了傅明夏,所以转个思维,来试着说服叶鸾了。
想到这里,叶鸾心情也放松下来。她想不想嫁傅明夏,其实在傅明夏这里,根本不重要。一切事情有傅明夏做主,叶鸾只用跟着他大方向走就好了。这次皇宫一行,叶鸾也不需要表现得如何,只用把这当成普通的吃吃喝喝,就可以了。
九月中旬,叶鸾坐上了去皇宫的马车,她硬逼着傅明夏陪她一起坐马车。傅明夏被她烦的不得了,只答应了下来。虽他即使坐在马车里,也不跟她说话,只垂头翻着书看,有人陪着,也让叶鸾心情安定些。
叶鸾烦他,“你为什么总看书呢,都不跟我说话?”她已经发现傅明夏的习惯了,在王府里的他,除了自己捉摸兵阵,和时不时来府上报告的将士发命令,出去狩猎带兵,其他时间,他都是窝在那里看书的。
叶鸾认得字多了,也渐渐看出,他看的书很杂,什么都看。但其实,无论是身为王爷还是将军,他都不需要这样用功的。叶鸾只觉得,傅明夏只是没事干。于是她更心酸,没事干的时候,他宁可看书,也不想理她——自己活生生一个人,也太没存在感了吧?
叶鸾这小妮子,也就被傅明夏这古怪脾气给宠成这样。放在外头随便一个王府,大家都要说她一声“不知进退”。身为准王妃,她应该让王爷在府上过得舒舒坦坦,扮演温良贤淑的角色。可因为傅明夏不限制她,她也不懂,以为自己只需要让内宅的事办好就可以了,其余时间,闲的没事干,总跟他闹,还总觉得自己好委屈。
傅明夏说她,“你怎么那么多话?”
叶鸾不理他挤兑,凑在他身边,去看他手中的书。傅明夏打击她,“看什么,你又看不懂。”
叶鸾笑,“你教我嘛?”
傅明夏又说了,“你这么笨”
叶鸾继续笑,仰头亲他下巴一口,他表情微僵,侧了侧头,眼中神色有些闪烁。叶鸾知道他原本想说什么,他想说“你这么笨,我没有空教你”,可她亲他一口,他就说不出那句“没空”了。叶鸾想着,傅明夏啊,你总不想理我,可不是一直在理我吗?你拿我越来越没办法了,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发现?
这是好现象吧,他在慢慢在乎她。
叶鸾有些高兴,也有些难过。因为她是带着目的的,这种男人她又爱又恨,恨比爱还要多一点。
到后宫的地盘,傅明夏就止步了。他被几个同族拉走玩男人的游戏去了,傅明夏看叶鸾在那里文文静静的模样,枫叶飞落,她站在树下,杏黄衫,白背心,荔枝裙。雪肤乌发的少女,垂头而笑,宁静温婉,和背影融在一处。傅明夏有些不放心她,可终于还是走了。如果叶鸾连这都应付不了,她或许真的不适合当王妃。
叶鸾确实不至于应付不了,她聪明伶俐,自小的遭遇,也让她很懂得看人眼色。至少一路过去,在见到皇后娘娘后,她也没有让人挑出什么不满来。叶鸾是没有王妃应有的雍容华贵的气质,但她也不怯场,落落大方,要拿气质这事儿来排挤她,未免落下乘。
皇后娘娘为人很宽和,吩咐了她不要害怕,在宫里跟姐妹们好好玩儿,叶鸾也一一应是。接下来,她跟着那些名头极大的公主郡主翁主小姐们凑在一起,默默地在后面充当背景。她们的那些显摆出来的多才多艺,她也听不懂。知道她出身乡野,性格直白的姑娘直接转头不理她了,那些教养好的,也只对她笑了笑,也并不理她。
叶鸾落得自在,没人理自己,正好看看风景,不能白来一趟。
秋空长雁,站在游廊上,风来四面,湖上水色潋滟,残荷几许,寥落如星。这里因是内宫,和外宫的大气雄浑比起,多了许多精致韵味。再加上不远处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的少女们,或银红,或翠绿,或明蓝,看过去一个个全是美人,让人赏心悦目。叶鸾很喜欢这里,她蹲下身,手轻轻撩着湖水玩儿。
“你就是叶鸾?”背后有娇蛮声音响起。
叶鸾急忙站起,在她嫁给傅明夏之前,这里的贵族小姐们,她一个都惹不起。她回身欠身,旁边喜鹊提醒她,“夫人,这是锦玉郡主,皇帝陛下可宠爱她了。”杜鹃再跟她小声介绍,“爱慕咱们王爷爱慕得不得了。”
哦叶鸾明白她为什么语气这么不好了。
她看向对面那少女,十五六,和她差不多大。只是她经历一番重生,心理早就不是十五岁了。对面的锦玉郡主韶华如花,清亮双眼中带着青春活泼的气息,只看着叶鸾,很不满。
锦玉郡主批评她道,“你会弹琴吗,会作画吗,会赋诗吗,会下棋吗?”
叶鸾茫然,尴尬摇头。
锦玉郡主盯着她半天,很失望地下评语,“你什么都不会,除了长得像梅姐姐,没有一点比得上梅姐姐。明夏哥哥怎么会要娶你?”
叶鸾也不知道他为啥要娶自己啊,所以在郡主跟前,她继续保持沉默不语。
结果郡主看她一会儿,又想起一件事,“你还那么坏心肠!我让杜大夫去给明夏哥哥治病,你却把他赶了回来。明夏哥哥都好久不理我了!”
叶鸾“呃”半天,小心问,“杜大夫是杜成思杜公子吗?”
“是啊。”
“他给夫给王爷治病,王爷有什么病吗?”
锦玉郡主目光微闪,支吾了一下,“难道你没觉得,明夏哥哥精神有些不太”觉得自己语气太好,她又冷了脸,“你连明夏哥哥是什么样子你都不知道,他就说要娶你。你不配嫁他!”
叶鸾不知道傅明夏是什么样子?
她知道的。
叶鸾沉了脸,她知道郡主的意思了,郡主是说,她觉得傅明夏不正常,她认为这是一种病,想让杜成思给傅明夏医治好。叶鸾微觉得悲哀,不是说郡主喜欢傅明夏吗?喜欢傅明夏的郡主,都认为他有病?
叶鸾轻声,“以郡主的身份,想嫁王爷,不是很简单么?
锦玉郡主觉得她在挑衅自己,“和你有关系吗?明夏哥哥心中只有梅姐姐,不肯娶我,让你这个和梅姐姐长得像的人得了先机,你以为你很光荣?”
叶鸾垂着眼皮,“难道没有郡主你觉得王爷不正常、想等他正常了再嫁给他的原因吗?”
锦玉郡主一怔,继而觉得万分恼怒,涨红了脸。这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凭什么这么说自己?自从梅落去世后,傅明夏本来精神就不稳定,自己好心让杜成思去给他治病,难道还错了?这些年,傅明夏不也没说过自己吗,凭什么这个野丫头这么说自己?还是她以为王妃已经是她囊中之物,连自己这个郡主她都看不上眼了?!
锦玉郡主叫道,“我不许你嫁给明夏哥哥!”她上前,在旁边宫女没有反应过来前,使大力将叶鸾推下了湖水。在听到好大一阵落水声后,那边说话的姑娘们都停了下来,转头来看。锦玉郡主脸也有些白,漆黑的瞳眸盯着湖中挣扎却不得的少女,咬唇不语。
只要叶鸾死了,傅明夏就不会娶她了!就算她长得像梅落又怎么,梅落早就死了!傅明夏该从中走出来了,而不是一直活在对梅落的怀念中。只有傅明夏放下了梅落,相爷那些人,才不会一次次逼得傅明夏退后。
她是对的!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没有存稿中,好累,明天歇一天吧这个。
☆、劝说
叶鸾被推下水,水从四面八方包围她,她看到没有一丝云的天空,看到岸上惊慌的姑娘们,还有锦玉郡主坚决的神情。她心头微茫然,又觉得可笑。
为什么她总因为傅明夏而经历这种生死之困?
他是她的克星啊。
叶鸾觉得自己躺在碧绿的水中,水藻游鱼从她头顶掠过,水声潺潺,湖面上的太阳和波光发出强烈的对比。真想一直沉睡于此,不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