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成,什么事?”尧雨暗暗心惊。佟思成真的瘦成了竹竿,他把心思都用在了公司的事情上吗?连那双清明的眼睛里也多了些血丝和混浊。

“我听说你在古镇买院子,想阻止老房子被拆,是吗?”佟思成轻声地问她。

两个月没见他,此时看到佟思成,心剧烈地跳动了一会儿,有点激动,也有些拘束。尧雨像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低着头不肯看他。

佟思成忍不住伸手想拉她,手刚抬起又落下。他舍不得移开目光,一直盯着她看。

他并不知道,尧雨在听他问出那句话后,脑子正飞速地转动,这事连千尘都不知道,是谁告诉佟思成的呢?

“尧尧。”

“嗯?”尧雨抬起头,微微一笑,“谁告诉你的?”

“这你别管,反正我知道就是了,这儿有张卡,密码是你的生日,上面有三十万,我怕你钱不够,你先拿去用着,以后有钱再还我。”佟思成把一张银行卡递给尧雨。

尧雨愣了,心里涌出一股感激,鼻子一酸,“思成,别这样。我……”

佟思成叹了口气,站起身搂住她,“别哭,不管你做什么,我尽力帮你就是。”

尧雨的心里像炸开了油锅,滚起千般思绪。她很感动,真的很感动。这个人一直爱她,她却无法回应。

“不要你的钱,我已经买下了,妈妈给的钱,她说本来是想给我买房的。”尧雨吸了吸鼻子,把卡还给佟思成。

佟思成不收,“如果还要用呢?你先拿着。”

两人推来推去,佟思成终于笑了笑,收起了卡,“和我这么生疏干吗?”

尧雨脸一红,张口想争辩。门铃响了,尧雨打开门,许翊中黑着脸站在门外。尧雨心里像划过一道闪电,心里被照得透亮,“干吗黑着脸?一副捉奸的样子?杜蕾说啥了?”

许翊中语塞,杜蕾把和尧雨的对话放给他听,他当时只瞧着杜蕾,说:“你怎么还这么有心?”

“我讨厌她,就这么简单,翊中,你听好了,她说就是为了嘉林集团的投资,才和你在一起的,多半是玩笑话,不过呢,你要是满足不了她,你就等着她和你分手吧,为了这样的理由和你分手,我相信是我听过的最大的笑话!”

许翊中当然知道是玩笑话。他来是想告诉尧雨其他的事情,顺便带她去吃饭。门开的瞬间,瞧见佟思成在尧雨身后云淡风轻地站着,脸不由自主地就沉了下去。没等他开口,尧雨摆出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让他看了心里发堵,“嗯?”

尧雨心里窝火,嘴里一点不肯服输,“嗯什么?怎么回事?你觉得呢?”

许翊中心里知道是不舒服尧雨和佟思成在一起,哪个男人会舒服?他盯着尧雨没吭声。

两个人四只眼睛互相瞪着。“尧尧,好好和他说。”佟思成插了句嘴。

“思成来是想支持我阻止你们拆古镇的。”尧雨没好气地开口解释。

“找着同盟了?现任男友要拆,和前男友站在一起反对?”他问她,怎么佟思成插句嘴后她的态度差别就这么大?许翊中太不平衡,他知道说这样的话如同火上浇油。他这会儿就不想有风度,更不想当着佟思成的面哄她。

尧雨的火气上涌,许翊中刚说完,就一把推他出门,猛力地把门关上。门发出“哐啷”一声巨响,佟思成吓了一跳,他似乎从没见过尧雨这么暴力。

“佟思成,你也给我走!我现在是宁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天下间就有这么巧的事?杜蕾前脚走,你后脚进门?你是从杜蕾那里知道我在古镇买房的事吧?滚!”尧雨气得手都在抖。

“尧尧,我没和杜蕾串通演戏。你冷静点,我先走了。”佟思成看尧雨正在气头上,有些黯然。

他轻轻地拉开门出去。

尧雨冲过去把门反锁,心里一阵又一阵委屈,忍不住跑到窗边,对着许翊中开走的车大骂出声,“许翊中,你这个王八蛋!”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前和佟思成在一起从没这样发过脾气,和许翊中在一起跟冤家似的,没好的时候斗来斗去,好了之后也互不相让。

尧雨一看许翊中黑着脸就知道不对,早不来晚不来,黑着脸在这时候来,除非他听了杜蕾的话,要不就是瞧着佟思成吃醋!他就不肯相信她?尧雨心里又酸又苦,还想娶她,做梦!

她收拾好东西,关了手机,下楼打车就回了父母家。她不要再见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晚上吃饭时,尧雨的父亲气得指着她和她妈说:“你存起来给尧尧买房的钱就买古镇的老房子了?怎么这么糊涂!这事是你能干涉的吗?”

“爸,你气什么气,钱反正是给我买房的,不过换了地方而已!”尧雨没好气地回答。

“唉,我说尧尧,你怎么这么天真?古镇要成为省级文物保护,那要经过专家论证再形成报告,前后至少得一年时间!这一年,除非嘉林集团让步,重新选址投资额不变,不然啥房子都能拆个干净,你以为会等到政府一声令下,说不让动就不让动?”

“嘉林集团,那是和政府签了合同的,政府有多少钱去赔?况且,就眼下这情况,政府凭什么下令不让拆,就算说了,嘉林的施工方可以当没听到,只需连夜开工,一晚上就能给你平了!然后随便找只替罪羊就行,房子还不是没了?”

“我知道那片院落,要是有集团投资重整开发,那么它的价值就出来了。现在呢,拆掉的也是损坏重、边缘地带的房屋!就江边那片地挨着两万平米老房子,没动到古镇的筋骨。B市领导赔着笑说,地方发展不容易,这是今年最大一笔投资!还希望能形成宣传效应,我好歹还是那里出来的,当地成功引进几千万不容易!”

尧雨嘀咕,“黄家院子那个多字型院落没了,我是看着推平的。我买的张家院子是福字型院子,有四重天井呢。我又没说他建就是违法了,我买都买了,他要建总得问问我愿不愿搬吧?当两个月钉子户,再打上半年官司,再当两个月钉子户,什么专家考证、研究报告审批总该出来了吧?拖一拖不就行了呗。”

“尽给我惹事!”尧雨的爸爸气笑了,叹息一声说:“也好,拖呗,我给市里打个电话,拖,反正嘉林集团一期工程要明年年底交房,等到开发二期,拖下来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回头,再和嘉林集团的许董聊聊。”

尧雨高兴地跳起来,在老爸脸上亲了一口,“谢谢爸,真是好爸爸,我就知道我爸是个好官!”

“你啊!吃饭!以后不准再给尧尧钱了!胡闹!”

尧雨往她妈妈身上一倒,“我妈挣的钱,老爸你管不着,不给我钱,我自个儿挣,挣不了我就耍赖!家里这么大块儿地方,难道还少我一间房?实在不行,我和乖乖住狗窝去。”

“呵呵!”尧雨的爸妈都笑了起来。尧雨的父亲欣赏地看着女儿,这样的女儿真的是宝贝,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能娶到她,珍爱她。想到这里,尧雨的父亲温和地问道:“尧尧,上次你说想和佟思成再了解一下,现在怎样啊?”

“别提了,分了,不打算和他在一起,没感觉了。”

“你这孩子,现在怎么什么都是感觉啊?看人多看人的优点。”

“这事你们就甭操心了,千万别插手我的个人问题。”尧雨心里烦,突然说,“爸,妈,我可能要出去很长时间。”

“干吗?”

“上次杂志社觉得我写的B市的古镇相当不错,我也有兴趣,我想做中国的古镇旅游全攻略。编辑说,做好能集结成册出书。所以我先去江南,那里相对集中。”

尧雨的母亲担心地说:“你一个女孩子,会不会有危险啊?”

“我去的那些古镇大都出了名,是著名景点,又不是山沟里,做旅游攻略啊!没事,我会照顾自己。嗯,我每天发条短信回来报平安!我有论坛,你们看动静呗!”尧雨想想,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

“杂志社发一篇给多少钱啊?车旅费呢?”

“因为是独家,那家杂志社报火车票,食宿自理,统一算到稿费里,一期稿三千块左右。”

“这样,”尧雨父亲想了想,“你还记得你大伯的儿子陈业么?他从部队退伍混了几年保安,也没前途,正想换份事做,让他给你当保镖去,这样我们放心。你们兄妹俩住一间屋都没问题,你包吃包住,一月五百的工资。但是有个任务,你得给他找份有发展前途的事情,他肯定愿意。”

“那我岂不是没得赚了?”尧雨苦了脸。

“呵呵,你就等着出版的钱呗!这样安全,嗯?小财迷!”

夜深人静,尧雨却睡不着了,她瞟了好几眼手机,还是没开机。她怕看到许翊中的未接电话提示,怕看到他发来的短信,怕自己会心软,会不抱怨他。

翻来覆去折腾了许久,尧雨还是忍不住开了机。等了一分钟,手机震动,有短信传来,她心里跟着一震,紧接着涌起甜蜜和酸楚。她按下键,一共三条短信,一条佟思成,一条天气预报,还有一条是什么广告。

 佟思成说:杜蕾只是说你在B市买古镇的房子,想阻止嘉林集团拆房,没别的。

天气预报说,明天阴转小雨,气温摄氏零上5~13度,天气转凉注意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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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许翊中的电话,没有他的短信。

尧雨吸了口气,扯得五脏六腑都在痛,他是真的就信了么?还是和她赌气?她眼圈一红,关掉手机,扔到了一旁。

从前为佟思成伤心思念,如今换了他,也是这样吗?

心曲悲难说

“千尘,还不下班?”同事招呼了一声走了,走廊上响起了清脆的高跟鞋的声音,声声渐远。

今天似乎下起了雨雪,天灰蒙蒙的,千尘站起身走到窗边。从二十楼望下去,下班的人如蚁群密密地挤在过街路口,绿灯一闪,黑压压一团涌了过去。

明明是热闹嘈杂的街道,这里却听不到声音,像看无声片,只能从人们的行为里看明白意思。千尘环顾四周,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了,头顶的日光灯惨白地亮着,远处传来关门的声响,细碎脚步声后,再次安静。

她看了许久面前的电话,犹豫再犹豫。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楼下街灯已经亮了,地面湿漉漉的,清幽幽地反射着灯光。行人渐少,骑车的人群飞一般从眼前掠过。这样的天气,人人都急着回到温暖的家……

家要温暖,就要紧闭门窗,挡住寒风的侵袭,而萧阳就是从西伯利亚涌来的寒流,父母忙不迭地拒之门外,也无法升高屋里的温度。于是就出现了林怀杨,吹出如春天般和煦的风。

千尘眉间眼底露出一丝讥讽,慢慢地化成眸子深处的一点冰凉。

千尘静静地坐着。最近一次开开心心和萧阳在一起是什么时候呢?前天吧,两人还浓情蜜意地一起吃饭聊天。

很久没有想过与萧阳在一起的感觉了,也是自然而然地开心,水到渠成的喜欢,没有为什么开心,也没有为什么喜欢。

然而,掩藏在之后的,却是心知肚明的黑暗。没有希望,没有未来,看不到在一起的那天,看不到两家人和睦相处的那天。

就算母亲勉强地点了头,她会真的待萧阳的父母有亲家的热情?然后呢,会是什么?极度的自尊心的伤害,夹在两种家庭之间的苦恼。

千尘努力想象林怀杨的好,不是没有诱惑的。英俊的外形、年轻有为、在政府工作的父母、与父母相熟的张老。不需要自己去费心、去花心思,甚至她不开口,他也可以不觉得不说话会郁闷,一个平淡而温馨的婚姻。

她想了很久了,和萧阳的苦恋让她疲惫不堪,坐在林怀杨的房间里听他弹琴,或捧本书安静地看,感觉很平静。千尘累了,既然父母喜欢林怀杨,大家也都满意,她嘛,就这样子了吧。

然而,拿起电话的瞬间,她像走在冬夜冰雪的山里,一脚踩进刺骨的溪水。寒意蔓延,萧阳接通电话的刹那,千尘的声音被冻得微微颤抖。

“阿阳。”

“嗯?”

“我们……分手吧!”

她明显听到一声重重的喘气声,真的像西伯利亚的寒流扑面而来。千尘的嘴皮冻得哆嗦,再也发不出声音。

萧阳的声音变得喑哑,他平静地回答,“好,宝宝,你觉得好就行……”

千尘手抖得再也握不住话筒,“啪”的一声掉了下来,她手忙脚乱地按下键,听筒在办公桌下一伸一缩地晃荡。

千尘一把握住,再接听,里面传来清楚的忙音。“嘟……嘟……”她觉得这声音特别像120急救车的声音,再急、再快,有时也抢救不回突然病重的人。

她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缩在办公桌小〉目障独锖胚罂蕖?/p>

撕心裂肺的哭声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回响,越发显得寂静刺耳。

那只听筒静静地垂挂在面前。千尘跳起来,按下重拨键,电话通了,她痴痴地拿着,闭着眼睛,感觉耳边传来的呼吸声。

耳朵有点痒,萧阳最爱亲吻她的耳垂,轻轻地含着,带着呼吸的热气,撩拨她所有的热情……耳朵真的热了起来,千尘惊觉地再次挂断了电话。

座机上的时间显示通话时长十分钟。

十分钟,就这样在恍惚间匆匆过去,她还没来得及和他说话,就挂了……千尘呛哭出声,小声地用手指在窗玻璃上一遍遍画着萧阳的名字,“阿阳,阿阳……阿阳……”她猛地把脸贴上玻璃窗,眼里汹涌而出的泪融化了名字,湿淋淋的一片。

她舍不得,真的舍不得……千尘哭着拿起电话再打。她努力控制着不让哭声传过去,身体因为强烈的哭泣猛然地抽搐着。她捂着话筒,听到电话那边萧阳轻柔地说了声,“千尘,我们见一面吧……”

千尘再也忍不住哭喊着:“不!”

让她怎么见他?让她怎么面对他,面对他无论何时都温柔的笑容?无论何时都闪动着深情的双眸?

千尘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是你,是你亲手捅破了那层两人尽力维护的薄膜,让现实、让无奈、让那些比寒风冰雪还要冷酷的东西,像刀一样把爱情剐得支离破碎。

是凌迟啊,从现在起,还不知道要痛过生命里多少个日日夜夜,才能停歇。

寂静的办公室里,千尘趴在桌上哭得昏天黑地。门外的保安探了探头,见是千尘,又缩了回去,却守在门口不敢离开,生怕出什么意外。

手机上显示的号码是千尘办公室的,萧阳在半小时后冲到了千尘办公室楼下,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冬季刺骨的寒风呛进肺里引来阵阵痛楚。他扶着膝盖,站在马路边上,抬起头去看楼上的灯光。

萧阳准确地找到了千尘的办公室,他默默地看着那层楼的灯光,遥远的距离隔开了千尘的身影和哭声,可他分明听得清楚,凄凉的啜泣声随着寒风卷入耳膜。萧阳下意识地按住了左胸,把急跳的心和欲呼啸而出的悲伤死死地按在原处,不让它们喷泻而出。

他用最大的毅力筑起来一道高墙,关住了思念、冲动还有愤怒。

时间一分分地过去。

雨雪在路灯下飘然落下,萧阳的一张脸慢慢地变得雪白,一双眼瞳幽深似夜。

他的千尘,他温婉明丽的千尘,他深爱着,也深深爱着他的千尘啊,将离他而去。

他的千尘是累了,是想就这样嫁了,嫁给一个家人喜欢的男子,嫁给平安,嫁给平静。而他,他是个男人,是深爱千尘的男人,他只能离开。

Baby,别哭,我在你的身边

Baby,别哭,幻想我们就要环游世界度蜜月

Baby,别哭,我在你的身边

……

萧阳轻轻地哼起了歌,才哼了两句,一下子没忍住泪,他仰起头,硬生生想逼回涌出的热意,却没来得及,热泪奔流了满脸。他再望了眼高楼上的灯光慢慢地离开。

……

Baby,别哭,我在你的身边

Baby,别哭,我在你的身边

Baby,别哭,

Baby,别哭,

……

萧阳在心里一遍遍唱着这支歌,他只能在心里对千尘说,我陪着你,陪着你……偶尔有身边的路人诧异地看几眼,为这个清瘦的年轻人浑身散发的悲伤而动容。

佟思成独自坐在酒吧里,看到萧阳走进来,不禁失笑,“难兄难弟就是不同,阿阳,这就是默契么?”

萧阳没吭声坐下,他看到佟思成在喝水,便要了壶温热的黄酒。他倒了杯酒,一口喝下,呛出来,“这么烫?”

“呵呵,烫才舒服啊,”佟思成啜着白开水,摸了摸胸口,说,“这儿太冷,得烫酒才能暖过来。老板很理解你。”

“我和千尘分手了。”

“你俩好,过几天又好了,感情还在……”佟思成有些伤感。

萧阳一字一句地又重复一遍,“真的,分了……都无所谓了,累了。”他对佟思成笑了笑,“师兄,我才明白,原来喝水也是能醉的。”

“呵呵,是啊,我也这样觉得,一样的会醉,没什么区别的。珠海我同学那家集团,想给我们融资,你看呢?”佟思成不再提那些事。

“好,小公司始终竞争力不强。”萧阳笑了笑。

“嗯,我过些天就过去。阿阳,有钱了,你最想做什么?”

“随便找个女人结婚、生孩子,让父母过得好。你呢?”

“我只想让父母生活无忧。”佟思成淡淡地说。只有父母,他现在最为关心。

 萧阳笑不出来,嘴动了动,勉强地又笑了笑。

佟思成紧盯着看他笑,想起小时候家门口跑来的一只小野猫。巴掌大的小猫,又冻又饿,抖着身子,蜷在门外,就给它端了点热奶,因为家里不可能养,就没带回来。小猫奶声地叫着,第二天冻死在院子里。萧阳的笑,让佟思成想起了那只猫。

他大力地拍了萧阳一掌,“大丈夫何患无妻!”

萧阳端起酒,仰脖子饮尽,热气从胃里升腾而起,逼进了眼眶,他呵呵地笑道:“早就没关系了,早晚而已。”

早知半路应相失,不如从来本独飞。他早知道了会有今天,却从没后悔走到今天。千尘,只要她好就行了,冰冰凉凉的笑意在脸上绽放。萧阳笑着想,他还是没有做好,原本这是应该由他来承担的,应该由他来说分手的。而如今自责与包袱都压在了千尘的肩膀上……可是,萧阳心里的声音无力地辩称,他只是舍不得,舍不得说。

千尘不知道怎么回的家,她冲为她开门的母亲粲然一笑,“我和阿阳分手了,你不用着急了,我睡啦!”

母亲小心地跟着她上楼,看着她睡下,为她关掉灯。走出门的时候,母亲疲倦地说:“千尘,与其让你去经历后悔,我宁可你恨我。妈只有你一个女儿。”

两行泪在黑夜里不经意地从千尘眼中滑落,她隐隐地觉得浮在梦中,电热毯慢慢地烤热了她的背,她把手心贴在身下,想吸取更多的热量。可是不够,千尘猛地一翻身,趴在暖暖的床上,把胸压在床上让冰冷的心也汲取温暖。

鼻塞着,一阵窒息。

冰凉渐渐退去,代替的是火一般的烧灼。她伸手摸索着关灯,从被子里伸出一条腿,凉气拂过。她模糊地想,物极必反,爱得深了就爱得痛了。

第二天起来,千尘跟没事人似的吃早餐、和父母告别去上班。一上午她都很正常,还和同事有说有笑。

临到中午,同事去吃饭,千尘没胃口,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懒洋洋地看网页,她总觉得有什么刺着眼睛。千尘皱了皱眉,揉了揉眼,还是哪儿不对劲,她把办公桌上杂乱的物事归整好。手触到了朱红色的电话。她的手摸上去,呆了呆,然后昨天的一切像冲垮了大堤的洪水,夹着雷霆万钧之势一泻千里。

阿阳,她的阿阳!千尘惊跳起来,拿起包冲出办公室,直奔萧阳的公司。

看到千尘喘着气冲进来,佟思成拍了拍萧阳的肩,走了出去。

一米远,他就站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她伸手可及,她微微皱了下眉,为什么阿阳的眉眼变得模糊?像被一层磨砂玻璃包裹着?

千尘眨了眨眼,两颗晶莹剔透的泪滚落出来,萧阳的脸刹那间变得清晰可辨。

他轻轻扯开了一个笑容,那笑容在嘴边刻下两道痕迹,刀刻似生硬,往外泛着痛。

他垂下眼帘的瞬间,千尘一下子扑了过去,搂住他的脖子,辗转地喊他:“阿阳,阿阳……”

萧阳情不自禁地伸手,在要抱住她的时候,却把她的手从脖子上拿开,低沉地说:“别这样,宝宝,高兴点,嗯?”

千尘再次抱住他,抱得很紧,她什么都不想说,喉间肿胀得已说不出话,眼泪顺着萧阳的脖子往下流。

凉气钻进来,冰封了心。萧阳用尽全身力气忍着,让那股寒气缓缓沉进心底。他木然地站着,任千尘就这样抱着他放声大哭。

千尘哭得累了,慢慢地停下,想抬头看他,萧阳按住了她的头,“别……”

萧阳哭了?千尘心里一颤,她越发使劲地挣扎,萧阳手一松,人已转过身去。“以后,别来找我了,听话。”

林怀杨,爸妈,无数陌生的人脸在眼前晃动,不重要,都不重要了。她只有一个父母给的血肉之躯,哪儿来的,还到哪儿去。千尘彻底妥协、放弃了。向亲情妥协,对爱情说放弃。千尘捂住嘴,转身就跑,再待下去,多一秒钟她都受不了。她拼命地跑出去,拼命地跑。